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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长夜未明 正文 第45章

    长林又一次被张行简轰走、去执行张行简安排给他的任务时,张行简与沈青梧在一处乡间集市上徘徊。

    为躲避朝廷的通缉令,二人东躲西藏数日,吃了不少苦。但到了此地,张行简说此地州太守与他是同门,会配合二人,二人暂时安全。

    沈青梧很怀疑他“同门”说法的真假。

    她暗暗腹诽:恐怕不是同门,是你的下属吧?

    在她看来,朝廷中的党争分为三派,帝姬、孔业、张行简。听张行简话的那些大臣,被她统称为“张月鹿的下属”。

    集市间,张行简面对她不信任的目光,只是笑得四平八稳,与往日无异,也不对她多解释什么——解不解释,她都不信。

    总之,二人进入此方山水,算是安全。

    更好的是,张行简判断,那博老三的藏身处,应该是离他们不远。

    张行简:“当日他的手下在那座山上找到我,试图除掉我。按照路程,博老三应有三个可行的藏身位置。这里是离我们最近的一处,可以试一试。”

    沈青梧的弓被烧毁火中,她让武器铺的人打造了一把刀悬于腰间。那刀不算好,连中品都算不上,但对沈青梧已足够。

    淡淡金色的云霭在后,肃冬的集市人声嘈杂,卖马与卖茶叶声此起彼伏争鸣,裹在一片金黄与深红间。

    年轻的娘子穿着青绿色软缎,扶着刀快步走在前方,走动间,乌发间的发带被风吹得轻扬。黄昏中,她踏足于一光华绚烂的金色梦境中,行动轻盈,对周遭所有好奇又克制。

    那般无畏又淡漠……若是山魈妖魅不识人情,化作凡人,也该是这副格格不入的样子。

    沈青梧在前走得昂然,张行简在后悠然慢行。

    他目光追随着沈青梧,市集间的行人们则打量着他。这样清隽淡然的郎君,玉人一般,走于闹市如入深林漫步,他精致漂亮的,不应属于这里。

    沈青梧在前听着张行简慢吞吞介绍他们此行目的,她虽然不吭气,却一直在听。听了一会儿,听不到后续,她不禁回头,向身后疑惑看去。

    正对上张行简的眼睛。

    他目光闪了一闪,浓睫下,深浓得化不开的清寂神色敛去,换回那克制的礼貌微笑。

    有那么一瞬,沈青梧觉得张行简一直在看自己——她心里停顿再停顿,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沈青梧威胁他:“你不会又要说我这身衣服不好看吧?是你连累得我风餐露宿,我的衣物包裹都被烧掉了。”

    张行简微笑,这才将目光落到她这身破了不少洞、脏污满满的衣服上。

    他诚实:“是不太整洁。”

    沈青梧目露寒意。

    他改口:“好在我们已经脱困,在下会补偿沈女侠,沈女侠想买什么买什么。如何?”

    他晃了晃鼓囊囊的钱袋,沈青梧满意点头,敷衍夸奖:“算你懂事。”

    身在外,他人前叫她“女侠”,人后唤她“将军”,沈青梧很有一种自己威风凛凛的感觉。

    许是他说话总是带着笑,叫她时总有一种古怪的轻软感……沈青梧说不上来,但他每次叫她,她心里都很高兴。

    所以他有时候使坏叫什么“阿无”“梧桐”时,她也大方地不和他计较。

    沈青梧指挥张行简:“我们要来这里买什么?你说半天又不说了,指望我来讲价吗?”

    是张行简说,他们需要博老三主动来找他们。像张行简之前那样四处打听,有些不合适。博老三应该做着山匪生意,那必然会盯上一些过路的肥羊。

    二人正是要扮这肥羊。

    他们来乡间集市间挑些杂货与山间草药,大批买入,由张行简那个“同门”太守付账。若能引出博老三,此行便不亏。

    此时此刻,沈青梧指挥张行简,张行简便摸摸鼻子笑一笑,主动上前,去与那些摊贩讲价。

    他以前并没有做过这样的活计。

    但他对这样的活计并不排斥,甚至隐觉有趣。何况,比起沈青梧,他确实更适合做这些。

    沈青梧看了他一会儿,见他随便就适应了这里,她便离开了。

    张行简在集市间挑好了自己想选的草药,一扭头,发现沈青梧不在身旁。他与摊主说了声抱歉后,在一处人挤人的小摊前,找到了正在看热闹的沈青梧。

    张行简发现,围在这里的人,以女子为多。

    他站在沈青梧身后,看向那摊贩,见是一位年少貌美的苗疆美人。若只是貌美,也不足以吸引这般多人。这位苗疆小娘子引得许多人流连,自有道理——

    苗疆小娘子拿着一方小木匣,她小心翼翼打开,让围观者看匣中的两枚药丸。

    苗疆小娘子说话腔调婉转,如同唱曲:“这叫做‘同心蛊’!是我阿爹花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练的,专门对情人作用。我家这‘同心蛊’是母子蛊,保证让一对小情人谁也离不开谁,只消离开对方片刻时间,便心痛如碎,相思欲死。灵验得不得了!”

    世间总是女儿情深。

    围观者中的娘子们面红心跳,交头接耳,却在路过男子们鄙夷的摇头中,谁也不肯先开口。

    苗疆小娘子急得不行,跺脚道:“我阿娘当初就是用这种蛊拿下我阿爹的,我可没骗人。我阿爹原本不许我外传……可我流落在外,要不是你们狗皇帝……啊呸,我什么也没说。”

    她吐吐舌头,眼角余光看到集市中的巡林官,忙收回自己冒犯的话,她小声:“我是没有回家的钱,才忍痛把我的传家宝拿出来的。你们可不要不识货!”

    她看居然没人买,气得脸红:“我只有这么一盒,这么两颗!”

    下方有小娘子怯怯道:“可是一两黄金,实在太贵了。”

    苗疆小娘子:“不贵不贵!错过无价宝多心疼,买一个有情郎多难!有情郎是要买来用一辈子的,你说值不值?”

    但是乡间集市,有几人有那般财大气粗?大多数人只是好奇“同心蛊”,并没有钱真拿来用。

    人不断地聚过来,又不断地散开。苗疆小娘子说话如唱歌般好听,却依然不能让财神掏钱。

    苗疆小娘子渐绝望时,却发现人群中有一娘子,始终安静地听她叫卖,没有离开。苗疆小娘子随意瞥一眼,见这娘子高挑瘦削,眼神淡淡,可惜衣着破烂,还不如旁的女子。

    小娘子不抱希望地向沈青梧推售:“我真没骗人,我们的蛊虫养了几十年,很厉害的。这位娘子你站这么久,真的不看看吗?”

    沈青梧:“太贵了。”

    苗疆小娘子脸板起。

    沈青梧又道:“不过若是真有效,值得冒险。”

    小娘子眼睛亮起。

    她打量沈青梧,这才觉得这位娘子虽然衣着脏污、不太齐整,但她美丽的容颜藏在那冷淡眼神后。非要多看几眼,才能将这娘子从尘土中扒拉出来,认出这是个美人。

    ……不修边幅的美人,让苗疆娘子暗暗嘀咕世间无奇不有。

    苗疆小娘子却因为沈青梧的搭话而热情起来:“自然有效啦。只要你吃这一粒,喂你情郎吃另一粒,他就会对你日思夜想,见到你就脸红心跳,往你身上扑。他见不到你便思之如狂,日夜焦虑心痛欲死……何况娘子你这么好看,你郎君吃了我的蛊虫肯定效果更好!”

    沈青梧提出质疑:“若是不灵验怎么办?”

    苗疆小娘子大言不惭:“那你追去苗疆找我算账不就好了。我能躲到哪里去?”

    这话分明虚言。

    大周国土辽阔,国外更有无数小国。一人真想躲一人,天高地远,何处不能去?

    然而沈青梧点头。

    沈青梧淡声:“此话中肯。”

    苗疆娘子一怔,认真看向沈青梧。

    苗疆娘子此时心中犯嘀咕,心想若药不灵,这位娘子不会真的千万里追杀自己吧?不、不、不至于吧?

    可她看沈青梧的眼神,有些踟蹰起来。

    沈青梧已经要准备掏荷包了:“把东西拿来吧,我要了。”

    她背后传来一声轻咳。

    苗疆小娘子如遇救星,高声喜悦:“娘子,你家郎君来了呢。”

    沈青梧当然知道张行简来了,她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苗疆娘子,要买对方的“同心蛊”。张行简见那苗疆娘子被架在台上下不来,不觉叹气。

    张行简温柔:“娘子,为夫对你千依百顺,爱慕你且爱慕不过来。你我之间,哪里需要靠外物?”

    他拉过沈青梧的手,看她清静侧脸压根不因为他转一下,他不得不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钱财是用来救博帅的,你拿来私用,是不是不太好?”

    果然,博容让她犹豫起来。

    沈青梧扭头看张行简。

    沈青梧说:“你不是说我想买什么买什么吗?”

    张行简:“可我会看着你买来历不明的东西,用在我身上吗?”

    他拉着她手腕,轻轻晃一晃,在外人眼中,他对自家夫人何其温柔又宠爱,说话何其温声细语而有耐心。实则张行简若不这般耐心,沈青梧岂会理他。

    张行简琉璃般的眼珠子盯着沈青梧,轻声:“我们不是谈好条件了吗,你买什么‘同心蛊’?”

    沈青梧强辩:“我买来是自己玩,不一定用于你身上。你莫自作多情。”

    苗疆小娘子听得瞪大眼。

    张行简眼中的笑僵一下。

    他微笑:“哦,那你要用到谁身上?你统共认识几个男子?”

    怕沈青梧说出过分的话,张行简见好就收,立即转移话题。

    张行简放软语气,轻轻笑:“小没良心的,我因为你受伤多少,你不看顾,还又要拿不知所谓的药玩。反正受伤的不会是你,你便没感觉,是么?

    “看我受伤,你就很开心,是么?”

    苗疆小娘子听他把自己的蛊说得这么不堪,不禁生气:“喂!”

    长得好看也不能胡说八道吧。

    沈青梧目光闪烁,略微心虚。他手指隔着袖子轻轻揉着她手腕,委婉的恳求,也让她心中酥软,飘飘然失去判断力。

    她听那“同心蛊”的介绍,便十分心动。

    然而张行简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恳求,确实唤起沈青梧不多的善心。她凝视他秀白面容、浓长眼睫、红润唇瓣,再想到他前几日气息奄奄的模样……

    病歪歪的张行简虽然有病歪歪的美,可惜稍微一碰就要碎,确实不如健康的好。

    可那“同心蛊”……

    张行简柔声:“这些稀奇的蛊虫,你若有兴趣,待咱们买完该买的东西,再给你耍,好不好?”

    而买完该买的药材,他们的钱财必然花光。张行简压根不可能让她买未知奇怪的东西,再放到他身上玩。

    沈青梧沉默着,开始在脑中计算用自己的俸禄买来亏不亏,自己的钱够不够。

    唔,她若是花自己的俸禄买价值一黄金的东西,自己多年的俸禄便会花得一干二净,一分不剩。但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平时并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钱,如何归队。但她……武力这么高,一定有法子的。

    张行简见小姑奶奶不吭气,便知道沈青梧的执拗劲又犯了。他心中叹气,口上继续温柔劝她。

    沈青梧一边被自己的冷血固执把持,一边被温柔好看的郎君吹好听的话……她从没经历过这种,不禁茫茫然,既想听自己的,又想看张行简对她笑,实在有些困惑。

    好在,很快不需要沈青梧挣扎了——

    “名单上叫到的娘子,都过来!”

    集市口巡林官来了长官,长官跨马而下,在众扈从的跟随下,哗啦啦进集市,让百姓们受惊。这些官兵包围集市,拉出一张有着长长名单的卷宗,开始高喝:

    “官家选秀,名单上的人都要去……还有在场漂亮的未嫁女都留下来,你、你、你……”

    他们随手叫着自己眼中能看到的漂亮娘子,不理会那些娘子被点到后瞬间苍白的脸。

    “其他人也不用急着走!今年的庆冬税,一户三贯钱,官家仁慈,给没有田亩的民户减为两贯。十日内全部交到官衙……”

    苗疆小娘子听那乱哄哄的选秀又开始了,连忙收拾自己的摊位要逃跑。

    而更多百姓还没消化那没完没了的选秀,便被“庆冬税”镇住。

    有人脱口而出:“庆冬税?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我们今年已经交过税了啊。”

    念圣旨的官员瞥他一眼,高傲道:“官家说,隆冬初至,与民同庆。官家在东京每每想到天下百姓,便心怀仁爱,要建‘望雪阁’,与百姓普天同庆。尔等小民,为了官家的仁心,自然要支持。

    “这‘望雪阁’是为天下人一起建的,你们不是天下人?”

    百姓一片气怒,喧哗骂声不断。

    他们被官兵喝止:“不许乱说!快准备钱去……”

    收拾包裹准备逃跑的苗疆小娘子蹲在沈青梧二人的脚边,偷偷冒出头颅,对着官兵的方向啐了一口:“狗皇帝!”

    张行简与沈青梧低头看她。

    小娘子起先心虚,然后理直气壮:“我说错了?我从家里跑出来偷偷玩,就遇到你们狗皇帝选秀,到处抓女子。我的跑路钱都没了,现在都没钱回家了!

    “然后你们狗皇帝还要加税……让不让人活了?他那是与民同乐吗?他是要搜刮天下漂亮女子,陪他享乐,奉承他吧?”

    苗疆小娘子后悔不住:“我也不知道你们外面这么乱。早知道不出门了……我阿爹也没告诉我,大周这么乱啊。”

    沈青梧道:“是因为帝姬离开了,没人管少帝了,少帝就开始顺本性而为了?”

    苗疆小娘子:“什么帝姬,什么少帝?你们是谁?”

    她没有等到两人的回答,搜寻官兵的目光已经到这边,向这边走来。苗疆小娘子赶紧将头缩回去,抱着包袱钻入一石凳下。

    官兵向沈青梧和张行简的方向走来。

    官兵目光落到沈青梧脸上,再放到沈青梧腰间的刀上。这娘子什么也没做,他竟有些畏惧,移开了目光。官兵转头去挑选其他美人:“你也来……对就是你,我管你有没有夫家呢!”

    沈青梧手扶在刀上。

    张行简温和:“人太多了,你管不了所有人。最好的法子,是有人能回到东京朝堂,让少帝收回成命。”

    沈青梧瞥他。

    她道:“你是指你自己吗?”

    张行简弯眸笑:“我也可以是指帝姬啊。”

    沈青梧:“可是帝姬去哪里了?她不是从不离开东京吗?”

    张行简并未告诉她帝姬与张家的旧日恩怨,恐怕他即使告诉她帝姬与张容两心相悦过,她也不能理解帝姬如今的心事。张行简仍希望,沈青梧对张家事,涉入的少一些。

    他见沈青梧盯着那些官兵,不想她在此时节外生枝、招惹不该招惹的,张行简拉回她的注意力:“换个想法,如今少帝要征收新税,百姓叫苦不叠,咱们的货被博老三盯住的可能性更大了。”

    官兵要过冬,山匪也要过冬,路过的肥羊,再小心的人,也会忍不住吧?

    沈青梧若有所思,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官兵身上移开,并看着苗疆小娘子将她心动的“同心蛊”带走跑路。

    沈青梧不甘:“我的……”

    张行简笑:“嗯?你的什么?”

    沈青梧不自觉地追出去一步。

    张行简在后坚定地拉住她。

    沈青梧抿唇——

    张行简与沈青梧雇了人来搬运他们买的药材。这些仆人,都是那位跟随张行简的太守的暗线,此时悄悄跟来。

    张行简与沈青梧备好了货,连夜出城,又过一日,二人在道路边的茶棚喝茶歇息。仆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坐在外,看守着货。

    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茶棚,叫了壶茶,坐到了两人同一桌。

    这人五大三粗,眼角有条疤,看着十分凶悍。

    他注视张行简,张行简做着文弱书生模样,好脾气地躲开他的目光;他再看向沈青梧,沈青梧正托腮发呆,看着天边的苍鹰,压根没在意这人的同桌。

    这个人盯着沈青梧看了半天。

    张行简一声轻咳,无奈道:“阿无。”

    沈青梧睫毛一颤,收回目光,漆黑的眼睛看向张行简,以及桌边多了的这个人。

    张行简文弱十分地掩袖咳嗽两声,向这人介绍:“兄台见谅。我与我娘子做些小本生意,我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就是……有些和别人不一样。”

    这人怀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

    张行简见他不信任,可守株待兔几日,就遇上这么一个可疑的人,怎能放走对方?

    张行简:“兄台是要买药材吗?与在下谈便是,我娘子只负责运送药材,谈生意的事她不管的。”

    这人:“就是说,和你谈好价,你娘子给我送货?”

    张行简含笑点头。

    这人犹豫片刻,打量沈青梧那副样子半天,仍摇头。他要站起:“算了……”

    张行简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道:“兄台若是顾忌我娘子的异常,便实在是想多了。我实话与兄台说罢,我生就文弱,做些生意不容易,雇厉害的人又容易遭欺负,我娶了她来当我助手,是因为……你别看她看起来好像能打,其实她是个傻子。”

    沈青梧:“……?”

    张行简对来人微笑:“她根本听不懂我们在谈什么。”

    沈青梧:“……”

    她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相信张行简的鬼话,扭头来看她是不是傻子。而她眉目一动不动,面容平静,竟然真的让那人怀疑其她是傻子。

    这人重新坐下:“你妻子真的是傻子吗?”

    沈青梧:“……”

    她想抽刀了,张行简对她眨眼睛。琉璃珠子闪着璀璨湿润的光,他用美色惑她,她心痒面冷。

    那人又扭头来观察她。

    沈青梧忍。

    她慢慢地吊下眼,张大嘴,两手掐腮,非常突兀地向那人扮一个青紫狰狞的鬼脸。

    茶棚中寥寥无几的人直抽气,那人吓得一声“妈呀”,往后摔坐倒地。

    四遭皆静,沈青梧面无表情地扮着鬼脸:“嘻嘻,我是傻子。”

    那人目瞪口呆。

    张行简忽地侧过脸,躲开沈青梧冷漠的眼神,镇定喝茶。

    他肩膀抽动,心间酥麻,不敢多看她一眼——

    这么配合,这么乖巧,这么聪明,这么傻,又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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