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换了新皇帝,于周遭国家皆是大事。驻守河西的雁将军雁莳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传讯洛阳,并镇日忧虑。雁莳身为守关大将,她一直待在河西,是为了来年对凉国发动战事。天子的战略计划她心知肚明——如今已至年关,自然不宜开战。
只待明年。
夏国皇子赫连平登基后,夏国会配合大魏,与凉国开战。
雁莳苦磨数年,只待今朝。数年来,她日日远望凉国地图,日日思考这场仗如何打。她不回洛阳,不见夫女。年年月月,日日夜夜,雁莳所有的精力,都在等着这场战争。大魏要一雪前耻,她要发兵。在雁莳心中,前几年的战事真是耻辱;她只有打赢了这场战争,才有脸面去面对天子。
而意外发生。
夏国的新皇帝,居然不是赫连平?那他们大魏的公主身在夏国,岂不危险?大魏长公主去夏国做质子,本就是魏国之辱。若公主再在他国出了事,这可如何是好?
消息一至,立即送往洛阳,雁莳坐立不安等候传话。信息传递需要时间,天子和朝臣消化也需要时间。雁莳虽心急如焚,却努力地沉着气,日日紧盯夏国时局。她盘腿坐在营帐中盯着沙盘,双手拄着下巴沉吟。河西不管是距凉,还是距夏,都十分近。虽天子未曾下旨,雁小将军却已经开始思考如果要与夏开战,她如何打——
这个当头,雁莳听到了军营中的号角鸣声。
她一愕,以为战事发生,提剑穿甲,走出营帐时,与急急前来汇报的小兵撞到一起。小兵气喘吁吁,顾不上跟雁将军道歉,手指着远方:“洛阳、洛阳又来人了……”
雁莳说:“来人你慌什么?”
知道号角鸣不是战争缘故,雁小将军心态顿时放松。她大步走向小兵所指的方向,面上带笑,露出悠然神往的样子。小兵几次要开口,都插不进去雁将军那种敬仰歆羡、还带着一股小得意的语调:“这怎么好意思呢,虽然边关苦,但隔三差五的,洛阳就给咱们送吃送喝,大家都快养出膘了,让我丢脸至极。这次定是洛阳的使臣来了,给咱们传递陛下旨意的时候,又给咱们送好东西来了。”
“哎,你们将军我,真是天子门下的宠臣啊。你们不服不行哦。”
小兵的脸憋红了。军营中,将军最大;将军洋洋得意地说话时,他这种小兵不能插口。眼看两人赶上了大部队,旌旗猎猎生风,众将士们整军待发何等肃严,结果一众排好队的人,在雁莳从他们面前穿过时,都听到了雁将军那自得的话。
一众将士:“……”
雁莳在河西这边官职最大,她一点不客气地穿过众将走到最前列。她露出了笑脸,骚包般地一甩战袍,拱手而出,要与这位新来的使臣打交道。结果雁小将军一擡头,一露笑,脸上表情便僵住了。她的表情僵在脸上,看着前方负手的轻袍缓带男子。
郎君他披着鹤氅,长发直束,相貌俊冷,落落肃肃。立于众将前,他乃是泰山。他气质里透着清冷之感,沙漠风沙吹过他的衣袍,他又有一身潇洒意态。他比起多年前,气质发生了一些改变,变得不再那么沉敛,而是多了很多随意。当他漫不经心地打量河西军营情况时,袍裳飞扬,真有随风而走的仙人倜傥感。
然雁莳傻眼的,是这位倜傥风骚的郎君,他不是真的要登仙,他是大魏的天子。
天子垂眸,戏谑看向傻眼的雁小将军:“嗯……天子门下的宠臣,是吧?雁将军辛苦了,都身为宠臣了,还要出来迎朕。”
李玉揶揄道:“怎么,宠臣不认得朕了?”
雁莳顿时面红耳燥,她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雁莳只顾怔怔然看天子,但很快没用的她,就被其他热心的将军推开。其他将军去簇拥天子,跟天子表忠心。军营中将士们吼声如雷,心中激动,想天子居然在年关之际,又来慰问他们了!众将拥着天子进军营,一众大男人们,个个热泪盈眶。哪朝天子如他们这朝这位,动不动就离开京畿之地,动不动就来边关看守关将士呢?
遇到这位心系子民的天子,一众大老粗,都觉得再没有如他们这般幸运的朝臣了。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他们热血在胸,被天子淡淡说一句“辛苦”,已觉万死不辞,此生足矣。
雁莳被推出将军圈,默默看他们拥着天子。人快把李玉的面容挡住了,她透着缝隙看李玉。三年了,她有三年时间没有见过李玉了。她和李玉都非感情为重之人,一人在朝堂,一人在边境。最多的是书信,然书信又哪里比得上那个人。他昔年痴恋她,将感情压在心中那么久,雁莳只觉开心又满意。
而今她痴恋他。
他在众人之上,她在众人之下仰望他。她心中热潮翻涌,如浪似洪,不讲道理地涌向他。她眷恋地盯着他的侧脸,跟随他的背影。她脚步不由自主地擡起,去跟着他,想多看他一眼。她也会想念,也会留恋。她不知如何说出自己澎湃的感觉,她目光盯着他不放,连周围将军都察觉出了异样,回头诧异地用眼神警告雁莳不要放肆。
雁莳不在乎。
她真是太久没见到李玉了。
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她已恨不得把心剖出去。
最幸运的,是雁莳确实是这边官职最高的将军。众将拜见李玉时,她一定会站在最前方。李玉坐在主位,跟众将问起夏国情况时,她也一定能站到最前列。李玉是亲政爱民的天子,他的私人感情,很少影响到他处理政务。李玉坐上主位后,只来得及喝口茶,便召集军士讨论夏国之事。
夏国换了皇帝,皇帝非大魏所期待的那个。这件事,李玉认为来回传递消息不方便,他要亲自过来一趟。
天子迫不及待地开始办公,雁将军就默默站在前列,用火热的眼神崇拜地看着李玉。反正有其他将军替她说话,李玉又根本不看她。雁莳放心地盯着李玉看——李玉真是英俊。
又英俊,又能说。
别看他平时寡言,不太理人。但大事当前,李玉往往能将一众朝臣绕晕,让朝臣被迫跟上天子的节奏。
真有才华啊。
雁莳恨不得坐下来,可以更为用心地欣赏李玉。她心里自豪,想自己选男人的眼光,怎么就这么好呢。虽然这个男人一进军营就脚不沾尘只奔大事去,而不看她,但是没关系,她宽容。她看他就可以了。
被雁将军火热的眼神盯着,天子李玉面上淡然,心中已顿了再顿,一阵赧然焦灼。他心里暗恼,想她是当真没事干,就盯着他看。这有什么可看的?
一朝君臣正在讨论夏国之事,忽听到军营帐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伴随着奶声奶气的声音,并中常侍气喘吁吁的“小祖宗慢些。”
军营中怎么会有小孩子?
众人好奇地转头去看,雁莳也漫不经心地跟着去看。雁莳的余光一直在李玉身上,她发现李玉在听到外头声音时,冷淡的面上忽然带了一份微微笑意。并且天子立刻起了身,走过众将身边,向帐外迎去。忽然意识到什么,雁莳整个人僵硬,心跳瞬间加快——
她听到自己咚咚咚剧烈的心跳声。
看帐门被掀开,一个粉雕玉琢、穿着狐裘的小女孩儿露了脸。小女孩儿才刚跑到帐门口,就被李玉弯下身,抱入了怀中。小女孩儿当即眸子灿然,抱紧李玉的脖颈。她抱住李玉,小脸埋入青年脖颈下蹭了蹭,虽小声说话,然因为空气安静,整个帐篷的老爷们儿都听到了她的话——“父皇,我睡醒了找不到你。你怎么跑这么远了?我好想你啊。”
中常侍小声跟李玉汇报情况:“小公主一刻前醒来,奴婢守着她吃了饭……”
众将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原来这个小女孩儿,便是那位小公主李桑。满朝文武,皆知陛下有一个私生女。孩儿的母亲是谁无人知道,然小公主自出生,就被李玉带在身边,手把手养着,教着。最开始一年,大家争论最多的,便是小公主的母亲。朝中多次上书,请陛下把公主的母亲接入宫。群臣甚至做出让步,想那位无人知道的神秘女郎,可以作皇后。
毕竟他们陛下孤身这么多年,膝下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孩儿。朝臣喜极而泣,一方面关于陛下不能生育的谣言在陛下有了女儿后终于不攻自破,一方面已经有了小女儿,能够继承皇位的小郎君,还会远么?
然而群臣伸长脖子盼了好几年,还是没有看到小阿郎出生的迹象。群臣绝望,心中怨念那位神秘女郎:您既然能上我们陛下,既然能给我们陛下生下女儿,您怎么就不再接再厉,生个儿子呢?您不知道母凭子贵啊?不知道我们陛下膝下无郎君啊?这送到眼皮下的皇后宝座都不要,您太高风亮节了。
满朝群臣,皆对小公主的母亲颇有怨怼之心。以年纪大了的丞相最为激动。丞相曾经鼓动朝臣罢朝,以威胁陛下,要陛下把神秘女郎交出来。如果可能,丞相恨不得扒在天子床边,盯着天子日日行床事,他才能心满意足。丞相经历三朝,但他是两朝丞相,他青年时就在前朝为官,到老年了,还在辅佐这一代天子。
在前朝时,前前朝时,丞相跟着自己父亲,被自己父亲领入朝廷。那时候,他们一家人,劝勉最多的,是陛下不要耽于后宫,不要独宠。然前两朝皇帝都是爱好独宠的,丞相的脾气,也被磨了出来。到李玉登基,丞相百无聊赖地想:又要独宠了是吧?
李家天子真是无趣。
果然,洛女为后,李玉身边再没有别的女郎。
丞相很淡定,他被几朝天子虐成了习惯,觉独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时的丞相,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痛哭流涕,恨不得李玉去独宠——随便谁啊,您倒是去睡一个嘛!您天天待在行宫中办公,您不寂寞么,您不需要女人么?您怎么这样铁石心肠呢?
比其他朝臣知道更多一层的,是丞相知道小公主李桑的母亲是谁。
满朝文武皆知丞相不待见雁莳,他们很奇怪怎么丞相忽然就对雁将军没好气了,他们不知道丞相烦雁莳的真正原因。雁莳在丞相家中,成了一个传说中不可说的神秘女人,每次丞相想到他们陛下,就暴跳如雷,要骂一骂那个不可说女子——
“太坏了!天天吊着我们陛下,欺负我们陛下单纯!”
“我们陛下的痴心被如此利用!太可恶!”
丞相动不动就去行宫痛哭:“陛下啊——!您受委屈了……”
李玉:“……”
李玉心脏强大,无论丞相和朝臣如何催促,他膝下依然只有李桑这么一个女儿。他亲自教养自己的女儿,郁鹿离开他后,李玉干脆把女儿的行宫搬到了自己这边,让女儿和自己同吃同住。李玉悉心教养小公主,把小公主养得娇俏可爱,乖巧懂事。众人皆知天子对自己的女儿非常疼爱,但他们不知,天子连来边关,都不忘把小公主带过来。
众人盯着小公主看:三岁的女孩儿长发稀疏,被心灵手巧的中常侍梳了小辫。她埋在父亲肩上,小脸因刚睡醒而红扑扑的。她抱着自己的父亲撒娇,她父亲是天下权势最大的男子,但在她眼里,只是一个爱她的父亲而已。
李桑声音娇软,跟阿父奶声告状:“睡得我不舒服,我觉得我脸都肿了,不好看了……”
李玉温声宽慰她:“谁说的,桑桑是世上最好看的小公主。”
李桑害羞一笑,伸小爪子捂住了脸。她阿父格外给她面子,日日吹捧她。有些话她都觉得赧然,但阿父说出口如此自然。李桑小朋友心满意足地搂着父亲的脖颈,她突然擡起大眼睛,与阿父身后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一众人照了面。
为首的女郎目光殷切地看着她,眼中若有水光,恨不得扑上来,架势太吓人。
李桑被吓了一跳,她抱紧李玉脖颈,别过小脸不敢看了:“阿父他们是谁?好可怕!”
雁莳:“……”
众将士:“……”
雁莳失魂落魄,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她不时地去看李玉,去看坐在李玉怀里的李桑小公主。李玉真的是宠爱李桑,走到哪儿,就把李桑抱到哪儿。李桑都三岁了,还总被她阿父抱着,坐在阿父怀里与陌生人打交道。幸亏李玉一整日都在跟他们讨论事务,雁莳才能盯着李桑看一天。
她心想:这是我的女儿啊!
她当年偷偷摸摸生下了这个女儿,为了不被人发现,受了多少罪。这个女儿,从未有一日养在她身边。女儿出生后,她便再没见过了。她初为人母,可她没来得及学会母亲该做的事,就已经送走了李桑。在大漠待时间长了,雁莳几乎忘记了这个女儿。哪怕李玉常与她写书,常送她李桑的一些可爱好玩物,雁莳心中都没有真实感。
当她再一次见到李桑,李桑根本不认得她,还怕她。
雁莳怔怔然,独自一人坐在黑夜军营一帐外。圆月在天,此地气候干冷。风如刀割,刀刀在身,雁莳却浑然未觉。她心中念想着李玉的样子,想着李桑的模样。她想到自己所见的李玉抱着李桑,低头与李桑额抵额,两人自然而笑的模样,心中便一阵涩然。
像是丢了魂。
她心中默想:那是我的……那本是我的……
雁莳手盖住脸,肩膀下垮,微微颤抖。她想不能这样下去了,那是她的爱人,那是她的女儿。她欢喜他们,她也想跟他们长久在一起。她爱他们,她不想自己被排除在外……
事业啊,爱情啊,亲情啊。要是可以兼顾,就太好了。
雁莳忽然站起来,她面上神色变得坚定,扭头,望向军营中灯火最亮的一座帐篷——
那座帐篷中,李桑小公主正捧着小银碗,坐在李玉怀里拿着小勺,乖乖挖饭吃。夜已深,军士们已经走了,营中只剩下了父子二人,李桑坐在李玉怀里,变得更加自在。她吃着饭,还仰头看李玉,以求表扬的撒娇语气道:“阿父,我白天演的好不好?我阿母一眼眼看我,我一点儿都没看她。我听你的话,特别听话呢。”
李玉揉她细发,夸她:“桑桑做得好。”
李桑怎么可能不认得雁莳呢?旁人都有母亲,他女儿怎么可能没有呢。李玉对女儿的教育,可是每天一幅雁莳的画像,教李桑认人。他画工了得,皆是当年被雁莳磨出来的。那时太苦了,每想雁莳一次,他就躲回暗室作画。之后一把火烧了那个暗室,事后李玉想到,也颇多遗憾。
那里满满都是他的思念成疾。
而今无所谓了。
为了帮助李桑小朋友认人,李玉硬生生,重新还原出了一个暗室。满暗室都是真人大小的纸画、壁画、绢画、雕塑,若是大人看到,必然觉得可怕,觉得吓人。然李桑小朋友是小孩子,她不觉得真人大小的画像很吓人,她只会觉得好逼真。
她从小听着阿母的故事长大。
阿母的生平成为了她期待的睡前故事。
她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着与阿母重逢的这一天。这将是她从出生开始,第一次真正见到她阿母。李桑小朋友心里紧张,过来前反复问中常侍,自己漂亮不漂亮,可爱不可爱。她担忧阿母不喜欢她,担忧阿母不想认识她……幸亏她有万能的阿父可以求惑。
桑桑小朋友眨着眼:“我这样做,阿母真的会回来我身边么?我都不理她啊,她怎么会理我呢?阿父,我不明白。”
李玉对女儿的教育非常的简单直接——
他道:“相不相信我的手段?”
李桑声音软糯:“嗯,相信。”
他再道:“我失过手么?”
李桑想了一会儿:“没有!”
他:“那我能把你阿母带回来么?”
李桑小朋友顿时对未来充满了盲目的乐观,大声道:“能!”
突然,哐一声,门帘被掀开。李桑小朋友擡眼,一下子慌张。因为她看到自己的阿母一身战袍,威风赫赫地站在帐门口。雁莳英气勃勃,她之飒爽英姿,哪怕是弓着身,两手搭在膝上,喘着气,满头大汗,目光如鹰隼,紧盯李玉——李桑小朋友都心跳加速,觉得阿母好俊。
她从没见过像她阿母这般俊俏的女郎。
比男的还像男的。
特别让人心动。
李桑小朋友心慌慌地看着来人,绷着小脸,努力平顺自己呼吸。她心想:我我我我不能紧张,不能露怯,不能吓着我阿母。啊,我还漂亮不漂亮,还可爱不可爱?阿父真坏,居然没告诉我阿母会闯进来。我我我吃饭时嘴角有没有粘饭粒?我要是太丑了,阿母嫌弃我了,那可怎么办?
雁莳喘着气,擦把额上的汗,她慢慢站直,盯着李玉父女。她手心渗汗,心中因之前的想法,又沉重,又轻松。
雁莳走过来,目光如炬,喃声:“我、我有一个决定要和你说……”
李玉打断她:“桑桑,站起来。”
坐在李玉怀里的李桑小朋友听话地“哦”一声,站了起来。
李玉眼睛看着雁莳:“往右转,走十步。”
李桑小朋友走出了小案后,站到了灯树下。灯树光亮,照着她精致婉婉的脸蛋,和湖水般清亮的大眼睛。
李玉再说:“桑桑,闭上眼。”
李玉非常会教育小孩子,他话出,李桑就两手遮住了眼睛。
雁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顿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她心里想:这是训练小狗呢。训练小狗也没这么听话吧?李玉这真是、真是……
李玉撩袍,站了起来。他宽松衣袍拂过案上的书简,走出小案。雁莳怔忡时,他悠悠然,几步走到了雁莳面前,与雁莳面对面。雁莳目不转睛,李玉擡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亲上了她的嘴角。
雁莳的呼吸,一下子停滞。
后脑勺被温温手心扣着。
口鼻全是青年的气息。
她的一颗心飞上天,激荡之意让她大脑昏昏然,全身发抖。她好像变傻了,她忽然就不知所措。而她被亲吻,她盯着近在眼前的青年面容。他与她唇相贴,喃喃自语,声音含糊:“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决定。十年给我,十年给你。可好?”
雁莳眸子瞠起。浑身发抖,血液喷张,她欲生,又欲死。千秋万代,万古长流。那一腔滚烫如浆的情意,汩汩淌下——
她听到李桑小朋友奶声奶气问:“好了没?还要闭眼么?”
李玉没来得及说话,雁莳大喝一声:“继续闭眼!”
雁将军气势之足之强,吓得刚放下手的李桑连忙继续捂着眼睛。而雁将军擡手抱住青年,热情地加深这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一章玉燕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