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悬月当空,人如木偶般互相搀扶着,在宫殿中趔趄躲藏。身前一盏微黄灯笼,灯罩上沾染草屑泥土。灯笼幽光微弱,即将暗下。头顶有丛丛树影相浮,夜露浓雾将树叶压得沉甸甸,委顿地弯下树枝,与从树下走过的女郎打个照面。
洛女脸色雪白,掐扶着宫女的手,颤巍巍地悄悄回了长秋宫。宫室凄冷,众奴皆入眠。二女从后门回到皇后的寝殿中,贴身宫女不敢多话,发着抖弓身退出去,喊人放水之类的。隔着重帷,洛女听到断续的说话声:“殿下梦魇了,要洗浴一下,我服侍着便好。”
那轻轻的说话声,在洛女耳中越来越响,铺天盖地,仿佛变成无数闲言碎语,都朝着她一个人!
她全身颤抖,发狠将床头古物架推翻。一架子刺绣瓶罐摔倒,霹雳哐当砸了一地。宫女们听到声音,匆忙来看。她们止在屏风后,隐约看到皇后殿下瘫坐在冰凉地面上,捂着脸大哭。那女郎捂脸哭泣,声音凄楚,宫女们从未见殿下这么失态过。她们不顾先前宫女的阻止,冲进来查看殿下,七嘴八舌地问了一通——
“殿下怎么了?”
“殿下哭什么?”
一宫女搂抱洛女时,眼尖地摸到皇后的鬓发间潮湿的草屑。她手指尖一抖,寒气从指腹流入血液,传遍全身。此宫女身子僵硬,想殿下不是在睡觉么,何以鬓发潮湿,还沾了不该有的东西?宫闱之事向来不能深想,此女发愣时,忽看到洛女双目冰冷阴森地看着她——她一个抖,跪了下去。
洛女喊:“她拽痛了我头发!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众女深吸口气,那宫女忙磕头求饶。咚咚咚的声音催得人心发闷,然洛女只是捂着脸哭。可怜宫女磕头磕得满头血,却仍是被人拖了下去。
宫女们不敢再说话了,她们服侍着洛女坐回床上。洛女哽咽着扶额头,忽问:“我下午时让人去宣室殿送帖子,说晚上想与陛下谈谈。我睡久了,忘了过去,陛下有来看我吗?”
宫女答:“没有。”
洛女手揪紧身下被褥,眸中噙着两汪泪。她擡起头,不肯死心地继续问:“那他有派人来传话吗?有提到我吗?我晚上宴席退的这么早,他没有派人来训斥我吗?我没有陪太皇太后回佛堂去,他就不生气吗?”
宫女们被洛女问得低下头,但是不管皇后怎么问,答案都始终只有一个——“没有。”
洛女:“……”
她怔怔然看着虚空,美目迷离,无法聚光。她如失明人一般,只知道痴看着远方。而看着看着,她忽然大笑起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宫女们惊恐的目光中,她笑着笑着,又开始掉眼泪。洛女趴在床上,惨然道:“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他从来不在乎我,从来不关心我!我于他就如空气般,我好不好,只要不惹到他,他都不想知道我在做什么!他又不来看我,他连训我都懒得训。”
“我在他眼中,一点地位都没有!”
“李玉!李玉!我恨你!你不得好……”
宫女们七手八脚地去捂住皇后的嘴,她们吓出了一身汗:“殿下慎言!这种话不能乱说!”
洛女不说了,她趴在床上哭泣。众女惶惶不知如何劝,最后全被那个与洛女一同出门的贴身宫女劝了出去。贴身宫女赶走所有人,回来时,洛女还在哭。洛女心中之痛,谁又能理解一二分呢?
她夫君对她不闻不问,她好歹是个皇后,她的一言一行本该被皇帝时时派人看着。但是没有。李玉从来不关心长秋宫的事,从来不往她这里派人。以至于她偷偷出了一趟,再偷偷回来,李玉完全不知情!她被他四叔强了,他也不知道!李玉曾经不管她,洛女难过无比;但今夜,恰恰是因为他不管,她才能逃过一劫!
洛女真是恨他啊!若非他总不在意她,她如何能被那个晋王强了去?多么可笑!这还是在未央宫,她还是皇后!
那个晋王算什么东西?他那么肥,那么沉,看着她的目光那么恶心!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李玉。洛女多喜欢李玉啊,李玉不言不语地坐着,洛女盯着他俊冷侧脸就能看得忘了时辰;李玉他稍微待她好些,稍微笑一笑,洛女心中就有说不出的快活涌上来!李玉一言一行都让洛女喜欢,他每回作秀时,握着洛女手时,洛女袖中的手都在发抖。
但是那个晋王!
他摸遍了她全身!
他猥.亵了她!
她尚没有被李玉碰过身子,就已失去了清白。当她身子发僵,当晋王进入她身体遭遇阻碍时,晋王震惊又狂喜的表情,洛女永不会忘!她摇着头流泪,她打他踹他咬他,她哀求他退出去。她不能失去清白啊!李玉从来没碰过她,她若是连处子之身都没有了,她再也无法接近李玉了!
此年代确实没有女子贞洁被毁、便要死要活一说,然洛女和李玉都心知肚明的事,洛女忽然破了身,李玉一碰她,便会什么都知道了!
晋王不光在毁洛女名节,他还断了洛女和李玉的所有可能性……
晋王将她压在身下,当发现她是完壁之身时,他心中之震撼,难以言说。他无法理解李玉是什么毛病,放着这样的美人在后宫中摧残年华,就是不碰。李玉不碰,正好便宜了他!美人在身下哭得喘不过气,晋王心中生起无限柔情。女孩和女人在男人的心里地位到底不一样,晋王将洛女抱在怀中,急迫地吻去她脸上的泪,喃喃道:“莫哭莫哭,侄媳妇,我那侄儿不疼你,还有叔叔我啊。你这般的美人,合该归我啊……”
他的脸尚有英俊底子,却被痴肥毁掉。洛女看他一眼就觉恶心,她索性闭了眼,想象自己身上的男人是李玉,才能稍微好过些。
晃动中,进出中,她的鬓发乱了,妆容晕了。她瑟缩地弓着身子,身体每一寸都如被凌迟般。她闭着眼流泪,知道某些东西已永远离开了她。
她的夫君李玉……
她大概真的只能沿着李玉给她划出来的悲惨路线走了,她再不可能从李玉身上得到真爱了……
贴身宫女服侍着洛女入汤浴清洗身子,洛女还在抽抽搭搭。贴身宫女厌烦无比,洛女还伤心,难道她一个宫女不怕么?当她看到洛女斗篷上的处.子血时,宫女全身冰冷,皇后当着她的面被凌.辱,她的死期要到了!
但是不甘心!
宫女抓着殿下的肩,让洛女擡头认真对待这件事:“殿下,这两日告病,不要出门了!婢子让人去皇帝宫中,悄悄给黄门银钱,把我们的拜帖拿了回来。我们看两日,看陛下会不会问这事……”以她在皇帝对皇后一事的了解,陛下多半根本不会管这事,只要皇帝不过问,今晚之事就能瞒住了,“殿下去讨好一下太皇太后,说您想念宫外随便什么糕点,让婢子出宫去买。太皇太后这两日心情好,多半就应了。婢子为殿下买来避子汤……殿下赶紧喝了!殿下,这个……万一有孩子,您万万不能要!”
洛女心中无主意,宫女说得头头是道,她勉强定神,点头听了。
洛女颤声:“今晚之事,会瞒住吗?”
“殿下不要跟任何人说,便是您母家也不能说!晋王强了自己的侄媳妇,他也不敢声张。我们便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去……殿下,婢子要多嘴一句,多亏陛下不喜爱您,不关注我们长秋宫。我们才有可能把此事瞒下!不然,哪怕是太皇太后宫殿中的事,都瞒不过陛下。那我们才惨了。”
洛女强笑一下。
又见宫女狠狠心,劝她道:“日后,殿下与陛下……少来往吧。您心性单纯,莫被陛下看出了痕迹。”
洛女屈辱般地点头,宫女所说,正是她心中最难过之事。她受此辱,如何还敢如往日般缠着李玉?往日她是他妻,她有正当理由央他与她同睡,现在、现在……洛女将脸埋入清水中,心想多亏他从来厌她近身啊。
洛女喃声:“真可笑。有朝一日,我倒要感谢他恶我至深了。”
宫女:“以后这种话,殿下也不要说了。”
“……那我日后怎么办?”洛女怔怔然,“我真要无夫无子一辈子么?就像李玉希望的那样?我被他折磨一辈子么?我……”
这种事,哪是宫女敢想的?宫女不过是为着自己的前程考虑,怕皇后连累到自己。皇后这般没有主意,宫女硬着头皮道:“这个,容婢子再想想……”
主仆二人叙话一宿,宫女终于稳定下皇后的情绪。她服侍洛女上床休息,视线无意瞥到洛女酥.胸上被男人大力抓出的红痕,她心中同情地叹口气,放下帷帐,退了下去。在她走后,洛女面无表情地睁开眼,望着帷帐半天,呓语般道:“我自然想把此事瞒下去,但这宫里除了我,还有你知道这事啊。你是我贴身宫女,我今晚已经杖杀了一个宫女,我不想杀你。但是为了保全我自己,我只能杀你了……待你帮我解决完这事,我就得送你上路了。”
“你别怪我心狠,我这个皇后,作的实在太可怜了。你走之后,我会托人照顾好你家人的。你若怪,便怪李玉,怪晋王吧。我都是被逼的……”
她的低低呓语说给她自己听,说着说着,她脑海中再浮现那桩恶心事。她素来觉得此事甚美,想与李玉琴瑟和鸣。到今日,她方觉此事是何等的污秽。洛女用被褥罩住头,躲在被褥中发抖。她夜里混沌睡了两三次,又醒了几次。做了一晚上噩梦,被吓了一晚上,次日,洛女便发烧生病了。
如此,她倒真不得不向太皇太后告罪了。索性太皇太后本就不喜欢洛女,又刚有了晋王一家子这个新欢,皇后不来就不来吧。倒是晋王听说皇后病倒后,神色怪异地关心了两句。然太皇太后明显没兴趣提皇后,晋王察觉到他们关系不怎么和谐,便察言观色地闭了嘴。
如洛女自嘲的那般,李玉是真不知道长秋宫发生的事。他的皇后病不病,对他来说,不影响朝政,李玉都不会问。而宣室殿服侍的黄门们也乖觉,陛下从不问皇后,皇后那拜帖静悄悄地送来,再静悄悄地拿走,都没有一人敢讨嫌地去汇报给陛下。陛下根本不关心,一听皇后之名还厌烦,他们何必惹恼陛下呢?
李玉心中,也就装得下少数几个人罢了。
必然在李玉心中有一席之地的长公主李皎,这两天也没有进宫去。太皇太后和晋王这正是感情最热络的时候,她便不去打扰了。廷尉那边报告说杨家之案有了新进展,李皎坐上马车去旁听。诏狱中设了小案给李皎,隔一道墙,李皎一边翻看着廷尉整理出来的宗卷,一边听那边对杨婴的提审——
吏员:“……这么说,刺杀长公主之事,确实是杨家联络了夜阁,下的手?”
杨婴微笑:“是杨家。不过我只出手了第一次,就是殿下寻到那幅画的那次。之后两次都是我大兄出的手,他借我的势,又把证据多多少少地扔到我身上,迷惑你们。这样你们注意力在我身上,他逃离长安就容易多了。”
“你为何要杀长公主?”
“我本心是不愿意杀的。但我母方与我大兄一直逼迫我,威胁我,我没办法反抗他们……不过我心向陛下,心向大魏,我还是要反抗反抗的。所以你们才能找到证据,才能抓捕杨氏归案。”
“我们如何证实你所言为真?那证据也都被你大兄毁了啊。”
杨婴指导他:“你去我院中,院中东南角有棵枯树,往下挖一丈,便能挖到我这些年偷藏的东西。我还有个姆妈,几年前被我寻理由放出了府。她手里也有些东西……别这样看我,狡兔三窟嘛,我大兄常年拿我当工具用,我二兄不在家帮不了我,我早知道有东窗事发一日,自然得早做准备了。”
廷尉中的吏员低头记录,哼笑了一声。
杨婴问:“不知各位审问完我姆妈后,会如何对她?”
小吏:“你说呢?”
杨婴欣然道:“那就杀了她吧。”
小吏:“……!”
他猛地擡头,瞪向那女郎。杨婴莞尔一笑:“别生气,开个玩笑嘛。”
李皎听了一番,眸中波光微扬,坐不下去了。杨婴是真的不紧张啊,审案中,她还能开玩笑。要么是她确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么是她确信她隐瞒的东西,凭廷尉是查不出来的。李皎听得差不多了,因杨婴太配合,也摸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李皎让明珠拿过宗卷,打算回府再看。她走过一墙之隔后的牢狱,临去前看了杨婴一下。
牢中光线暗黑,坐牢的女子大多骂骂咧咧,憔悴后怕。杨婴与众不同,她的贵女作风,到了狱中还是一样。仪容整齐,乌发如云,她跪坐在稻草上,双手被铁链拴着。廷尉问什么,杨婴答什么,一点花架子都没有。坐在暗中的杨婴看到了走过牢门的长公主殿下,她还颔首轻笑,向李皎致意。
李皎回以点头致意,离开了诏狱。
出了诏狱,她与明珠在清新的空气中站半天。李皎揉了揉额角:“别审了。审不出什么新东西。让林白过来一趟,带杨婴出去吧。我想看看出了牢狱,杨婴是不是真如她自己说的那般清白。”
明珠问:“不等擒拿回杨大郎,与杨婴对质公簿吗?”
李皎:“那样的话,杨婴的罪放到明面上,就离不开牢狱了。我是想放她出来,看能不能捞到更大的鱼。此女不简单,我看不出她是好是坏,希望我只是想的多了。”
明珠点头,下去安排了。
时到十月,秋风再起,寒气更深一重。李皎站在风中,仰望万里无云。明珠去吩咐马车过来,李皎抱臂立于风口,怅想远在千里的夫君:他可有寻到杨大郎?可曾吃好穿好?长安已经入了秋,再往北,天就更冷了。
说来可笑,郁明在的时候,李皎每晚不想与他睡在一起,在两人之间划出楚汉线,谁也不越雷池半步。郁明与她闹来闹去,闹到现在,他人走了,把整张床空给她一人睡了,李皎反而开始失眠睡不着了……
李皎暗恼郁明:出个远门而已,又不是死了。怎么一封家书都不捎?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不好写信,你是手断了吗,每天写几个字能累着你?
出个门就跟失踪了似的,太讨厌了!
郁明的手没有断,写几个字也累不着他。怪只怪杨大郎杨安早想到自己出京,大魏会派兵来追。当他过蓝田,发现关卡全被封了后,就明白大魏是要拦着自己,不许自己离境了。虽然这个时间比杨安预料的要早些,杨安心里仍是有计划了。他换了容貌衣着,扮作商人,一路走荒僻的地方,关卡能躲就躲。
郁明有丰富的江湖经验!基本杨安走的荒僻地,他都能带人跟上。郁闷的就是太荒僻了,还越追越偏,追到后期,常常走一天都碰不到一个人。郁明满肚子怨气,他给李皎写了厚厚的信,没有一封能送出去!
天那么冷,他每天晚上哆哆嗦嗦地写信,难道他手不会冻僵吗?
杨安太操蛋了!
郁明恼怒下,要与他的好兄弟雁莳痛骂杨安一通。然自出了长安,雁莳一直不在状态,天天恍神。雁莳托着腮帮,不论是骑马还是休憩,都在神游天外,不知想些什么。那天大难题,想得她头痛,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噙笑,如疯子般。郁明算是看透了,雁莳对杨安出不出大魏、进不进大漠完全不关心。这人算是半废了!一路找人,只能靠郁明自己!
郁明算下时间,狠下心,他必须要早日抓到这个人!
他还有怀孕的妻子等在长安呢!他可不想在外混沌数月,等回去的时候孩子都生了!
郁明硬下心肠,一路紧追杨安,带着将士们专往刁钻的地方钻。将士们苦不堪言,跟雁将军抱怨。但是雁将军没空理会。郁明也确实好本事,几次都碰到了杨安,几次在擦肩而过时差点抓到人。但杨安手段了得,既带着一些暗器,又有一众忠诚扈从保护。杨安一行人与郁明的人相斗,杨安趁乱逃走。
郁明抱胸冷笑:逃,继续逃!看是你跑得快,还是老子追得快!
到了边关混杂处,各国人来往频繁。杨安选的不是官道,算是边关的灰暗场所,属于各国皆不管、商人偷渡的地方。到了这里,离出关只剩一步,杨安混入人群,再次成功掩去了踪迹。郁明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他与一行将士站在古道上,冷眼望去。他们的装束,皮甲厚袍,一身肃杀,引得民众们不友好的警惕围观。
郁明了然,拽着众人进了一铺子,出来后,一行军人扮成了赶货的商人。他们用的身份,是一群穷贩在集市中转悠进货,想买些稀奇货物出去卖。集市中大魏、凉国、夏国三国子民皆聚,且尽是凶神恶煞之徒。郁明从路中走过,看这些人,每个人手中恐怕都有些人命。亡命天涯,逃到此地,预备出境。这样的三国交汇处,让雁莳都上了心。
能不惹这些人,尽量不要惹。
雁莳随着郁明在街上走,出神:“奇怪。我知道这地儿,向来是灰暗区。朝廷说要给人一条活路,所以这里我从来不管。我确实知道这里在刀尖上舔血的人不少……但现在看,这人也太多了点吧?”
她吓唬郁明:“小心,说不得又是杨安的阴谋。”
郁明随意一笑,满不在乎:“那就放马过来呗。老子最烦跟他绕绕绕了!出来打一场,老子还怕他不成?”
雁莳:“……郁兄啊,我发现离了长安,你脾气暴躁不少,有些吓人啊。”
对方不以为然地继续往前走,即使着粗布衣裳,穿得鼓囊囊如北地商人,然那修长背影、宽肩劲腰,仍秀颀无比。郁明天生的相貌好、身材好,他就是扮得再普通,那身段一出,周围人都要掂量掂量。
夕阳融金,余晖金灿。人来人往,边关女子们被迷了一脸,雁莳也捧着腮帮被迷了一脸:艹,光一个背影都好看得要死!这男人太骚了!
雁莳发着呆,忽见前方已与她拉开一段距离的郁明脚尖一转,往街头的茶棚走去。郁明慢悠悠地进入茶棚,目光在食客中扫一圈,他走到一人身后,手搭在对方肩上。对方肩膀慢慢僵住,听到青年含笑的声音:“杨大郎,多日不见,请我杯茶喝?”
郁明嘴角的笑不变,戳一戳人肩。哐!他上脚踹开案木,一脚踩在矮凳上!逆着光,青年英朗面孔压下,长眉秀目皱起,弯身阴森道:“躲啊!你再躲啊!有本事躲老子一辈子啊?”他一肚子火气,抓过案上的碗往下摔去。这般凶狠悍然劲,让被他堵住的人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已经从俊朗翩然贵族郎君打扮成了做苦力的掏粪工的杨安握着茶碗手指发抖:……这人是狗吗?!我都躲成这样了他还能找到?!
远处将手搭在眼前观看的雁莳:艹!
她身后的将士们:我去!
啪!
茶碗砸地,如一个信号般,茶棚中诸位郎君跃起,纵向郁明。郁明按住杨安,杨安反手一掌,袖中白.粉往后挥洒。他这小手段太多,当他出手时,郁明便闭了气。几人在空中交换位置,放杨安逃走,扈从们来挡郁明。郁明跃起上案,踩过一排排人肩去追人。半空中,他不忘与身后追来的人过招,他指节修长有力、肌肉劲实健硕,顺风一扫,砰的将身后人击退。青年过廊风般跳出了茶棚,目光紧盯着那还想逃的杨安。
雁莳等人从远追来,乒乒乓乓砸了一路。尘土飞起,人仰马翻,那跑在最前头的女郎高声吼道:“私人恩怨,借个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又帅又能打!一力破万法!二明将是我写的最能打的男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