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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的名字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试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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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笔是什么?”

    一切风波都已尘埃落定之后,任小名在深夜里重新审读当年的书稿,一字一句如今看来也多了几分特别的意义。

    她决定把文毓秀的故事也写进去。有空的时候,任小名就会去看她,把存在手机里的部分内容念给她听。因为在不见光的地方待久了,她视力严重受损,虽然日常和人交谈不太影响,但是医生也不建议她长时间阅读纸上和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她很喜欢听任小名讲别人的故事,听得很认真,任小名一停下来,她就要见缝插针问一些问题。任小名提到她没有听说过,没有见过的什么东西或者什么地方,也都要刨根问底了解明白。她和这个社会脱节太久了,很多大家已经司空见惯的东西她都一无所知,任小名总是说着说着就开始回答她莫名其妙的问题,开始一些边边角角的科普,继而发展成漫无边际的跑题聊天,一会儿给她看卫星发射,一会儿给她普及新款手机,一会儿又要解释货币贬值。

    讲得口干舌燥,不过她觉得很有趣,就好像如今她才是那个知无不言的老师,而文毓秀反而成了求知若渴的学生,无数稀奇古怪的疑问等着她来解答。

    不过她觉得很有趣,就好像如今她才是那个知无不言的老师,而文毓秀反而成了求知若渴的学生。

    在柏庶的努力下,她们的福利机构表示愿意接收文毓秀的两个孩子,相关手续由她来把关负责办好。文毓秀在任小名和任美艳的劝解下,也答应出院后亲自去那里看看。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用还给你的那笔钱,帮你在附近找个住处安顿下来,这样你可以随时去看孩子们,柏庶也可以经常去看你。”任美艳说,“但是……你就离我们太远了。”

    文毓秀知道她的意思,没说话。

    “你说,我到底要不要……”

    “不要告诉他。”文毓秀很快地打断了任美艳的话。

    “可是,这么多年了,”任美艳说,“你本来就是他妈妈。”

    文毓秀摇了摇头,“他已经有一个对他最好的妈妈了。”

    “……她是最好的老师,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任小名对编辑说,“我会把关于她的部分整理好之后发给你看。”

    “好。”编辑说,“听你讲完她的故事,我都已经开始期待了。”

    说起来,这位编辑老师还是邢薇薇给牵的线,她的部分合约在这家出版公司,任小名堂而皇之地要求她帮忙。

    “刘卓第没有权利出版的稿子,我要让它重见天日。”任小名说,“以我们所有人的名义。”

    每天晚上整理书稿的工作成为把娃哄睡之后最快乐的事情,眼前是喜欢做的事,身边是小婴儿安稳的呼吸,她完全不觉得疲惫。之前还担心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会影响到孩子睡觉,时间长了,发现孩子睡得香甜,什么都吵不到她。

    某天深夜,她为了找一份旧资料,又打开了当时学校的邮箱,发现了两封邮件,分别来自当时她申请博士的学校招生办,和当初录取她的导师。招生办当时把她的邮件抄送了导师,她看到了,就来问问任小名近几年来的情况,以及以后还会不会去读。

    任小名想了想,就点开回复邮件,把她现在的状况简单陈述了一遍。

    “我想会的。”在邮件的最后她写道,“等我的小孩长大一点,条件允许之后,我就会重新申请的,希望那一天不会太晚到来,不过晚一点也没关系。”

    在她和柏庶的努力下,和网络平台合作的线上课也成功上线了。囿于时间和精力,任小名只是参与了筹备,并没有主讲,不过她决定以后有机会试试看。

    “我不像你,当老师,我真的没有那种耐心。”任小名跟柏庶抱怨。

    “不会啊,我以前也没有耐心,现在不还是乐此不疲。”柏庶说,“你又不需要像我一样面对几十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你讲你自己的就好了,没问题的。”

    文毓秀出院的时候,柏庶特意请了假,亲自来北京接她。任小名也想跟着一起去,但她还要照顾孩子,只好留在家里。任美艳倒是一路全程陪同,知道任小名担心,随时给她发视频报平安。

    “照片和视频你都看了呀,是一样的,我们就和任何一个别的学校没有区别,都是一样的。”一路上,柏庶都在让文毓秀放宽心,“如果你不喜欢那边的环境,那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之只要你们团聚,以后有什么问题,咱们再解决。”她又找出自己手机里孩子们唱歌跳舞诗朗诵的视频,给文毓秀一个接着一个播放,缓解她的焦虑。

    文毓秀康复的状况良好,出院后在外面,没有人能看得出她是病人,但她走进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是明显地不安,整个途中,她没怎么说话,也吃不下东西,只是一遍遍地看着柏庶手机里的视频。

    直到她们终于抵达学校。文毓秀从车上下来,就看到机构的两个女性工作人员带着两个女孩,在大门口等她。孩子们换了新的衣服,头发剪利索了,神情也比从前温和了许多。

    文毓秀下意识用手捂住脸,往任美艳身后躲。

    两个女孩也有些紧张,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小的紧紧抓着姐姐的衣服,用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

    姐姐其实对妈妈有印象,不过在那个地狱一般的家里,她残存的和妈妈有关的记忆其实都随着无数的打骂和凌辱损失了太多。但看着身后胆小的妹妹,她还是鼓起勇气,扯着妹妹向前走了一步,从嗓子眼里小心翼翼地挤出了一声“妈妈”。

    文毓秀却还是躲在任美艳身后,无声地哭泣,嗫嚅道,“我不是你妈妈。我不是。”

    “……你是。”姐姐勇敢地说,“你是妈妈。”她拉着妹妹,“她是妈妈。”

    妹妹从手指缝隙里偷偷看着她,却仍然害怕,终于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等到孩子长大一点,可以出行之后,任小名带着她回了一次老家。小家伙第一次跟妈妈坐飞机出远门,警惕又兴奋,可把妈担心得够呛,生怕孩子路上闹,一路都提心吊胆的。

    她妈和杨叔叔一起去机场接她们回家。

    “小飞为什么不来?”任小名问。

    “他不好意思来,在家呢。”她妈说。

    她妈在北京陪任小名的几个月,叫任小飞去看他姐,他死活不去。“你就怂吧,”任小名在电话里笑话他,“这么大人了,连出门都不敢。”

    “你别说他。”她妈立刻替他找补,“他那不就是小时候的毛病吗,不爱出门,不爱见人,你让他安安生生在家里面待着,比什么都强。”

    一开始任小名不愿意回家。她不跟她妈说实话,但她心里一想到要带孩子回家,就有些别扭。那个家带给她太多复杂又难以言说的回忆,就像一个不见底的黑洞,不管她过了多久,长了多少岁,走了多远,一想到那个家,永远都是一种熟悉的压抑又焦虑的情绪瞬间就涌上来。虽然她现在可以尽量控制好这种情绪,但她不喜欢在女儿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多久的时候就带她去。

    她知道她妈心里想的跟她正好相反。她妈年纪逐渐大了,觉得小孩子是充满着生机和快乐的新生命,是家里的新成员,似乎多年死气沉沉的那个家,还能借着这个新成员重新活过来。

    为了迎接她们,任美艳远程指挥着杨叔叔和任小飞给家里大扫除,任小飞从小到大被任美艳惯得就没干过活,杨叔叔也几乎不怎么做家务,两个人面对着任美艳一直没回来的家无从下手。任小名网上买了寄过来的蒸汽拖把他俩也不会用,多年没清洗的抽油烟机不知道怎么清洗,连洗完的沙发套都不知道怎么套回去。任美艳在视频这边指挥,气得脑袋冒烟,还是任小名看不过去,直接叫了一个上门保洁。

    “你花那钱干什么?”任美艳不满道,“有两个大活人在家,让他们干活就干了呗,何必要花钱找保洁?都是当妈的人了,不知道给你家孩子省点钱?”

    任小名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专业的事就让专业的人干,你让他俩收拾我还信不过呢,宝宝还小,第一次离开家,卫生环境很重要,我可不能怠慢。”

    “那么贵呢!”任美艳啧啧了好几声,心疼道。

    “所以你回去以后就多教他们俩怎么干活。”任小名说,“教会了他俩自己管自己,你不就轻松多了?再让你管,你就收钱,做饭和保洁都很贵的。你伺候一个任小飞就够累的了,现在又找个老伴,不是为了伺候他的,是让你们俩互相照顾的。”

    “……我知道,我明白。”任美艳说,“……你杨叔叔对我挺好的。我想啊,将来我俩要是有点什么事,他也不想麻烦他儿子媳妇,我也不想麻烦你俩,我俩互相照顾一下,还是可以的。”

    任小名沉默良久才说,“麻烦我不是应该的嘛,你是我妈呀。”

    “可你当妈了呀。”任美艳说,“你当了妈,你就还是要把宝宝放在第一位了。”

    “我已经够把她放在第一位了。”任小名说,“一想到要带她出门,我就焦虑得睡不着觉,怕饿怕闹怕拉怕尿怕消毒不到位,我都快疯了。”

    她听别人说有的新手妈妈是会在孩子刚出生的一段时间里变得有难以控制的洁癖和强迫症,本质就还是焦虑,等小孩大一点就会慢慢缓解了。还好家里的每个人都顺着她,按她说的一一照做,小孩要用的一系列日常用品都备齐,没人嫌弃她这个新手妈妈过于焦虑和矫情。

    “我测了,来之前测的,pm值也正常,湿度也正常。”从机场接她们回去的车上,杨叔叔邀功一般地说。为了准备迎接她们,他戴着老花镜让任小飞教他,好不容易明白了pm值是个什么东西,还搞清楚了空气净化器和加湿器怎么用。

    几个大人都如临大敌,唯一的主角却在下了飞机之后猛干一瓶奶然后呼呼大睡,直到到了家都没醒,被任小名提在提篮里进了家门。

    任小飞早就等在门口,看他姐回来了,就只顾着笑。“你怎么啦?”任小名笑他,“不会说话啦?”他还是笑。

    她妈和杨叔叔做饭,任小名要过去帮忙,被赶出来歇着。小宝宝被放在她妈房间的大床上,睡得很熟,任小飞就趴在床边,离得远远地,一动不动地看。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小孩子,但因为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不敢碰她。

    “你干嘛呢?可以离近一点的,她不会醒。”任小名进来,就笑着说,“只要睡熟了,说话都吵不醒她,没事的。”

    任小飞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看到小脚丫露在被子外面,想伸手指头碰一下,犹犹豫豫地还是没敢。

    “可真小啊,好小一个的小人儿。”他好奇地说。

    任小名噗嗤一笑,“你没看到她刚生出来的时候,更小,皱巴巴的,像个小老鼠。现在已经胖很多啦。”

    “累吗?”任小飞问。

    “……怎么说呢,没生的时候,会因为各种可能出现的事情担忧,生了之后,之前的担忧确实出现了不少,但发现还没那么严重。”任小名若有所思地说,“反正顺其自然吧,总有办法的。”

    “那个……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任小飞说。

    “你问吧。”任小名心里已经猜到他大概要问什么了。

    “你之前陪咱妈去处理那个文毓秀的事,”任小飞问,“她到底是什么人啊?咱妈为什么有笔钱留给她?还帮她那么多?”

    任小名想了想,“因为她是我的老师啊。”她回答,“你忘了?我上初二那年,你小学没念完,咱妈离婚之后带咱俩回来,那两年,她是我的语文老师。”

    “就这样?”任小飞奇怪地问,“没了?就因为是你的老师?那妈怎么认识她的?”

    “我那两年成绩变好,都是因为她。妈特别感激她,后来就一直有联系。姥姥姥爷不是去世了嘛,咱家那时候是最困难的时候,所以她借给咱妈一笔钱,到现在才还。”

    “……哦。”任小飞点了点头。任小名说的倒也是事实,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你成绩哪里好了?你不是后来没考上育才,花钱才进去的吗?”他突然又问。

    任小名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不是因为你吗?”如果不是隔着小孩,她就一脚踹过去了,“你好意思说?”

    任小飞这才不再问了。

    醒过来的小家伙立刻成为了全家人的大明星,刚醒还有点懵,可能因为第一次身处陌生的环境,愣了一会儿就扯着嗓子哭开了。任小名过来抱着,一边喂奶一边哄,吃饱了之后终于不哭了,开始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可惜家里太小了,即使抱着到处走也没有地方可走,又不像自己家里有无数可以转移她注意力的玩具,任小名只好抱着她从卧室到客厅,又从客厅到卧室,连厨房和洗手间都逛了个遍,她妈她弟和杨叔叔也都跟在她身后,像接受领导视察一样。

    “你看,这个是妈妈小时候睡觉的地方。”她看着沙发的时候,任小名就说。

    “这个是妈妈写作业的地方。”

    “这个是妈妈做饭的地方。”

    “这个是妈妈打舅舅的地方。”

    “……”

    “你怎么不说是妈妈挨打的地方。”任小飞吐槽道。

    任小名白他一眼,“我要在我宝贝面前维持伟大母亲的形象,不能有任何污点。”

    不过,这样跟什么都听不懂的孩子说起来,她突然觉得,小时候留下的那些伤,虽然疤痕还在,永远无法愈合,但已经不那么疼了,终于是时候翻篇了。

    她抱着孩子晃进任小飞的房间。“这是舅舅打游戏的地方。”

    任小飞连忙冲进屋,把书桌上一堆乱七八糟扫进抽屉。

    她抱累了,就在他桌前坐下歇一会。孩子就伸手往桌上乱扒拉,抓起了一支笔。

    “哎,她百天的时候抓周了吗?”任小飞突然问。

    “没有,我不迷信那些。”她回答,看着小家伙手里握着的那支笔,说,“如果抓的话,她可能也会抓一支笔吧。”

    等到书稿终于出版上市的时候,任小名的工作也已经逐渐回到正轨。虽然这是她以本名出版的第一本书,算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但她还是尽力联系以前合作过的平台和媒体尽量去找推广,大家的努力加起来,总算能让这本书以全新的面貌问世。当然,也有以前因为刘卓第的缘故了解这件事前因后果的媒体找来想采访她,她都大大方方地接受。反正这一次她不再是以谁的妻子的身份受访,她是唯一名正言顺的作者,不惮以自己真实的身份站在大众面前。

    第一次举办公开的签售活动,虽然是跟其他几个嘉宾作者一起,但任小名还是紧张到气都喘不过来。柏庶为了给她鼓劲,特意请了假跑到北京来捧场,还让自己的学生们给她录了加油打气的视频,虽然他们大部分都还太小,还没到看这本书的年龄。

    “你已经是孩子们的偶像了。”柏庶说,“她们有人在日记里写,希望能变成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一想到要抛头露面在公开场合发言就紧张得要死的人?”任小名抱着头缩在椅子里,“不行,我还是太害怕了。”

    她习惯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坐在台下的黑暗里,当那个面带微笑带头鼓掌的人。她习惯了用一个假名字躲在电脑屏幕后面敲键盘,用文字图片和影像来营造一个是她却又不完全是她的形象。她习惯了把自己藏起来,虽然现在她已经走出了心里的阴影,但落实到行动上来,还是不免犯怵。

    “我第一天正式讲课的时候,也紧张得要命。”柏庶说,“之前几个晚上都睡不着,一想着要在几十个熊孩子面前当不苟言笑的老师,我就浑身出汗,心跳加速。那天往讲台上一站,我感觉我写板书的粉笔头都在哆嗦,一开口讲话紧张到走音,连自我介绍都差点不会了。”

    “后来呢?”任小名从椅子里抬起头看着她。

    “后来有个捣乱的。”柏庶说,“那个小调皮举手问,老师,你说你叫什么树?我们这边有榕树和槐树,没有你这种树。然后大家全笑了。”

    任小名也笑了。

    “很奇怪,我笑了之后就不紧张了。”柏庶也笑着说,“你没问题的。放轻松,你台下的一定都是非常喜欢你的书的人,做你自己就好。”

    活动那天柏庶也去了,坐在台下,第一个带头给任小名鼓掌,眼睛笑得弯弯的,亮晶晶的。任小名看向她,她就握紧拳头无声地喊“加油”,还做了一个鬼脸,夸张的表情把任小名逗笑了。

    任小名站在台上,望着下面一双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她觉得她们就和柏庶一样,都是她书里的人,会给她鼓励和勇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渐渐定了下来,也没有那么慌了。

    “……其实有一部分读者可能知道这本书的出版经历了一些波折,现在你修订后重新出版,换了新的书名,能不能聊一聊为什么新书要取名为《试笔的女人》?”主持人问。

    “这个名字原本来自于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房间》,”任小名说,“她曾经引用过这一段诗,来描述人们怎样看待那些拿起了笔的女人。人们说,女人拿起了笔,是过失,是无可救药,是不知身份。她们最大的志向和成就应该是打扮得美美的,玩着优雅的游戏,坐在自己打扫过的整洁的房间里喝下午茶,而不是写作,阅读,思考,研究。在我的人生里,有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老师,她的一支笔,曾经改变过很多人的人生轨迹,也让我成为了今天的我。我像她一样,拿起了笔的那一刻,我就从未想过放下,因为我知道它以后会救我的命,会救很多人的命。所以,我希望更多的人,可以拿起笔,去尝试争取属于自己的人生,一直写下去,永远不要停下。”

    活动结束之后,任小名无意间目光扫过三三两两离开的人,看到一个站在远处的女生,没走,但也没过来,就远远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她的书。她觉得那女生有点面熟,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一眼,突然想起来,是刘卓第的那个学生。女生注意到她看过来,立刻满脸通红,低下头,三步两步混入人群中离开了。

    任小名在心里暗自发笑,却又有些宽慰,不知道那女孩还准不准备做学术研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了新的偶像。

    柏庶等她到最后一起离开。她比任小名还要激动,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说是文毓秀交代的,一定要拍给她看,等到就剩她俩了,她就赶紧给任小名看她手机里拍的,反倒是任小名冷静得多,倒也不想看自己在柏庶的手机镜头里什么样子,两个人就一身轻地决定随处逛逛。

    路过一间书店,她俩不自觉地拐进去。毕竟任小名不是像刘卓第那样的网红作家,她的书也自然摆不到那么显眼的位置,两个人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然后像恶作剧得逞一样相视而笑。柏庶非要一本正经地买一本,任小名不好意思,扯着她不让买,也没拦住。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走出书店,站在橱窗前,柏庶不甘心地把手里的书举在灯下,抬起手比划着,说。“总有一天,你的书也要放在这个最亮最显眼的位置。”她重重地点着封面上的名字,“你的名字值得被所有人看见。”

    “你也值得。”任小名若有所思地说。在那个她曾无比讨厌的自己的名字旁边,她隐约看到了更多名字的出现,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目之所及,遍布视野。每一个名字她都无比熟悉,那都是她们用饱蘸血泪的笔写下的人生。

    “她们每一个人都值得。只要还有人记得她们,沿着她们的脚步继续走下去,她们的名字,就一定会被所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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