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来,两人歇了话头。
宋凝直接把人带去自己房间:“明儿还是让徐老爹送你,你那马车还是差了些,走远路太受罪了,还是让他驾之前那辆送你,之后就放你那里给你用,他搭车回来。”
“确实得让徐老爹送一趟,二叔还不熟练,正好让他跟着多学学,不过马车就不换了。”乔雅南笑:“您那辆马车太好了,放在小地方扎眼。”
宋凝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也就不再坚持:“我之前就备了些东西,吃的用的都有,你带回去,别苦着自己和弟弟。”
乔雅南不推拒,不过:“明天一早您送去客栈。”
“你怕童沛瑜……”宋凝点点头:“你顾虑得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得多想一想。”
乔雅南将童沛瑜看成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大的危机,对这个人她不止是多想一想,是极为忌惮,因为对上这个人她完全没有赢面。
“宋姨,我要带些书回去。”
“之前带回去的不够用了?修成学得这么快?”
乔雅南不多解释,点头道:“是,他长进许多。”
“太好了!”宋凝很是惊喜,她之前帮着收拾的行李,很清楚他们带了多少书回去,这么短时间就要再拿书回去,可见修成完全没荒废学业。
宋凝领着她去了后边的院子,边开锁边道:“浅水巷的宅子沽掉后就搬了不少过来,再加上后来你们回宗族我搬回来的,左边的几间厢房都快放不下了。”
推开门,乔雅南看着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神情怔忡。家里值钱的多半都卖钱填家里的窟窿了,留下的多是柜子箱子床等等笨重家具,一多半都是新的,是爹娘给她备下的嫁妆。
乔雅南走过去摸了摸,很干净,显然宋姨平时也有让人在打理。
“最近你姨父不在,很多事都得我拿主意,忙得抽不开身,等你姨父回来我清闲下来了,我得让人把这些家具都刷一次油,不能坏了。”宋凝也上前摸了摸,感慨道:“转眼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乔雅南走过去抱住宋姨:“您怎么这么好啊!”
“谁让我是宋姨呢!”宋凝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笑道:“你要是不嫌弃,成亲的时候就从宋姨家出门子,咱们也不攀高枝,就找个人品好的,必须把你看得重才行,其他的都不重要。你这么聪明能干,一定能把日子好好过起来,就像你娘一样。”
乔雅南把下巴搁在宋姨肩膀上看着那些家具物什,大户人家嫁女,嫁妆囊括了她一辈子用得上的东西,从新嫁娘到为人母,为人祖,再到故去,一应俱全。她的嫁妆没那么周全,但爹娘也尽了全力,当时的嫁妆单子都有好几页纸。
可惜不全了,更可惜的是,以后估计没有用上的机会。
三间屋子都看了看,装书的箱子在最后一间。
乔雅南打开一个箱子,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书道:“宋姨您让人来帮我抬一下箱子,叠放着我不好找书。”
宋凝叫了两个娘子进来帮忙,八个箱子排开,把屋子里最后一片空地也挤占了。
宋凝感慨:“你娘说文家传到她手里时还有些底子,她再传到你这里就只剩这些书了,那会她把其他值钱的全典当换钱,只有书她一本没动。”
乔雅南看着这八口大箱子,文家的人便是到了她娘这一代,内里仍有文人根骨在支撑,是真正的读书人。
想起故去的人宋凝叹了口气:“那你在这里归置,我去处理些事。”
“好,您去忙,我找书要一会。”
把宋姨送走,乔雅南关上门,她把每个箱子都打开来,按照娘曾经交待过的顺序,数着数找到了抽出来看了看,是了,她没记错。按照这个顺序,她找出来四本就作罢。
母亲过世后就只有她知晓,文家真正值钱的东西就在这八个箱子里,他们代代只进不出,收集了不少孤本珍本,并且性情也像,除了自己翻阅根本不往外说。文家的败落和执着于此事不无关系,心思完全不在俗物上,有书万事足,怎会不一代更比一代落魄。
等到好不容易出了娘这样一个有挣钱手段的能人,家里却又出了事。可哪怕是最需要钱那会,娘把值钱的卖光,房子沽出去也没打过书的主意,那样的念头可能根本没在她脑子里出现过,搬家时首先就是把书装起来,还造册,生怕丢了一本。
这方面修成受了娘很大影响,对书的爱惜程度比她更像文家人。
照着小册子找齐要带走的书装箱,拿起一个木盆放到上面做标识,乔雅南把八个箱子重新一个个盖上扣好,再次看了一眼这些她的嫁妆开门离开。
天已经不早,乔雅南和宋姨说了一声提着食盒回客栈。
连着吃了几天肉,乔昌盛看着一碟碟肉已经没那么迫不及待了。
“二叔,我们明天回。”
乔昌盛刚夹起一块肉,闻言立刻松了筷子。
乔雅南没忍住笑:“您不至于这样,有这么多呢!”
“我现在不馋肉了。”乔昌盛吃了一筷子茭白,看着那几盘肉心里琢磨着用什么装回去,现在这天气在路上两天也不会坏。想想老父妻儿吃到这么大块的肉会露出的神情,乔昌盛笑咧了嘴。
次日一早宋凝就过来了,和二叔客气了几句,请他帮徐老爹把马车里的东西都倒腾到雅南的马车里。
没了外人,宋凝低声道:“我知道你打算近期都不来府城了,我也赞成,但是你带回去的书会不会太多了些?我瞧着都够修成学两年的了,难道这两年你都没打算回到府城来?”
“有合适的时机就回来了,没想那么多。”乔雅南确实没多想,只是以前回来的念想就不迫切,现在有童沛瑜这个危机在,她更不急了。
“这一年你就没遇着一桩好事。”宋凝红了眼眶:“雅南,你要好好儿的。”
“您别那么担心。”乔雅南握住她的手:“童沛瑜手伸不了那么远,我会小心些不踩进他的陷阱。”
宋凝万般不放心,千叮嘱万嘱咐仍嫌自己说得不到位,直到看外边越来越亮了才赶紧催促她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