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信迫不及待的回转,见到姐弟几个还是在原地坐着没动,心刹时就静了下来,朝看过来的乔姑娘笑笑,他回手将门闩上。
“我去屋里收拾一下。”
乔雅南点点头,目送人进了屋,抬起手摸了摸修成的头,这孩子本来就没有安全感,今晚他受到的惊吓恐怕比自己还大。
所有的害怕像是有了去处,乔修成紧紧抓住姐姐的手,眼泪流了满脸,一开始只是无声的掉泪,慢慢的他呜咽着哭出声音来,像受伤的小兽一般,从哭声中都能听出他的恐慌害怕。
乔雅南抱住他,仰起头看着圆月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姐弟俩都后怕,也都庆幸。
匆匆收拾一番的沈怀信透过窗户看着他们,撑著书桌后退一步低头看着地面,长长吐出一口气释放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
一会后他直起腰,做了个深呼吸后再出现在姐弟面前时,看起来又和平时无异了。
“收拾好了,进屋吧。”
乔雅南看着黑黝黝的堂屋大门有些胆怯,总感觉屋里某个角落藏了什么人在等着她,可她仍是站了起来。要想修成跨过今晚这道坎,她自己得先跨过去。
沈怀信上前扶住她,到堂屋门口时,他明显的感觉到乔姑娘有些抗拒,稍一想他就明白过来,换到另一边扶着,迈过门槛时用身体挡住左边厢房的方向,让乔姑娘连眼角余光都看不到,直接将人送进屋里到床沿坐着。
欲将人放开时手臂立刻被拽住,然后很快又放开。
低头对上她隐含惧意却又勉强在笑着的眼神沈怀信鼻子都酸了,他用力咽下这股酸意,反手拉着修成坐到**去陪着,轻声道:“我去烧水,你需要喝些热水压压惊。”
乔雅南点点头。
沈怀信用跑的去了灶房,扬着声音说话:“去年中秋我记得是个雨天,京城雨水少,偏那天下了一整晚。大概是雨水把天空洗干净了,十六那晚的月亮又亮又圆,我们几个同窗打着我大伯的旗号去净心寺,登了宝塔的顶层赏月。月亮好似就悬在头顶,近得隐约都能看到月亮里有树林,有亭台楼阁,有和我们一样的大千世界。”
随着这番元气十足的话,乔雅南渐渐松弛下来,她低头笑了笑,月球上什么活物都没有,就一堆矿石,连土都是不能种菜的。
沈怀信把火点燃,虽然心下着急仍是按乔姑娘之前教的慢慢添柴,他对这事还是不算熟练,远比他写篇文章要费劲。
“净心寺的方丈了因大师当年和我大伯一样都自认慧眼识人,认定先皇能终结乱世,是帝王之相,比我大伯还早一年投奔。两人常跟在先皇身边,为先皇出谋划策,关系远比旁人亲近。事成之后一个捞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当着,一个去了净心寺继续做大和尚,大伯闲着时便会去净心寺住几天。”
终于把火稳稳当当的烧起来了,沈怀信把水壶挂上去,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去将堂屋的大门关上。
“然后呢?”当成故事在听的乔雅南追问。
沈怀信笑,进屋来在书桌前坐下继续道:“两人见面就斗,不知道两人关系的见着了都要以为两人有仇。可大伯在朝中被人攻讦得最厉害的一回,他去我大伯府上住了半月。”
乔雅南不解,这是站队的意思?
“先皇最信任的人便是了因大师,驾崩前除太子和太后娘娘外只见了三个臣子,其中一个便是大师。”还有他大伯以及一位大将军,沈怀信没有说这些,继续道:“先皇在朝堂上骂他离着几步路也不送进宫给他见见,然后当着百官的面赏了一桌席面给我大伯,一半荤,一半素。”
乔雅南明白了,荤的赏怀信他大伯,素的赏大和尚,你们攻讦半天,人家得着赏了。
这些话里透露了太多信息,乔雅南不觉得以怀信的心智会想不到这一点,可他说得坦坦****,大有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的敞亮,她当然也并非不好奇。
可转而一想,便是知道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反倒容易把自己的心养大了,养野了,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去够靠自己够不着的事。人心太贪了,她也不是什么圣人,人的劣根性她都有,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能急流勇退,大师很厉害。”
沈怀信有些遗憾她不追问,可见她此时脸上没有了之前显而易见的惧怕,便觉得没白白卖了了因大师,并且打算再多卖几句:“大师经念得好,胸有丘壑虚怀若谷,但是字写得不好。我大伯常笑话他,回回的字都写得不一样,别人仿写都仿不来,还说将来等他们百年后了因大师的字会最值钱,因为墨宝留得本就不多,还没人能仿。”
“我都好奇到底是一笔什么字了。”乔雅南好奇:“比我爹的字还丑?”
沈怀信看她好奇,起身倒了点水到砚台里,托着袖子磨了磨墨,不一会写了一行字给乔姑娘看:“我也只能仿个大概样子。”
乔雅南看乐了,她爹的字虽然该大的小,该小的大,该长的短,该短的长,但是字到底还是那个字。但是了因大师这字完全是散装的,需得前后左右去扯到一起来,少找了一部分这句话就完全是另一个意思了。
“这一比较,我觉得我爹的字写得挺好了。”
沈怀信笑:“谁和了因大师比字都不输。”
乔雅南也笑了笑:“怀信看起来和他很熟。”
“很熟,每年大伯都会把我送到了因大师跟前待上半月。”
“让你学佛法?”
沈怀信摇头:“大师什么都不教我,只让我早晚课不得缺席,其他时间随我自己想如何便如何,但是不得出寺。”
能人异士行事和普通人是不一样,乔雅南在心里感慨,这了因大师和怀信他大伯都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而怀信,可以说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将来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