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不行,便取兵道。
寒冬腊月,大军拔营,跟随长公主殿下一行出行。他们在半途果真遭遇敌军,李皎依靠地形优势和对方绕路。气候严寒,冰冻三尺,不到一万的人马对上对方数万大军,随着时日推移,渐渐变得吃力。
北上军队未至、北冥又一时赶不到,己方军士中几位将军脸色灰白,只李皎尚且沉着。打了整整一日,李皎这方退到了黄河边。他们白日歼敌无数,精神和身体皆已疲惫。一部分人出去巡逻,另一部分人原地驻扎。
旁边便是冰封千里的黄河,朔风拂面,凛冽如刀。
火堆烧起来,李皎拿着一幅地形图与几位将军同看。情势紧张,几人皆沉默不语,只听得篝火荜拨声。郁明坐在李皎旁边烤食物,他对战略战术无动于衷,这些自有李皎他们操心,他光负责打杀便是;再远一些,有将士把冰水砸出一个洞,李明雪和江唯言站在洞口,李明雪怀中仍然紧紧抱着郁呦呦,几人在看将士取水用。
李皎:“今晚也许会有场硬仗,让将士们吃饱饭,好打起精神。”
有将军沉吟:“凉国数万大军南下,尚未渡过黄河,有他们不熟悉地形的缘故。他们也累了一天,晚上未必有精神与我等周旋。殿下也许不必这么担心。”
李皎沉默不语,她擡头,看向四方高山。
黄河地势险要,涨水时波澜壮阔汹涌磅礴。九曲连环,万丈狂澜拔地起,绝非传说。如今只是河水冰冻,让这片地显得平静辽阔。四野入暮,冰水清冷,如安静的女神般,藏于黑黝黝的夜色中。
李皎站起来,广袖拂衣,长发如云。她望着河面,再望周山,心里一突:“这般地势,若要偷袭,实在是好选择。”
她不敢小瞧敌方,她皱着眉,想若自己是敌方将领,会如何袭击。她望着冰水,耳边听到幼子与李明雪咯咯玩笑声。她盯着冰水盯得时间长了,跨腿坐在一边边听他们说话边烤肉的郁明都做完了自己的工作,郁明走来,手搭在她肩上:“怎么了?”
李皎沿着边缘走动,盯着黄河冰封,层叠反复,地势高低曲折,其下雄壮之水被厚冰冻住,冽冽寒气随夜色加深而变得更浓。
郁明跟李皎一起去看水——他闲适的表情一凝,面色微变。
“不好!”
第一时间,郁明搂着李皎往后急退,飞跃回军士中。李皎被他箍入怀一瞬,鼻尖撞上他胸膛,头被撞得微晕。
“乓——”
李皎来不及责怪郁明,郁明带她往后退的时候,四面八方传来水柱破水而出声。先前她与郁明站立的地方,冰块裂开,蜿蜒向军士中心。突突突的破水声惊得所有人站起,看到四方水破开,有黑衣敌士破水而出。
敌方在水下掩藏了许久,乍出水面,手中□□撕开,黑箭如雨点,砸向中间的将士。
李皎:“有敌来袭,诸位听令!”
四面黄河怒水滔滔,大部分河面被冰封着,也有被破开的冰块孤零零地漂浮在水上。不知河面下还有什么危机,诸人最好不要踩冰面作战。将士们起身,与四周水底冲出来的凉国将士交手。夜色黑沉,火把燃燃,李皎快速看周围情形,心里微沉。
此间地势太平阔,被围中间,突围实在不易。
她紧盯一个方向,急声:“往那里突围!”
众人跟随长公主,都是精力疲惫时,都知此战不易,他们边战边退。李皎迅速查看方向,敌方箭支不断射向她,被护在她身边的郁明拦手挥下。众将士大转移,不愿在此和敌交手。敌方人数多过他们,久战非长远之计。大部队转移,匆匆冲向长公主所指的反向。
然峰路一转,水流声震,他们要冲出去的地方,赫然从丛林们冒出无数兵马,拿箭指着他们。
李皎面色微白,寒夜中,她和对方将领,自己曾经的老熟人杨安对上眼。
杨安举弓,寒箭直指山下衣衫飞扬的女郎,冷笑:“拿下李皎!”
杨安叛了大魏,投向凉国。他与李皎夫妻有过节,此一战于旁人来说是对敌,于他来说,更是报仇的好时机。他手指一屈,手中箭支发出。得他之令,四面黑色羽箭纷纷射出。
“啊——”
“啊救命!”
一时间,不少人中招。
李皎面色冷肃,周围人倒一大片,她也被郁明拽着连连退让。前后皆是兵马,敌军交战距离拉近,有无数己方人想冲上去杀敌,却被箭支又迫了回来。郁明面色凝重,一次次挡掉四周的箭,他带着李皎穿梭,与她急声:“必须冲出去!否则只能被围在此!”
李皎点头,高声:“听我号令,往上冲——!”
将士们热血涌上,紧盯射箭方向,冒着敌火往上走。敌强我弱,我强敌退,战事一瞬万变。这边人不断倒下去,更多的人冲上山头。杨安闲适的笑容变了,暗恨道:“换地!继续射箭!”
“往上走!”
“不必再射箭了,上前,与他们交手!”
李皎和杨安的命令一个接一个下,都在赶时间,不同的是一个要冲杀出去,一个则要把敌人留在原地。
不断有人问李皎:“殿下,怎么办?”
李皎额心渗汗,面色仍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地指挥人撤退。
她说:“只要离开这里,上了山,借山势与敌周旋,我军之危机可解。”
李明雪那边也是紧紧搂着郁鹿,脸色雪白地紧跟江唯言的步伐。江唯言身形矫健,武艺高强,任何箭支近他之身,都被他提剑挥开。他不但照顾自己,还得照顾李明雪那两人。一开始气定神闲,随着天光愈发黯淡,他也看出己方情势不太好。
郁鹿小朋友趴在李明雪肩上,原本好奇地睁大眼,看着大家打架。他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甚至看到敌人到几步外,砍刀挥过来,他眼睛仍然明亮大睁,亮晶晶得一目不眨。李明雪短促叫一声,急急往前跑,敌人紧追不舍。江唯言大惊,如风般掠来,一剑将人隔开。他手中剑扫过敌人脖颈,鲜血喷来,几滴血溅在了郁鹿小朋友的脸上。
郁鹿小朋友拍手,咯咯笑起来,兴奋无比。
江唯言心跳急促,不敢再让李明雪抱小孩了。他苦笑,从李明雪怀里接过郁鹿抱在怀中。他一手抱着小孩,回头示意李明雪跟上,再一手提着剑。再听到怀里小孩天真的笑声,他喃声:“真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
他往前方李皎郁明那边看,皱着眉:“你倒是乐得很,你阿父阿母却快要哭了。”
郁明李皎这边,情势确实十分紧张。李皎鼻尖汗水密麻,敌军压来,郁明也渐感觉到吃力。郁明四周一看,见不过半个时辰,己方的人马已经倒了三成。只要敌人一直这么将他们压打下去,借住地势,他们必败。
郁明一把扣住李皎,低头看李皎的眼睛:“皎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李皎抿着唇,心中已经慌乱。她心底沉沉,擡头看郁明。
郁明说:“杨安最恨你我二人,杨安虽然叛了敌,但凉国的将士未必信任他。他的命令如果连续错几次,敌方将士会对他生出不满,执行命令之机就会错过。对方一旦出错,就是我等冲出去的机会。”
李皎心神不宁,郁明平时不参与他们战略的对话,只负责执行命令。然郁明偶尔开口说话,如此时,李皎不安的心被他抚慰。她来不及多想郁明话里的漏洞,有人帮她分析,又强势地看着她,她只点头。
李皎开始与杨安玩捉迷藏的游戏。她不再一味躲着杨安走,而是故意与杨安绕圈子。几次下来,杨安的命令虽然次次针对李皎这边,但绕的圈子大了,凉**士们有些人开始不服气。
李皎看到地方阵型微乱,心里一跳:机会来了!
郁明高吼,拔地而起长刀挥出:“走!”
他将李皎往前一推,将她推入一个将军那里。郁明转身跃入敌军,长刀在手,奋勇在前。数军士跟随他,转身冲入敌阵。形势发生变化,杨安这边愕然看到对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军马与李皎一起向上冲来,另一部分转身,掠向身后的万剑千刀,投身于光影交错中。
李皎惊愕回头:“郁郎!”
她的手腕被身边威猛的将军拽住,将军怒吼:“殿下不知驸马何意?快走!”
李皎无法,数千兵马跟在后,郁明带人冲入敌阵打乱敌方的包围,这等好机会给了她,她若是再带人回去,就枉费郁明的心思。郁明站在河水边,踩着碎裂的冰块,回头看一眼被人带走的妻子一行人。他沉着面,持刀飞掠,迎向山上已换了方位的杨安。
杨安大惊!
郁明之武功,他早领略过一回。他对郁明产生了恐怖的心理阴影,眼看郁明提刀而上,他尖声高喊:“拦住他!拦住他!”
“杀了他!别管李皎了,杀了他!”
“别躲开!包围他!别让他冲出来!”
“没什么好怕的,我们稳操胜券!”
周围几个凉国将军别目看声音发抖、呼吸沉重、牙齿打颤的杨安,心想:这也真是个人才。敌军统共几百个人,冲过来的也就郁明一个人,杨安能喊得像是敌人千军万马一样,这得多紧张啊?
他们懒洋洋地擡弓,想一个青年而已,何必这么怕?
下一瞬,当手中弓箭渐次被夺,众人大惊失色,知道己方遇到了什么样的人物,几个将军跟着杨安一起紧张:“拦住他!抓住他!杀了他!”
“对对对,包围他!”
郁明以一人之力,硬扛百人。杨安对他有极深的恐惧,当他横刀亮剑所向披靡时,无数刀剑光挥在郁明身上。他终是一己之力,无法与真正的千军万马相抗衡。杨安盯着河水——
“下水!到水下!”
李皎被人相护上山,这边山上留着的敌人人数少,飞快被歼灭。李皎回头,看到青年郎君被围在中间,周围黑压压的武器全都向他身上招呼。捕鱼大网从天而降,罩向青年。四方共兜网的敌军下水,将郁明往黄河中拖去。
“哐——”
又有冰块砸破。
黄河染血,周围己方尸体倒在冰块上,在水面上漂浮。
李皎脸色雪白,全身冰凉。
身边人脚步杂乱:“快走,快走!”
他们很快上了山,后方小部分人追来,被人杀掉。他们借着山中复杂的地形掩藏,等到安全时,数人跌坐在地,累得气喘吁吁。郁鹿这会儿终于察觉不对劲了,他小脸重新埋入发着抖的李明雪怀中,怯怯地从肩头擡眼皮去看周围人。
他小小的一团躲在小娘子怀里不敢说话,直到一道茶色冬衫的女郎身形走过来,他才露出笑脸,伸手讨抱。
郁鹿小朋友脆脆喊道:“阿母!”
江唯言等人靠在山岩上,迅速站直,看李皎走过来,将郁鹿搂于怀中。几个将军围过来,李皎问他们己方人数,距离北冥远近,援军何时能到之类的问题。她虽然面色不太好,心神看上去尚好。将军一一答了,宽慰她:“郁大侠武功高强,想必不会有事,我等先冲出去,等着他便是。”
李皎摇了摇头。
将军不解何意,正要问时,李皎已轻声开口:“杨安与我夫君有仇,他报仇心切,才肯放过我们这些人,将兵力对着我夫君。我夫君落在后方,实在危险。”
听她之意,是要救人。
将军大惊:“但是——”
李皎脸色苍白:“只给我百人便可。”
“我答应过他,绝不再抛弃他。不管是何种意义上的抛弃。”
她站到黄河边,她吹着凛冽寒风,她不由地想到了无缘相见的五年前的战事。那时郁明便被逼到此地,求助无援,落水废手。他纵是武艺强悍,仍寡不敌众。李皎方才回头,看到他落入水中,她想象中的当年情形,便一次次浮在脑海里。
李皎低头,与怀中幼子明灿的双眸对上。
她俯下脸,亲一下郁鹿的额头。郁鹿睫毛浓长,与他父亲一模一样。豆大的冰凉泪水落在他小脸上,他听到李皎的声音:“呦呦,阿母爱你。”
郁鹿眨眨眼。
“可是阿母必须回去救你阿父。”
“你先去北冥,阿父阿母随后再与你汇合……”
郁鹿侧着耳,认真地听李皎的话。他能听懂的大人话越来越多,李皎的眼泪落在他脸上,他扁着嘴,也想哭泣。李皎狠下心,将啜泣的呦呦交还给江唯言:“打仗时带着呦呦终究是拖累,几位将军在此寻机会相助,江郎你和明雪带呦呦先走。你三人目标小,敌人又不认得你们,你们先去北冥求救。”
李皎看着江唯言,向他欠身一拜:“江郎,我将我儿性命托付于你。我能信任你么?”
江唯言与李皎目光对上。
他定定地看着这个眼神坚定、一旦有了主意便无人能拉回的美丽女郎。她之风采气度,如山如河,山水重逢,时光不老。她立在月色下,寂静不动,春水渐生。江唯言看着她,就如同看到他们还在一起时,她如何地信任他,如何一次次把性命交付于他。最开始的时候,她尚不肯定郁明会不会出卖她,她都没有怀疑过江唯言……
而今,李皎迟疑下,还是愿意把郁鹿的性命托付给他。
江唯言接过郁呦呦,颔首淡道:“殿下放心,臣会用性命担保小郎君……殿下,不如留下明雪。”
李皎踟蹰了会儿,也担心江唯言再次背叛她。但她摇头:“不必了。君子之道,不行小人之法。”江唯言若再负她,但凡她活着,必千里追杀他。
李皎是长公主殿下,她临行安排好所有人事,带人重新下山,将士们无人能阻拦。将士们答应在山上射箭,好干扰敌人,给李皎救人的机会。李皎这方安排诸事,郁明那边已经下了水。留下的人少,时辰推后,争时夺刻,与敌厮杀的大魏兵马皆被砍倒。
杨安一面派人去找李皎,他大部分的精力,仍放在郁明身上。他与诸位将士站在黄河边,站在猎猎风中。他双眼血红,仇恨地盯着冰面——“除掉郁明!我们就能除掉一大患!”
郁明被拽入黄河水底,兜网罩在他身上。兜网让他行动受阻,几次出手机会都因此发生偏差。黄河下水流急如瀑,远非平静冰面可比。诸人在水下交战,郁明硬是凭着一己之力,再杀数人。但他手臂也被砍了好几刀,四肢被人拽着往下走。他在水中游动,双腿蹬起踢开人。
他只有一人,敌方却可以轮换。
水下无空气,郁明纵是气息绵长,在水下与人交战,体内内力冲撞,耗力极大,他面色越来越白。
敌方誓要让他死在水下。
郁明武器丢掉,手去扯身上的兜网。他的两只手臂和两条腿都被人拽住,终于,他承受不住,水泡飞冒,气息泄出。周围人大喜,再次换人,一些人浮上去换气,一些人重新下水。
噗通——
几声落水声,在诸人耳中,听起来不甚重要。
但岸上的杨安等人目光凝住,大喜——“李皎?!她又回来了?太好了!”
“快!全都下水!杀了他们夫妻二人!”
纵是知道此间危险,不值得旁人性命交托。但是李皎却并无旁的法子,她眼睁睁看郁明落难,她焉能不救?
郁明脸色发青,越往下沉,他蹬得越厉害。他想往上浮,周围拉着他的人却不肯放过他。郁明与这几个人交手,直接上手扣住对方咽喉。血水流窜,在水下如花开般绚烂。忽然间,周围扣住郁明的人往后倒去,放开了郁明的身体。
郁明惊愕,看到前方搂着他拖拽的人轰然往后倒,血从胸口滴出,人被卷去河水深处。那人倒下去飘在水中,那人后,女郎长发散开,脸色苍白地游过来。她手里握着匕首,匕首上带血。方才那刀,竟是由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郎所刺。
周围大魏将士们与李皎一同下水,和凉**人缠斗。
李皎游过来,搂住郁明。她抱住他腰,看他面色青白,便俯口过去,将气渡给他。郁明脸色难看,冷然看她,气恼她竟然回来了。他做此牺牲,原本是要她走的。大敌当前,情势危急,郁明双目沉下。水下无法交流,他与李皎互看一眼,已猜出李皎的心意。
他用眼神问她:你回来干什么?我拖住敌人让你们走,难道是为了救别人,反而留下你?
李皎眸子温和而坚定,用匕首去替他砍身上的兜网:感君深情不易,是故千里相随。
他们在黑暗中对望,长发拂散,望进彼此眼中。千古情意如海难以歌颂,言语又岂能道出?
郁明心中一震,双目微红,将李皎紧抱入怀。他绷着脸,扣住李皎的手腕,反手夺过她手里的匕首。他挥动匕首砍掉自己身上被覆的兜网,带着李皎游出去。中途向上出了水面,二人换气时,头顶箭支簌簌簌落水。周围下饺子般不断有人下水,郁明和李皎再埋入水下。二人水性都不错,但郁明就是武功盖世,面对上方那些想杀他二人的人,也拼杀不出去。
何况身边有一个李皎。
两人在水下与敌交战。
水下世界千变万化,一边游水,一边缠杀。人不断下水,黑衣人向他们逼来。郁明和李皎只能向没有敌人的那方世界游去。水下忽然卷起一阵浪潮,在水深处,岸上竟毫无动静。
岸上无视山头射来的箭,杨安尚在高喊:“都下去!杀了他们!”
水下的郁明和李皎,混混沌沌无法摆脱,被卷入了浪潮中。敌人的剑眼看在前,十来个人围过来,郁明已做好再次拼杀的机会,浪潮卷来,二人陷入其中,瞬间被移了去。敌军愕然,互相看一眼,对水下的浪潮有些警惕。但上方军令再下,他们只好追上去。
敌军追得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也被卷入浪潮中。
郁明和李皎二人被卷在潮中,郁明紧抱着李皎,才没有被滔滔沸腾之水分离。浪潮势大,移天换地,几个呼吸间,他们便远离那方。浪潮渐弱,郁明提气,趁着水势低伏时带着李皎游出旋涡。眼看不远处,敌军再次追来。郁明和李皎无奈,互相看一眼,郁明给李皎渡了口气后,两人再次往下游去。
怎么办?
这么多的人,岸上也那么多人!
单枪匹马,如何杀出去?
他们现在就剩下两个人啊!
水下潮流波动生起,李皎猛拽住郁明的手,唯恐是先前的浪潮再来一波,他二人未必能躲过去。郁明比她五感强大,李皎后怕之时,郁明已经认出这般潮动,绝非旋涡。
却像是、像是……
他神色一动,拉着李皎往波澜生起的方向游去,越往下,水势越急,那波动便越剧烈。
最终,水流猛烈似虎出行,郁明和李皎在两块石头间,看到了这阵波动所起的原因——
一柄巍峨长刀,横亘在二石间,刀身通黑,光华凛冽。
四周水流被此刀之势所卷,发生变化,纷纷奔涌,又纷纷避让。
此刀横于二人面前,光华璀璨!
暗潮涌动,郁明和李皎目色亮起,他们越游越近,认出了此刀——望山明。
五年前,被郁明丢在黄河中、遍寻不到的那把刀!那把与世无争的神刀,那把被他们找寻、被人传颂百年的刀器!它寂静地在黄河中,搅动一方水势,沉默地等待某一日破水回归之机!
“望山明”与二人碰面,无声的情绪在彼此间流转。水若流光,一时间气息凝滞,胸膛中激荡的情怀,在郁明和李皎对视的瞬间,勃然升腾!我望山明,望山明在此,天下孰人能敌?
柳暗花明,刀影成海。他们命不该绝于此!
汩汩躁动黄水,倒悬倾注,阻挡他们的路。郁明松开李皎的手,迫不及待地游过去握住刀柄。
手握上去,刀身震得周围水流再动。那势无声无息荡起,李皎被浮得往后退开。
郁明再提握,刀身猛动——
光华流动,从握刀之处延伸向周边,刀起风动,一时间云海四荡!
天上无星有月,月华黯然,远古又神秘,照耀寂静无声的广阔河道。
黄河滚滚,气势庞大。上方杨安等人紧张地盯着冰面。忽然,如丝如缕,有若有若无的气息从水下窜动,不安的情绪让人惊恐。丝丝缕缕的破冰声初时轻微,后声如雷鸣,如破空。
“磅——”
四面八方,绵延不绝,冰面破开,非之前的偶尔几片,此时是大片大片地裂开。黄河之水滔滔喷出,飞蹿向上,青年男女提刀而出。刹那间,风云怒起,皓月亮空。水流湍急,黄河破冰,裂开的冰往四面溅开。滚动黄河水惊天动地,一把银色拔地而起,宏大无比的刀光映月,似银星成河,似战鼓笃笃,似巨龙游走,挟雷裹电——
流光若火,涛走云飞!深情不易,千里相随。是故,望山明出,银河烂烂。
“啊!”
周围人狂叫,只被刀势一冲,便惨叫着纷纷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望山明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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