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为了寻找消失了的阳月,和静兰,燕青一起再一次回到那个坑道。龙莲去了山的那边寻找,而香铃……他们把她送到一户石荣村的民家,强行让她睡了下来。
没有任何的动静,坑道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论是夜晚还是白天,坑道里总是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但是在晚上,脚步的回声显得格外恐怖,因为找了半天也没有搜索到人影,所以他们决定分头去找。
"那么中间就交给小姐了,我去右边。"
"我去左边。到时候记得在这里汇合。"
"好的。"
在那个四叉口他们分开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前进。
秀丽一个人朝着白天与"教祖"对峙的开采场走去。
自从影月消失之后,她的心一直狂跳不已,扑通扑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讨厌的汗从全身的毛孔中冒出,手脚好象麻痹了一样不断颤抖。
櫂州牧的话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为什么他当时不是说影月"死亡",而是"消失'了呢?
(我不相信。)
她不相信那就是最后,她不相信自己已经不能再次见到"影月",不相信也不愿意承认——
一直给予秀丽力量的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脸以及那些很有道理的话,不可能就这么消逝了.
秀丽握着照明的火把进入了开采场。虽然这里比较阴暗,但是从头顶洞口射下来的月光和星光却显很亮,让这里的视野比坑道中清楚了不少。秀丽拼命地大声叫着:
"阳月!影月!如果你在这里回答我一声好吗?求你了,出来吧,那一切真相告诉我们。"
秀丽的声音马上被黑暗吞噬了,只剩下回音在洞内飘荡。
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最后她想再一次走到场地中央以便能够将开采场内的情况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正中央那个圆阵还没有清除,秀丽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踏进了圆阵内。
"……誐……?"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泻了出去,她的呼吸停止了,头脑中一片空白。
她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全身就像是被看不见的锁重重绑住了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有些什么东西像被人从身体深处,最深处的地方拽出来了一样。
意识突然完全被烧断了,秀丽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倒在了圆阵内。
……轻轻地,那柔软的卷发微微飘动着出现。
毫无声息出现的他,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地慢慢朝秀丽走去。
他用脚将圆阵的边缘踩毁,使得圆阵的魔力消失,然后蹲下身,像是拿起纤细的工艺品般温柔地将失去意识拥入怀中。
他拨弄着她那柔顺的刘海,指尖轻轻地滑过她的额头,她的脸颊。然后他凝视着秀丽的脸庞,像是要一点一点地将她的全部深深地刻进脑中。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气声小到几乎听不见,接着他温柔地亲了亲秀丽的头发。
最后他抱着秀丽站起来走出开采场朝坑道走去,为了让静兰和燕青能够轻易地发现秀丽,他将她放在了一个显眼的地方,然后潜入了黑暗之中。
因为秀丽过了很长时间还没有回到四叉路口汇合,静兰和燕青因为担心往开采场走去,然后他们在坑道中发现了秀丽倒在地上。
"小姐!?"
"难道是因为太劳累而昏倒了?"
静兰抱起秀丽,和燕青三人一起沿着原路离开了。朔洵望着他们的背影再一次想起了秀丽的睡脸。
……我们会再见的,但不是现在。
(二胡还有茶暂时先在你那寄放一下,我一定会去见你的,到时候一定要拉二胡给我听,给我泡美味的茶。)
那个少年直率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环绕。
这个世界真的很有趣,朔洵以前看都不看那个少年一眼,没想到却是那个少年的话让他恍然大悟,看来他以前只是没看到事物的本质。
正如那个少年所说的。第一次他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为了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地活着。
那么第二次呢?
握在手中的抱负,愿望这一次会以怎样的方式实现呢?
朔洵垂下他那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扬起了一个笑容。
……是呀,这一次不能再失败了。
朔洵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消失在夜幕中。
※※※※※
这天夜里,他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向那个少女。
他穿过门,穿过墙壁,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就像空气一般。
那个爱恋着他孩子的少女此刻正陷入沉沉的昏睡当中。
因为担心这个少女为了找寻消失了的影月,会一整晚在山中徘徊,所以大家让她服下药,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好好睡一晚。
那张苍白的脸上残留着许多眼泪的痕迹。
他轻轻地触摸这张脸,这疲惫不堪的,深身受到伤害的脸,不禁露出一丝悲伤。
他真的很高兴她如此深爱着他的孩子,正因为如此,当他看见她那张悲伤的脸时会感觉特别心痛。
(我孩子是个笨拙的人,也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对不起!很感谢你能喜欢他1)
他带着异常温柔的眼神抚摩了一下少女的头,然后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诊治完被囚禁在荣山里的村民的叶医师看见了他,因为惊讶而瞪大了眼睛。
'……你是华娜的……"
"她的子孙。"
叶大夫看着他那半透明的身体呆立在原地,点了点头。
"你,是华真吧!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当我发觉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虽然现在这副样子但至少能动能跑的。一定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过来找你,因为还有一些事必须要做。'
其实华真是一个对重要事情以外的东西不会太深思熟虑的人。
"……叶老师,能够见到你实在太好了。我有一些话一定要告诉你。"
华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除了医术就是那一段话。
"我的族人有很多是流浪者,这是因为大家为了找到你,叶棕康大人。在被王处刑前,华娜将一些话告诉了她的孩子,托他告诉你。我们就是为了将那些话传达给你而世代行走在全国。"
叶大夫因为吃惊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带着柔和的笑容,华真继续说道。
"她说'我想要生下你的孩子。'"
倒吸一口气的叶大夫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什么?'
"'带着孩子的寡妇就算爱上了晕倒在路旁的美少年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等我发现自己的感情时,已经不再年轻,所以想说出自己的感情也说不出口。啊,对了对了,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你先对我说,我真的是个傻瓜'.这些就是她想要转告给你的话。"
叶大夫目瞪口呆地说不出一句话,华真不禁笑了出来。
"所以华家的后代对于那些在旅途中遇到的被人遗弃的生命或者事物都会好好地拾起来,只要有机会就会对自己珍重的人勇敢地说出'爱'字。因为这是祖先的遗训。"
正因为如此,华真度过了一个非常幸福的人生,和那两个孩子一起。
"……她还说'虽然和经常飘忽不定,时常消失后又突然出现的你一起度过了几十年,但一直到最后也没能对你说一句我爱你,这是我人生唯一后悔的事情'."——
我爱你.
她的生命就像彗星一样一闪而过,留下了她对他的爱。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感情。)
叶大夫望着华真那张和华娜有几分想像的脸庞百感交集。
"能够将这些话传达给你,我也了却一桩心事。最后我还要去一个地方,那么就告辞了。"
"——喂,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如果你能见到华娜,帮我对她说一声'你真是个傻女人'."
"我明白了。我会转告她'我也一直深爱着你,但没有说出口,对不起!'"
"别胡说!……你给我等着!'
"我可是真的很想见你哦,终于能和你见面,真高兴啊!"
华真童心未泯似的扬起一个淘气的笑脸,然后消失了。
华真最后朝着深山走去,因为在那里见到月亮。
那里有个孩子独自坐在地上,抱着一边的膝盖,微微低着头。
华真走过去蹲下,用透明的手指去触摸阳月的脸颊。
阳月似乎完全看不见华真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华真微笑着,温柔地抚摸着阳月的头,将他往怀里抱了抱。
这是他深爱着,珍惜着的另一个孩子。
他喃喃细语道:"没事的……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就好!"
然后在下一秒"奇迹"就结束了。
华真的身体像溶进空气中一般渐渐地开始消失了。
不论身在何处,不论时间怎样流逝。
就算生命会像露水一般消失。
我的心永远会留在你身边。
"不论是我还是影月,我们都永远爱你。阳月……谢谢你给了我们生命!"
华真的身体在下一秒完全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一切都像梦一样结束了,阳月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月亮。
那一弯新月高高地挂在空中,似乎在嘲笑他——
谢谢
"……混蛋,是谁?"
他察觉到有人出现在他的背后,大喝了一声,像刀子般锐利的眼神扫向背后。
“这还真是不像你的为人呢,白夜!”
在后面跟踪华真而来的黄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黄叶俯视着白夜。
“你也知道吧!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为什么我要为那个家伙做到这个程度。”
“你真是个笨蛋,事到如今既然早已做到这个程度,还说什么啊!简直笑死人。话说回来,在国试前看到你的时候,不论是我还是紫霄真的都吃惊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真的是变了很多,虽然还不及那个‘蔷薇公主'的预言。”
白夜的脸抽动了一下,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黄叶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远远地俯视着石荣村。
“最初听到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大笑不止。——但是没想到却是真的。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忽隐忽现。让自己遁于无形本来就是你最拿手的,反正最多也就五十年,这点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是短短一瞬间。你偶尔也要出现一下才行呐!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带着美酒来!”
然后黄叶也消失了。
过了一会,白夜朝着当空高挂的月牙做出一个嘲笑的表情,然后站起了身。
※※※※※
“欢迎你回来,璃樱。一路上很辛苦吧!”
璃樱看着许久未见的父亲,眼神中有一丝摇摆。
“……杜影月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如果姐姐她没有中途插手的话,或许你还有机会在他渐渐消逝的时候找到破绽,不过算了,原本就没有什么可能性。你不用在意,让你找出华真的尸体,却害你白跑一趟!”
璃樱原本打算在挪动几下棋子后静静等待的。原本这次想要对付的就是杜影月,他通过雪狐的行踪以及气象情况,预知到靠近荣山一带的人回遭遇这场病。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以杜影月的为人他一定会赶到当地去。所以他让“璃樱”赶到荣山,召集那些地痞通过适当的骚动通知州府,使其得知那场病,等到杜影月赶到那里的时候如果能将他抓住,就最好了。——所以他才派“璃樱”搜寻华真的尸体,因为他觉得或许能派上什么用场……这些就是璃樱所安排的一切,结果他姐姐却从旁插手将华真的身体抢走,占领了“邪仙教”并利用它搞出了很多是非。
璃樱摇了摇他那银白色的头发,似乎有什么棘手的事一般叹了口气。就算璃樱知道他和姐姐的目的似是而非,在他可以忍受的极限内无论姐姐做什么事他都觉得没关系。因为他本来就是姐姐心中唯一爱恨交织,非常感兴趣以及关心的人。所以他决定这一次就这么放任姐姐的行动。
忽然,璃樱想起了那个女孩子。让他不惜前往宫城的那个女孩——
虽然他想起那并不是他爱的"蔷薇公主",但他仍然很自然地浮现出一个笑容.
"璃樱……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她会拉二胡。"
璃樱那漆黑的眼眸缓缓地变得更深沉。
"……二胡吗?真是让人怀念呀!"
他看了璃樱一眼。
在璃樱姐姐的眼中只有她的弟弟,而璃樱的眼中只有"蔷薇公主".
已经几十年了,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改变过。
这是一个永远不会改变的螺旋,对于它来说"璃樱"的存在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都做了些什么愚蠢的事情……)
"璃樱"明白自己的任务就是观察,特别是姑母也出手之后,他认为自己不要去做多余的事情比较好,所以他悄悄地潜伏在村子中,即使对涟,他也隐藏了自己的存在。
但是,那个时候他将秀丽从圆阵边缘拉回来的瞬间,毫无疑问是背叛行为。
……涟虽然在嘴上总是嗤之以鼻,却在心底一直期待着的愿望。
枕在别人膝盖上睡觉,听二胡弹奏的摇篮曲,有什么人给自己的伤口涂药。温柔的手指,真诚的笑容,这些都是远离"璃樱"的幸福。
他自己或许曾经窥视过这些幸福。
所有这些"璃樱"从没感受过的幸福就像温暖的灯火一样照亮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