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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 卷四 扶疏旧梦篇 第114章

所属书籍: 堕仙

    闪电划过天际,紫雷裂空,闷声在天。

    闷雷声阵阵,那天罚,不知是对着姜采,还是对着张也宁。

    自从姜采开始渡生死迷劫,那天雷就日日追着她;而姜采记得自己在“三千念”中看到的,堕仙张也宁,也经常惹来天罚,惹来天雷轰他。

    那时旁观感触不深。

    她以为堕仙自囚,悲意不过那般;直到亲身经历,真正看着张也宁自囚,不是她从“三千念”中旁观的那种感觉,她才知道曾经自以为是的感情些微肤浅……可她那时并不知道。

    说不明白的心酸感,轰然而至。

    姜采揉张也宁的手,沾着一手血。黏腻间,二人的手指战栗发抖。

    他别过头,喘不上气一般闭目:“……我让你离开这里,不要管我,你是不是不会做?”

    姜采脸贴着他脖颈,她没有说话,只是抱他的手用力。

    他脖颈青筋颤得厉害,一双眸子忽而染上血腥杀气,却又在下一刻勉强清明。他忍得艰难,忍得睫毛上沾了血水,他艰难无比的:“……我控制不住杀意。”

    姜采吸一下鼻子,藏住眼中泪花,说起不相干的事:“我曾在阿罗大师面前发誓,我一定可以制约你,可以帮你。如果你为祸苍生,我就以命咒杀你。你如何,我如何。”

    张也宁无动于衷,却突然问:“你哭了么?”

    她愣一下,说没有。他默然低头,握拳的手用力得鲜血再渗。悲意如沉云,罩在二人身上。

    姜采突然上身跪直,仰起脸来,隔着白布,皎白的脸与他相贴。她渐渐镇定,渐渐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沉着。她便觉得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

    “没关系,也宁。你若是能够控制,我陪着你控制;你若是控制不了,我就以性命镇压你,陪你葬在此地。你我为邻,看云卷云舒,日月变迁。沧海桑田依旧,却不再和你我有关。这本来也没什么。”

    她抱着的青年苍劲身子重重一震,他的呼吸都烫了几分。

    血色杀意在脑海中不停冲刷,他看着这姑娘,既满心狼狈,又想要杀了她。他身心涌上疲惫感,呼吸间,难以自控的杀念侵入四肢百骸。

    他厌恶这样的无能为力。

    他拼尽全力压制着那杀了她的冲动,他发抖抽+搐又冷汗淋漓。当这些杀意在他神魂中叫嚣,试图控制他心神的时候,神魂中,那一池枯水下,又似乎藏着什么,试图冲破。

    这一切让他周身又冷又热,让他全身疼得厉害。他锁住自己一只手的链条绷得拉直,他手握拳,手指又被她紧紧按住。

    张也宁闭目艰涩:“你……你故意让我无法心安。”

    姜采道:“是,你不能心安。”

    她摩挲着,抚摸他面容,撩开他面颊上的乱发。她轻声:“我教你个法子,只要开始忍,只要能忍一时,后面痛得麻木了,神识其实就没什么更多感觉了。万事开头难……只要开始,后面就不怕了。”

    他蹙着眉,痛苦万分间,分出一丝心神看她:“你……”

    姜采淡漠:“嗯?”

    他没有说下去,因新一重杀意涌上,让他仰颈绷直身子。他要冲破那锁住他的铁索时,姜采一重清心咒落在二人身上。这没什么用,还不如她接着的一个怀抱让他更触动……但她紧紧拥着他,用全力困着他不让他离开,他便一身冷汗地软下身子,脸埋在她颈窝间。

    被她抱着,张也宁疲惫地闭着眼,他好像模糊呢喃了一句“姜采”,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他想的是,他只是难以控制杀意,姜采却是以身侍魔。当她这么困着自己的时候,她的神魂是一直痛着的吧。痛得习惯了,麻木了,她就觉得没什么了。

    这个姑娘……张也宁缓缓伸手,落在她面颊上。

    他问:“你一定要留在这里陪我吗?”

    姜采答:“是。”

    张也宁:“若是,我把我的眼睛借给你,让你去做你应该做的其他事,你也不离开吗?”

    姜采呼吸轻了一下。

    半晌,她轻声:“我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这天下人,惧怕堕仙之威,也一样怕我这种神魔双‘修的人。他们觉得你别有用心,也一定觉得我别有用心。这世上,哪有什么我应该做的事?”

    张也宁再忍了一阵子,涩声:“堕仙之力触发,我杀了同修,道心不再纯然,道法也有了杂色。我开始成为真正的堕仙,无法回头了。”

    姜采回答:“那有什么关系?你我的一生这么漫长,无论是犯错还是改错,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道心不纯了,我们再重新修回来就是了。你是为了封印时光长河、控制不住灵力,才压制不住堕仙之力的。这天道若真公道,就应该宽恕你。它若不宽恕你,我也要为你要个公道。

    “无论你什么样子,真仙也好,堕仙也罢,你都是张也宁,在我这里从来没变过。

    “也宁,我是进入扶疏旧梦,你我是想弄清楚真相,想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这也不过是个梦,如果梦和你产生二择一的选择,我肯定选你啊。你不要总觉得、总觉得……我会随时丢下你,我会不在意你。

    “我确实……在情感上不够敏锐,有些迟钝。但是,张也宁也没有比我强多少吧?我和你之间,何止一种关系。

    “这天上地下,三天内外,也只有一个张也宁罢了。”

    她平平静静,冷漠至麻木,可她的声音,如星河般,流入张也宁心间。

    她叹气:“也宁,别拒绝我。”

    张也宁强忍片刻,还是没忍住:“……这时候你煽什么情?!”

    姜采一噎,却也被他的不解风情弄得摇头笑,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日光落入地平线,月亮升了起来。刺冷砭骨,瀑布成冰。因堕仙之力而引出的这天地异象并不能吓退姜采,二人安静一会儿,她还是跪在他面前,虔诚无比地亲他额头,朝圣一样:“也宁,有月亮的晚上,哪怕独舟浮海,四野无风,也觉得月色很美啊。”

    他没有说话。

    他呼吸平稳。

    他表现的像是不在乎。

    但是在她看不到的世界,月悬在天,圣洁的光给那一身血袍的青年面容渡上胭脂色,缱绻绮丽——

    这样自困的日子,似乎过了很久。茫茫原野,日日结冰。

    张也宁为了压制力量,时而让自己陷入昏沉的时候。而他每一次醒来,就发现姜采靠坐在他身旁,平静无比。他沉睡,她修行。待他醒来,感知到他气息变化,她便会回眸“看”着他笑。

    她是一个冷硬无比强硬无比的女子,可她看着他笑的时候,张也宁昏沉间,有时候会无聊地想到,若是摘了那白布,她眼睛里也一定是带着笑的。

    姜姑娘嘲笑、戏谑笑的时候很多,看着……他露出眼中笑意,却多么的“私下里”。

    张也宁在她的陪伴下,在她日夜照看下,那杀意渐渐不再主控他心神,他多了些清醒的时候。而这些清醒的时候,他会越来越多注意到姜采,时不时看姜采一眼。

    他好像开始注意她的脸,注意她的相貌。

    在他断情后,姜采的面容和世间所有人的面容一样,在他眼中如同隔了一层雾。他知道是她,可他不会去多看。他靠淡漠感情来压制体内堕仙的杀气,想她不过如此。

    他不明白他以前喜爱她,喜爱的到底是什么。他沉思许久,将过去的情定义为受情劫的影响,导致神魂不清醒。

    可他如今日日看着她,他好像在一点点明白过来,他以前并不是不清醒——姜采,是个美人啊。

    在修真界诸人眼中,这姑娘太强大,太能打,她虽然有“修真八美”之一的名号,但她绝不是以美貌著称。世人不会盯着这个姑娘的脸不停看,所以就注意不到,她的眉毛又黑又长,向上微展,可见神采之昂扬;她的鼻峰秀挺,唇不翘而带笑,嫣红如三月花……

    她太独特了,典雅优美,意味隽永。

    他盯着她看的时候,她诧异回头:“也宁?”

    张也宁心跳一下,仓促地移开目光,再一次地陷入沉睡。

    他再一次醒来,是被天上的闷雷声惊醒。他脑海中的杀气消减很多后,待那雷落下时,他用另一只没有被困住的手将旁边靠着他睡的姜采捞入怀中,擡起手掌,替她挡了那道天雷。

    雷电劈在他手背上,他低头俯视闭目趴在怀中的姑娘,紫色电光映着她雅致面容,他再一次看得出了神。

    他心里生起遗憾,另一手落在她蒙眼的白布条上,想为她摘了这布条。她的眼睛恢复得实在太慢了……张也宁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几个双修之法,哪个更好帮她恢复眼睛……

    他才这么想,心神就一震,猛地清醒过来,心跳咚咚急促跳了两下。

    他心虚般快速挪开搭在她脸上的手,急急向后一退。而这么一退,他又怔一下,猛地去查看自己的神识。他盯着自己的神识:

    他的道体,少年重明依然闭目坐在一池湖水中,衣袍落在水中。这一次,满池清池却不再像冬日景色般荒凉,些许花骨朵从水下冒上,钻出湖面,绿意若有若无……

    张也宁缩眸,心神复杂:重新开花了么?

    不……其实目前只有花骨朵,只有点点的零星绿意,离开花还尚早。但是那一池湖水,涟漪轻扬,荷花向中间的道体漂浮。

    张也宁查看自己道体的时候,姜采被他那一退弄的噗通倒下去,惊醒过来。姜采摔在地上,张也宁去看她,正要伸手扶,她自己爬了起来,喃喃自语:“我好像闻到什么花的香了……”

    张也宁:“……”

    她疑惑的目光“望”过来,他抿唇片刻,说:“与我无关。”

    他多此一举地补充道:“我尚在压制堕仙杀气,时常沉睡,你遇到什么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闻到什么,都应与我无关的。”

    姜采若有所思,手摸下巴咂摸:她怎么觉得,他怪怪的?

    她耸鼻子轻轻嗅了下,张也宁立即绷紧心神,收敛气息。他神海中的花本就还没有开,他再刻意收敛气息,姜采自然什么也闻不到了。但姜采依然觉得奇怪,她绕着张也宁走了两圈。

    姜采笑:“你清醒的时候多了啊。”

    之前他每次醒来,和她说两句话,或者连话都顾不上说,就要再次沉睡;这一次,他好像一直清明着,听他声音,那种压抑感也轻了很多。

    姜采心中惊喜,觉得张也宁很快就可以恢复过来,他们就不必再自困在此了。应该是他力量失控的时间很短,才能恢复得快。

    张也宁垂眸。

    前世今生,他控制不住力量的时候,想到的法子都是自困。他从来没想过,姜采真的能陪他熬过去……

    他轻声:“多谢姜、姜阿……采。”

    姜采:“你磕绊什么?”

    他面无表情:“没有。”

    他转移话题:“从我沉睡开始,外界过了多少时间?”

    姜采叹气:“一个多月了吧……外界早就乱了。我师兄与我说,太子暴怒,和云升公主发生争执。太子一怒之下,要杀光天下魔,还下通缉令要追杀我们……硬是被云升公主按下去了。

    “我师兄说,要不是太子又病倒了,他估计早就杀到无极之弃了……”

    她没有再说下去,迅疾收声,面容朝向一个方向。而她身畔,盘腿坐在地上的张也宁擡目,看到一道火焰般的玄光落下,踩着清湖,向二人走过来——

    天地碧湖汪汪,姜采不动声色地挪动步伐,挡在了张也宁身前。

    张也宁目光静而冷,眉心的堕仙纹虽不及那日嫣红,却也鲜明万分。他冷静坐着,但是云升丝毫不怀疑,若是她出手,这位堕仙一定有力量让她有来无回。

    毕竟是……堕仙啊。

    这堕仙,她此生虽第一次见到,但扶疏国对堕仙的典籍记载,却让人不敢小觑。

    云升观望张也宁,见他并未暴起而杀,便稍微放下心。

    云升目光在这魔女和堕仙身上梭巡半天,她拱手笑:“二位不必这么警惕我吧?你们消失一个月,这天下却被你们弄乱了。若不是我帮你们压着,现在必然满天下追杀你们。你们不感谢我吗?”

    姜采微笑:“我又不是没有被满天下追杀过。”

    云升若有所指:“姑娘好胆色!你不怕,但是你的姘头也不怕吗?他是堕仙,本就压制不住杀念,这要是再被追杀,他一激动下把人都杀光了,你们还何去何从啊?”

    姜采沉默。

    张也宁淡声:“云升公主来找我二人,是什么目的?”

    云升笑起来:“这就对了嘛,我也是一片好心,大家好好说话就是。”——

    三人坐下,姜采坐在张也宁身畔,云升目光从锁住张也宁一只手的锁链上掠过,便当看不见了。

    云升大概说了说他二人离开后发生的事:云升将那积年四荒镜收了起来,却没有办法炼制。江临受伤,云升派人一直在追杀。她按下大家对堕仙和魔女的恐惧,认为此时是个很好的和魔谈判的机会。

    无极之弃发生的事,双方皆损失惨重。后来双方共同对付张也宁……虽然很对不起张也宁,但这确实让大家看到了和平的希望。

    云升公主一边追杀江临的同时,一边制服无极之弃那一战中的魔。她要借此生事,做一个实验,从无极之弃开始,让大家学会和平共处。

    云升公主笑眯眯:“无极之弃对所有人身体都有压制,都让人变得像凡人一样。这不是很好的实验地吗?只要抓到江临,逼江临他们高等魔一起合作……以无极之弃为中心,人妖魔三族的关系一点点改变,我好像能看到三族和平的希望了。”

    姜采:“太子殿下也同意?”

    云升摆摆手:“毕竟是我弟弟嘛。哄一哄,他当然还是向着我的。你看,堕仙和魔女的组合多吓人……我也说服大家不要管这事,先除魔再说。也幸亏你二人失踪了,若是你二人在那日之后再次现身,一言不合和大家打起来,我就不好摆平这些事了。”

    她盯着姜采,目光闪烁,几分明亮,啧啧道:“这世上,竟有人神魔双、修!那些从人堕为魔的修士,都没有这样的……敢问姜姑娘,你体内可有不适?你真的能同时控制灵气和魔气?两种力量可以在神识中和平共处?”

    姜采温声:“我能够这样,是因当年我引魔气入体时,用的是温和方式。我从一开始就控制着两种力量,只要道体不侵,道心完好,两种力量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张也宁忽然转头,深深看她一眼——当年,她可是哄骗他教她那种最不伤体的引魔气入体的法术。

    云升公主一听她是用特定法术的,便心生失望,知道旁人那些入魔的很难用。但她也好奇:“哦?姑娘是如何找到那种温和的、不伤道体的法术的?”

    姜采面不改色地笑:“无他。我有个好未婚夫。我未婚夫精通天下所有道法,只要肯在他面前装装可怜,他就教我啦。”

    张也宁咳嗽一声。

    姜采侧头关心:“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要沉睡了吗?”

    张也宁冷冷瞥她一眼,看不出她是虚伪还是真关心。当着云升公主的面,他却僵得脖颈都不会动了。他波澜不惊地推开她过来扶着他手肘的手,低斥:“我没事,你坐回去。你……不必离我这么近,离我远一些。”

    姜采挑一下眉。

    云升用戏谑的眼神盯着二人,流连无比。她美艳又颓靡,那流波水眸流转间,意味深长得很。但在张也宁投来警告的目光后,这位公主不慌不忙地咳嗽一声,正经起来。

    云升公主道:“那姜姑娘的疑问解决了。至于张道友……哎,张道友,你也别怪大家怕你。不知你二人是否知道,这天下,原来是出现过堕仙的。大家吃过堕仙的苦,怕卷土重来,自然看到堕仙,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镇压。”

    姜采:“哦?”

    云升:“很多年前,有一个修士冲击仙路时,也许是心急,也许有别的原因让他道心不稳,总之他没有成真仙,而是成了堕仙。那个堕仙诞生后,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对世间肆意杀戮,造成生灵涂炭。整个人间,不光是人,还有妖,魔,都要被他一个人杀光了。”

    云升无奈:“他毕竟是仙。境界压制,世间人联手都对付不了他一个人。那时候,整个天下都要没了。”

    姜采问:“那后来呢?”

    云升沉静道:“后来,是我祖父带着所有活着的百姓一同血祭,求助上苍。修士解决不了的事,只能叩问天道,寄希望于有真仙听到世人的声音。虽然我们都知道真仙神隐多年,离开此界,未必能听到我们的祈祷。

    “我们运气还是很好的,在人族快死光前,终于有一个真仙,听到了我们的声音。那位真仙带走了那堕仙,想来是仙人有自己的手段,毕生去压制那位堕仙了。整个玄真界的大祸,才就此解决。

    “世间人魔经历过这般祸事,再见到堕仙现世,谁不害怕呢?”

    姜采和张也宁默然。

    云升盯着张也宁,试探问:“张道友,我想问一下,你是否是……当年那位已经被真仙带走的堕仙呢?是否是回来,继续灭世呢?”

    姜采微怒:“公主殿下!”

    张也宁却不在意云升公主的谨慎,他摇头闭目:“之前……是我失控了。殿下若不放心,日后我不会再现世了。”

    云升目光一闪,正惊喜,却听姜采硬邦邦:“我与也宁一道。这世间不欢迎我二人,我二人退隐便是,不劳殿下费心。”

    云升皱眉。

    她也和世人一道惧怕堕仙,不太相信堕仙。但是姜采看着明显可以自控,且姜采实力高强……姜采若与张也宁一道离开,那她岂不是失去一大助力?

    云升沉吟片刻,问:“姜姑娘,你可以保证日后张道友不再杀同修吗?”

    姜采自嘲:“世事多变,我无法给肯定答复。若是不信我们,找我们做什么?”——

    云升公主决定相信他们一次。

    她致力于人妖魔和平共处,不应该对姜采和张也宁就抱以异常目光。但是如今情形,这二人显然是不适合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尤其是张也宁。

    而张也宁本身在压制堕仙力量,也无法离开此地,云升公主需要人帮她,便也只能找姜采。

    姜采点头同意。

    她要与云升公主离开前,回头看张也宁。她思量一二,凑近张也宁要与他说话。谁知他盯着她红唇,忽然往后退一大步,扣紧她手腕,低头斥她,语气严厉:“这是人前,你注意一些分寸!”

    姜采:“……我只是和你说句话而已?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张也宁面色青白片刻,他纠结半天,说:“你走吧。”

    姜采心底疑惑,晃了晃手腕:“那你抓着我手不放,我怎么走?”

    这位俊美多妖的堕仙默默松开扣她手腕的手,别过了脸。冰原上,在她背过身后,他勉强又别扭:“……你要借我的眼睛吗?”

    姜采回头笑:“不用啦。我习惯看不见啦。”

    张也宁神色很挣扎,而云升公主在后面快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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