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音响里的女声在唱着一首欢乐的恋爱歌曲,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金小姐说笑了,这几个年轻人被你的风采所吸引,想要跟你做朋友。”谭乙民夹起一根烟,示意身边的助手给他点烟。
“谭先生。”金翡起身走到谭乙民面前,弯腰抽走对方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里:“室内禁止吸烟。”
谭乙民一愣,这小姑娘的眼神,真迷人。
万种风情而不自知,这样的女人,若是进娱乐圈,不知有多少人为之动心,可惜她却选了一个漂亮女人最不该选的路。
“金小姐漂亮迷人,想要跟你做朋友的人数不胜数。”食指抚着拇指指腹,谭乙民没有再取新的烟出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这个人天生热情,就想帮年轻人牵牵线,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不是这个理?”
夹了一块冰丢进果汁里,金翡端着杯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谭乙民以及他带来的三个小美男,半天没有说话。
谭乙民发现,金翡似乎跟大多科研人员不一样,在她身上,他没有看到任何与内向、不善言辞、沉默有关的特点,反而是风情、潇洒,仿佛什么事在她面前,她都能游刃有余。
这种个人魅力,超越了性别。
在这个瞬间,他甚至怀疑,时以白跟金翡的相遇,究竟是谁对谁用了美人计?
被金翡看透一切的眼神看得久了,向来脸厚荒唐的谭乙民,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端起酒朝金翡敬了一杯:“谭某是真心想与金小姐交这个朋友,还请金小姐赏脸。”
摇了摇杯子,冰块装在杯子上,发出叮呤哐啷的响声:“谭先生说笑了。”
她端起酒瓶,亲自帮谭乙民把酒满上。
谭乙民很满意对方的态度,脸上露出了笑容。
“从小家里人就教导我,做人要尊老爱幼。”金翡把酒杯往谭乙民面前推了推:“论私,谭先生比我大十几岁,我应该叫你一声叔叔。论公,谭先生资助过我校不少贫困学生,我也应该尊称您一声谭总。我人微言轻,还是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跟您做朋友是高攀托大了。”
谭乙民伸出去拿酒杯的手顿住。
啥叫叔叔?
他有那么老?
放眼总裁界,其他总裁见到他,都要夸上一句年轻有为,怎么就当人叔叔了?
“至于谭先生带来的这三位男士。”金翡微笑:“不如我们坐下来一起聊聊哈勃定律,讨论宇宙年龄?”
三位美男满头雾水,谭总让他们来,是让他们用男色勾引人,没说还要讨论学问上的东西。
宇宙的年龄?
他们连自己的真实年龄都要往小了报,哪里知道宇宙的年龄?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要加钱的。
天生学渣的谭乙民一听什么定律,就觉得脑仁疼,他刚才怎么会觉得金翡身上没有科研人员的影子,这分明很科研。
开口定律,闭口理论,这是在讨论如何减寿。
“看来三位先生对这类话题好像不感兴趣。”金翡宽容一笑:“没关系,你们一定会找到符合你们兴趣爱好的朋友。”
言下之意,他们没法做朋友。
见金翡没有继续聊什么定律的打算,谭乙民松了口气,他打小就听不得这些东西,一听就头晕。
看来金翡的品味挺高,不仅喜欢美男,而且还是喜欢有内涵的美男。
时以白以前靠的真本事考进帝都大学,确实要比比这几个男公关有文化一些。
文化深的女人真难搞,就连挑男人也比其他人麻烦。
“做朋友讲究的是缘分。”谭乙民摆了摆手,让三个美男退下:“没有缘分也不强求。”
他站起身,对金翡笑道:“那谭某就不打扰金小姐玩乐,金小姐日后若有空,谭某愿意做东,请金小姐及令尊师用餐。”
金翡笑:“谭先生慢走。”
知道对方没那么容易松口,谭乙民走出包厢,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他嫌弃地看了眼花钱弄来的三个美男:“平时多看点书,提高业务水准。”送人送不出去,砸手里很丢人的。
“老板,我们如果才华横溢,也不用干这个了……”
“不。”谭乙民点燃烟,眯着眼道:“我知道有人能搞定。”
有个男人,他风度翩翩,温柔多情,优雅有才,哄得无数女人为他付出。
谭乙民缓缓吐出一口烟,他本以为找几个跟时以白长得相似的男人,就能哄得金翡开心,看来是他计划有误。
陈教授参与的研究项目,上面有国家支持,不知有多少公司想参与。谭家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甚至有人在网上在嘲笑谭乙民,说他是时以白派去谭家的卧底,继承谭家后最擅长做的事,就是牺牲自家利益,成就时以白走向更高峰。
谭乙民常被这种毫无根据的网络言论气得失去理智,他一个三十几岁的成熟总裁,会给一个小他好几岁的人当踏脚板?
呸。
时以白算什么,还不是个靠脸勾引女人的小白脸?
坐上车,谭乙民语气糟糕,对助理道:“马上安排人去联系那位有名的贵妇杀手,让他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引起金翡的兴趣。”
“老板……”助理犹豫道:“他是有名的花花公子,骗得无数女人为他疯狂,我担心这会影响金小姐未来的发展。”
国家培养出这样的人才不容易,万一被美人计毁了未来,那可是一大笔损失。
古往今来,国内国外,多少人毁在美人计上面?
“恩爱离别,是人生常态。”谭乙民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腕表:“搞科研的人,意志就该比其他人坚定一点,如果做不到,那是她自己活该。”
助理沉默不语。
“怎么?”不满地皱起眉头:“你看她长得漂亮,不忍心?”
“老板,我没有这个意思。”助理知道老板怪异的性格,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担心到时候上面计较起来,会影响到你。”
“没这个意思就好,有精力去同情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身上的房贷车贷。”谭乙民笑了,他的笑容有些残忍:“女人嘛,为感情失去理智,变得颓废平庸不是很正常?陈绍芬是很了不起,但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女人能成为陈绍芬?”
再说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应该嫁个有钱的男人好好宠着,把青春年华耗在实验室研究所,多可惜啊。
因为谭乙民的打岔,金翡没了玩乐的兴致,她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
开着她妈的小可爱代步车,金翡发现今天这条路格外堵,经过一座桥的时候,有交警拦下了她的车。
“警察同志,发生什么事了?”旁边一辆车的司机探出头来:“我这赶着回家呢。”
“不好意思,前面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们会尽量恢复道路畅通,请大家稍等片刻。”交警扶了扶警帽,大冷的天,脸上竟然有汗水落下。
金翡打开车窗,把车熄了火,等交警下一步安排。
有几个司机等得不耐烦,下车到路边闲聊。
“听说好像是前面有人闹着要跳江,警察、消防都赶了过来,怕刺激到他情绪,把路也封了。”
“我有个朋友就在现场,他说是闹着跳江的人求爱失败,说是女孩子不同意,他就从桥上跳下去。”
“这么不要脸?谁家闺女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事事都顺着他?”
“话是这么说,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跳下去?”
金翡听着他们的闲聊,拧开矿泉瓶喝了一口。
“怎么老发生这种事?现在的年轻小伙子怎么回事,追不到女孩就要死要活,一点担当都没有?”
“以前也发生过?”
“就三个月前,我经过二环路那边,也有人闹着要跳桥。挺年轻一小伙,坐在高架桥那里又哭又闹,说要见某女孩子一面。最后女孩子来了,他又拿性命威胁,让女孩子做他女朋友。那小姑娘长得特别漂亮,跟个明星似的,我瞅着那小伙子怎么也配不上那小姑娘啊。”
“后来呢?”
“后来小姑娘小姑娘当然是没同意,那个闹着要跳高架桥的最后也被消防员救了下来。我走的时候,闹着跳楼的那个男人一家,还在骂小姑娘冷血,没同情心。”
“那这家人还挺不要脸,哪有这样强求人家小姑娘的。我瞧银行的钱也挺好,跑天台上坐着,能让银行把钱送给我吗?”
三个月前,高架桥,自杀……
金翡脑子突然开始嗡嗡作响,太阳穴像是要爆炸一般,身边全是乱七八糟的说话声,哭骂声……
意识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她拼尽最后一丝清醒,拉开驾驶座的门。随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出去。
站在旁边聊天的司机看到有人从车里倒出来,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马上叫不远处的警察:“交警同志,有人晕倒了!”
“咦?!”
“这小姑娘好像就是我跟你刚才说的那个,被男孩子以死相逼的那个女孩!”
不是他记性好,实在是这年轻姑娘长得太出挑,加上这事闹得荒唐,所以他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
夜灯照亮着黑夜。
橘色的亮光,容易让人产生温暖的错觉。
时以白放下手里的食谱,看着旁边安静了很久的手机,犹豫了一下,把它拿了起来。
他忘了跟金翡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
号码刚拨出去,就接通了,时以白还没开口,那边就说话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我是帝都西区二队交警,正在现场处理事故,当事人金小姐出了意外,我们已经安排了救护车送她赶往医院。”
“哪个医院?”时以白站起身:“我马上过去!”
时以白赶到医院的时候,金翡还没有醒来,他替金翡办好所有住院手续,向送金翡过来的交警道了谢。
“不用客气。”交警拿了一份通知单交给时以白:“你女朋友的车我们已经安排了拖车送到交管所,你们有空就去取。”
“谢谢。”时以白出来得急,衬衫扣子没有扣好,喉结在衣领后若隐若现。
交警想,这个男朋友对恋人还挺紧张,外套拿在手上,都没时间穿好。他见对方心神不宁,知道他是在担心女友的健康,好心解释道:“医生还在给当事人做检查,你稍等一会儿。”
交代好一切,交警匆匆离开。时以白等在ct室外,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忘了把外套穿上。
ct室的门打开,护士站在门口喊道:“金翡,金翡的家属来了没有?”
“到了。”时以白住惯了私人高级医院,对公立医院的流程不太熟悉。
“一个小时后去窗口取成片。”护士忙着给下一个病人做检查,说话也是风风火火:“现在你带把病人带去病房,先观察一晚上。”
病床被推出来,金翡安安静静躺在被子里,漂亮的头发被随意揉在一起,衬得她的脸有些苍白。
时以白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散乱在她脸上的头发,捋到了她的耳后。
“老板。”杨助理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抱着一条厚厚的毛毯,气喘吁吁道:“医院已经联系好了,也已经通知了金小姐的家人,他们同意你安排的医院,并且表示会马上赶过来。”
“好。”时以白点了点头,把金翡推回病房:“你去办转院手续,顺便把ct片取来。”
“好、好的。”杨助理看了眼昏迷着的金翡,又看了眼老板,转身走出了病房。
金家的人还没到,时以白联系的医院工作人员已经到了。时以白见两个护士准备把金翡擡上担架,开口道:“等等,我来。”
把厚毛毯盖在金翡身上,时以白弯腰打横抱起她,把人轻轻放到担架上。
“时先生,请您放心,我们已经通知了本院最好的几位医生在院里等候。”把患者送到救护车上,陪同前来的医生给金翡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患者生命状态平稳,脉搏心跳一切都正常。”
时以白看着仍旧未醒的金翡,手肘不小心撞到车上,他捂着手肘:“那她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时先生,人的大脑构造非常神奇。就算没有受伤,有时候喜悦、难过或是疲倦,都有可能导致人昏厥。”
他拿起公立医院做出来的检查报告单:“从报告上来看,患者大脑与内脏都没有明显的病变。等回了我院,我们会根据患者家属提供的信息,再次对患者进行详细检查。”
时以白轻轻点头,他看着心电监护仪上处于正常区间的心电数据,眼也不眨。
救护车开到医院,金家父母也已经赶到了医院。
三人坐在检查室外,父母二人不断向时以白道谢。
这家医院很出名,但由于是私营性质,想要在这家医院诊断治疗,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他们只知道翡翡是这位时先生的救命恩人,却不知道对方还有这么广德人脉关系。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从检查室走出来,她看了看时以白,最后把目光投向金维锋与周韵:“患者身上并无明显的内外伤,大脑无淤血无肿瘤,现在暂时还查不出患者昏迷的原因。患者家属,请问患者平时,有没有出现过突然晕倒这种状况?”
周韵眼眶红肿,摇着头:“没有。”
“那患者身上,最近有什么异于往常的状况?”医生道:“请两位放心,身为医护人员,我们会为每一位患者保守秘密。”
时以白站起身:“叔叔阿姨,我去给你们倒水。”
“不用了。”金维锋知道时以白是故意避开,他苦笑道:“翡翡她最近两三个月,确实有些不对劲。”
女医生见两人表情苦涩:“跟我回办公室说。”
“时先生也一起吧。”金维锋看时以白:“这次多谢时先生帮我们这个大忙。”
女医生办公室里很安静,金维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转头看了时以白一眼。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能为了一个毫无血缘的异性做到这一步。时先生身份不凡,为了翡翡联系全国知名医生,作为父母他们当然是高兴的。
但身为父母,他们也不能自私冷血,眼睁睁看着人家往坑里跳,翡翡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与人谈恋爱。
与其让人弥足深陷,不如早点说清。
“翡翡最近有一种奇怪的自我认知。”金维锋把杯子放到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慢慢开口:“她对自己的身份还有社会常识,都产生了一种错位的认知。”
“什么错位认知?”
“她认为世界上男女是不平等的。”
女医生沉默,这算什么错误认知呢?虽然法律上男女已经平等的,但似乎由于千百年的观念影响,女性在某些领域中,仍旧承受着性别歧视。
“她觉得,女人为尊,男人不如女人。”
“在她的认知中,男女地位是颠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