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纤阿被抱坐在范翕怀中,她黑莹莹的眼睛盯着他不语。
范翕说什么“囚她”,玉纤阿倒不害怕。她看出他目中噙笑,语气里有开玩笑的意思……只是范翕的态度让她意识到,范翕在逃避她真正想问的。她真正想问的是正妻之名,他答的却是不许她离开他半步。
玉纤阿暗暗意识到,娶她为妻恐怕是真的很难。
才让范翕顾左右而言他。
同时,她又默默警惕,想即便是玩笑,但未尝不是范翕的真心话——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她,不管以什么手段。
玉纤阿从未见过周天子,但范翕口中描述的周天子,却让玉纤阿警惕,觉得范翕和他那个父王太像了。只是他父王更厉害些,因为无人能管。而范翕从小有虞夫人循循善诱谆谆教诲,范翕的执拗才没有走向周天子那一步。
但若一个不妥,范翕很可能如他父王那般,爱而不得,不如毁去。
玉纤阿垂眸,暗自想现在自己仍想光明正大地嫁给范翕,但若是不行,她得警醒范翕可能用来掌控她的手段了。她虽喜爱他,却绝不能在这段感情中迷失自我,一味被范翕感动,被他牵着走。
玉纤阿心机深沉,多美多慧,到底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虞夫人是不同的。
范翕手摇着玉纤阿的下巴,开玩笑一般与她说了那样类似“囚禁”的话。他见玉纤阿只盯着他却不说话,慢慢的,范翕以为她不悦,他心里也渐渐觉得无趣。他观察她的神色,小声道:“我与你开玩笑呢,你不会当真了吧?我只是想你陪在我身边而已。”
玉纤阿便婉婉笑。
自不会将自己对他的提防如实说出。他还什么也没做,自己就如此提防他,未免显得狼心狗肺;然而对于范翕这种感情激烈的人,又确实不能处处顺着他。
玉纤阿柔声:“我自知你是开玩笑的。我们说的是太子与太子妃的事,扯你我做什么呢?”
范翕隐隐听出她的微妙态度,心想难道不是你先扯的?
他不放弃那个话题,只笑着望她:“太子与太子妃真的不易。太子当年必须选更合适的太子妃,祝吟也不肯嫁人,她离开了洛邑,好似寻了什么山,打算一辈子不婚娶,就此孤独终老呢。恐她那时都想不到她还有回洛地嫁给我兄长的机会。”
范翕目中光华微微亮。
任何女郎发誓一生不嫁,为男子守身一世,都是会让男子为之感动的。
范翕不屑于为感情让步到那般地步,但他初初得知有一女子为了太子打算一辈子不嫁时,他心中生起的便是对兄长的羡慕。
如今范翕也有了自己喜爱的女郎。
他低头,手揉着怀中女郎美丽的面容。他脸颊微红,目中藏羞。他这会儿羞涩起来,又不似先前那爱好古怪的公子翕了。范翕与玉纤阿柔声说道:“你看我那嫂嫂,对我兄长多忠。我嫂嫂熬了整整十年啊,才当了太子妃。你……你再看你我……你懂我的意思么?”
玉纤阿眨眼。
她聪明,他一问,她就知道范翕的意思,其实和她的意思一样。他也盼着她如太子妃那样为他守十年。
玉纤阿:……呃。
玉纤阿装迷茫:“我不知道你要问什么,你的意思是什么。”
范翕抿唇,有点生气。他重复道:“我嫂嫂等了十年才成了太子妃,十年啊!你这么厉害,你不知道我的意思么?”
玉纤阿歪头,眸如水波流转,她狡黠问:“哦,你的意思,莫非是只要我等十年,十年后就能当太子妃了?”
范翕:“……”
玉纤阿捂嘴,惊讶道:“那你是要篡位啊!小声点,可别让太子发现了你的狼子野心。”
范翕要被她气死了。
他恨恨地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他尚且说自己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她连这个“一定要在一起”都不肯承诺他。那岂不是说如果出了什么事,她一定头也不回走得干脆?
范翕怨怒:“没良心。枉我对你这么好。”
玉纤阿笑盈盈:“我也对你很好啊。”
她掩口打了个哈欠,垂下眼:“不说了,我困了。我要睡了。”
范翕惊讶:“什么?你要睡了?你已经睡了一天啊怎么又要睡?”
玉纤阿幽怨地乜他一眼,心想自己为什么会睡一整日,他毫无自觉么?范翕被她盯一眼,也意识到自己昨日有点儿疯。他咳嗽一声,眼神微飘。实在是昨日太生气,又太久没和她……他有点没控制住。
玉纤阿从范翕怀里挣出,挪到榻边弯下腰去找鞋履。范翕从后勾她腰:“你要睡就睡在这里啊,你这是要去哪里?”
玉纤阿笑:“我去外间小厮守夜的榻上睡。我可不敢与公子睡在一张榻上,万一你半夜又发疯,我命就要丢在你这里了。”
范翕捧心,伤心欲绝地控诉她:“你不信任我!”
玉纤阿已经穿上了鞋,她眸中噙笑,回头看了一晚跪在床上幽怨瞪她的范翕。她知道他又在博她同情,玉纤阿轻轻一叹,懒懒地向他挥手,腿脚却迈向外间,一点儿磕绊也没有。
见她态度那么坚定地要与他分床睡,范翕也无奈。
他正常的时候,还是不喜欢强迫她的。而且分床……其实也好吧?想到了太子妃的大肚子……范翕忧郁,想路途奔波,若是玉纤阿也怀了孕,行动不便,他一定要担心死了。
这时候不是儿女情长的好时机。
玉纤阿去了外间,范翕隔着屏风看她。见她穿着那不伦不类的小厮服,一会儿唤了他一声后,就熄灭了灯烛。她卧在了外间榻上,范翕盯着屏风一会儿,也躺下睡了。
心中忧虑重重。
——
玉纤阿便还是扮作小厮,留在范翕身边。
范翕次日天未亮就出了门,和将士们一起去准备战事。男人们在外忙,战事一刻不停,玉纤阿早早被吵醒,稍微梳洗了一下,便开了门与范翕的其他小厮们见面。
她仍然穿着那身仆从服饰,但是她听从范翕的话,不再戴面具伤脸,而是露出自己的本来面容,只用笔在脸上稍微勾勒了下,好添几分英气神采。
即使这般,仆从们见到她,齐齐一震。
然后脱口而出:“玉、玉女?!月、月奴呢?陪公子守夜的人,不是月奴么?”
玉纤阿一指搭在唇前,冲他们“嘘”了一声,笑道:“我便是月奴啊。”
众人迷茫又震惊。
待玉纤阿扮着月奴,和他们一起待了一上午,他们才能接受,玉纤阿那般大胆,竟扮作男儿来追随公子。亏他们之前还觉得月奴怪怪的……月奴在公子屋舍里睡了一整日,期间公子还让他们换水拿衣……
他们一度以为公子真的有龙阳之好,少不得为那神仙姿色的玉女觉得可惜。
谁想到玉纤阿和月奴竟是同一人。
玉纤阿仍扮作男儿,对范翕院子里倒没什么影响。最多只是仆从们不敢让玉纤阿做重活,唯恐公子回来收拾他们。而对外,其实太子和太子妃既不认识玉纤阿,也不认识月奴,范翕这里有个人变了脸,外人也只会觉得公子翕身边的这个小厮长得好生俊俏,类似女儿,却也不会想太多。
男人们的心思,仍在战争上。
但过了两日,太子妃祝吟,便听到了府上一些流言,说公子翕有龙阳之好,有人亲眼看到公子翕和自己屋子里的那个小厮躲在长廊下亲嘴儿。
祝吟吓了一跳,忙唤传流言的人打了一顿。但是那小厮委屈十分,说的有鼻子有眼,祝吟不许他乱说,但心里到底忐忑了很多。
因这个七郎,确实……定亲了三年,都没见他有婚娶的意思。
周洛的那位于女郎,对范翕恐都憋出了一肚子怨气……昔年祝吟以为范翕是怜惜那女郎年少,想那女郎多陪陪她父母,而今……若是因范翕自己的原因……若是因他有龙阳之好……祝吟脸色难看,心想姓范的,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从上到下,父子各有各的毛病。
夜里太子范启回来,祝吟便将那事说给太子听,委婉暗示太子多劝劝公子翕。祝吟低声:“若是玩一玩也罢,您多劝着七郎,望他千万不要走了歧路。这男儿与男儿,总是……”
范启不信,说:“你怎能信这种流言?恐是后院有人不服七弟,才传恶言伤他。”
祝吟叹气:“哎。”
但是次日出征之日,范启等了许久弟弟都没到。太子素来好脾气,亲自去七弟院中等七弟。他到了范翕那里,谁知他亲眼看到范翕立在廊口,本已下台阶,身后有一小厮唤,范翕便回了头。
那小厮奔过来为范翕整理发冠。
这本也没什么,但躲在院门口的太子又看到那小厮踮脚为范翕整理发冠时,范翕竟伸手搂住了小厮的腰。
把人抱离了地面。
范启当即:“七郎!”
被范翕抱在怀里的玉纤阿一惊,连忙撤退,范翕回头,看到大步走来的太子殿下面色极为难看。太子盯向那诱惑自己七弟的小厮,见那人眉目秀美,唇红齿白,眼睛睁圆不安看自己……这美色……太子一怔之时,范翕竟然身子一侧,挡住了太子看身后人的目光。
范翕回头对那小厮说:“你还不走?”
范启淡着脸,看范翕让那小厮离开。范翕回头,道:“兄长不要误会……这只是意外。”
范启问:“看你这样胡闹,应不是一两日了……你如此行径,如何向于女郎交代?”
范翕扬眉,他说:“我为什么要交代?哼。”
范启一顿,福至心灵:“你莫非……打算与于女郎退婚了?”
太子心中稍顿,因范翕若要退婚,那便表示范翕坚定地要和自己站在一线。若是平时太子会感动,但是此时太子只无限生气:“你为了一个男儿郎,要和一个女子退婚?孤不许!”
范翕:“……”
太子拂袖:“你若是如此退婚,就不要认我当兄长了。”
范翕:“……”
二人正要细说,有一将士急匆匆从外寻来说战事。二人便都将此事放下,处理战事为先。那日太子和范翕离了城父,趁九夷虚弱之时,他们亲自带兵,随军士追赶九夷。一马当先,当先将九夷逐出宋国!
此战才能告一段落。
这方九夷是他们的主力军,若是打退了这批军队,九夷的处境就会危险得多了。太子带兵攻打九夷,九夷那边本和这边胶着,谁知太子那边突然增加兵马,将九夷打得猝不及防……而九夷那边也是震怒——
明明齐卫二国许诺不会增加兵马。
九夷与齐卫二国合作,在大周各处点火,待齐卫分了周国,九夷便可从中获利。
谁能想到太子态度这般强硬!
九夷主动求和,大周太子都不为所动。九夷被大周兵马赶得屁滚尿流时,主将们捉拿了一个从城父逃亡去其他诸侯国探亲的普通民众。九夷得知太子妃竟在城父,竟在后方……九夷当即调整方案,一方面大部分军队仍和大周兵马周旋,向后方的鲁国步步退下;另一方面,九夷挑选了一支小军,为了不被发现,他们绕了大远路,从后方向城父攻入。
九夷打不过这批周国大军,便想用些什么来威胁太子撤兵。
——
当日城父中,晴空朗日,祝吟在判断了数日后,决定亲自见那个将公子翕迷得七荤八素的仆从。
她的丈夫和公子翕为乘胜追击,追赶九夷已经离开城父五日,城中有其他将士守着,当也是安全。
祝吟坐在屋中,见到那身量纤细的小仆从。祝吟见到玉纤阿,对方虽扮作男儿,然容颜之俊,让祝吟都不禁看得一怔。祝吟沉思着,想委婉劝这个小厮离开公子翕。
她话开头:“我知你也不容易,然而……”
“轰——”说话间,什么炸开的震动声,让整个屋舍都摇晃了下。
“殿下!殿下!有人攻了我们的门,疑似九夷!”一个小兵喘着气,顾不上行礼就闯入了屋中,“将军在前顶着,殿下快走!”
——
十数里外,再战一日,敌军当彻底退出宋国,逃入鲁国。鲁国是九夷的最后一道防线,攻下鲁国,九夷就再无藏身之处。
因战事顺利,当夜军队宿在草原上时,开了点酒喝。范翕本是坚决不敢碰酒的,怕自己坏事。但是所有人都很兴奋,范翕便控制着量,少少饮了两杯酒。
范启举樽向弟弟道:“明日九夷逃入鲁国,我们便可歇一段时间,回去城父了。你嫂嫂快要生了,这些日子,我还是希望能陪在她身边的。”
范翕笑了笑。
他笑容总是和气而清雅,典雅温柔。太子看他半晌,便仍想将弟弟劝回正途,不要再有什么龙阳之好了:“你是不懂这些的。待你何时完了婚,你才知我此时的心情……”
范翕答:“我如何不知?我都已经给我的三女儿取好小名了,她叫眉眉……”
范启惊喜:“你仍决定完婚么?于女郎若是知道……”
范翕别头,不悦道:“兄长别提她。关她什么事。”
范启一顿,便转了话题叹道:“好吧。但你仍是要早早成婚。父王若知你成了婚,也会高兴的。飞卿,你不知道,父王其实希望你过上正常的生活……”
范翕淡淡道:“兄长又开始了。别提扫兴的人了吧。”
他将酒一饮而尽,范启看他清隽侧脸半晌,笑了笑,便不再多说了。
范翕坐在火堆旁,看人舞剑,他心神飘远,想到此战一胜,便能实现自己对楚宁晰的承诺。和兄长喝了酒,说了点儿闲话,范翕紧绷了数日的心情,终于稍微松了松。他总是绷着心神,总是怕出事……
篝火下,火焰燎原,诸人高声唱起了振奋人心的战歌。歌声慷慨激昂、英壮迈往,衬得天高云阔——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
伴着歌声,太子和诸将们还在讨论接下来的战局,范翕已有些头晕,撑不住回去歇息了。
大草原泥土香气在梦中缠绕,范翕卧在帐篷中。混沌模糊间,范翕晚上竟做梦见到了自己的父王。
梦里出现的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是前年的正旦日,娱乐与欢悦弥漫正旦朝宴。岁首时,这是天下最为盛大的节日。朝会休了,朝宴上,九宾彻乐声中,四方诸侯来贺,向天子“上寿”。
范翕那时才与于幸兰定了亲,他特意去了楚国丹凤台告诉自己的母亲。虞夫人分外喜欢,好像早早定了亲,自己唯一的儿子便能走上与他父亲完全不同的路子一样。
范翕在正旦节前赶回了周洛,在王宫中,他与自己的未婚妻第一次一起出现,向天子行大礼。
周天子当时位居高座,垂旒后眸子黑沉沉的。钟罄并作,殿宇辉煌,周天子玄袍正装,和满殿的喜色完全不相配。但无人敢说天子不好。范翕向自己的父王朝贺只是例行公事,他拜完后,起身时随意向上望了一下。
意外地发现向来不理会他的周天子,竟然俯眼盯着他。
周天子苍白而瘦削,冷峻又尖锐。他有头痛症,常年受此困扰,睡眠便不好。而因为睡不好,精神不好,周天子向来是阴沉沉的。他身带暴戾气势,大部分时候,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
从来不正眼看范翕一眼的周天子,在那个朝宴上,他竟看了范翕一眼,也看了范翕身边的于幸兰一眼。
周天子漠声问:“那谁?”
他瘦而长的手指,指的是范翕身边的女郎。
一旁的黄门立刻答:“是齐王的孙女,于女郎。”
周天子重复:“于女郎?”
黄门常年伴驾,自知天子误会了什么,黄门赔笑小声:“不是‘虞美人’那个‘虞’。”
周天子便不语了。
当日范翕听到了天子的话,面上恭敬,心中扭曲恼恨。觉得周天子是当众羞辱他,当众给他难堪——他定了亲,自己的父王都没有弄清楚,还在朝宴上开口问出。那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周天子对他的婚事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看好?
朝宴散后,范翕强忍着自己的不悦,好声好气地将自己的未婚妻哄走。他回自己的宫殿路上,行到一方水榭时,怔愣了一下。因月光幽寒,他见到方才还在宴上的周天子,竟立在水榭旁的花树边。
天子换了常服,冠通天冠,衣玄色深衣,腰佩刀剑。卫士和黄门林立之下,天子站在水榭栏边,望着湖水浩渺出神。侧着的脸,瘦俊冷寒。
范翕行礼。
黄门凑到天子耳边通报。
范翕以为自己行过礼就可以走了,毕竟向来如此,他与天子在宫道上打照面的时候,天子从来不会看他一眼。但是那日天子竟两次与常日不同。天子在朝宴上看了范翕一眼,此时在黄门通报后,天子回了头,再次看向范翕。
天子衣袍宽大,飞扬如振。他向范翕走来,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便只能再次拢着大袖行礼。
范翕垂下的目光看到天子站到了自己面前。
周天子淡声问:“你从丹凤台回来?”
范翕摸不准他的意思,轻轻应了一声。
周天子下一句便问:“你母亲还活着么?”
范翕:“……”
他心中生怒,只觉得天子在咒骂虞夫人。他声音冷硬回答:“母亲自然活着。”
范翕听到了周天子的叹息。
他忍得浑身发抖。
周天子从他身旁走过,范翕听到了天子的喃喃自语:“她怎么还活着啊。”
范翕怔然,他擡目而望时,见天子已经慢悠悠走远,身后人连忙跟随。天子的背影在月色下被拉长,他缓缓地走,手指微屈搭在额心。转个弯,范翕看到了天子苍白的脸色。男人垂下的脸,神色郁郁,了然无趣。
……了然无趣!
——
就如之前太子和范翕说的那样。
天子恐在几年前,身体不适就有征兆了。
当时范翕未曾多想,这一年来,他巡游天下时,从吴国、楚国那里听了些母亲的旧事,范翕便不禁多了些猜测。那年朝宴,周天子看他一眼,莫非是因为“于女郎”和“虞女郎”,听着太像了。
天子听到与她有些关联的字眼,就烦闷,难受。
天子用失望至极的语气喃声她怎么还活着。
周天子咒恨虞夫人为何还活着时,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就像是,人生这般苦、这般无趣,他已经活得很不耐烦了,为何她还是……不肯爱他。
——
范翕从梦中惊醒,失落地坐在榻上。他出神许久,不解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突然,嘹亮号角将他心魂彻底震醒。号角信息紧迫,范翕神色一凝,当即披衣而出。
军队集合,前半夜的醉态一扫而空。范翕等到太子,看到太子脸色苍白:“城父被九夷一支军队绕了后方攻下……九夷军队在城中厮杀抢掠,被陈将军带兵赶出城。然陈将军报说,太子妃被掳走了!”
范翕脸色微微变。
太子妃……那玉纤阿有没有跟着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