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呦不放心,再次追问自己手腕上的到底是毒还是守宫砂。
皇帝观看她半晌,看得她忐忑时,他突然一笑:“自然是守宫砂了。你连自己有守宫砂都没印象?”
白呦想了下,说:“不瞒陛下,我入宫前段时间失了忆。但我舅舅说不重要,所以我的守宫砂,可能就是那时候弄的吧。”
之后她忧心忡忡忙着进宫,竟也没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小红点。
皇帝两手相搭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白呦说完这些,又有点儿不安,因她才说过自己被什么人派进宫传递消息杀他。白呦小心提醒他:“陛下,你不怪罪臣妾么?臣妾是被派来杀你的啊。你不把臣妾关起来,审问臣妾么?”
皇帝说:“哦,那不重要。”
他说:“你是朕的爱妃,朕不会弄错的。”
白呦震惊地看着他这个奇怪的人。
如果不是知道他前两天还要杀她,她都要为他现在的情话感动哭了!
大概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冷淡,皇帝随随便便地召来总跟着他的大内总管,非常随意地吩咐:“白贵人受人蒙蔽,要刺杀朕。但爱妃自然不会那么做。你去查查怎么回事。”
大内总管一听陛下说有人要刺杀他,神色一凛,当即表现出紧张的样子:“什么,有人刺杀陛下?陛下……”
他表忠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轰了出去。
全程围观皇帝把忠心耿耿的大内总管轰出去的白呦心情很复杂:……不愧是暴君。谁真心对你好你都分不出来……你脑子没问题吧?——
下午时,皇帝原本被国丈等臣子骗走去听国家大事,但皇帝发现后,耍了那些人一通,自己回了宫。
皇帝现在到了白呦这里,白呦感动于他居然不怪她可能是坏人,她殷勤伺候皇帝陛下,期间就问起皇帝的行程。皇帝就随意地把下午的事告诉白呦。
白呦一愣:……你这是亡国之君的路线啊。大臣把你骗过去你都不去。
但是皇帝看过来,白呦眼睛一闭,非常诚恳地开始夸:“陛下好厉害!面对那些老头子的围攻,还能想出法子脱身,臣妾好崇拜陛下!”
皇帝:“……”
白呦夸完,发现皇帝没反应。
皇帝盯她半晌,神色复杂地:“你知道你这副嘴脸很像祸国妖孽妲己么?”
白呦心想狐貍精妲己在后宫的位分肯定比我这个贵人高,哼。
白呦面上害羞:“陛下夸臣妾长得像妲己那么好看,臣妾好开心。”
皇帝:“你话真多。”
白呦:“……”
白呦好伤心,皇帝却目中浮起笑意:“白呦,你知道有时候我说话,是不想听人回答的吧?我不是每说一句话,就希望你回答。你真的很吵啊。”
他大概糊涂了,都不说“朕”而说“我”了。
白呦脸红,低头羞愧时,忽惊叫一声。因皇帝伸臂一揽,将她拽入了怀里。皇帝将脸埋在她颈间闷笑,下巴上的青色胡茬刮着白呦细腻的肌肤。他的气息拂在白呦的脖颈上,酥酥痒痒,如森中落叶。
白呦皮肤红了,不自在地躲了下。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逗乐这个麻木不仁的暴君了,不禁得意地翘了下唇。
她的小得意被皇帝捕捉到,皇帝连续“噗嗤”几声,笑得更大声了。
这次倒笑得白呦很茫然了——
白呦以为自己的危机解除,所有人都这般以为。
白呦不注意的时候,皇帝出去一趟,招手大内总管,漫不经心道:“之前说的那个查谁想杀朕的事,不必查了。”
大内总管心焦:“陛下不能这么宠白贵人!陛下……”
皇帝慢声:“朕知道是谁想用她对付朕。”
大内总管刚松口气,想说“陛下英明”,就听皇帝不在乎道:“随便杀,朕无所谓。不过此事要是太皇太后知道了,你知道你会死吧?”
大内总管只好憋屈地表示自己会忘掉这回事,支持皇帝作死的行为。
皇帝听到殿中女郎的笑声,侧头,看到白呦正为他刚刚带给她的小布偶逗得笑靥如花。
也不知道她是傻,还是满腹心机。
皇帝心不在焉之下,目中也微微带了丝笑意——
皇帝在白呦这里消磨了一下午,白呦看他这两日平易近人,也放松心态,主动逗他开心。自然,当夜皇帝就宿在了白呦这里。
然而也并不会发生什么。
熄灯后,两人盖被子,纯聊天。
中间例行摆着一排盛满清水的碗,白呦睡在内侧,皇帝睡在外侧。
白呦对此已经习惯,她打着哈欠表示自己要睡了时,皇帝却一点也不困。皇帝平躺着,看着床帐上方,声音平和:“和你聊天真不错。五年前的事,除了你,也没人跟朕聊了。”
白呦心中一动,试探问:“五年前,臣妾离开长安后,宫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为何当初的皇子们几乎都死光了,小仙男一样的三皇子性情大变,成了今日的暴君?皇后还觉得皇帝喜欢她?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慢悠悠:“朕不告诉你,你自己去找答案吧。”
白呦刚想说声“哦”,就听皇帝下一句平静的:“你若知道了答案,去同情谁或帮谁,朕就杀了你。”
白呦:“……”
陛下,您是不想我知道答案呢,还是不想我同情谁或帮谁呢?话说清楚啊!
但显然皇帝不会把话说清楚。
白呦就自我解闷:“臣妾现在不是陛下的宠妃么?陛下怎么忍心杀臣妾?”
黑暗中,她听到了皇帝一声低笑,然后听到衣物窸窣声。白呦用余光偷看,见是皇帝翻了个身,面向了她这边。
白呦在心里大喊——狗皇帝!你不让我动一下,你倒是自己能翻身,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
皇帝在幽暗中盯着她,纳闷的:“你话好多。你都二十岁的老女人了,身上还有守宫砂。你是不是没人要,嫁不出去,才哭着闹着求你舅舅送你进宫的?”
白呦一口老血含在口中——二十岁的老女人!
他要不是皇帝,她就要挠他了!
白呦瞪大眼睛,胸脯起伏。
她又生气,又要忍气:“陛下,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臣妾是一个大美人,臣妾怎么会嫁不出去?”
皇帝微微笑。
白呦余光看到他似在笑,她心中又不禁跳得快一拍。
他是真好看的美男子,如果性格不是那么古怪,谁会不爱他呢?而他现在即使是暴君,其实他也没有发怒的时候。他永远是平平静静地说要杀人,他总是透着一股子倦怠……这让她,竟然有些心动。
女人天生就对好似有隐情的故事充满同情与好感吧。
白呦在心里默念“他是暴君”,不能被他的小白脸和最近对自己的好所麻痹。
白呦忙着念经时,听皇帝幽幽若若道:“白呦,你放心罢,其实朕不会杀你的。朕现在越来越多地想到当年一起读书时的事。你那时候对朕还蛮不错的,朕的糕点撒了,你还偷偷将你的给朕。你对朕一直很好。”
白呦心中卷起惊涛骇浪——他记得!他记得所有的事!
他表现得和她这么陌生,她以为他现在这么麻木无情,已经忘了当初所有事……
白呦忍不住了,她转个身面向他,睫毛轻轻颤抖:“陛下……”
皇帝声音幽淡:“不要激动,不要靠近朕。碗若被你碰倒,一滴水洒出来朕就杀了你。”
白呦的一腔春水,瞬间付诸东流——你刚才还说不杀我!我看该点守宫砂的人是你,不是我。
她僵硬着,侧着身,与皇帝侧过来的面容相对。他的呼吸明明离她这么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他却不许她动,不让她靠近他……白呦无语。
皇帝眼神轻轻飘了下。
他感觉她在委屈地盯着他,泫然欲泣。
皇帝心里挣扎半天,踟蹰道:“稍微碰你一下,你不会就此爱上我吧?”
白呦表示:“陛下这说的什么话?陛下让臣妾不要喜欢你,臣妾一直在努力遵守!碰一下怎么了,臣妾意志哪有那么不坚定?”
白呦充满期待地看着两人之间满满一排的碗,希望他撤掉。
皇帝勉为其难道:“那,我给你牵一下手吧。”
白呦:“……”
白呦捂脸叹息:“我和你,迟早有一个要疯掉。”
皇帝威胁:“爱妃你说什么?”
白呦打起精神:“臣妾是说,谢主隆恩。”
过了一会儿,白呦又小声:“你可以叫我‘呦呦’。”
皇帝目中一怔,他挣扎片刻后,说:“白呦就挺好听的。”
撩人被拒绝的白呦:……你果然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
黑暗中,她的手轻轻挨上了他探过来的手指。她碰到他修长的指骨,还碰到他指节上的茧。他碰到她纤细的指头,揉到她细而软的肌肤。
两手相挨,指节都不受控制地颤一下。
两人屏着气,为手指碰触的颤抖,而感到自己灵魂好似也跟着猛烈颤抖,重重地翻了个跟头。
月亮是一弯冰雪,皓光千里。宫殿外,星火三三两两招摇着,流动着。而殿内床帐内,隔着清水泠泠,白呦和皇帝在一片沉静中凝视对方。
他们非常纯洁的,在黑暗中牵着小手。
牵牵小手,便能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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