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明不太想让李皎进来,不太想跟李皎交流。他因为自己藏起来的小本子的缘故心神不宁,即便他很多时候于感情上反应迟钝,可他也知道他那小本子,不是反应迟钝的事,而是背着人腹诽人。郁明纵是说服自己“我怨她数年实情有可原”,但他到底不愿被李皎看轻。
然而他又确实拦不住李皎。
扈从与侍女们等候在门外,郁明就是不欢迎,李皎也进了屋。李皎心事重重,没太在意他背着自己在做什么。她站在屋中青年面前,青年没请她入座,她蹙着眉,在脑中整理一番自己的语言,语重心长地与郁明交心:“我知道‘望山明’丢了后你不好受,想重新找大师打造一把神器送回北冥。你拿不回刀,就一日无颜回北冥。天地君亲师,铸刀之事如此重要,你该有原则些,不应为任何事而让路。”
郁明心中迫切希望李皎赶紧走,他一眼又一眼地偷瞄自己扔在床下、露出一点纸页的本子。李皎的话于他听来,左耳进右耳出,听得心不在焉。不过他垂着眼,浓睫覆在眼上,脸上表情淡淡,在李皎看来,倒像是郁明认真听她说话似的。
李皎劝得便更深情了:“你我本是夫妻,花谁的钱不是钱呢?我理解夫君你大丈夫,不愿吃我的用我的。只是眼下铸刀事情更重要。夫君你的钱,可以先攒下来,”她说着停顿一下,耳微红,“等日后,我们也不一定非住长安啊。我可以跟夫君你走江湖,到时候你的钱就有用了呀。”
郁明:“唔唔唔。”
李皎:“……”
她在怀着小女儿害羞心事时,怀疑地瞥一眼回复得这么敷衍的郁明。李皎目光闪一下,顺着他的视线往床下瞥去。郁明往旁挪一大步,挡住了李皎的视线。他勾住李皎的肩,把李皎往门外送。李皎擡头看他,郁明郑重其事:“你说得对,思虑周全,我都听你的。我认错,我没悟到你的高度。从此后我不花钱了,你说铸刀就铸刀,你说攒钱就攒钱!”
郁明说得豪气无比:“咱们夫妻,都听你的!”
李皎:“……”
他说的话,真的让她分外不相信啊。
李皎不动声色地被夫君搭着肩请出屋子,她人被送出了门,见郁明心神不属地当她面就要关门。李皎没说话,向两边的扈从使个眼色。两位扈从上前,卡住门,向门中的青年伸手出招。两人一左一右堵住郁明,郁明一怔之下,被卷入了两人的围战中。而李皎弯下腰,动作极快,如灵活鱼儿般从门口小缝中窜了进去。
她恰恰从郁明的臂弯下钻走,郁明有心想拦,然无用。一是□□乏术,二是想到她有孕、她动作一大就弄得他心惊肉跳,左右迟疑下来,李皎比郁明还先踏入了屋中。
郁明怒吼:“李皎!”
他尚被堵在门口进出不得,他的妻子已经到了床榻前。李皎根本没耗费多大精力,弯下腰将青年眼熟的小本子捡到了手里。郁明脸涨得通红,快要疯了,李皎只淡定无比地翻开了书页,看他藏的秘密到底有多重要,才让她说跟他想法相反的话,郁明都能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李皎脸微僵,她翻看极快,本子在她手中哗哗哗翻动——
郁明大惊,爆发出无限潜力,两掌一前一后地挥出,推翻挡路的两名扈从。他踏入屋,横扑过去。到了如此要紧关头,哪怕李皎似乎已经有可能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仍不服输。郁明咬牙,伸手便去夺李皎手中的本子。
身后的扈从被郁明甩开,但李皎没发话,他们一凝气,重新跟随跃入屋中,掠向那冲着公主去的李皎。
前方小风如锋刃般袭来!
李皎面色无波动,手中本子往前一砸。当即,纸页纷飞,哗哗作响。她手中的一大本子往下砸去,正好砸在郁明身上。郁明眼疾手快,往前一兜,也只兜住了自己满怀的本子不散。被砸一身,抱着自己的小本子,郁明此时的面色僵硬,人已是外强中干了。
郁明抱着一线微弱的希望:她就翻了翻,不至于这就看完了吧?
他鼓起勇气去看李皎的脸色,李皎面上却已覆满冰霜色。
郁明心里打个哆嗦:完了!
果然完了。
用目光喝开两个挡路的扈从,李皎的声音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真是看不出,我为你劳心劳力,你倒在背后编排我!我架子大,我毛病多,我对你呼三喝四?我还干涉你的自由?!”
郁明:“……”
他虚弱地咳嗽一声:“我随便写写……”
李皎往前走,逼得他往后退:“我总扇你耳光,我动不动就讽刺你,我天生一张恶毒嘴?”
郁明汗颜:“喂……”
他想强硬一番,想辩解:难道我写的不是事实?你敢做就要敢当!
李皎一声冷笑。
郁明的强硬被她的一声笑给打散,气息弱下去,再想强起就变得很困难。他心理建设好几次,看李皎面如冰霜,心中暗自唾弃自己一百句。他停了后退的步子,将腰杆挺直,握紧自己那惹事的小册子。
李皎怒问:“这便是你的笔记?你是每天都记么?一年三百日,总共四年。你是记完了多少本?!其他的呢?”
郁明斩钉截铁:“不!没有!就这一本!”
他态度坚决笔直得让人动容:“你看就这一本我都没写完,可见我也不是常常写你。我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写的……”
李皎怒:“那是因为你大多数时候都想不起我!”
她再往前走,郁明被她堵得靠着墙,满头大汗。他心中发虚,在李皎冷冰冰的凝视下,他汗流了一身,哆哆嗦嗦,辩解的话越说越错。郁明简直两腿发软,却仍要坚强地为自己说两句:“我就是发泄……”
李皎盯着他,半天忽然不说话了。
她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再压着郁明了,倒弄得郁明很不习惯。
他心中暗道糟,口上微弱喊她:“皎皎?你还好吧?”
李皎仍然一动不动。
郁明心中慌起,心想她不会被我气出问题了吧?他心中大汗,顾不上惊恐,忙站直想去关照她。李皎在他一动的刹那,眉心跳了下,她这一跳,让郁明重新如临大敌地贴着墙,一动不敢动。李皎却心灰意冷,摆了摆手:“算了,骂就骂吧。反正当年是我抛下你,你为此吃了那么多的苦。你骂我来发泄,是对的。你这点小手段,对我的伤害尚不及我当年对你的千分之一。我不该喝你。”
郁明心里真慌了。
李皎晃晃荡荡,绕过他往门外走。她神情恍惚又颓然,面色惨白,这是真的不太好了。郁明头皮僵僵地追上去,他其实也不愿跟李皎总提当年的事。他握住李皎的手,发觉妻子的手冰凉,郁明更加难受了。
他小心观察她脸色:“……你会因为这个原因,而与我和离,抛下我么?”
李皎叹口气,难过无比地推开他的手:“旧情郎啊。”
郁明:……艹,现在是连夫君都不叫了?
他只听李皎怅然道:“现在不是我要跟你和离,抛下你的问题。现在是你记恨我,你要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问题啊。”
郁明咬牙:“你别气了!我这就烧掉这个本子!”
李皎:“这是烧本子的问题吗?”
郁明:“我错了……”
李皎:“这是认错的问题吗?”
郁明被李皎堵得讷讷不能言,他心中抓狂想要撞墙: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问题?!你为什么要用强盗逻辑逼问我?我怎么说得清楚?!
他周身肌肉紧绷,李皎已经推开他的手,惆怅无比地离开了。原地荫凉下,留郁明一人茫然无比地徒然站立。他抱着自己的小本子,紧咬牙关。他没有跟上李皎,一是想要李皎冷静下,二是想处理下自己的小本子。但是人已经走远了,郁明的那点儿强势态度已经半点儿没有。
日头西斜,青年沮丧无比地蹲下去,翻看自己怀中被握皱了的小本子。他翻来翻去,满篇都是对李皎的各种指控,让他越看越心凉。他啪的合上了本子,但现在,他就是把这本子烧了,好像都没用了。
这可如何是好?
接下来几日,作为贴身侍女,明珠发现新婚驸马作得很,不过不管他做什么,新婚公主都爱搭不理。郁明不算知情识趣,他几次三番来跟李皎认错,李皎都不理后,他也火冒三丈。郁明本就做不来低声下气,若非她怀孕,他早跟她争执了。
就是现在,他脸稍微沉一下,李皎便托腮叹气:“哎,是我不好。我抛弃了你,还要求你不能在背后骂我,我太小肚鸡肠了。你骂吧,尽情地骂吧。也不必背着我在你的小本子上骂了,勇敢些,当着我的面,骂出你所有的不满吧。”
李皎自怨自艾道:“尽情骂吧,旧情郎。我豁然应对你的辱骂!”
郁明被她凉凉的话噎住,一脸怒容地掉头走。
他再在李皎面前晃悠时,是托明珠把他的小本子恭敬地送了过来。月明夜浓,李皎半躺在榻上翻看着郁明的多年心血。她白日时随意一瞥,就发现自己被人骂了无数遍。现在看,她何止被骂无数遍呢,郁明小本子里挤兑的那个“李皎”如能化形,早被鞭尸了。
李皎看得心烦。一时烦两人的旧事,一时伤心他在背后对自己有诸多不满。
她将小本子丢开收起,先去睡了,打算次日继续看。自从新婚之夜郁明的赖皮行为,虽说两人不应该同房睡,这对夫妻却一直同房睡。不过今晚,郁明在门外徘徊,在窗下看灯火昏黄。郁明趴在窗上刚想试探下李皎的态度,李皎啪嗒关上了窗,窗杆捅着了他的脸。若非他往后撤退得快,他脸都要被李皎打得毁容了。
月凉如水,落地似霜。霜白微光,重树叶拂,郁明坐在屋外窗下的台阶上,手摸着自己的脸,额筋大跳几下。他在屋外走来走去,到屋中灯火都熄灭了,他也没勇气进去爬床。
李皎躺在床上,刚要入睡,听到外头嘹亮的男声小曲:“妹妹哟……”
一波三折,被某人唱得荡气回肠!曲声嘹亮,情意满满,绕屋转了一圈又一圈。那歌声一遍遍回荡,渐次的,整个公主府的灯一盏盏亮起,都被惊动了。山歌足足唱了一刻钟,公主寝室中暗下去的灯火才重新燃起。
爬出帷帐,李皎又气又笑,她捂脸,抽着额筋,觉得腮帮子都被逗得生疼。她忍无可忍地到窗边,开窗:“还让不让人睡了?”
山歌戛然而止。
然李皎再上了床,没有那吵人的山歌,后半夜却睡不着了。
郁明吹了一夜冷风,后半夜自己一个人找了客房随便应付一晚上。
他一晚上翻来覆去,一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错,一时又想李皎怀了孕,自己身为大男人,应该让着她。他辗转数时,到天亮时想通:算了,媳妇最大。他捏着鼻子,就忍了吧……
郁明开始嬉皮笑脸地在李皎面前晃悠,跟李皎打招呼。
李皎看一眼他英俊的脸,再去回忆一番他的小本子。她沉着脸,转身回房,将郎君关在屋门外。两人这般置气数日,府上人都看出他二人在闹矛盾,躲着两人走。李皎却是即便闹矛盾,也没忘记要紧事。她看郁明对铸刀一点也不着急,就知他心中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倒是无所谓,李皎却不能再因为自己而耽误他一次。
她必要他风光回北冥!
左右李皎已经把铸刀用的玄铁、陨石都赎了回来。她还跟长安城有名的铸铁大师打好了招呼,清晨早早起来,李皎便让人把几十斤重的大包袱搬上马车,准备去约见那位大师。她上了马车,刚刚坐稳,人影从门外一闪,听得众人惊呼。
眨个眼的功夫,郁明便坐在了她旁边。
车外人小声问话:“殿下,我们还走么?”
李皎看郁明。
郁明讨好地从案上拿过果子剥皮给她,还言之凿凿道:“皎皎,你是要铸刀去吧?那多辛苦啊。街上人那么多,包袱那么重,我帮你背呗。”
李皎哼一声。
她没有反驳,车外人便知驸马还是拿下了殿下。待车中二人坐稳,马车悠悠行开。车马出了坊门,到西市坊门外,李皎便让停车。按照她原来的计划,这么几十斤重的包袱是要仆从来背的,如今有郁明在,其他人倒是不需要了。
李皎先下马车,车中还在认真削果子皮的郁明愣了下,俯下身认命地背起那沉重包袱。他心中不是滋味,因这明明是他的东西,明明做事的目的也是为了他,现在反倒被李皎抢了头,弄得他好被动。
而李皎依然不放过他。
女郎先下了车,旋过身,手放在车辕上,客气询问:“哦,忘了问你,旧情郎啊,要不要我扶你哇?”
郁明黑着脸跳下来:“不用!”
李皎唇角上翘:“真的不要?我怕我不来扶你一把,你回头又会写我骄横,从来不想着你了。”
郁明忍怒:“你……”他放软声音,硬生生把“你够了没”,给改成——“你想多了啦。”
李皎被他僵硬的甜言蜜语给恶心一把,哼一声后,撇过头不理会他了。郁明倒是一旦放下自己的架子,人就放得特别开。李皎去街上不再带仆从,郁明任劳任怨地背起他那几十斤大包袱,健步如飞地在她身后追。
街上熙攘,摩肩擦踵。两边商铺鳞次栉比的街道上,很快出现一道鲜明的风景线。
李皎在前走得头也不回。
郎君在背后笑嘻嘻地追人:“哎呀,皎皎,你不要想太多嘛。谁还没有私下里发发牢骚的时候呢?你就当这是我的个人爱好嘛。换个角度想,我时不时写一写你,说明我时刻记得你啊。你应该高兴,对不对啊?”
李皎:“哎那真是怪我居然没有时刻记着你了。我这几年居然没有弄一个本子天天来写你,我真是太对不住你了。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郁明厚脸皮道:“是啊!”
李皎撇嘴。
郁明观察她的脸色,又重新换个说法:“其实我这几年过得很苦的,风吹日晒,冰刀霜剑。吃了上顿没下顿,整天为了混一点钱到处给人打长工。我好辛苦好艰难,我……”
李皎:“……”
她知道郁明在博她同情,偏偏他唏嘘说话时,她是真的心软了!她一边反省自己太不关心郁明,一边又觉得他这毛病,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她要再晾一晾他,让他意识到她没那么好糊弄。不是他唱支山歌、摘朵花在她屋外蹦跶,她就能轻易谅解的!
李皎红着脸,低头:其实他那山歌,唱得还挺好听的……
一道寒风过!前有骏马疾行,马上骑士高呼:“让路!”
马来得很快,又是在官道上行来,诸人皆可见此郎的贵族身份,遂纷纷避让。郁明肩上背着包袱,看李皎反应不过来,他伸手上前,将李皎一拽,转个方向。浑浑噩噩中,李皎被徒徒转半个圈,人被转去了面向长街的方向。她鼻子撞上了青年的胸膛,痛得差点落泪时,人完全无碍。
李皎捂着鼻子,被郁明搭着肩。她没什么表情,郁明却脸色难看地看向那纵马而过的郎君。那郎君纵过了两人,已跃出去了十丈有余,又抓紧缰绳,让胯.下马强停下来。马踩着四蹄甩一身鬃毛,马上郎君回头,目光惊疑地看向那对男女。
他目光直接无视了郁明,看向李皎。
他目露惊喜色:“殿……小娘子!”
当马停下,围观者有幸目睹,才能看到马上郎君虽风尘仆仆,容貌却是极为出众。此郎长眉入鬓,星目如裁,就算刚刚纵过马,当他停下来时,也是一身的雍容华贵气度。众人赞他之出色,他的眼睛只看到李皎。
他露出熟稔无比的眼神,下了马,笑着牵马走向二人:“真是好久不见,娘子还是这般风采啊!”
郁明搭在李皎肩上的手僵住,他用余光去看李皎,发现李皎目光同样停顿一二,看向那郎君。她是认识这位郎君的,且看这两人的反应,两人不光认识,还极为熟悉。
晴天霹雳,在脑中轰一下,过了个遍!
一瞬间,近乎本能的,郁明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人——博成君!
他素来对李皎的旧日情.事不问不管,他掩耳盗铃,不想理会她那些情情爱爱。好像只要他不问,那些事就没有存在过一样。江唯言的来去,郁明都没问过。前面的博成君,郁明更不会问。他在心中想:皎皎已经嫁给我了,我何必管她以前跟谁好过呢?
但是!
博成君!博成君!
这人就像是魔障般存在着。郁明和李皎之间曾经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来长安后,这个人一直没出现,郁明以为这人会如江唯言一样,再也不出现。但是现在、现在……
郁明忍着火气,一字一句问:“他便是博成君么?!”
李皎摇头:“不是。”
郁明脸色稍有缓和,听到李皎下一句怀念的话:“他是博成君的兄长啊,杨家大郎杨柏川。”
杨柏川已经过来与李皎打招呼,噙着笑拱手:“我刚回长安,没想到先遇上了你。唔,我既然回来了,我二弟不日也将归来。我先代他向你问好了。多年不见,我二弟很记挂你,想来你也如是。”
他察觉到冰冷的目光,侧过头,与青年肃冷面容对上。杨大郎扬扬眉,露出颇为兴味的笑。
街上的气氛让李皎不安,杨大郎的话让她有些尴尬。她这个时候不知道,博成君要回长安了,她赶走的那位扈从江唯言,养好了伤,这个时候,也在长安。
江唯言没有进长安城门,到了郊外一家寺庙,他动作灵敏地翻墙而入。这座寺庙是皇家寺庙,有宗亲在此休养。如今宗亲大多搬离,他知道却还有一人留在这里。江唯言熟门熟路般绕进去,进了一个院子。他站在墙头,已看到院中与高树齐肩的纸鸢。重重树影下,有十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儿笑声如银铃。
纸鸢挂上了树,绳子怎么也绕不开。女孩儿急得跳起,掉眼泪,她口中嚷着纸鸢,但也就她一个人在嚷。
众人站在屋檐下嘀咕:“不过是一个过气翁主,还叫我们侍候,真麻烦。”
她们纷纷进屋。
树下的女孩儿呆呆坐下,她坐在台阶上,擡头看大树。忽然风过,青年从树上跳下,手中拿着她的风筝。女孩儿美眸雪腮,本是难得美人,然她眸中神色太过清澈,露出几分痴态。她看到有男人闯入自己的院子,眸子亮了下:“江……”她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能干脆喊他,“哥哥!”
她欢喜拍手:“哥哥,你回来了?!”
此女名唤李明雪,是晋王殿下的幼小痴女。晋王,是昔年太皇太后为陪伴幺子太子,从宗亲中过继来的公子。现在随新帝登基,旧年的公子们都失了势。晋王多年不曾回京,只有他的小女儿,被留在长安。前两日,因为太皇太后病重时提起晋王,陛下便点头让晋王回京。长安的人,这时候才终于想起,晋王在京中留下了一个女儿。晋王的这个小女儿,李明雪她不过是一个宗亲翁主,因无法开蒙,已在无人问津的寺中独活数年。
江唯言跪在她面前,将纸鸢递给她。他目中露出笑,伸手抚摸她的面颊,淡声:“多年不见,明雪变得漂亮了。”他停顿一下,轻声,“明雪,你父亲要回京了。你知道么?”
“可别让他知道我回来看你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小江曾说过想回京见故人,那个故人,就是李明雪!李明雪就是小江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