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动静,乔修成把小弟放进摇篮,点上油灯放到堂屋,又进屋去倒了数杯白开水出来。
乔雅南飞快收拾好出来见屋里沉默着,碗里又是半片茶叶都没有,心里也开始打鼓,忐忑着在怀信身边坐下,道:“有什么事长辈们请说。”
做下这事的是梅家人,理所当然得由梅序来说,他叹了口气:“记得梅春玲吗?”
这是谁?乔雅南一脸莫名的摇摇头。
“她是你二姑奶奶的孙女,俩祖孙做了件糊涂事。”梅序看向垂着视线不看他们的沈怀信:“她脱光衣服爬到你的**,说小沈先生……”
后面的话不用说乔雅南也懂了,一个姑娘家趁她不在的时候跑她家来脱光,目的总不会是和她借衣裳穿。
脑子里嗡嗡作响,她转头看向怀信。
沈怀信一直在留意她的表情变化,对上她的视线就摇摇头:“她没得逞。”
没得逞好,万幸没得逞!
乔雅南满心的后怕悉数化成尖锐的刀刺向梅乔两家的人:“所以诸位来此劝我宽宏大量原谅她?”
“大丫头,此事不能闹开了。”
“大丫头是姓乔没错,可改姓文我也没有意见。”乔雅南站起来看向大伯爷,语气是回宗族这许久第一次这般咄咄逼人:“若你们要把这事归于家丑轻轻放下,那我只能让这事成不了家事。便是当成家事来处理,我和她同为家中小辈,她给家族抹黑,我给家族带来利益,若只是因为她在族中长大诸位长辈便要偏袒她,那这家族我不要也罢。这一步我不可能退,更不可能原谅,她敢这么毁怀信,我十倍百倍的毁她!”
乔老四眉头皱了皱,他听不惯这样的话,可他也知道不能怪大丫头火大,换成谁都会觉得憋屈。
“这话言重了。”接到梅序递来的眼神,老族长不得不将话接过来:“我们怎会因她在族中长大便偏袒她,做错了事理当付出代价,只是总也不能把人往死路上逼,那于你来说也不好。”
“把她往死路上逼?大伯爷,自回来桂花里就得您照顾,我便和您明白的说说她做这件事是走在了怎样的死路上。”
乔雅南冷笑:“不要说像沈家那样的人家,就是在小富之家妾室都如同货物,不喜欢了可以送人,可以赏人,可以转卖,便是卖入勾栏院也不少见。就梅春玲这样的还没有做姨娘的资格,顶多就是个通房丫鬟,被夫人打死了也就是一副薄棺埋了,连个声响都不会有,这才是真正的死路!”
这话比沈怀信当日说得直白,几人听着都变了脸色,他们一辈子就生活在这方圆数里,去的最远的也就是县里,不知道大户人家什么样。见过富户家纳小,也觉得那日子是比嫁给种地的好。所以他们虽然觉得乔双这事做得丧良心,但是对她这么做的原因却也理解。
乔雅南的火气仍是旺得很:“那俩祖孙是不是以为我家都有姨娘了,这事对我就稀松平常了?”
不要说乔双,就是在座的心底多少都这么想,毕竟她待庶弟亲厚全里皆知。
乔雅南看向屋里低着头的修成:“我家的姨娘是我娘千挑百选出来的,身家清白,还识得字。我娘相看了之后合了八字,正儿八经从侧门抬进门来做了侧室。在家老老实实,不多嘴不挑事,便是家中出事也没起过二心,后来是我娘觉得不必拖着她,给了她一份银子放她自由,将来还可坦坦****的再嫁。我娘贤惠大妇,她心甘情愿给我爹娶小,不是被算计,被逼迫,更不是被自家的姐妹背叛!”
乔修成抬起头来看着这时候话里话外都还在给他证明的姐姐,从屋里走出来道:“姐,我们回府城吧,宋姨会帮我们的,而且还有大哥,只要扛过这几年,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去挣钱了。”
乔二叔赶紧站起来拦阻:“修成,别乱说!”
乔修成不理他,看着姐姐的眼神极是认真,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不是威胁谁,他是真这么想。
在头顶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渐渐熄灭,满身伤人的刺好像也软了下来,乔雅南强笑道:“谁会要个小不点干活。”
“我见过母亲做的帐本,不难,我可以去做帐房先生。”
被背叛的愤怒难过渐渐褪去,委屈汹涌而来,乔雅南抬头看向神龛上父母的灵位,做人真的太难了,她自认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总有那么些人,那么些事让她觉得做什么都不值。
回府城啊!要是这事发生在这次去府城之前,她可能真就会同意,可现在有童沛瑜这个威胁在,她不敢,也不能回。
“我也赞成回府城。”沈怀信站起身来半扶着乔姑娘坐下:“或者随我去京城。”
乔雅南转头看他,见他的神情比修成还要认真愣了愣。
“不用担心会给我添麻烦,文师那四册书能抵一切。”沈怀信看着她说得肯定:“你其实很清楚这四册书能带给我多大的好处。”
乔雅南当然知道,先祖那四本书对于一个摇摇欲坠的皇朝没用,但是对于百废待兴,欣欣向荣如朝阳的恒朝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这也是她这次去府城的目的之一。
就好像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尘封许多年的先祖心血到了需要重见天日之时,于是一个小老百姓,一个官家子弟,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人机缘巧合下相识了。
错过这次机会,她不可能有机会再遇到一个有理想有抱负,还有背景能实现理想实现抱负的人。这份冥冥中的注定甚至让她觉得,这可能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如今她很好的完成了它。
她的出神让乔梅两家的人以为她真心动了,京师啊,谁不想去那繁华之地!
梅序这回不催着老哥哥说话了,忙道:“大丫头,你误会了,我们来此并不是要为那俩祖孙说话。”
乔雅南沉默的看着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