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无风,有初秋寒气丝丝笼下。马蹄声过街穿巷,行速如雪白电光。骑士们跟随公主府上的扈从长,出了公主府,一路出城,风驰电掣。他们转个弯,绕出一坊,前方视线大阔,一骑人已到了长安有名的玄武大街上。街壁上雕刻的玄武狰狞,石头玄武须发皆张,眯眸盯着长街。其威势森森,栩栩如生。
地面上起了寒霜,一层清冷的絮状白色浮照大地,与天上的明月相对。只在一瞬间,寒霜布满天地,到处一片雪白银光。皎白月色清辉悬挂,人眼可见玄武大街延向两个方向,一个是贵族居住的坊,一个是出城的官道。
顷刻间,郁明勒住马缰,急急将马停了下来。身后数人跟随,不解地急促停下马,向为首那身形矫健有力的威武青年望去。
郁明忽然改了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去城郊与廷尉那些郎君汇合,找寻杨三娘子;一路跟我去杨家。”
“喏!”
骏马再行,骑士们当即分出了两个岔道,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郁明躬身贴着马背,攒紧绕住手腕的缰绳,眼眸眯起,其中神色幽黑,波澜不惊。快速的行动带来小风,刮着脸面。他带领数人转弯,去向杨府。并非郁明忽然灵感乍现,而是他依着经验行事。
郁明有充沛的行走江湖的经验。
当他站在玄武大街上,看着两个不同方向,心中涌起警惕。如博成君所说,杨家大郎对杨三娘有企图,然在博成君逃出来的那一刻,甚至是更早杨家与执金吾配合在长安城中把他当刺客追杀时,杨家已经大厦将倾,摇摇欲坠!那现在对于杨家来说,杀人灭口是一个方法,逃离长安是另一个方法!
杨家大郎不可能不给自己准备后路!
骑士们很快到了杨家府宅门前,杨府在夜中静谧无声,府邸门前驻扎着执金吾的郎君。今夜驻守杨家的执金吾的左中候与杨家有旧,来这里,也算是提防有心之人陷害杨府,所以前来保护。郁明等人下马而走,众郎君立刻持着兵戈,将他们包围。
一众扈从被围在圈中。火把摇晃,郎君们出面。
郁明简单道:“让开!我等是长公主府上扈从,有要事需要前来拜访杨家大郎。”
左中候自是不信。他与杨家交好,那关于杨家和长公主府上的恩怨,想当然,他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他面对郁明等人警醒万分,只觉得是长公主欲要杀人灭口。左中候盯着青年半晌,觉对方身形眼熟,似在哪里见过。眼下不是细想时候,左中候一刻不停回答郁明的话:“无陛下手书,无人能进杨府!”
郁明淡然看他们两眼,一言不发,转头便走,呼啦一下带走了身后的大批扈从。左中候愣然,一众执金吾郎君们茫然四顾。他们原本做好了与对方硬拼的打算,却不想对方忽然就走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人不爽至极。
不管执金吾那边人怎么想,郁明与扈从们绕出了能看到杨家府邸的街巷。他们站在街头角落里,听郁明道:“你们几个人去府门前吸引执金吾的人,与他们闹,与他们动刀枪,最大范围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给我留下空隙。我带领其余人从后门方向趁乱进入杨家。杨家也有扈从私兵,诸位小心。府外动静能多大便多大,府中则要小心行事。我们目的是寻杨大郎踪迹,莫惊扰了不相干的人。”
众人齐喏,再次分兵。
郁明领着最后剩下的少数扈从绕去了杨家后门的方向。他们趴在墙上,紧盯着杨家的一举一动。很快,府后门这边发生骚动,有人前来传话,后门守卫们踟蹰半晌,终是留下了少数几人,大批人马跟随报信人,小跑去前门方向支援己方人马。长公主府上出来的扈从并不多,单凭兵力自是无法抗衡执金吾的郎君。不过光是“长公主”这个虎皮,诸扈从们一扯出来,执金吾势必投鼠忌器,严谨以待。
而这正是留在后门的郁明等人的机会!
寒夜中,墙上青年眸中微亮,站了起来。他做个向下的手势,人便往下纵去。他瞅准一发愣的郎君的背影,从后无声无息地贴上去。对方反应过来要折身,脖颈忽然一痛,被人切倒。周围郎君们反应过来,一边围来一边欲喊人。在他们动作的刹那,更多的黑衣郎君们从墙头跃下,贴身捂住他们的口鼻,将他们放倒。
交战没有声息。
片刻,天上云层挡住悬月,地上的郎君们被刻意靠在墙头,给人造成他们仍在守卫杨府后门的错觉。但郁明等年轻郎君已经跳上了瓦墙,跃入了杨府。众跟着郁明的扈从们难掩兴奋,互相拱肩,彼此交换眼色。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他们这些大好儿郎们,有的出身贵族,有的来自民间,无一例外,都希望展示自己的好武艺,为自己谋得一个更好的前程。然长公主她不爱出门,不爱沾惹是非。这些年他们在公主府上发霉,眼看任期到期,也寻不到出头的机会。这种苦闷,到今夜,终于有了转机!
驸马带他们大闹杨家!
这么多的人,今晚的消息不可能瞒得住。明日全长安都会传遍消息,他们等候的升职机会,也许就在今晚!
郁明诧异,他与公主府上的扈从们并没时间多磨合,对方却这样听他的话。他不知,这些郎君们牟足劲,就希望今夜大事出自他们的手。如此一来,双方各有打算,自是全力配合,绝不趁机拖延时间了。
扈从们摸进杨家,因郁明之前已经夜探过杨家一次,对巡逻扈从们的行踪有些了解。他与手下人一吩咐,诸人纷纷藏入隐蔽处,好与府上人擦肩。在一拨巡逻扈从们离开后,郁明等郎君分开行动,掠向府中不同的方向,去寻找杨大郎可能在的地方!
前堂,书房,后院,各处房舍!一一查探!
郎君们如鬼魅般穿行于杨府,一开始未曾被府上人发现。但一扈从上房时不小心踩着一松动的瓦片。瓦片脆响声从高空传来,府上巡逻扈从们立刻擡头,与那个尴尬的扈从目光相对。府中人拉响警报:“快!有敌来袭!”
府上情势瞬息万变,兵马齐动。他们与这些扈从们动手,灯火亮起,众人喝声来自四面八方。扈从们一个个被发现,郁明不动声色,掩于暗处,继续寻找。他目光冷静,尽量躲着人走。以他的身手,受伤时尚能保证不被人伤到要害,满城追捕时还有反击之力,如今小小一个杨府,困不住他。
他心中焦虑,飞快动脑:杨家大郎、杨家大郎,到底在哪里?
他寻了好些地方,都不曾见人!
越寻越心中沉底,想执金吾的一群饭桶,也许将人放跑了。但是他又不甘心!以他的经验来说,杨府这般安静,杨大郎纵是要走,也必然有所布置!
他现在就要找出杨家那个布置来!
执金吾的郎君们在府邸外正门前与公主府上的扈从交手。这些扈从们算计时间,觉得郁明等人该进了府。执金吾的人越围越多,扈从们也不恋战,以口哨作媒。一声高亮口哨声响,诸人一哄而散,让身后打得兴起的执金吾郎君们愕然无语。但执金吾的人顾不上思量对方这般用意,在停手的刹那时间,他们听到了杨府中的钟声!
哐哐哐数下!
有敌来犯!
左中候心里一惊,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脸色青黑,迅速整顿兵马进府援助杨家。他口上已是大恼:“好一个长公主!”竟这般玩弄他们!
这时躲在墙外小心看着府门前的公主府那些闹事的扈从们,看到了执金吾纷纷进府。他们眼中露出了然欣喜之意,明白郁明必是入了府,才惹来了这般动乱。众人一思量,身形迅捷无比地奔去,追上那些执金吾!
时机到了关键时候!
再不必藏头藏尾,直接与执金吾动手,尽可能地为驸马等人争取时间!
执金吾人手一入府,便是郁明都感觉到了压力。满府遍布兵马,扈从们各自为战。郁明看看月色,一个响箭飞上天,给扈从们传递消息。信号箭飞上高空,明亮火光啪地散开。诸位郎君们看懂了郁明给出的指示,立刻往一个方向聚去。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还有没有王法!”
“私闯民宅乃是大罪!”
敌方暗恨公主府上出来的这批扈从们这般不守规矩,仗着主公的身份把手伸入杨家。扈从们汇合,嘿然一笑,不言不语,只动手便是!执金吾的左中候在打斗中,与郁明碰面!他手里的长刀横劈而下,被青年徒手接住。双方擦肩的短暂时机,对方青年身形矫健若猎豹,每一动都充满说不出的韵律感。如此的眼熟!
电光火石,青年身形与那夜溜着执金吾郎君们一夜的杨府刺客相重合!
左中候气得脸色大变:“贼子敢尔!一次刺杀没被我等抓住,你还有胆来第二次!”
他一声高喝,吸引诸位郎君来包围郁明。
然陌生的扈从们也被吸引了过来。十来个年轻人看到郁明与左中候等人大战,招呼一声迎难而上:“郁郎,我等来帮你!”
在郎君们往前迎时,郁明身轻如燕,若顺着风往后荡去,躲开了左中候刺来的一刀。对面青年面色狰狞,眸中冷光如箭,肌肉骤绷,恨不得杀他后快。郁明反而轻松笑道:“我有胆一次不被你们抓住,自然敢来第二拨啊。”
“呿,慢慢玩吧,我要去找人了。”
郁明不恋战,有扈从们来挡,他反身折走。
左中候被围在圈中打斗,闻声而怒:“贼子休走!”
战火在杨家院落四处烧开,博成君在公主府上,杨三娘去普救寺烧香,杨家大郎迟迟不现身,本就是很奇怪的信号。时间紧迫,郁明哪有时间跟那些执金吾耽误?扈从们帮他顶住对方兵马,他则用最快的轻功在杨府穿梭,着急无比地寻着踪迹!
他在路上抓住吓傻了的侍女,冷声喝问:“杨家大郎在哪里?!”
侍女哆哆嗦嗦:“就、就在府上啊……郎君具体在何处,婢子不知。”
青年将人推开,往前一纵,身形刹那消失,骇得身后侍女尖叫,又引来数人。
少倾,郁明一脚踹开一扇门。他已做好门中无人、自己一看便走的准备,没想到这一次,屋舍中背对着他,案前坐着一青年。郁明欲走的脚步一顿,转个弯,一个磕绊也不打,冷笑着往屋中走来。他曾经见过杨家大郎,他五感之强悍,让他看一个背影,便认出了那熟悉的七八□□形。
郁明眸子眯起,唇角噙笑,身体却因警惕而紧绷。他大步跨入屋中,走到郎君背后,伸手扣住对方肩膀:“原来杨大郎在此!”
在他扣向对方肩膀时,那背对他的青年肩膀一折,身子往前迎,抽身而退。郁明自然跟上,再次去扣对方手臂。双方交手数下,对方原来背对着他,此时被青年悍勇的武功逼迫,不得不在打斗中转过了身,露出了面孔!
与杨安八成相似!然确实不是杨安!
郁明心里彻底沉下,证明了心中猜测,他当即转身便走。那扮作杨安模样的乃是府上暗卫,郁明看破了杨安留下的布置,暗卫如何肯放郁明走。他凌空而起,一掌向郎君后背拍去。郁明后背如有眼般,折身格挡。双方再次缠斗,郁明开口:“杨安去哪里了?”
他招式威猛,凛然正气化如浩荡无边的内劲。屋中摆设如纸片般飞落,灯火闪烁,屋中二人从地上一直打到高处房梁上。暗卫被人拍一掌,唇角渗血,却轻笑:“我如何知道?”
他说不知,然只要有人离开杨府,郁明总有办法知道。郁明跳下房梁,出屋离去。那暗卫又从后杀来,不妨郁明擡手举起一灯烛,将灯油往后撒去。屋中因两人的打斗,帷帐乱飞。暗卫匆匆跃入躲避火舌,那火舌却卷上了帷帐!
轰!
大火明耀,照人之眼!
暗卫跌于大火中狂咳,想再出力拦住那背火而出的青年。他刚从地上爬起,眸子猛地缩起,看到了无数执金吾的人影破门而入!这边大火这般显眼,左中候又一直想抓住郁明。一见火光,诸郎赶来!与出走的郁明迎面而上!
郁明看执金吾郎君们看到他满面愤怒,他嗤声一笑,也不与他们打了:“你们放走了杨安,留一个冒牌货在府上作假。有何脸面质问我?”
左中候一怔,他站在火海前,眼睛瞠直,顺着郁明的话,往屋中看去。他与杨安是旧交,他比郁明更为熟悉杨安的相貌!屋中那跌跪在火海中的暗卫,即使身形与杨安相似,也绝不是杨安!左中候往后一跌,一阵心慌。
杨安、杨安……竟当着这么多执金吾日夜看守的功夫,逃出了杨家!
郁明与左中候擦肩而过,青年往屋外走,一声口哨吹出,召集扈从们集合,出府骑马赶去新的目的地;左中候带着执金吾人,扑入屋中救火,一边去救火,一边去抓住那个暗卫质问。双方短暂地掠过,左中候侧眼,在时间停顿的刹那,他看到青年淡淡地撇过脸,眼神幽静地望来一眼。
青年侧容俊朗,眸中神色意味深长。他唇角甚至噙着笑,眼睁睁看执金吾的人扑入火海。
那一眼万年,时光停滞,左中候在自己漫长的为官生涯中,深深记住了这个叫郁明的青年!
难说是福是祸,杨安逃走,让执金吾的人成为了饭桶。郁明的私闯民宅之罪,在左中候的大罪面前,不值一提!左中候深恨郁明多次挑战自己的威严,但他又得感谢郁明!若非郁明让他们知道杨安已经不在杨府了,那时间再往后拖,等杨安逃得再也寻不到,左中候的这个官,也就做到头了!
杨安、杨安……竟毁他至此!
“我兄长……他要逃出长安,前往西域凉国求庇护……殿下快让人去追他!到这个时候,他说不得已经出了关……等他到凉国,大魏就再追不回他了!”公主府上,郁明离开后,李皎寸步不离地守着昏睡的博成君。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留守,让她在第一时间,听到了博成君转醒后紧急给出的讯息!
跟在公主身后的明珠脸色大变,不等李皎吩咐,她便跑出去唤人出府布置。
李皎坐在床边,手被博成君抓着。青年满头大汗,几次醒来,让他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他吃力地给出了这个讯息,李皎眼眸幽静地盯着他。青年擡头,对上女郎的目光,心中微缩。他看李皎俯身,轻声问:“杨婴遇难,杨安逃出长安。我能理解你想救你三妹的心,但你不觉得你几次昏睡,早将时间错得差不多了。你先告诉我杨安想逃的事,不应该更重要么?”
床畔上醒来的青年面色透白中,泛着一层淡淡青色。他闻言怔忡,手腕被李皎抓住不放。
李皎道:“博成君,你这个时候才告诉我这个最重要的消息!你实则有心放你兄长出关!你有心希望我们永远追不到!”
博成君剧烈咳嗽,他挣扎着从床头爬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咳血。毒尚在他体内,他每次醒来都要受罪。李皎不与他多言,起身要走。女郎的手却被他抓住,博成君眸子潮湿,惨烈而笑:“是是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既向着你,又向着我兄长!那毕竟是我兄长!他若能活命,我是盼着他平安的……”
“他与凉国勾结,他不只是对我皇室有杀意,他更想更朝换代,天下百姓都要被他拉入苦海!”
博成君惨笑,嘴角翕动发紫:“那是我兄长!我唯一的兄长!”
他披散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唇角渗出的血丝成乌色:“我不是你,我做不到大义灭亲……”
李皎大怒:“我也不会大义灭亲!”
她揪住青年的衣领,冰雪眸子紧逼他。女郎肩膀颤抖,眸中火焰跳跃,她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夫君,绝不会如你兄长那般,与敌相通,谋我大魏!”
“你兄长不配与我夫君相比!”
博成君衣领被拽,女郎的大力,让他呼吸困难。他笑容惨淡,看李皎冰冷中生气勃发,因他的话而如此发怒。他更是咳嗽得厉害,跌在床上捂起面。李皎与他不一样……郁明与杨安不一样……杨承只是没想到李皎会反驳自己。
她真是信任那个郁明啊……
青年脸色更加惨白,他艰难地出着气,眼前已火星如光。他十指颤抖,已经拦不住她。李皎不再跟人废话,她推开他的手,不愿再听博成君的话。博成君用自己的受伤博取李皎的同情,几次耽误时间,好让李皎没有想到杨安离京一事。博成君的行为,杨安到底知不知道,无人能断定;但放博成君出府,杨安也算默认,也算是给这个与自己道不同的弟弟一个机会。博成君帮兄长拖了大半天的时间,李皎却不会再把这个时间拉长!
在两国之间,杨婴的生死已经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杨安不能顺利逃出大魏!
李皎出了门,明珠已经等候在外:“殿下?”
李皎走下台阶,乌发贴着长衫在风中扬动:“备车,进宫!面见圣上!”
大魏必须连夜布置兵马,留住杨安!
车马出府,在半路上与骑士们碰面。李皎掀开车帘,郁明策马到车前。
青年刚硬面孔在夜中看不甚清,他停马在车前,声音听着倨傲又冷淡:“大半夜去哪里晃荡?”
“去未央宫晃一晃,”李皎眼眸微弯,“杨安已逃出长安,我欲进宫。杨婴那里……”
郁明挥手:“杨婴已经不重要。我去了杨府一趟,正好随你进宫。”
夫妻信息不对等,却得出相同的结论。难得的默契,让青年男女心情微畅。两人一坐在车中,一骑在马上,一仰视,一垂目。双方目光在空中对上,郁明原本眼眸冷淡锋锐、透着戾气,在长久的对视中,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凝视中,仿若暗夜花开,有丝丝缕缕的情愫在双方眉眼中流转。
郁明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松懈,他倾下身,嘴角向上一牵:“走吧?”
李皎心中一动,车前灯火摇动时,她看到郁明在笑。英俊笑容中,青年俯身,从车窗口递给李皎一块油布,散发着糕点香气。李皎懵懵地接过,头被郁明摸了一把,听他说:“路过卖货郎时想到你夜里易饿,买给你吃的。”
李皎窘迫,脸却在众扈从揶揄的目光下烧起来了:“……你、你出门追个人还记得买糕点啊……成何体统?”
青年吹声口哨:“天大地大哪有老婆重要?”
噗嗤笑声,来自忍俊不住的围观扈从们。
李皎耐不住郁明火热直接的调.戏,她红着脸放下帘子,因博成君而烦躁的心神在夫君清明的眸色下安定。她躲在车中,摊开油布,捂着腮帮。女郎眼中荡着清清月色,又想笑了。听到车外郁明高声:“走!”
月明千里,霜色凝白,天地宁静。扬鞭一甩,车马重行,辚辚向宫门方向辗转而去。
这个时候,已经被人遗忘的杨三娘子,挂在悬崖上,手攀着一藤蔓,在烈风中摇晃。她满面血污,精神已极为委顿。侍女被杀,自己被推下悬崖。她因凉国公主子嗣的身份被大兄利用,她逃离前最后一步,还被大兄的人追杀!
然无所谓,无所谓!
她不会死的!
她攀着藤蔓,咬紧牙关,双手渗出的血结成了疤,她每动一下,就生疼无比。纤弱女郎挂在风中,却还是一步步往上爬。
她不会死的!
她会活下去的!
等她活下去,她就摆脱杨家的控制,她将赢得新生!
杨婴体力透支,她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全凭着一股耐力往上走。她左手攀着石头树枝,右手往上抓去。她想随便抓住一从能承受体重的树枝之类的,却不防,这一把,似乎抓到了一只人手!
神志昏沉的杨婴怔忡。
头顶,一道惨叫声穿破她的耳膜,被她听到——“妈呀鬼啊!”
叫声凄厉,伴着充沛内力,惊得山中数鸟叠飞,云涛滚荡!
风紧乎,杨婴的耳膜被震出血,她却心中惊喜,更紧地抓住那只手不放:是人!有人!她得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二明越来越荡漾了~~出个门还不忘老婆肚子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