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地叫了起来。
我以为林少辞已经解决掉那两人,回到客栈,然后发现我失踪——按照我对武侠小说的熟悉程度,还没有哪个名门正派的少庄主会这么早就挂掉的——却万万没料到他居然走了。
“他们昨天已经走了。”老板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他们几个人走的?有没有一个年轻小伙子。”
“他们是一大群人走的。”客栈老板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语气轻佻起来,“至于年轻小伙子,我倒看见三四个,不知你找的是哪一个啊?”
我脸色一沉,喝道:“就是那天和我一起住进来的,穿黑衣服的那个。”
我对容疏狂的冷萧气质很有信心。果然,老板的神色正了不少,“这个,我可没注意,我这儿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怎么能都记得。反正他们昨天一大早就走了。”
这个混蛋显然不打算说实话了。
我走了大老远的路,直走得两腿发软,脚底起泡,可他们居然先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送我去沧州,为什么忽然不等我就走了?难道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
我一时想不明白,便叫道:“老板,来碗茶。”
老板靠在柜台上似笑非笑,“看姑娘这身打扮,斗胆问一句,您带钱了吗?”
我一怔,忽然想起身上不但没有半文钱,就连这身衣裳还是人家的。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当我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在街上时,突然发现这个城市的设计实在太不人道了,没有公园也就算了,连个供人歇脚的椅凳也没有。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武功全失……上天莫非要将大任于我?
林少辞这小子太没江湖道义了,不论发生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也该留个人等我啊,怎么能拍拍屁股走了呢?倘若艳少说的是真的,我还是他们的庄主,有这么对待庄主的吗?唉,现在看来,也只有厚着脸皮,再去找艳少借点银子,至少他看起来不像个吝啬的人。
我意念刚动,眼前就出现一辆马车,有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径直走到我跟前,微笑道:“容姑娘,请上车。”
我一怔。“你是谁?”
他毕恭毕敬:“奉命来接您的人。”
此刻,倘若我心情大好的话,没准会发挥一下想象力:这人是个尊贵的王子,不远千里,来拯救我这个落难的灰姑娘。可惜,我心情很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答复他:“无论他是谁,请转告他,我没空陪他玩无聊的猜谜游戏。”
他微笑道:“我可以送您,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
我灵光一闪,疑惑道:“那个艳少派你来的?”
他不置可否地一笑,“我奉命办事,其他一概不知,请上车!”
上车就上车,有马车坐,当然比走路爽。哼,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我钻进车厢,道:“去蠡湖!”
马车疾驰如风,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我已经发现路线完全不对。
“你确定没走错吗?”我掀开车帘。
“确定。”
“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摸清对方的底细,知道栽在谁的手里,日后也好报仇雪恨。
“您可以叫我凤鸣。凤凰的凤,鸣叫的鸣。”他在马上弯腰,风度堪称完美。
“好名字。”我皮笑肉不笑的赞叹一句,“请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不知道。”
“不知道?”我感觉有股气忍不住要往上冒,冲撞得嗓门都尖了。
他的笑容无懈可击:“我只奉命带您走这条路。”
呃——我心头一紧,这潜台词听起来似乎不太妙,难道是仇家?看来唯有跳车逃命了,须得寻个隐秘曲折好藏身的地方。
马车驶进一片丛林,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再做好断臂骨折的心理准备,正要奋勇跳车的前一秒,马车忽然翻了。我的头结结实实撞在了坚硬的车壁上,疼得我龇牙咧嘴,耳听车外马声悲嘶,劲风穿林,风声中隐隐夹着丝丝锐鸣,好像某种锋利的铁器摩擦空气的声音。
等我从车厢里钻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形势,立刻觉得身子一轻,耳畔风声大作,碧绿青翠的树林以一种想象不到的速度向后倒退,几乎不能睁眼,整个人就像在云端一般眩晕。
忽然,四周的一切静止了,有个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真不敢相信,我刚刚居然在飞。”我轻呼一口气,抬头看清那人,竟是那名酷似无欢的小谢,顿时热血冲脑,尖叫道,“怎么会是你,林少辞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似乎被我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重复道:“你没事吧?”
我像个悍妇一样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嘴巴几乎要咬上他的鼻子,“快说,你是不是把他杀了?”
“林少主武功盖世,普天之下,能伤到他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杀他了。”
“这么说,他没事?”我退后两步,打量这张酷似无欢的脸,半信半疑道,“那么他人现在哪里?”
他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江湖传说容姑娘对林少主一往情深,看来果然不假。”
我不理他的调侃,冷着脸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晚我家主人遭人行刺,幸亏林少主出手相助——”
“出手相助?”我皱眉,“我明明看到他对你家主人……”
他微笑,“不!林少主的目标是我家主人背后的文君姑娘。实际上,在整个刺杀计划中,她才是真正致命的棋子。”
我随即明白过来,必定是那个秀珠和老鸨要缠住他,好叫那个文君姑娘一击必中!
“你家主人是什么人?她们为什么要刺杀他?你又是谁?”
“在下风亭榭,有关家主,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风亭榭!天下真有这样巧的事?相似的脸孔,颠倒的名字。
我小心求证:“哪三个字?”
“清风的风,楼观亭榭的亭榭。”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道:“舍妹就是风净漓。”
“风净漓是谁?”
他神色一变,“碧玉峰的事,容姑娘完全不记得了?”
我干咳一声,“我最近发生点事,记忆时好时坏,所以……”
他露出了然的神色,不胜惋惜地说:“原来容姑娘失忆是真的。”
我追问道:“碧玉峰曾经发生什么事?”
“倘若记忆令人痛苦,能忘记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继续追问:“林少辞他们去哪里了?”
“林少主突然收到一封密函,昨天一早就启程去济南了,现在,由在下奉命护送姑娘上路。”
哈!这年头奉命行事的人还真多。
“奉谁的命?”
“家主之命。”
“他为什么要保护我?你们有什么目的?”我冷冷地看着他,“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他将我从头看到脚,“容姑娘,你此刻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不语,心知他说的是实情,我是这个时空的天外来客,没有钱,没有记忆,没有武功,江湖异常险恶,而我却分不清敌友,缺乏自保经验……更糟糕的是,我甚至没有一件换洗的衣服……第一次,我感觉自己是如此的脆弱无助,快要崩溃了。
“你即便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这个。”他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这是林少主留下的药,还有一张神医黎秀然的亲笔药方,专治你体内的寒气。”
我无奈。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他了。
假如说,自从我穿越到明朝,霸占容疏狂的身体以来,一直是抱着一种游戏人间的态度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我不是一个旁观者,我是这个江湖的一部分,绝无可能脱离组织而单独存在。作为御驰山庄的庄主和间谍,汉王谋反这件事已经跟我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我知道,大明王朝只有276年的寿命,在华夏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即便汉王谋反必将失败,但是,间谍工作不是请客吃饭,这是一份需要极高智慧与胆量的技术活。我若不能成功,就只有成仁了。
但是,容疏狂已死,我是方怡,这件事跟我压根没有一点关系。我可不想为了什么忠烈名士的头衔,就把自己的小命丢掉。对我来说,这个时代,既没朋友,也没爱人,自然是生命的价值最高。
所以,我做出一个虽然不太伟大,却无疑最实际的决定——跑路!
不过,在跑路之前,首先得有路费,很多很多的路费。其次是易容,能变性当然更好。我彻底理解林平之先生了,在这个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江湖上,没有武功,或武功低微,简直混不下去。
跟着风亭榭走了两天之后,我简直没有力气活下去。天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一会儿拖着我发疯一样的跑,一会儿休息两三个时辰,像个傻瓜一样在树林里干坐着。放着光明正大的官道不走,专挑那些荆棘难走的山路。一会儿骑马,一会儿坐轿,有一次居然还搭乘了一辆粪车,更有才的是,当他身穿一袭白衣,坐在臭哄哄的粪桶上时,仍能保持着那副高雅出尘的神情,真是难为他了。
不管怎么样,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因为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要钱的借口——经过两天惨无人道的生活,我的衣服已经被无数硬草树枝划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估计拿根绿竹棍,往乞丐堆里一站,他们都得朝我吐口水——把我当帮主了。
到达南京城时,我立刻表明态度,“姓风的,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我要休息三天,这三天里,我哪里也不去。”
说完,就往床上一躺,感觉全身酸痛,骨头们纷纷闹着要分家。
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反往常的强硬态度,居然同意了。
“好!”
“还有,我要点银子。”
“多少?”
“你有多少?”
“三百两银票,还有些碎银。”
我坐起来,两眼看着他,尽量做出楚楚动人的表情,幽怨地说:“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就请给我三百两吧!”
假如古龙不曾欺我,那么江湖上的豪杰们行侠仗义,扶危济贫,通常都是一掷千金,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但是,风亭榭的反应跟小说里描写的有所出入,他居然摇了摇头。
“两百。”我改口。
“不行!”
“一百五十两。不能再少了。”
“这是我的银子。”他强调。
我顿时恼羞成怒,吼道:“你没长眼睛吗?我是个女孩子,可你看看我穿的这叫什么?乞丐装不流行了,兄弟。”
他吃惊不小:“据我所知,容姑娘生平最恨有人把你当女子。”
我冷笑:“哈!很抱歉给你这样的错觉,要是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可是叫我姑娘?”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这是两百两银票。”他递给我银子,忍不住又道,“不过,恕我冒昧,做一件衣服,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谢谢提醒!”我立刻回复他,“但是,我也不会只做一件衣服的。”
他无奈地转身出门,刚走到门口,忽然又道:“我会叫人把裁缝请来,你最好不要出这个客栈。”
“为什么?”
“这里比较安全。”
我晕!就因为我不懂武功,必须像个犯人,到哪里都被禁足?这是什么世道啊,为什么我没有穿越到宫廷侯门,那里门槛虽高,却完全不需要武功这项特殊技能,而且每天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还能和皇子将军们调调情,只需要懂些风花雪月的诗词小曲就能轻松搞定,天知道,那可都是我的强项啊。
我的这些怨气,在第二天傍晚,捧着裁缝送来的新衣裳时就烟消云散了。不晓得风亭榭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总之裁缝在一天之内赶出了四套衣服。
碧绿浅桃亮蓝暗青四色,上襦下裙,窄袖交领短衣,曳地长裙,裙边滚了些杂花刺绣,虽简单,倒也素净。
当我穿上最后一套桃色衣裙,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的时候,忽听有人轻轻吟道:“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
我回头,便见风亭榭倚在门口,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笑得像一朵花,“谢谢!”
裁缝大娘一见他进来,就起身告辞。我忙道:“请稍等,还没给您钱呢。”
她看了风亭榭一眼,笑道:“你家相公已经付过了。”
“相公?”我关上门,转身看定风亭榭。
他一脸若无其事,“不过是个称呼。”
“我不反对。但是,下一次,你可以称呼我姐姐。”
“我没有姐姐。”
“妹妹也可以。”
“我不缺妹妹。”
“那就叫姑姑阿姨什么的,我都没意见。”
“我只有妹妹。”他加重语气。
我突然来了兴趣,很八卦地问道:“你父母家人呢?你是哪里人?这身武功跟谁学的?你妹妹她多大了?漂亮不?嫁人没有?”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我半晌,然后一言不发就走了。我靠,不愿意说就不说,这是什么态度?太伤人自尊了。
你知道的,当一个女人穿上漂亮的新衣服,那么她出去逛街的欲望就会特别强烈。要她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所以,即便外面真的存在什么潜在的危险,我还是大无畏的出门了。
夫子庙的东西琳琅满目,无所不有,基本上我都能认得,且知道它们的功能。但是也有我不认得的,比如这个茶壶模样,却没有盖子的东西。
我提着它左看右看,看似眼熟,好像认识,就是想不起来,倒是老板的脸色越来越古怪。
于是,我决定不耻下问,“请问这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
却见老板两眼直瞪着我,半天不说话,那神情就像看着一个没事找抽的家伙。我换上自认为甜美的笑容,用娇滴滴的嗓音又问了一遍,“老板,请问这东西……”
“这是夜壶!”一个喑哑的嗓音,略带无奈地轻叹道。
我转过头,呆呆地瞪着他,“艳少?”
他的脸上有一种强忍着笑的表情,伸过修长美丽的手,两指轻轻一勾,取走那东西放在摊上。“这是男人用的,我们到别的地方去逛逛吧。”说着,转身欲走。
我醒悟过来,连忙扑上去拖住他的胳膊,嚷道:“你怎么来了?”
“听起来,你似乎不太想看见我。”他低转过头,笑意盈盈。
“怎么会呢。”我忙矢口否认,“我想死你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日子,简直是惨无人道。”
“不会吧?至少你穿了件新衣裳。”
“哎呀,一言难尽。找个地方我跟你慢慢说,前面的酒楼怎么样?”
他停下来看着我,“酒楼?看来,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连忙赔笑道:“那么茶馆好了,反正你请客,你说了算。”
我们在茶馆落座,当我夸大其词地说完这两天的遭遇,然后提出要求时,他颇有些惊讶,“你为什么要易容?”
“我现在武功全失,仇家又多,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所以要易容逃跑。”
他看着我不说话,两眼闪烁着一股不明所以的微光,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我无奈,“好吧。我是怀疑过你。但我现在相信你是个好人,同理,你也应该相信我。”
他笑了,“你怀疑我什么?”
我干笑两声,“我之前的同伴忽然走了,我怀疑是你捣鬼。不过,我已经知道,是他们自己走了,跟你没关系。”
他笑道:“据我所知,你现在又有了一个新同伴。”
“你跟踪我?”我叫起来。
“呵呵,那倒没有。但我曾派人去接你,结果半途出了意外……”
“那个凤鸣是你派来的?”
他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我重新打量他一番,眉目疏朗,气质温和儒雅,不像个坏人。何况,眼下除却他,也实在没有其他人选了,幸好容疏狂的长相还不差。
我打定主意,当即盯着他,压低嗓门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我有点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他居然装傻。
“明人不说暗话。”我凑上去,直逼他的双眼,“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一愣,面部微微抽搐,似乎想笑但终于忍住了,然后点点头。
“很好!”我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人追杀而袖手旁观,对吧?”
他再次点了点头。
我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么,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银子?”
“这个,应该够付茶钱吧。”他答得有些犹豫。
“我听古人说过,金钱是检验真情的唯一标准。”我顿了顿,含情脉脉地看定他,“你同意这句话吗?”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有点道理,不过……”
我迅速打断他:“太好了!我们终于达成共识,你刚刚说过,你喜欢我,而我现在,很需要钱。”我特意加重语气,“是人总得吃喝拉撒对不?何况我现在还是个病人。”
他笑了,眼睛弯成一道漂亮的月牙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还有几个疑问。”
“你说。”
“你知道江湖上,谁懂易容术吗?”
我一愣:“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去打听啊。”
“你跟谁打听?”
“这个……”
“你刚刚说你仇家众多,你知道他们都是谁吗?”
“有个叫沈醉天的,他是鬼谷盟的大当家。”
“你知道鬼谷盟的势力有多大吗?”
“这个……”我有些坐不住了。
“鬼谷盟自七年前崛起于江湖,横扫大江南北,无人能敌,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就是御驰山庄,而你,你身为御驰山庄的庄主,却……”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啊,我被他们打得武功全失,形同丧家之犬。”我恼怒道,“照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坐在这里等死吗?”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我没好气道:“说来听听。”
“你可以请个武艺高强的保镖来保护你。”
我两眼一亮,一拍桌子道:“好主意啊兄弟,不过,去哪里请一个‘武艺高强’的保镖呢?”
他喝了口茶,悠悠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
我靠!原来搞了半天是要推销自己。就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很难叫人联想起武艺高强这四个字。
“你不相信我?”他抬起头,感叹道,“想当年,我闯荡江湖的时候……”
“行了行了。”我连连摇手,“你说过的,朋友们送你一个外号叫艳少嘛!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一个采花贼。你下次千万别逢人就说,还自以为风雅呢。”
“采花贼?”他眯起双眼,话锋一转,“容疏狂,你知道上一个跟我这样讲话的人,他有什么下场吗?”
他的面上仍然挂着笑意,可是声音里却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杀气,双目中透出浓浓的威慑之气。
我不由得心头一凛,很没骨气的胆怯起来:“他……怎么了?”
他盯着我,冷冷道:“我也没把他怎么样,只是教训了一顿,然后就放他回家了,不过,他的父母,妻子,儿女,没有一个人认得他了。”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一股寒意小蛇般顺着脊背直往上爬,呆呆地说不出话。
他静静地看着我半晌,忽然爆发一阵大笑:“怎么样?我现在够资格做你的保镖了吧?”
“你……”我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在开玩笑吗?”
“哈哈……”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笑得得意非凡,“没吓着你吧。”
我兀自有些心惊,呆了半晌,忍不住“哇”的一声,伏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这样就吓到了?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焦急,“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大家都在看我们了。我以后不吓你就是了……”
听到这里,我立刻抬起头来,指着他叫道:“你说的,以后不准吓我了。”
“你没哭啊?”
我笑嘻嘻道:“由于你刚刚表现不错,很有威吓性。我就暂且雇用你做我的保镖吧。”
“那么,那个银子……?”
我两眼一瞪:“银子?你刚刚吓着我,我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费,你还敢问我要银子?”
他笑道:“你误会了,我是说刚刚那笔‘检验真情的唯一标准’的银子,你觉得多少比较符合标准?”
“啊?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我立刻喜笑开颜,这小子还算有良心。他不提,我还真差点忘记了。
“这个嘛?要看你有多少了?假如你只有一两,却愿意全部给我,说明你对我是毫无保留,非常真心的。假如你有一百两,却只给我一两,那么你的真心就等于百分之一。但是,倘若你家的银子多得数不清,有几百几千万,那么就请你按百分之一来证明你的真心吧。我不会怪你的,呵呵……”
他怔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这样看来,只能等我先算清家产,再给你银子了,那至少要等三个月,你介意吗?”
我两眼发直,这小子不是吹牛吧?难道我遇到了皇帝老儿?不对啊。据说明仁宗是个大胖子啊。
他见我没反应,便微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我忙道:“不行,我今晚必须回去准备一下。”
他端起茶,微微皱眉,“你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了,还要准备什么?”
我也端起茶一饮而尽,道:“我还有几件新衣服要拿。”
话音刚落,脸上就飞来一片雨水。我立刻黑下一张脸,瞪着他。
“不好意思,失礼了。”他放下茶杯,拿出一块白色丝巾擦我脸上的茶水,“你实在叫我惊讶了。”
我一把夺下他的丝巾,怒道:“听好了。我们明天晚上还在这里见,然后一起跑路,为了表示你不会欺骗我,请拿出点诚意。”
“诚意?”他一副呆头鹅的模样。
我提醒他,“就是银子,快拿过来。我要走了。”
他摸了半天,只摸出一点勉强够付茶钱的碎银。
我冷着脸,不说话。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雪白晶莹的玉剑,约两指宽,三寸长,通体莹白无一丝瑕疵。
“我身上没带银子,你要是不嫌弃,这柄小剑权且表示点诚意。”
“不嫌弃不嫌弃。”我两眼发光,嘴角流涎,忙不迭地接过来揣进怀里,“既然你也表示诚意了,那么我们明天不见不散。”
他微笑道:“好的。”
我立刻起身下楼,扬长而去。
快乐的泡泡从心底止不住的往外冒,这家伙实在太好搞定了。哼哼,风亭榭,你以为我真的没有选择吗?你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