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后,日子像上了发条一样紧张起来。如果说随堂的期中考试,大家还能以没好好准备,刚开学状态没调整好做借口,那么进入高中第一次期末大考,就是水泊梁山划分座次的关键战役。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次考试,对大家心理而言,早就超出了一般的期末考试,而是进入高中之后,自己该如何自处的决定性战役。
钱佳玥无比紧张,以致于连肖涵找借口百般推脱,不跟她们一起上学,她都没有太放在心上。从小到大,总有邻居亲戚在她耳边念叨:女孩念书就是靠得笨办法。男孩聪明,后面发一发力就好了,女生别看小学初中成绩好,上了高中立刻不行了。高一的期中考试和大小测验,让钱佳玥心里隐隐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要不行了。
她的心里很焦躁,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考到高手济济的二中是不是一个错误选择。初中班主任留她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宁当鸡头,莫当凤尾。
她丧心病狂地去新华书店买参考书。但每摊开一本崭新的书,那些晃眼的题目都让她胆战心惊:不会,又不会,都不会,怎么办?根本没有头绪。对答案更惨,自以为作对的是错的,没把握的更是错的。有一晚做到凌晨两点,钱佳玥对着一个答案哭了出来。那道难了她半小时的大题,答案竟然是一个“略”。是自己智商真的那么低,连听一个解释都不配了么?
早上去上学的时候总是无精打采,黑眼圈深重。有次在等红灯的时候,差点在自行车上睡着,吓得陈末把她一把抱住。
“钱佳玥,你怎么了?我看你最近上课也一直在打瞌睡,”陈末摸她的额头,觉得有几分热,“我早跟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不要做了,越做越慌。”
钱佳玥笑笑。虽然陈末是好心,但陈末这种吊儿郎当的学渣,讲学习建议,在钱佳玥心中是没分量的。她反而开始劝陈末:“我上周末买的那套五星题库挺好的,我看上次物理测验里面有好几道题里边都有,你也去买来做做吧。”
“算了吧,我把上课讲的弄弄懂就不错了,”陈末叹口气。当惯差生了,她本来对学习成绩是不在意的。但自从国庆时候看了阅兵,渐渐有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升起:到北京去念大学吧。
到北京去念大学,看看首都,看另外一个城市!更重要的,离陈彭宇远远的。
坚固这一念头的,是有一晚陈末半夜起来倒水喝,路过父母卧室,听到陈彭宇和赵依芳的对话。按照陈彭宇的如意算盘,陈末这个不死不活的成绩,估计就是要花钱进一个三本的命。那种合作办学的民办三本,上海读几年,出国读一年,回来还能混给外国文凭。然后在自己朋友的国企或事业单位里给她找个位置,安排个上进青年当女婿。
陈末吓得一口水喷出来。我擦,这老爹是这么给自己规划的?自己一辈子都逃不开他的魔爪?
想到就头皮发麻。怎么可能!考出去,一定要考出去!北京,天津,厦门,广州,反正不要留在上海!但是,陈末自己心里也在打鼓:外地有那种花钱就可以进的民办么?
小学三年级前,陈末读书,是为了赢得陈彭宇赞赏;小学三年级后,陈末读书,是为了气陈彭宇。站在高一期末考试面前,陈末第一次意识到,读书确实是为自己的未来读的,是为了那个离陈彭宇远远的未来读的。所以,钱佳玥真的冤枉陈末了,她最近对提高学习成绩这件事,是真的在上心。
两个无精打采的人慢悠悠到了学校,停好车,晃啊晃晃上楼。路过一班门口,只见班门紧闭,从窗口望进去,肖涵一脸严肃在讲台上讲什么,赵婷婷站在他身边,两眼通红,面色委屈。
钱佳玥拉拉陈末,指指里面:“他们班怎么了?”陈末鼻子里出气:“人家重点班,我们是普通班,轮得到要我们关心?”她看赵婷婷和一班早就不爽。一个个自以为天之骄子的样子,眼睛长在头顶。怎么啦,重点班就不是人啦,有本事上天飞一个呀!
尤其那个赵婷婷,阴阳怪气一眼一眼瞥肖涵:“肖涵,你怎么老跟普通班的在一起呀。”神经病,别人乐意,你管得着么!肖涵不喜欢看你那一脸月经不调的装腔作势,不行啊?
肖涵确实正在发愁,用一以贯之的学生干部腔调在讲台上宣讲:“这种事情,如果是真的,实在不应该发生在我们班,我们一班的班风和学风不应该是这样的。”
下面有人不屑:“说不定她自己没带,自己找不到了。凭什么冤枉别人!”
“你胡说!”赵婷婷叫起来,“我明明放在课桌里的!我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什么东西放在哪里,永远都不会错的!我昨天整理的时候还有,回家就找不到了,果然今天来学校一看,果然还是没有!一定是有人嫉妒我,偷走的!”
“切”“切”的不屑,在教室里此起彼伏。后排有个男声响起来:“没人嫉妒你,你省省吧!就一本破笔记,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不是破笔记!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整理的独门笔记!”赵婷婷分辩。
“什么独门笔记啊,说得好听!”
“就是独门!里面有……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赵婷婷一生气一跺脚,望肖涵一眼,“肖涵,这事你解决不了,我去告诉裘老师。嫉妒同学,偷我笔记,你以为没有笔记我就考不好你能考好?这都是我的心血结晶,都在我脑子里,你们偷不掉的!”
赵婷婷一跺脚出去找老师,教室里就响起一片“嘘”声。“她以为自己是谁啊?”“就她那小气的样子,参考书书皮都包好不肯给人看一眼,谁知道她有什么笔记?”“我看她是知道自己这次要考砸,先给自己一个下台阶”……
肖涵摇头,双手往下一压:“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赵婷婷的事,等裘老师来了解决。我们早自修继续!”
上午第四节,五班生物课,由生物老师带着参观校园,认校园里的各种植物。
“同学们,这个,这个是大叶黄杨,大家可以摘片叶子下来看看,你们看,里面是脆的。”说着往脑门上一戳,果然,叶子断裂时候“哒”的一声。
生物老师叫张国荣,光这个名字就承包了大家开学前两周的笑点。叫别的老师,都是“张老师”“李老师”,但叫他,大家一定连名带姓“张国荣老师”。陈末生物测验,题目做不出,闲着也是闲着,卷子最后写——“请向刘德华老师问好。”还画了一张四大天王合影,传为全年级佳话。
“我们学校还有银杏树的大家知道么?”张国荣老师很兴奋,“对,在食堂后面那个角落里,你们平时可能不大去。你们有没有人知道,银杏树叶为什么会变黄啊?或者这样问,到了秋天,树叶为什么会变颜色啊?”
虽然“二十一世纪是生物学的世纪”,但明显新世纪不大吸引钱佳玥陈末和卡门。三个人意兴阑珊地跟着队伍去看银杏,但聚在一起却在“叽叽喳喳”八卦。
“听说这次英语会特别难,”卡门压低嗓门说,“三班那个刘老太跟他们说,‘你们别临时抱佛脚了,没用的,这次肯定能把真实水平考出来。’”
“她是出题老师?”钱佳玥心里一紧。三班英语本来就教得比五班深。
“对,好像完形填空什么都是她出的,”卡门皱着眉,“上次期中考试的听力也是她出的,难死了!”
期中考试的英语听力是钱佳玥的噩梦,她顿时觉得呼吸无力,张国荣围着银杏手舞足蹈的唾液横飞,她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忽然,她瞄到另一边围住草地的栏杆后面有到样东西,似乎是一本本子。钱佳玥走过去踮起脚一望,果然是本本子,塞在草地里。
那本本子挺厚,但被折得乱七八糟,封皮也被扯掉了。
“什么呀?”八卦的卡门最先挤过来。
“一本本子,你看,好像是笔记本,但整理得很好,”钱佳玥一页页翻着。
那是本数学笔记,但跟钱佳玥所有看到的笔记不一样。第一页是每章的概念,接着每个概念下面,有一两道经典例题,再接着,是错题集,很多是测验卷上出现过的亲切面孔。错题集的题目旁边,每个选项旁有分析,为什么这个选项对,为什么这个选项错。然后还有一段反思,这题自己为什么会做错,是什么概念没搞懂,应该再去看哪道经典例题。
钱佳玥看的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想过笔记还能这样做。
陈末和卡门也看呆了,翻到最后,还有一张列表,把高一上所有的数学概念都连在了一张表上。分类、概念和概念间的联系,概念和概念间的区别,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钱佳玥很多年后才知道,原来这种东西叫思维导图。
“太厉害了啊,”卡门惊叹道,“这谁的笔记啊?怎么被扔在这里了啊?”
陈末也拿去翻了一遍:“封面被撕掉了,不知道是谁,不过你看封底——”
封底上两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还有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啧啧啧,太狠了,”卡门摇头。
这时,张国荣注意到了她们:“陈末,你们在那干嘛?回教室了!”
陈末下意识把笔记往自己怀里一藏,露出无比乖巧的笑容:“Yes,Sir!”
吃午饭时,钱佳玥还在不停翻那本笔记,越看越入迷。好多题她都错过,好多概念这样一看,原来自己根本没弄懂,常常还能拍一拍大腿:“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周老师那时候这样讲!”
“别看了,”陈末催她吃饭,“我让我爸明天去帮我们复印几份,我们三个一人一份,想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看。"
“不还给她了?”钱佳玥犹豫。
“这不是扔在外面的么?说不定别人不要了,”卡门插嘴,“不是考完高考大家都要撕书烧书的么?说不定是以前哪个毕业生毕业了以后扔掉的。他不要了我们要,咱们变废为宝,正好期末考试可以用。”
“不是以前毕业的,她应该也不是扔掉的,”钱佳玥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出来。她翻到期中一页,错题反思里写着——“赵婷婷,这个题型已经错了两次了,你怎么回事!千万不许再错第三次!”另一页写着——“超过肖涵!”
“赵婷婷?一班那个赵婷婷?”陈末叫起来,“那更不能还给她了,凭什么还给她呀!还超过肖涵,她做梦吧!”
钱佳玥咬了咬嘴唇:“我觉得,还是应该还给她,她要是真的不要,我们再拿回来吧。拿别人的东西,总归不大好。”
陈末一拍大腿:“你跟她讲什么仁义道德啊!你没看她每次都拿鼻孔看你啊?再说了,就算要还,也要等我复印完再还。”
“我还她的时候问问吧,能不能借给我们复印下,”钱佳玥迟疑地说,“总要先征得她同意吧。”
“钱佳玥,我怎么说你才好哦,你稍微变通一下可以么?”卡门摇头,“马上期末考试了,又不是我们偷来抢来的,天上掉下来给我们一本那么好的笔记,你干嘛呀,一本正经的。”
“我跟你说啊,这就是武侠小说里,我们拿到了金刚经,”陈末决定换个角度劝她,“少林寺藏经阁那么多书,他是不在乎少一本两本的,但对我们这种菜鸟,就不一样了,能不能做成大侠,都靠这一本了。”
“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拿别人东西,这个不公平,”钱佳玥下了决心在根正苗红道路上继续前进,“笔记是我捡到的,下午我去还给她。”
陈末和卡门面面相觑,都被刘胡兰的气节折服。陈末最后说:“好吧,反正这个赵婷婷的东西,我也不稀罕。”卡门可怜巴巴望着钱佳玥:“那你下午还之前,我还能再看看么?”钱佳玥犹疑着,点了点头。
下午第二节课后,做完眼保健操,钱佳玥怀揣那本笔记忐忑地走到一班门口。她还在张望的时候,肖涵看到了她,以为是来找自己,先走了出来:“佳玥,你找我啊?”
“哦,不是,”肖涵一望过来,钱佳玥就脸红了。手忙脚乱把笔记拿出来,“这个,我在食堂后面的草地旁边捡到的,好像是你们班的赵婷婷的,拿过来还给她。”
肖涵拿过来手里一翻,果然是赵婷婷的笔记,想必就是她早上大呼小叫要找的那本了。扔在食堂后面的草地上,所以是谁呢?虽然那里去的人少,但为什么不带回家呢?怎么不扔在垃圾桶里呢?是什么时候扔的呢?肖涵的脑子已经开始光速运转,眼睛在赵婷婷座位周围的几个女生身上打转。
“赵婷婷,出来一下,”肖涵朝没精打采趴在桌上的赵婷婷喊,然后带着一脸狐疑的赵婷婷和满脸通红的钱佳玥走下楼,到操场僻静的地方。
“这是五班的钱佳玥在食堂后面的草地上找到的,看看是不是你早上要找的那个,”肖涵掏出笔记来给赵婷婷。
赵婷婷两眼放光,赶紧接过去来回翻着,忽然,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哼”了一声:“肯定是裘老师说了之后她害怕了,赶紧找地方扔掉,现在我知道是谁了!”
作为班长,肖涵有点家丑不想外扬,打断她对钱佳玥说:“佳玥,谢谢你啊,是赵婷婷的。”赵婷婷上下打量钱佳玥,终于也不情不愿说:“谢谢你,钱佳玥。”
但出乎赵婷婷意料,钱佳玥扭捏着,没有要走的意思。终于,她脸涨通红说:“赵婷婷,我觉得你这个笔记特别好,能不能……能不能借我去复印一下啊?”
赵婷婷下意识把笔记往自己身后一藏,看了肖涵一眼。想来想去,说:“钱佳玥,你知道这个笔记为什么有用么?是因为我是针对自己的情况整理的。别人的东西,给你了,你拿到了,也没用,知道么?”
钱佳玥心里有点懊恼,还有些生气,隐约觉得陈末说得对,跟赵婷婷这种人,还讲什么公平正义。于是赌气说:“那好吧,那我走了。”
肖涵瞥了赵婷婷一眼,觉得赵婷婷果然一如既往地自我中心。他喊住钱佳玥:“佳玥,赵婷婷说得其实有道理。整理笔记,最重要的是自己整理时候能梳理思路,而不是最后那本笔记。你拿了别人的笔记,自己没有整理,反而会依赖别人的笔记,而缺掉了自己整理的过程,那才是最重要的过程。”
赵婷婷没好气地说:“对啊,我们错的题目是一样的么?你死记硬背有用么?你自己概念有梳理过想得很清楚么?人的知识是一棵树,你没有主干,别人给你乱七八糟装那么多枝条,有用么?主干是靠自己理出来的。没有自己的主干,做再多的题,看再多别人的笔记,有什么用啊。”
钱佳玥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划过一道光。她想到自己这几个星期这里抓一点题,那里拿一本参考书时候的慌乱。做了那么多题,越做越错,越做越乱。
赵婷婷看着钱佳玥那副样子,觉得实在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决定在肖涵面前卖弄一下。
“钱佳玥,肖涵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学习习惯?”赵婷婷挑衅地问,“肖涵有个特别好的习惯,叫预习。你预习么?”
预习?这件事小学两年级之后就没人做了吧。虽然肖涵曾经也提到过几次,但钱佳玥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她总是一厢情愿地以为,肖涵成绩好,就是因为他是肖涵。
“我做得好的地方是复习,肖涵做得好的地方叫预习。预习和复习,大家小学一年级都学过吧,但有没有人坚持呢?学习本来就是很公平的事情,高考不是竞赛,不需要多聪明的脑袋。如果你在普通班都没有考进前十名,你先要想想自己的学习习惯是不是对,而不是怪考题难。你问问肖涵,他考试前几天干嘛?他做什么题么?他每次说他只看教科书,别人都不相信他。但我相信他。因为我也只看教科书和自己整理出来的笔记。”
钱佳玥心里震动。虽然这样的话肖涵曾经跟自己说过好几次,但从不可一世的赵婷婷嘴巴里讲出来,似乎多了一点魔力。
“还有你们班那个许优,就英语特别好的那个,我妈和她妈是同事,我们初中时候在外面一起补英语。你知道她英语为什么好么?”赵婷婷又问。
“她说她背《新概念》课文,”钱佳玥回想起来。
“《新概念》你也上过,我也上过,大家都上过,上课大概都嘻嘻哈哈当完成任务了吧?我们初二一起补英语的时候,她说她重新开始上《新概念》第一册。我那时候都上到第三册了,心里还觉得挺看不起的,初二了还回去上预备班小孩上的第一册。后来怎么样?她现在好像第四册都要上完了,你上到第几册啊?我反正第三册之后就没上过了。我妈说,许优都准备去考托福了,还准备学什么中级口译。”
钱佳玥低头不语。《新概念》她确实上过,所有人都上过,但是,确实没有人把老师讲的背诵课文当一回事。
“钱佳玥,读书很公平的,所有的规矩小学一年级都讲给你听了,成绩一般,不要怪天怪地羡慕别人。所有聪明人,都有自己的笨办法。”赵婷婷做完总结,觉得自己发挥得相当好,满意地对着肖涵望了一眼,高傲地挺了挺脖子,迈着芭蕾步走了。
钱佳玥有点懵,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比起“女孩就是读不好书”来,赵婷婷今天这番话对她的打击更大。似乎在说,是她钱佳玥自己选择不要好好读书的。明明有正确的路在面前,她偏偏自己不选。
这不公平!钱佳玥心里不服气,这不公平!自己明明这么努力!
肖涵知道钱佳玥是个脑子拐弯费力、认死理的人,于是安慰她:“佳玥,没事,你想要笔记,回家我和你一起做一份。赵婷婷就这样,目中无人,嚣张得很,否则别人怎么那么讨厌她,扔她东西?”
“肖涵哥哥,但她说的是对的么?我考不进重点班,成绩不好,都是自己的错是么?”钱佳玥努力忍眼泪,抬眼望着肖涵,眼睛里万水千山的委屈。
肖涵看她要哭出来那副样子,只好拍拍她肩,摸摸她头:“别多想了,快上课了,回去吧。”看她还不罢休,只好像小时候一样,附在她耳边说:“赵婷婷有什么稀奇,我帮你报仇!这次考试保证把她打得落花流水。你还她东西她还不领情,狗咬吕洞宾!成绩好了不起啊?又不是全校第一,瞎得意什么!”
在教学楼二楼窗口,卡门正把一口德芙含在嘴里。只见操场远处,八卦中心,肖涵朝钱佳玥靠近又靠近,似乎还亲了一口。卡门长大嘴巴,露出吓人的黑褐色舌头和门牙,狂拍旁边的陈末:“你看你看!亲上去啦!是不是亲上去啦?我就说,肖涵对钱佳玥绝对有意思!太劲爆啦,肖涵,看不出你是这种人啊!”
陈末的心里痛了一下。她不相信肖涵会光天化日在操场上亲钱佳玥一口,但这个角度,让她不由分说地心里痛了一下。她没有回答卡门的话,而是踩着预备铃声往回走。
她步子大,走得又快,立刻把卡门抛下了。只是眼泪在眼眶里热了又凉,凉了又热。
陈末一边走一边深呼吸,反反复复对自己说:别人的东西,我才不要!我才不稀罕!
先来后到,这很公平,这一向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