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还好,来到汉阳看见她盘腿坐在土丘上吃菜饼的样子,凤离梧真觉得心狠狠地拧了一下。
当下也顾不得哪个先开口的脸面了,听着她唤口渴,便将自己的水袋递了过去。
姜秀润不知今天黄历行的是什么风水,皇子们扎推儿地出现在汉阳的水利工地上。尤其是太子来此,她压根没有得到任何的通报,真让人措手不及。
所以只能恭谨地向太子请安,顺便问他来此是否是微服出巡。
可惜现在凤离梧看着她风餐露宿的疲惫样子,只剩下了心疼,更是恨她的倔强,宁可在汉阳吃苦,也不与他解释自己当日受的委屈。
所以他一语不发,直盯着她。
倒是一旁的浅儿心疼小主子,不甚客气地在一旁朝太子鞠礼道:“殿下正赶上饭顿,姜大人早上就没吃,想必您一路赶来也没有吃,要不要也食些汉阳的特色肉菜饼子?”
凤离梧听到姜秀润才吃上饭的话,终于开口道:“给孤也拿上些。”
既然殿下要同吃,当然不能邀着他一同蹲在土堆的石头上啃饼子。
于是姜秀润请凤离梧入了一旁的小帐,用马尾的掸子拂去席子上的浮土,然后请殿下落座就餐。
除了菜肉饼子外,还另外拎提上了个小砂锅,里面是煮肉剃下来的骨头,敲碎了后,又煮出了骨髓,放入葱花和盐调味,配饼吃正好。
当跟姜秀润面对面地饮汤时,凤离梧恍惚发觉,自己竟然好似许久没有吃出过食物的鲜美了。
自从她走了以后,再没有人在食饭时,巧笑嫣然地细讲茶饭的妙处,烹炸的讲究,似乎每一餐都是她没有入府以前的味道——寡淡无味,不过果腹而已。
这样的日子,若是限定个期数,倒也还能忍,可是眼看着她一直不归,就煎熬得让人忍受不住。
由奢入俭难,大约就是这样。
这个波国质女竟然在潜移默化间,改变了他的诸多习惯,更是叫他一时都有些离不得她了。
而现在,在这个四面透风的工地里,吃着粗制的菜饼和热汤,直看着她秀气地咬着食物的嘴儿,都觉得吃得顺心美味。
凤离梧真是不能忍了,他要即刻便将她带回到京城里去。
原先打定了主意不提的事情,也不经意间吐了出来。
“那波国暗探的事情已经查清了,却与你们兄妹无关……当初……是孤错怪你了。”
姜秀润诧异地抬头看了凤离梧一眼。
年轻的国储的嘴角绷得紧紧的,可见并不是个习惯跟女人道歉的主儿。
姜秀润自问要做个善解人意的部下,自然要适时给凤离梧台阶下,只替太子的空碗又添了些汤,若无其事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殿下待人宽厚,就算当初误会了我暗通波国,不也是大度原谅了。殿下的胸襟真是叫人心生感激孺慕之情……
凤离梧懒得听她言不由衷地拍马捧屁,只道:“你若是不介意,为何不回京?”
姜秀润一脸苦笑地指了指四周的工地:“殿下明察,我来这之后日夜都为水木工程而殚精竭力,绝不敢辜负君恩,更不敢跟殿下置气啊!”
这话合情合理,挑不得错处。
若是姜秀润像以前那般,委屈得流泪,又或者是羞愤地瞪他,捏他的脸……总之什么都好,凤离梧真会觉得此事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过去了。
但她偏偏若无其事的善解人意样,却叫人摸不透她是真的不介意,还是怎么的……
不过凤离梧一向是不拘小节之人,类似于道歉的话已经说了出来,而且就像姜秀润说得那样,他也并没有给姜之与她定罪,倒不用再纠结于此。
象征性地巡查了河道水池后,凤离梧便断定此处的工程不需要农部主司亲自主持,只要留下得力的官员收尾便好了。
接下来,便是命姜秀润打点行装,与他一同返京。
只是晚上正打点行装时,二皇子便带着侍从溜达了过来。
他原本是准备借口讨教水利,邀约佳人去附近的水塘散步,没想到兴冲冲而来,便看到他的皇兄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看着姜秀润打热水洗脸。
这是怎生败兴了得?
而且三人同处,一时间还算宽敞的院落便骤然紧凑了些。
两位皇室兄弟皆是微服访佳人,谁也不知对方是何时到的,一时彼此的脸色,都是说不出的难看。
凤离梧率先冷冷开口道:“二皇弟是何时到的,怎么这般不拘小节,横闯姜主司的院落?”
凤舞此时也回过神来,只半挑了眉毛,话里有话道:“既然是姜主司的院子,同为男人还需避嫌不成?”
凤离梧慢慢道:“姜主司的院落,还真要烦请二殿下避嫌。”
虽则凤舞如今暂屈于凤离梧之后,可是打嘴仗的功夫并不需要老臣们的帮扶,一样可以与兄长一较高下。
他微笑道:“哦,太子百忙中还肯匀空来这穷乡管臣下的闲事,听闻您与杨家嫡女如絮小姐的好事要近了,应该事忙得很啊?”
凤离梧怎么不知凤舞的坏心眼,竟然在姜秀润的面前提及这个!
虽则臣子们极力提议他迎娶杨家嫡女,在现在的朝堂分立的情形下,这也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先前几位妾侍入府,姜秀润的反应也不是很大,甚至跟那个静姬甚是要好。
再娶一个杨氏女入府,他并不觉得姜秀润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正娶了哪一个,他都是如以前一般娇宠着她便是。
姜秀润不同后宅里那些个争风吃醋的女子。他为何要娶杨家女的缘由,身为朝官的她当看得更加清楚。
可是又不知为何,凤离梧并不想这事经了凤舞的嘴告知姜秀润。
小子可恶,这便是存心挑拨着他与秀润的关系。凤离梧不由自主拿眼角余光看姜秀润。
只见她恍如没有听到凤舞之言一般,正拿着中午吃剩下的肉骨头兴致盎然地去喂院子里的狗。
那狗开心地吃着,不时地伸出舌头舔舔姜秀润的手指头,惹得姜秀润咯咯地轻笑出来。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抬眼看向凤舞。
凤舞见挑拨不成,只得讪讪而去。
一院子忙碌的仆役,则继续打点行装,第二日一早便回转了洛安。
是夜,独处月余的凤离梧终于如愿以偿地将姜秀润搂进怀里,只是经过白天里工地上下的忙碌,早已疲惫不堪的姜秀润浑然来不及体会凤离梧期待的久别重逢的欣喜,倒在床上便直接入睡了。
微微鼾声中,凤离梧轻轻撩开姜秀润半盖着面庞的长发,见那玉容虽然依旧可眼底淡淡的黑晕还是掩饰不住玉人的疲惫,而本就纤细的玉人又清减了几分。
虽然凤离梧想她想得浑身都疼,可又一时不忍心折腾着她睁开眼,只好将她搂在怀里,在脸蛋上亲吻几口后,便也搂着她同眠了。
一路的舟车之后,总算是又折返了洛安城。
城门处纷扰的人潮依旧,在城门口,便有兵部的人前来找寻太子,似乎是有什么紧急的公事要他去处理。
姜秀润并未从正门回府,而是从后门径直回了自己的院落。
据说前门处,两位侧妃和妾侍们都等着恭迎太子呢。虽然太子只离开府宅几日,真是让她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可惜一众佳丽们算是白等了。
到了晚上时,太子传回了口信,兵马司这几日有紧急的公文要处理,凤离梧几日内都要停驻在府衙里与众位将军们议事,不能回太子府了。
这倒叫姜秀润暗松了一口气,不必跟凤离梧虚以委蛇。
在汉阳的那一个多月实在太过操劳,等倒在散发着香气的软塌里,真是恍如隔世了。
跟着她前往洛安的官吏都累坏了,所以折返回来后,农司休府放假两日。
姜秀润也乐得自在,揽镜自照时肤色变黑了不少,正好这几日自己在太子府中好吃好喝,好好地保养一番,早日把有些发黑的皮肤再白嫩回去。
侍女桃华也被瑶姬骤然变黑的肌肤惊吓到了。
她一股脑儿从库房里领了五六颗的珍珠,还有一只雪参。接下来研磨的研磨,熬汁的熬汁,并调在一处,配着玫瑰膏子涂抹在姜秀润的脸蛋、脖子和双手上,又一边按摩一边叮咛着她,以后出门,可不能这么被风吹日晒的了,要知女人的肌肤最是不禁磋磨,总是不注意,可会老的。
姜秀润泡在温池里,被氤氲的水汽笼罩,头枕着池边的玉枕,被桃华的一双手按得舒服得微微细喘,只笑着道:“有你这么个手巧的侍女在,我哪里会老?好桃华,再按按脖子,那里酸得很。”
她正享受着呢,便听到屋外院子口那里,有人语嘈杂之声。
原来是曹溪与田姬在下午时,各自收到了杨如絮派人送来的请柬。
杨家小姐言明自己举办了一场果宴,请了各府的夫人小姐,尤其是请太子府上的几位妃子赏脸参加。
曹溪与田姬不约而同地前来寻瑶姬探探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