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活下去吗?」
十年前——被父亲所杀,在堕落进黑暗的中途,他听到了这个深沉的声音。
「你的人生,从出生到死亡的这个瞬间,都一点好事也没有呢。」
这个包含着侮辱的声音,让四岁的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本就算接受了堂主拼命的治疗,他要活下去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他所记得的,只有当时毫无理由地,单纯从心底涌起的强烈的对于生存的渴望。
然后,愿望被实现了。
作为和迟早会到来的“那个时候”进行交换而获得的缓刑。
——影月成为了“他”的“影子”。
“……阳月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也不明白。”
影月靠在书柜上,凝视着下沉的月亮。
在和今晚一样的,好像嘲笑着世人的月牙下面,他们交换了契约。
“可是,从那时开始我的身体就是属于阳月的了。快要死亡的我的灵魂,和阳月的灵魂相比要弱小很多,所以是阳月让我活了下来。在阳月出来的时候我没有记忆,而阳月却拥有我全部记忆就是这个关系。我的身体已经不是属于我的,所以是我借用了他的生命才对。”
香铃紧紧地抓住了影月的衣服:“……怎么会这样……这样太奇怪了。这不就好像——你被名叫‘阳月'的妖怪附身了一样吗?”
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让影月活了下来的“阳月”。
影月也曾经不止一次地认为,它的真实身份也许就是这样。
“是啊。不过那个‘妖怪'和我定下了几个约定。成为身体主人的阳月,只要愿意的话就可以把我的意识压下去,自己来到’外面'.其实就算是现在,阳月也随时可以让我简单地‘消失'.”
香铃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影月微微一笑,想起了成为另一个自己的他虽然不知道会支撑多久,不过阳月宣告过,最长也不过是二十年。
快要消失的影月的灵魂,没有阳月的帮助就无法活下去。可是仅仅是与过于强大的阳月的存在共存就在逐渐削弱着影月的灵魂。而“阳月”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被那个力量所压制的“影月”的命就消失得越快。
阳月只要愿意,随时都能让“影月”消失。
可是,阳月没有那么做。
不仅如此,除了在“碰到酒”这个唯一的条件下,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交给了影月。虽然也有过没喝酒就失去记忆的经验,但是那真的是少之又少。
愚蠢透顶,如果是阳月的话也许会这么说。
可是确实,影月的灵魂之命脉是自然消亡的,而阳月等到了最后。
最长也不过二十年——可是其实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明天吗?后天吗?一个月后吗?还是一年后——
就算是如假包换地和死亡为邻,影月却还是渴望着生存。
而且,在那白银的世界,他还实现了自己的另一个愿望——“……啊,夜晚要结束了。”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只抓着影月的衣服知道泛白的手掌。
“我不能不去石荣村。”
“在这么……糟糕的时期?”
“正因为如此才要去,我必须做我能做的事情。”
在星星落下的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在仅存的短短时间内,把州牧的工作做到最好。
可是,命运之手却转动了车轮。
原本应该逝去的过去,却再次在眼前出现。
“……西华村同样是因为那种病而全灭。我所爱的村子已经再也不在了……”
被掩埋在雪中,现在也静静地长眠的最爱的故乡。
曾经什么也无法做,只能守望着死亡的自己。
「我有时会想,如果能如同朝廷在地方上派遣的官员一样,医生之间也能形成什么样的联盟,有什么能够互相联络的手法或者场所就好了。那种只要过去了那里,就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医生,了解治疗方法,而且药品和治疗器具都很齐全的地方。」
在疾病侵袭西华村之前,堂主时不时会如此嘀咕。
老实说,影月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在那之前,还没有堂主大人不知道的病。几乎所以去世的患者,都是因为病情已经发展到了无药可救的末期。特意来到西华村的绝大多数外部患者,都是在镇上或者是都市被判定为无药可救的病人和伤员,然后他们就像是为了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地只听说了传言就来到西华村。而如果收到书信说患者无法动弹的话,堂主就会主动下山去治疗。而几乎所有的生命,都被堂主大人救了回来。
「可是影月……如果是其他医生的话,也许会用其他的方法救回他们呢」
在他安慰因为失去患者而呜呜哭泣的堂主的时候,必定都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所以影月想要接受国试,成为官吏。如果自己成为了高官的话,就一定可以实现堂主的愿望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他不否认自己有犹豫过。因为只有在堂主的身边,才是影月的幸福。
可是,命运的那一天。
他第一次知道了堂主的话的意义。
堂主脸色大变地猛烈翻动着书籍开始寻找疾病原因和治疗方法。在此期间村人也接二连三地倒下,根本没有什么调查的时间。
当时还有不止一个人被称为名医,他们也听说过这些人的传言。王家直属的医官自然不用说,彩七家的专属医生因为受到各家的援助,应该也具备了相当的知识和技术,说不定会有什么人知道那种怪病的治疗方法。可是——要怎么才能取得联络呢?他们大部分都是作为机密存在,连身在哪里都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
堂主投递到各处的书信,最终都没有取得回音。
然后,西华村在死亡和静寂中被大雪所掩埋。
「我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是非常少的啊。影月……」
在制作完了所有的墓碑后,抱着必死的决心,影月踏上了成为官吏的道路。
他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到了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次国试上。
就算是在成为大官之前已经到达了时限,但一定有什么是他在那之前能够完成的。
不过他当时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早就获得地位和权利。
他的希望,全都托付给了秀丽和悠舜。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剩下的,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影月抓住了香铃纤细的手臂。
“州牧的工作就算不是由我来进行也可以。茗才也已经回来了。现在的虎林郡,哪怕是能够多一个医生也好。”
这是最后的告别,香铃能够明白。
如果还有足够的时间的话,她不认为深思熟虑的影月会这样就消失踪影。
他应该会选择在另一个州牧秀丽回来之前,好好完成作为州牧的义务和责任,完成了交接后,再作为医生赶去虎林郡。
可是既然连这一点时间都无法等待,那么影月所剩下的时间——“……唔,是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拥有我一半灵魂的人,在这个秋末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空中滑落的星星,是自己灵魂的一半。
既然他已经终结,那么剩下一半的影月的性命,应该也已经所剩不多了。
能够坚持到这个地步,是因为自己和堂主不同,体内有阳月的存在。可是这一点也——
“……多半一个月……都没有了吧。比起在州府等待着秀丽而死亡,我宁愿选择在生命的最后,尽可能地多救助一个患者。”
面对没有丝毫迟疑的眼神,阳月的语言在香铃的脑海中复苏了。
「他以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亡的身体,算是做得很好了。尽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竭尽全力去抓可以抓得到的东西,我至少承认他那份毅力。」
没错,不管何时——就算是这种时候,他都会坚定地踏上自己选择的道路。
“有、有什么……方法……吗!?”
阳月消失的话,在那个瞬间影月的生命就会终结。已经流逝的生命之沙不可能返回。
“……就算我消失,阳月也会留下来。”
“……我想要的并不是阳月!!”
在因为香铃好像悲鸣一样的叫声而微微睁大眼睛后,影月轻轻地微笑了出来。
——有人毫不迟疑地对他这么说。
“为什么?州牧是你,而不是阳月吧?”
他遇到了真心对待影月的人们。
……在离开西华村后,人们知道阳月的存在后,大都会为了好玩让他喝酒。因为阳月要能干得多,所以也有不少人希望他一直是阳月的样子。
对于影月来说,这就等于是在对他说“你快点死吧”,可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为事实上阳月在所有的方面都比影月优秀。
不光是身手、酒量、性格和处世之道,影月时常可以感受到他庞大的知识量的只鳞片甲。因为没有任何一点可以能比得上他,所以就连影月本人,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也是依赖着他的存在的。
有什么人寻求阳月的话,影月的性命就会相应减少。有多少人否定影月的存在,他的生命就会缩短多少。逐渐消失的时间,也是不断被诉说着不需要的“杜影月”的存在的时间。
对于想要在仅有的时间内尽可能活好的影月而言,这是过于残酷的命运契约。
可是,他在贵阳遇到了秀丽。
影月终于能再次和可以接纳“影月”的善良人士一起生活。
他们从来没有试图拉出阳月的存在,就算只是为了恶作剧。为了不让他喝酒,他们随时都在保护他。这就好像是在诉说,他们需要的就是自己。
和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的温柔时间,影月至今都无法忘记。
影月的手,微微有些踌躇地——滑落到了香铃的耳朵下方。
香铃黑色的眼睛因为预感而剧烈摇荡。
听到了这句话,他就会离去。
“——不要……”
为了不让扭动身体的香铃逃掉,影月的手臂上加重了力量。
……在知道剩余的时间的时候,他就打算和她保持距离。
自己什么也无法为她做。
他不能对自己重要的人做出任何对于未来的温柔约定。
为了不让她的心被即将从这个世界消失的男人所束缚,他打算在什么也不说的情况下走掉。
可是,在最后的最后,他的决心还是崩溃了。
“不要……”
——他还是希望,她能够记住自己。
“我爱你。”
香铃苍白的面孔,因为悲哀而扭曲。
一滴滴流下面颊的大颗泪水,打湿了影月的手背。
“……所以,请你忘记我,请你获得幸福。”
一面希望着她记住自己,一面又在口中说着相反的话。
无比利己、残酷、任性的——最后的愿望。
在嘴唇轻轻重叠的时候,香铃的眼睛中已经只剩下绝望的泪水。
“……唔。”
即使如此,香铃也试图说些什么,可是此时她的视野却一阵摇荡。
在急速远去的意识中,最后出现在她眼瞳中的是影月的——
用毯子包裹住失去意识的香铃,影月将她送去自己的房间,让她躺在了床上。
燕青接下来会住进州府吧?可是因为已经给春姬去信拜托她照顾香铃,所以不用担心。
旅途的准备已经做好。
幸好从琥琏城出去后的漫长旅途,是可以骑马的道路。
然后,“杜影月”的旅程也马上就要迎来终点。
在东方天空的尽头,一个淡淡的白影摇荡了一下。
「呐,影月,你一定要幸福啊……」
不管什么时候都露出笑容的人。
只是为了自己的任性,就勉强地维系住了他的性命的人。
而现在,他再次伤害了重要的人的心灵,只留下了自我中心的感情。
“啊,堂主……”
影月没有流下泪水,而只是浮现出了笑容。
“我非常幸福哦,一生都很幸福。”
然后,为了直到最后的瞬间都能作为“影月”存在,他抖动了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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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黑州,在整个国家也是数一数二的繁荣。
原本就是地方豪族的黑家,就如同现在的左羽林军大将军黑耀世的出人头地一样,是和白家并驾齐驱,擅长十八般武艺的将门世家。林立在黑州的武术门派至少超过了数百,那些为了在这条道路上扬名,或者是追求名师的武者也纷纷汇集到了黑州。可是名将辈出的另一面,这里也到处都是些抛弃了武者尊严的无赖汉在昂首阔步。各地不断出现山贼湖贼袭击族人以及村子的事情,在街头发生流血争斗也是家常便饭,总之就是相当危险的地方。
特别是在王位争夺战的时候,那些遭受余波而失去了主人的武者接二连三地化身为贼盗,就算在争夺战平息之后,他们也因为尝到了好处而不肯罢手,让黑州陷入了长期的混乱之中。
而将这场混乱成功解决的,就是数年前就任的黑州州牧。他接连颁布法令,重建州府,恢复了法规和官吏的功能和权限,在黑家和其他武术名门的协助下,扫清了盗贼。在严加规范的同时努力恢复治安,开拓了保护无力的民众的道路。
曾经拜访过州府所在的州都远游的人,都对那里平安而且温和的气氛交口称赞。
按照书信上书写的约定时间来到宫城的秀丽,拜访了黑州州牧在宫城中的房间。在发现那个悠然伫立在窗边的身影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只要是担任了官吏,就没有不知道他的人。
不管是哪个州的人民,都希望拥有他那样的长官。
“是黑州的……权州牧吧。”
回过头来的权州牧,注视着行了跪拜之礼的秀丽,在满是皱纹的面孔上展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现任黑州州牧?权瑜已经年过八十,在现役官吏中是最年长的一位。
明明是年龄甚至远胜朝廷三师的高龄人士,却到现在也还固执地没有从职位上退下,而且持续发挥着铿锵有力的政治手腕。所以他是能让宵太师与宋太傅都不拘泥于官位,而低头从心底表现敬意的极少数存在之一。
如果说朝廷三师是在中央辅佐着先王的重臣的话,那么权官吏就是奔波于中央和地方之间,为了国家安定而竭尽心血的名臣。如果不是他一直婉拒了赐予他的名誉和官位的话,他应该早已经是坐上朝廷三公位置的人物。
因为重视他而且体贴他已达高龄的身体,所以先王曾经一再拒绝权官吏提出的要担任茶州州牧的申请。这在民间已经成为了相当有名气的佳话。
「小鬼,你就想这么碌碌无为吗?连一个老骨头的脑袋都舍不得拿去冒险吗?」
「反正你一定是到达州城之前就先颠簸死了。与其让你死在这种自我满足之中,你先给我做点别的工作吧!」
据说每年在先王和权官吏之间都会展开这样的舌战,在从悠舜口中听到这些的时候,秀丽还一直以为他是那种长相媲美宋太傅的强硬派——
(……他年轻的时候、绝对是超级美男子……)
就算是有了皱纹,从大体的轮廓还是可以推想当年的风采。微笑起来微微下垂的眼角,也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理性高雅的五官拥有贵族性的端正,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银发,没有一丝皱褶的官服,无懈可击的举止也都充分地衬托出了他这个年龄所特有的魅力。尤其让人吃惊的是——
“没想到到了这个岁数,还可以和如此有魅力的才女成为同僚,我真得很高兴哦。”
略微有些嘶哑却充满光彩的声音,如果是年轻的他在自己耳边低语的话,毫无疑问会让自己连腿都发软吧。而且因为他并没有摆出老人家的口气,所以格外让人没有抵抗力。
(不、不应该的啊)
秀丽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年过八十的老人家产生了心跳的感觉。
“首先请让我对于两位州牧在茶州的表现表示敬意。在听说你们的事情的时候,我体验到了阔别许久的年轻人一样的兴奋感。”
“哪里……您太过奖了。这些全都是多亏了郑州尹和浪州尹的帮助。”
“没有任何人是一个人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到的。如果是什么都做得到的话,我早就已经不管陛下的阻止,一个人驱马前往茶州了。啊,这些是黑州的特产——黑芋羊羹,请你品尝一下吧。”
“啊,沏茶的事就让我来吧。”
“是我请你来的。而且不能让女性为我服务嘛。好了,请在这边坐下,放轻松。”
微笑着抚摸着雪白的胡子,权州牧手法熟练地开始沏茶。
(好、好细心……)
可以让人联想得到他年轻时风采的无可挑剔的举止,多半连蓝将军都不是对手吧。
虽然只有芋头羊羹配绿茶这个组合比较有年长者的特色,不过这样反而让秀丽松了口气……不过如果连这个也是他计算好的话该怎么办呢?
一旦沉默下来,正题就开始折磨胸口。秀丽为了平息心情,向着芋头羊羹和绿茶伸出了手。
那个不祥的预感,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如此有实现的可能呢?
秀丽咬了一口黑芋羊羹,那份恰到好处的甜美就在口中扩展了开来。
“……好吃。”
“那就好。”
好像是被那份好像注视着孙女的温和微笑所鼓励到,秀丽将羊羹放了下来。
“权州牧,我有事想要先向您请教。”
“是什么?”
秀丽在膝盖上盘起了手指。
“……在国试及第的时候,影月曾经为了报告自己的及第而给故乡去信。那时候不到一个月就收到了回答——”
秀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因为莫名其妙的不安而剧烈悸动了起来。
没错——在看到他对待香铃的态度时就无法抹去的不安。
“前一阵子,影月对我说从贵阳向西华村送信的话,就算最快也要花上几个月。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合理了。但是,我也看过他的回音,那上面还有提到状元及第的特别俸禄的事情——虽然只是细枝末节……如果,您知道的话,我想请您告诉我。”
影月在某个地方说了谎。
而其中一个露出破绽的话,所有的一切就会崩溃——秀丽有这样的感觉。
“……从贵阳到黑州州都的话不会花一个月的时间。那封信的收信人是我。”
权州牧的冷静告白,让秀丽十分吃惊。
“咦?可是他是说故乡……”
“西华村已经没有了。几年前,除了两个人以外,全村的人都因为某种怪病而死亡……”
秀丽的眼睛因为预料之外的语言而睁到了不能再大。
“西华村是位于千里山脉山脚的某个闭塞的小村子。在杜州牧为了州试而一个人来到州都远游之前……而且直到他作为州试的首席及第者见到我为止,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说起来还真是丢脸……”
权州牧好像是在后悔自己的无力一样紧紧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候的影月的表情他到现在也无法忘记。他脸上那种沉稳的微笑,很难想像是属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的。
权州牧立刻派遣出的调查队所找到的,就只有一个又一个制作得很仔细的墓碑而已。
那是年仅十岁的他,为了死去的村人们仅仅一个人就制作出的全部的墓碑。
“影月交给了我一封信。”
寄信人是西华村水镜道寺的堂主,在看到拜托他担任影月监护人的那个人的名字时,权州牧从心底感到了惊讶。没想到“他”居然在那种地方——
信中写了袭击西华村的悲剧以及希望今后他能代替自己担任杜影月的监护人。
「……我有了需要去做的事情,接下来要踏上旅程。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多半已经不在西华村了吧。请你代替无法再联系上的我,担任杜影月的监护人。这个孩子,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木简的背后还维持着水镜道寺的样子,权州牧什么也没问就接下了监护人的责任。
权州牧将他接入了自己的府中,直到他参加翌年的最终应试为止都居住在一起。就算是在首席及第黑州州试之后,他也没有像其他的及第者那样兴奋不已,而是继续从早到晚地对着书桌努力学习。因为完全看不到他睡觉的样子,所以权州牧总是由于过度担心而强行让他上床休息。
在听说他国试状元及第的时候,只有权州牧没有吃惊。
他不是天才。而且就算是有才能,也是名为努力的才能。
在出发前往贵阳的时候,虽然权州牧打算给他路费,他却说自己“我有非常重要的一笔钱”,然后只是对权州牧的心意表示了感谢。
“状元及第者的特别俸禄·银八十两虽然因为前礼部尚书的关系而没有送到,但是那不是寄往西华村,而是寄给我的。在他确认俸禄是否送到的书信中,也写着‘这是对于您长期照顾我谢礼'.还说’因为有人为我担心,所以能不能拜托您帮我说个谎?'.”
秀丽没有询问为什么。
当时影月虽然给故乡送去了俸禄,但是却说不用进行及第的报告。当时勉强他写下“给故乡的信”的人就是秀丽。
如果他当时说是写给没有血缘关系的黑州州牧的话,秀丽一定会向他询问“为什么”。
不可能说得出口。在他的故乡,已经一个人都没有的事情。
不可能,说得出口——“……我只所以把你请来,是因为有东西想要交给你。”
权州牧站起来,从书架上抱起几十册书卷,返回了桌子旁边。
“这是……”
“在我参加朝贺之前,某个人托付给我的东西。”
在他来到黑州州府远游城拜访的时候,虽然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但是眼睛中却洋溢着知性,而且笑容也好像阳光一样的温和。
那张笑着的面孔,温柔到让看着的人都感觉幸福的程度。
「至今为止都是你代替我照顾影月,对此我真的非常感谢。」
我的旅程结束了——他如此静静地诉说着。
「我曾经和影月进行了约定。幸好还是,赶上了……」
然后他从背负着的布袋中,取出了书卷。
秀丽解开了其中的一卷,扫了一眼后就表现出了惊愕。
“……医书……!?”
在她手上写得密密麻麻的书卷中,虽然有不少秀丽无法理解的特殊用语,但是毫无疑问就是医书。
她扫了一眼足有几十的书卷,难道说——
“这些全都是……!?”
“那个人说想要交给你。”
“请……请等一下。你说他是……医生,那么那个人就是把影月抚养长大的水镜道寺的堂主吗?为什么不是交给影月,而是我呢……!?”
不详的预感在胸口沸腾。
不是因为来参加朝贺的人刚好是秀丽。权州牧很清楚地表示是“给你”。
权州牧的面孔笼罩上了阴影。
“就让我直接把那个人托我转告的话告诉你吧。虽然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而且是比喻什么……”
他的温和微笑,就好像是会消失在什么地方一样的脆弱。
「当知道他一下子成为茶州州牧的时候,我确实吃了一惊。不过听说陛下设置了两位州牧后……我感到了类似天运的东西。」
我不想听,秀丽如此想到。
她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能够感觉到。权州牧的语言一定会揭穿这份不安的正体。
——为什么年仅十二岁的时候就急着参加国试呢?
「影月大概也没有多少富余了吧……因此我不能把书卷托付给影月,而是要托付给应该能够继承影月和我的思想的另一位州牧。」
——因为人生很短,所以要尽可能早一些参加国试。影月曾经如此笑着说过。
「谁也不知道这个时间能到什么时候为止。」
秀丽的心逐渐地冻结了起来。她紧握住的手掌上已经满是汗水。
(我不想听。)
时间就是金钱——他所说出是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请你代替我转告那位从国试起就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州牧。我原本担心那孩子离开西华村后又要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不过现在总算是松了口气。我从心底感想你没有让影月变成一个人。还有——」
背脊上流下了讨厌的汗水,身体也已经不受控制到颤抖了起来。
一点点,一点点地活得越来越着急的影月。现在想起来,温柔过头的影月,当然不可能有接纳香铃的心灵余力。他是真得没有余力——
权州牧的声音中已经失去了光彩,就好像是断掉的珍珠项链洒落在地板上一样。
“……他说,在不久的将来,杜影月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秀丽的周围失去了一切的声音。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影月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而命运的车轮还在继续转动着。
“抱歉打扰了!”
嗒嗒嗒跑进来的下级官吏,交给了秀丽两封书信。
“一封是影月——咦?另一封是燕青的?”
为什么在同一场所的两人会分别送来书信?
影月的信是通过全商连的最快件——而燕青的那封信上面则带着特别的色彩。
权州牧在看到那个标记后也睁大了眼睛。
那是使用在封蜡上面就表示紧急事态的鲜红的州尹印。如果按下这个印的话,所有的关卡都可以无条件通过,而且每个郡都都要提供最棒的骑手和最快的马匹,就算在到达目的地的过程中累死马匹也不会受到追究,是只有在紧急时刻能够使用的最快的通信手段。
这是唯一让全商连的最快件也无法匹敌的最终手段。
秀丽几乎是用撕是方式打开了信,分别看过一遍后,脸孔立刻苍白了起来。
因为虎林郡的疾病,因为单身前往的影月,因为“邪仙教”的事情——还有那个名叫“千夜”的教主,以及他们的动向。
那上面记载的一切都是如此惊人,已经让她不知道该为了哪一个吃惊才对。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一口气爆发出来呢?
特别是——“千夜”。
摇荡着柔和的卷发,带着猫儿一样的笑容的“他”的身影从脑海中闪过。
秀丽紧握了轻微颤抖的手掌,好像是为了驱赶多余的思考一样摇摇头。
(——必须作出决断。)
“……权州牧,司掌医药的部署,应该是——”
“虽然殿中省,太子府,后宫和军队都有配属,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隶属工部的太常大医属。因为现在那里的长官陶大夫还兼任了首席御医。”
“工部——那么就是管尚书了……”
秀丽几乎是一脚踹开椅子一样到站起来。
“——把这两封信抄写一遍交给王上,同时请立刻叫来郑州尹。还有,请立刻通知工部的管尚书,说茶州州牧红秀丽有要事需要紧急求见,而且还要请他召集隶属工部的医官——就是以首席御医陶大夫为首的最高医官。”
好像是被秀丽严厉的语言鞭打到一样,等候在旁边的下级官吏几乎是下意识地立正回答。
“明、明白了。”
在下级官吏飞一般地跑出去的同时,秀丽回头看向权州牧带来的医学书。
「我感觉到了类似于天运的东西。」
这才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在这里面,一定会有的——)
“权州牧,我从心底感谢您把这些送来。”
“——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吗?”
“……可以恕我冒昧一次吗?”
就好像是做好了所以觉悟一样,秀丽笑着说道。
“等这个事件结束,我离开州牧的位置时能否请您来担任茶州的州牧?”
权州牧很快就察觉到年轻的女性州牧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连皱纹都充满魅力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你是说需要我的力量吗?”
“对,甚至到了想请您写下承诺的程度。”
“那么我就来写吧。”
权州牧迅速地准备了纸笔,沙沙地滑动了笔尖。
“你和杜州牧这次不惜赌上州牧的地位也要保护的东西,就由我来接手吧。我不会让那个比我小六十岁的毛头小子……陛下说什么的。虽然我拒绝过不少男人的拜托,但是还一次也没有打破过和女性的约定,所以请你尽管放心。”
秀丽看了一眼收到的美丽文字后,劲头十足地冲权州牧低头道谢。
“谢谢!羊羹和茶水都非常美味。如果有时间的话,请让我像这样再次和你共同品茶。那么,我先告辞了。”
然后,少女抱着医书,好像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权州牧的心中燃起了火苗。
在战乱之世,和先王一起驰骋四方的遥远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复苏。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放弃官吏的身份。每次感觉到年轻人们坚强的、不可动摇的意志的时候,他的心就会恢复青春。绝对不能输给他们。
“嘿……既然是女性邀请我喝茶,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小心先进黄泉了。”
因为实在太浪费,所以才不能让自己老去。
将这个国家的未来置于眼瞳中特权,还不能让给后辈。
——而且,风云已经再度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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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月那个大笨蛋!”
一面在琥琏城对于到达的报告发出指示,燕青一面忍不住要如此大叫。
“就算是茗才回来了,也不能在这个忙死人的时候一个人跑掉吧!!要去的话至少也和我说一声再去嘛!”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责任感超强的影月,会什么也不说就跑去石荣村。
“虽然他要是和我说了我绝对会阻止。可是这样也太可恶了吧!!”
——而且,还留下了州牧印以及事务全权委托燕青处理的书函。
“可恶!这样我不就无法离开琥琏城了吗?”
在秀丽和悠舜都不在的现在,茶州的全部责任都扛在了燕青的双肩上,这一来就算是燕青也无法离开琥琏城半步了。燕青原本想做的事情等于是被影月抢先了。
“师傅还在不知道哪里进行武者修行,香铃小姐也什么都不说。”
“你很烦耶!浪州尹!”
柴彰扔过来的书卷,被燕青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接住了。
平时总是飘飘然的柴彰,也很难得地明显表现出了烦躁。
“药物和医生都完全不够。快点在这上面按印!这样一来就可以向全商连求助。当然了,费用要照付。好好想个将来向中央借钱的借口吧。”
“好!‘请让我赊帐到重孙子那一代!'”
“休想!你要是那样的话一文钱也别想借出来。”
即使如此,柴彰也拿着盖章的文书立刻离开了房间。
——影月的预见很准确地命中了。
石荣村除了极少数人以外,不断有人倒下。原本接近百人的村子,已经有半数人死亡。而不久之后,收到通知的各郡太守们纷纷报告在和千里山脉毗邻的村子以及城镇都陆续出现了同样的“奇病”。
虽然燕青也做了十年的州牧,但是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
但是好像和千里山脉毗邻的村子,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会每数十年爆发一次这种病。因为的原因不明的怪病,村人们只能战战兢兢地认为是天命。据说那些过着封闭生活的村子,根本就想不到向上面报告,而只是不断祈祷,屏声静气地等待着“病”随着春天的到来而平息。
到了春天病魔就会离去。某个村子的老婆婆曾经这么说过。
「在数十年一度,冬天比平时要来得更早的时候,魔物就会从水中出现……」
类似于这样的话,在千里山脉毗邻的其他村落确实也有流传。
那些募集起来的医师们,也大半都害怕“魔物”,从而拒绝前往虎林郡。
对于不断扩展的病情来说,原先所准备的药物根本不够。而且那些药物原本就只有缓和病情的作用,而并非能彻底治好病。可是就算知道这点,他也还是无法什么都不做地呆在那里。
而且,还有其他让事态更加深刻化的因素。
如果影月看到了他刚走之后就送到的那份报告的话,一定也会选择留在州城吧。
“混蛋东西!早知道就算翻一次地皮也要先把那些家伙全都揪出来揍一顿!”
如果现在自己能够离开琥琏的话,一定会立刻火速赶去虎林郡,抓住那个什么“邪仙教”的莫名其妙的团体,用棍子狠狠地揍一顿,用脚狠狠地踹一轮后,一个不剩地全都埋进山里去。
“王八蛋。居然给我大模大样地跑出来……!”
原本只是提倡意义不明的仙人说法的“邪仙教”,随着病情的扩展,也不负众望地从山里跑了下来,开始宣扬只要常成为自己等人的同伴就不会患病的说法。
「我想你们只要加入就可以明白的,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发病。」
虎林郡丙太守虽然早早进行了通知,却没起到什么作用。被不安和恐惧所左右的众多村民都相信了他们的说法,接连地成为了信徒。
不仅如此,“邪仙教”甚至开始宣扬这样的事情。
「会出现这场病是因为上天发怒了。神圣的政事居然让女人加入进来,所以曾经和苍玄王一起创立国家的彩八仙也感到愤怒了。如果不尽快把那个女州牧抓起来作为祭品请求原谅,这场病就不会结束吧。」
虽然在燕青看来,这只是“居然给我搞这种无聊的流言,开什么玩笑啊!混蛋东西!”的话题,但是直接面对原因不明的致命疾病的当事人不可能做得出如此冷静的判断。而且越是偏僻的地方就越是难以获得正确的情报,因此很容易只是抓住眼前的现实,而这就形成了让流言蜚语容易散播的环境。而且因为这是秀丽赴任后的第一个冬天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个“告知”也具备了相当的说服力,从而越传越广,伴随着对于秀丽的怀疑和反对——
从只有和千里山脉接壤的村子,而不是茶州全土发病这一点来考虑的话,就很容易明白秀丽和这场疾病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对于只相信眼前的人们来说,只要无法找到明确的疾病治疗方法,这个流言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为“真实”了。而且既然说了祭品什么的,那么有什么万一的话,显而易见就算是秀丽退职都无法解决问题了。
“可恶!居然给我把事态弄得更加复杂!”
因为判断出事态的紧急,所以燕青记载下了详细的现状,使用赤红的封蜡将书信发送向了贵阳,这个可以匹敌战场上的速报的最高速度的传达手段,比全商连还要更胜一筹。所以他是信才会和影月先行使用全商连的最快件发送的书信几乎前后脚到达吧。
如果回去的话,秀丽会面对危险。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秀丽和悠舜。
他希望他们能够选择一条路。
可是,他也知道,那是对于成为官吏还不到一年的她来说过于残酷的道路。
(但是——)
他想起了秀丽说着我想要向上时的眼神。
……我希望你能这么选择,燕青想到。
正因为是秀丽,而不是什么其他人,所以他想要看到她走上这条路。
他摇了摇了头,瞥了一眼关于“邪仙教”的报告。
“‘邪仙教'教祖,’千夜'吗……”
燕青这时也想起了曾听过秀丽说过的茶朔洵的假名。
——消失了的茶朔洵的遗体。符号看起来似乎一致了。
但即使如此,也无法抹起奇妙的违和感。
“……如果是朔的话,就算他说着‘其实我还活着'而跑出来我也不会吃惊,可是……按说那小子就算会站在这些愚蠢至极的家伙们的背后的背后的斜后方翻跟斗,也不会打什么’教祖'的名号而跑到前方来啊……虽然朔喜欢在远方看着别人犯傻,但是自己却不喜欢做傻事,也不会愿意接近愚蠢的家伙。比起充当山上的猴子军团的大王来,他更像是那种平时吊儿郎当,偶尔一时兴起地耍得猴子军团团团转的不良猴子吧。”
杀刃贼的事情就是很好的例子。就算是茶鸳洵,也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没能抓住他的小辫子。话虽如此,以现在这个时期来说的话教祖的名字和朔洵曾经的假名重合这件事未免太过偶然。
“……最重要的是,事到如今,朔还会对小姐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吗?”
很可疑的味道,这应该说是燕青特有的第六感吧。
“……怎么说呢,总觉得还有没有翻开的牌……”
感觉到在这个事件的背后,还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燕青下意识地眯缝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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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秀丽收到那两份书信的不久之前——“缥家的——宗主有可能和秀丽接触过了?”
楸瑛的报告,让刘辉停下了工作的手,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为什么是秀丽呢?”
“……谁知道。”
被他影响而不小心做出了毫无紧张感的回答的楸瑛,感受到来自背后的静兰的冰柱一样的视线,咳嗽了一声……虽然好歹自己的官位也比较高。
“为了以防万一,我调动了一点兵力,调查了贵阳和缥家有关的府邸以及道寺。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他逗留的痕迹。”
静兰因为弟弟的神经大条而捂住了额头。
“……王上。请您再多一点危机意识。”
“唔,啊……缥家吗?”
缥家是从苍玄王的时代起,和七家一起代代延续了下来的名家。因为执掌众多的神事,拥有异常的能力,所以经常能够抓住民心,在过去曾经不止一次登上政治的表面舞台。
他们曾经有过服从王家,为国家的繁荣做出贡献的时代,也有过在背后操纵愚昧的君王,掌管政权的时代。先王诞生时的暗黑的大业年间就是后者。就算在朝廷中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那是缥家在背后活跃的时代。
就算是茶太保,如果不从缥家“抢走”缥英姬的话,两人也是无法结婚的。就算是拥有年轻的朝廷三师,先王为了平定也花费了数十年时间。虽然表面上可以说是先王的胜利,不过因为缥家几乎不会出现在表面舞台上,所以几乎没法对他们进行什么正面的惩罚。
“——危险。”
静兰带着严肃的表情轻声嘀咕。
“真是的,虽然还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可是那个缥家的宗主可是直接来到了贵阳。我认为应该派遣密探搜索,逐一报告他们的举动。”
“哎呀呀,不过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的呢?明明是宗主却亲自来到,朕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无视呢。”
“就的为了调查那个,所以才要请你派遣密探。”
带着微笑的面孔却如此恐怖,刘辉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算了,静兰会如此紧张的理由我也不是不明白……)
“……可是,现在的探子能不能发现他呢……我听说在父王的时代,也只有‘风狼'的人可以和他们平分秋色啊。而且即使如此据说也付出了相当的牺牲呢……楸瑛?”
“……很困难啊。缥家从政治的表面舞台消失后,已经沉默了几十年的时间……现在几乎掌握不到什么和他们有关的情报。只能说是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做吧……”
呼,静兰的嘴角泄露出了讽刺的微笑。
“沉默了几十年……吗?你真得认为是如此吗?蓝将军。”
楸瑛失去了表情,认真地从正面凝视着静兰。
“……你太逾越了。不要忘记你的身份,茈静兰!”
“……是我失礼了。”
“喂喂,你们可不要吵架啊。”
刘辉从桌子抽屉里面的罐子里面摸索出了什么。
“好了,两个都转到这边来。”
在两人回头的瞬间,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他们嘴里。
——隔了一拍之后。
“~~~~~~~~~~~~唔!!”
两位美貌的青年因为各自过高的自尊,而勉强回避了狼狈不堪的失态。但即使如此,两人也都捂着嘴巴,眼中冒出了泪光。
刘辉自己也往嘴里送了一个,然后扭曲着脸露出了“超级超级酸”的表情。
“据说这个梅干是名叫‘超级和好梅干'的品种,所以霄太师特意带来给朕。据说还能让脑子聪明。那个死老头,就好像断定朕会因为愚蠢而惹恼秀丽一样……不过既然吃了会让脑子聪明,那么也确实无法吵架了啊。”
你又被骗了。两个人同时想道。
“算了,说不定缥家的宗主也只是一时高兴,所以来贵阳观光而已吧。”
“……”
“朕觉得既然人家特意来了,朕也还是该见见人家,倾听一下他关于新年的抱负吧。就算是白费力气也没关系,好歹搜索一下吧。如果其他什么地方还有情报的话就通知我。楸瑛。”
“……是。”
“没有必要选择。你只要首先去保护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
听到那个冷静的声音,楸瑛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的表情没有改变。
“……遵旨。”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楸瑛就退出了房间。
静兰在默默看了上司一眼后,转向了刘辉。
“你太心软了。”
“……这样不行吗?”
“蓝将军可是接下了你的‘花'哦。”
刘辉点点头。即使如此也无所谓。自己是在明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给予了他“花”。
静兰叹了口气。能够立刻如此回答的弟弟,让他既高兴又自豪。
“没办法了。反正只要周围的人小心一些就好了。就让他们走自己想走的道路吧。”
“那个,静兰……你可不要太过欺负楸瑛哦。”
静兰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就行礼退出。
被留下的刘辉叹了口气吃了一个梅干,再次露出了酸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