京城。沈府。
得知义父来了,沈怀信从书房出来,看前来报讯的忠叔一眼,边整理衣袖边道:“爹可是在谋划什么事?”
沈忠笑:“公子何出此言?”
“义父这两月来得勤了不少,以往请都请不来。”
“公子别费劲了,我这里套不到什么话,每次大师来屋里都没留人伺候。”沈忠戏谑的看公子一眼:“说不定大师只是想来见见公子你。”
沈怀信不置可否,义父每回来和爹在一起的时间可多多了,哪里像是来看他这个义子的。
进屋见了礼,沈怀信在下首坐下:“明日便是除夕,义父别回寺了,留下来过年吧,家里人多热闹。”
“留不了,寺里除夕和春节两天都有大祈福。”了因拨着念珠上下打量他:“怎么瞧着像是长个儿了?站起来看看。”
沈怀信站起来给义父瞧了瞧:“是长了些,之前的衣裳全都短了一截。”
“翻过年都十八了,再不长就没机会长了。”沈散培手里盘着两核桃:“他爹娘个子都不矮,他怎么都不会矮。”
“娘也说我还能长,所以新做的衣裳都留了余地。”
沈怀信重又坐下,他也想再长高点,雅南说了,他比大哥矮了小半个头,这可不成,之前就长高了点,这段时间再猛长一截,肯定就比大哥高了。
想到雅南,沈怀信有些出神,他们分开已经快三个月了。
说了说话,沈散培就把儿子打发了,示意其他人都退下,把小刀往桌上一放,朝了因伸出手。
了因早就迫不及待了,按住藏在胸前的信那神情就跟做贼似的:“今天有个惊喜。”
沈散培眼睛一亮:“还寄别的了?”
了因嘿嘿一笑,掏出信来亮了亮:“两封!”
沈散培接过信来一看:“两种笔迹,不是同一个人寄的,不过看信封上的印记是同一个地方寄出来的。”
“对,上次从你这里回去就收到了一封,看那字迹和之前的不同,而且才收到过她的信,下一封怎么都没那么快,当时便有猜测,等到昨日又收到一封,看着那字迹我才确定了。”
两人对望一眼,加起来一百岁的两人兴致勃勃的开始拆信。
先拆的是陌生笔迹的那封,沈散培道:“和尚,打个赌不?”
“不赌。”了因想也不想就拒绝:“你说这信里关了只鸟和尚我都点头。”
沈散培笑眯眯的看他一眼:“不得了,和尚都开始打妄语了。”
“我在心里向佛祖请过罪了,佛祖会原谅我的。”
没坑到和尚,拆信的乐趣都减了半,沈散培不急着看内容,先看了落款:修成。
了因探头看:“谁寄的?”
“那姑娘的弟弟。”这些时日沈散培没少往同心府和常信县派人,乔家什么情况也都摸清楚了。
“她弟给怀信来信?”说着话,了因就要伸手去夺。
沈散培往后一缩手躲开了,本以为是一封诉苦甚至质问的信,内容却让他很是意外,除了在末尾说了一句‘家中一切安好’再无一句闲言,全篇都是功课。
据他所知乔修成虚岁也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竟能有这般见地?
趁着他愣神,了因把信抢了过去,他少时也读圣人书,对这些自然不陌生,边看边顺嘴问了句:“多大年纪?”
“八岁。”
了因一愣,抬头看他,又看看信上的内容:“八岁?”
沈散培拿起空了的信封在手里:“你说意外不意外,那样的家庭,那样的环境,还是个庶子,学识却比京城中被悉心教导的许多孩子都强。”
了因一时无言。
沈散培笑了笑,起身从书柜里拿出两封信递给和尚。
了因太了解狐狸什么性子,他这会拿出来的信肯定不是和此事无关的,想也不想就接过去打开,果然,内容全和乔家有关。
屋子里沉默下来,一个看信,一个闭目沉思,嘴角却上扬着,显然心情不错。
看完这两封信,了因又拿起乔修成那封信看了一遍:“乔家出事后乔修成就没再去书院,是那姑娘在教导他?”
“怀信在那里的时候应该有指点过,但平时那姑娘肯定没少教,信中有些见地不该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拥有的。”
“听你这意思,这孩子不得了。”
沈散培仰头看着屋顶笑了:“孩子不得了那也是将来的事,让他写这封信的人现在就挺不得了。”
了因一脸恍然:“那姑娘收不到回信,所以另辟蹊径了?”
沈散培摇摇头,从种种表现来看,那姑娘性子坦**,不像是会做这事的人,出这主意的这人看起来对他的为人行事颇有几分了解,只这一点就能把那姑娘排除了。
扬了扬手中的信,了因问:“这信里提了不少问题,是不是得给怀信?”
“这封给了,其他的不也得给?”
了因皱眉:“狐狸,这么好的孩子不能耽误了,这信得回。”
“我有办法。”
听他这么说了因也就不追问了,狐狸也就性子顽劣了些,其他方面都很可靠:“快,还有一封,赶紧拆。”
有了前一封信,沈散培对小年轻的信已经不那么感兴趣了,当然,看还是要看的。
毫不意外,仍是画。
不过画的内容就……
了因以为自己看错了,起身去到狐狸身边,看看马车里的人,又看看马车外的:“狐狸,我有点不太好的联想。”
狐狸看着这几幅画没有说话。
第一幅:城门上有‘同心’两个字。出城的方向排着队,一辆马车旁,一个姑娘朝掀起车帘的黑脸姑娘说着什么。
第二幅:马车内,黑脸姑娘拿着个东西往另一个姑娘脸上抹,她半边脸上已经黑了。
第三幅:打起帘子的马车内坐着两个黑脸姑娘和一个男孩,一个姑娘手里抱着孩子。马车外,几个一脸凶相的男人朝马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第四幅:马车出了城,马车上的人回头看。马车后,几骑扬鞭追来。
第五幅:地上躺着三个人,姑娘回头看着姐弟三个,此时她的面相已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