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大梦终焉1
一切打破,回归秽鬼林中忘生镜所设的那个秘境。
在这个秘境的秽鬼林中,许多人进入,许多事发生,月奴都不理会。她心无旁骛地照看着缇婴的身体,随时做好以剑封魔的准备。
那魔气被封于少女识海中的一处,一度温顺安好,可以让月奴放心。
但是忽有一瞬,魔气爆发,要冲出缇婴所封的那处识海。想要冲破一切的魔气熔浆一般,摧枯拉朽,腐蚀周遭一切。月奴警惕凝神,做好魔气一旦冲出、自己就进入缇婴识海与魔气决一死战的准备,却见忽有另一力量浮起,点点青光,在缇婴的识海中,快速织出一牢笼,将冲出去的魔气再次封住。
月奴照顾的少女身体开始剧烈痉挛、颤抖,像要拚命醒来。
月奴将清心的术法罩下,缇婴倏地握住她手腕。
月奴惊喜:“小婴!”
薄薄眼皮下,缇婴眼珠颤动。
恰时有秽鬼趁乱偷袭,自后方偷偷摸摸集结,一同凝成一团黑雾,向月奴吞噬而去。月奴没有回头,她照顾的少女身体消失,月奴猛地扭头。
面容雪白、双目紧闭的少女浮于半空,尚未完全清醒,就掐诀于指,庞大的术法制住了偷袭的秽鬼。
在秽鬼们的混乱尖叫逃跑声中,半空中的缇婴,缓缓地睁开眼。
月奴再一次唤她。
缇婴没有立即回应月奴,她眼睛看向一片虚空。
月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在此秽鬼林最深之处,万物凋零,虚无混乱,生灵皆不能于此求生,秽息们都不想于此聚集。月奴顺着缇婴的目光,看了半晌,什么也没看到。
但渐渐的,点点灰色的秽息在凝聚。
如飓风般狂而戾的存在在幽静中复现。
缇婴一目不眨。
她苍白的脸、乌黑的眼,盯着那处虚无。在那万物不生之处,秽息凝聚出了一个人影。
灰袍长曳,衣摆皱吹。现身的少年公子面容清正,低垂的眸子天然一段艳色。然他虽然天生颜色秾丽,却艳而不妖,举手擡足间,有一段凛然如剑的风骨。
他缓缓擡起脸。
月奴见他回归,迟疑道:“二公子。”
但是缇婴盯着少年,却叫他:“师兄。”
而这少年并不否认:“嗯。”
他一声“嗯”,缇婴便觉得鼻尖酸楚——
他回来了!——
记忆可以被封印、被吞噬、被篡改。
缇婴在苏醒后,在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默契被江雪禾封在一牢笼中后,便记起了一切。
她十岁之前曾拥有的一切美好记忆回归,那段记忆中,有夜杀的存在。
鬼姑诅咒他们,不只封了她的记忆,也封了江雪禾的。她不记得十岁前的一切欢愉,江雪禾同样感受不到十四岁前的片刻温馨。
她因苦难而性情暴躁。
他因苦难而淡漠人世。
但是一切如今有了转机——
她将自己的记忆与他共享,帮他填补所有空白的片刻。而他十四岁前的记忆,因为被封印,而没有在死亡后彻底湮灭。当她记忆与他共享时,他被封印的记忆是否会、是否会……
江雪禾凝望着她的眼眸。
他温声承认:“我想起了十四岁前的一切。”
十四岁前的记忆回归,十四岁后的记忆由缇婴共享……真正的江雪禾,回来了!
缇婴眼睛瞬间噙泪。
她身子战栗,她几乎不受控制地从半空中飞去,扑入他怀中。可巨大的失落与欢喜后,她失望太多次,又燃起期待太多次,当他承认自己是江雪禾时,她仰起头,发着抖,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雪禾轻轻握住她的手。
眼下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们,他虽知师妹心情的低落与欢喜激动,却也只能按捺下,先处理更重要的事。
江雪禾伸指揩去她眼睫上的湿润水雾,他神色如常,温温和和:“杭古秋就是无名道人。”
缇婴眼睫一颤。
她想到了观天山中,自己与喋喋不休的小妖怪谈话时,在那个屋中无意中瞥到的道袍。
她此时才明白自己当时心间一闪而过的疑惑为何:一介儒修,怎么会藏有道袍?
除非……那人儒道双修。
江雪禾言简意赅:“杭古秋是半步金仙,他应该就是千年前从你我手中逃走的青木君。
“他躲过我的法眼,在你我入轮回后,他应当被天道选中,受天道眷顾,修成了半仙之身。但天道助他成半步金仙,他必然也要帮天道做一些事。天道……”
缇婴惊道:“师兄!”
……你不怕被天道感知到吗?竟直白提起?
江雪禾垂眼:“眼下已经无妨了。我接着说——
“杭古秋与鬼姑联手,他以分化身身份在断生道蛰伏多年,用来对付我。
“因为我是仙人转世,他无法直接杀掉我,便想了很多迂回手段。他扮作无名道人去月枯村,说服村民们出卖你的灵根,为你种黥人咒。
“他又以断生道谷主的身份留下遗言,要断生道帮我修复灵根,但为了惩罚我的背叛,为我种黥人咒。
“他的筹算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我们暂且不提。
“而在你我之前,柳叶城中韦不应,也是杭古秋的分化身之一。
“当初我们看不出韦不应这步棋寓意何为,我们从梦貘珠织就的幻境中,看到韦不应受一个无名道人的蛊惑,才决定开启人祭。但那是梦貘珠的幻境,梦貘珠编造的故事,起源于柳姑娘对十年前发生过的事情的记忆……若是柳姑娘所知是错的呢?若是根本没有无名道人呢?
“若是那无名道人……本就是韦不应编撰而出的呢。
“既然我们早就知道韦不应是杭古秋,我们大可不必认为韦不应什么都不知道,是被他的真身杭古秋欺瞒了。如果韦不应恰好某个行为契合了杭古秋的需求……那么柳叶城的人祭,就是杭古秋的目的。”
缇婴震惊。
她问道:“为什么?!人祭对他有什么好处?给你我种下黥人咒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到底在……”
她倏地住口,若有若无地察觉到:那些行为,可能都在逼着人去死,逼着活生生的人变成无支秽。
同时,秽鬼林深处被他们炼出了魔气,魔气诞生于无支秽的杀戮中,魔气又吞噬无支秽……
缇婴垂眼,她缓缓运转灵气,在自己指尖,凝出了一点点魔气。
听不懂他们所有谈论的月奴在此时瞬间清醒:“小婴,魔气!”
缇婴看着自己的指尖,冷冷道:“他在造魔。”
可是魔气被关在了她体内,她是魔女之身,她既得到仙人的祝福也得到仙人的诅咒,她会是世间最后一个魔。千年后,魔气应当是无法借着她的身体流入人间的……
缇婴微皱眉,觉得还是有一个点不对。
譬如,她知道魔气被封在自己的体内,出不去;千年前的青木君听到过仙人的敕令,应当也明白这个道理。那么鬼姑给她身上种魔气做什么?
江雪禾:“先别想那么多,外面应当出了大事,我们先出去再说。”
出去……
缇婴烦躁无比:“出不去!叶师兄想了很多法子,我们都被封住了……”
她突然收口,看着自己的指尖,开始出神。
是了。
先前是出不去的,但她现在体内有魔气……
如今她大约明白,成为无支秽、起初没有意识的江雪禾能进入秘境,应当是被秽鬼林中的一样东西吸进来了。而结合沈二体内的异常,鬼姑的进入秘境,她几乎确定……
魔气可以打破忘生镜的封印。
缇婴向江雪禾看一眼。
江雪禾颔首,她没有说话,只疑惑地看他一眼,他便知她所感,并做了肯定。
危急关头,缇婴心乱之时,仍因为师兄对自己的了解,而心头稍微生甜。
她生出豪气,小手一挥:“走,我带你们闯出秘境,回归现实,大杀四方!”
月奴虽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亦步亦趋地跟随。
然而江雪禾伸手,拉住缇婴,将缇婴扯回来。
他目光温润十分地看着她。
缇婴撇过脸,道:“等我们打完架,闲下来……我再和你算账!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讨厌……”
她张口就要说“讨厌”,但是想起自己的祸从口出,她又硬生生改了词,道:“我不讨厌,我喜欢的。”
江雪禾仍用那种眼神看她。
他道:“我与你说两句话,说了后,绝不拦你。”
缇婴点头。
江雪禾声音清清哑哑,在阴寒林木中缥缈几分:“我舍弃了自己的记忆,才换来如今的力量。舍弃的记忆不可能回来,但是多谢你与我分享你的记忆,才让我对你我之间的事清楚了很多。正因为清楚了很多,我才有两句话想说。
“第一句是——我不是因为你让我去死而去死的,我是因为喜爱你才去死的。
“你不要将自己困于这句话中。我从来不怪你,我只是过于喜欢你罢了。你若自我折磨,我必随着你伤心。你想要我伤心吗?”
缇婴身子发抖,她埋于他胸前,许久沉默。
她低着头。
她不让江雪禾看她的表情,但她闷了半天,开口时有点带着倔强的哽咽:“第二句是什么?”
江雪禾停顿了一下,才道:“我知晓一切因果后,便大约猜到我生前赴死时给自己安排好的计划了。如今一切正按照我的计划在运行,我几乎确定我一定会成功。只是经过之前的事,我怕伤到你。所以我少不得要嘱咐你第二句话——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必害怕,不必伤怀。我是真正的不死之身,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缇婴猛地擡头。
她脸色苍白。
在她脱口质问他是不是又要抛下她时,他俯下身,抚摸她面容。
他眼睛凝望着她,轻声:
“终有一日,我们会重逢。”
他笑一笑:“你记住了吗?”
缇婴盯着他,她目不转睛,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极大的动静,那动静如同闷雷一般,震得此方天地摇动。
缇婴和江雪禾自然不解,月奴为他们解惑:“叶首席也进秽鬼林啦。咱们现在之所以没有被那些修士追,是因为叶首席把那些人弄走了……叶首席说要打破什么结界,要他们一起帮忙。
“现在的动静,大概就是叶首席弄出来的吧。”
缇婴想起自己和叶穿林的约定。
江雪禾拉着她的手:“我们该帮叶首席,一同出秘境了。”
缇婴被他牵着,心中尤在想:师兄想做什么?师兄特意吩咐这两句话,如同遗言一样,他在打什么主意?
她必须弄明白——
叶穿林那一方,正在唉声叹气。
修士们此时不与秽鬼为敌,主要是半信半疑,在叶穿林的安排下,众人一同尝试打破忘生镜的秘境。
当他们这么多的人都打不破秘境时,修士们才真正色变,真正相信了叶穿林的话——巫神宫的大天官把他们送进秘境,就没打算让他们出去。
他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生死之前,除秽之事,反而不重要了。
此时,众多修士围着长云观弟子,七嘴八舌,忧心忡忡商讨破开秘境的法子。
混乱的人流中,花时背着一个竹篓,站在最远离人流的地方,冷冷地、近乎仇恨地看着这些墙头草一样的修士。
他们追杀秽鬼,却对她与陈子春下手。陈子春为了救她,揭穿隐秘,变成了秽鬼,他们如今却又收了那般嘴脸,慇勤地围着叶穿林,想叶首席带他们出去……
他们没有任何损失。
她的师弟却变成秽鬼,再回不来了。
无支秽尚有神智,秽鬼作为最低级的秽息凝聚的怪物,却什么都没有……
花时所背的竹篓上,蒙着一块黑布。黑布下,隐隐有怪物嘶吼的声音从中发出。
花时离人群远一些,正是不想被人听到。
花时阴鸷的眼睛看着这些人,听他们窃窃私语,听他们忧心再也出不去,她只觉得这正是报应!
而就在这时,清亮骄横的少女声音响入此间:“我有办法打开通道,带你们出去!”
众人回头,看到一个少女,一无支秽,还有一把剑灵从林中走出……这正是他们的对手,修士们齐齐祭出法器。
修士们惊怒:“缇婴,你还敢出现!”
“无支秽!”
“月奴,你身为除秽灵剑,竟和无支秽同进同出,枉顾玉京门对你的教诲,你不羞愧吗?!”
月奴是羞愧的。
但是……
月奴小声:“这就是玉京门教的。”
……如果不是沈行川对她的算计,她也不至于落到这种与无支秽同行的地步啊。
她自然想除秽封魔。
但她又觉得,缇婴与江雪禾此时没有危险,这些修士却也不一定就是好的……毕竟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沈行川呢。曾经最厉害的秽鬼王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月奴到底要除谁,已然分不清了。
……她决定,见到沈行川,质问沈行川再说。
月奴愧疚,缇婴与江雪禾可不愧疚。
缇婴冲他们冷笑一声,转头面向与弟子们围在一起商量阵法的叶穿林,才对叶穿林露出真诚的笑容,奔跑过去:“叶师兄!”
她主要是说给叶师兄的:“秽鬼林最深处有一种力量,那力量正好被鬼姑种进了我体内。我可以帮你们运行这个阵法,带你们一起离开秘境。”
叶穿林挑眉。
缇婴直接让他看自己的手段。
当即,众修士色变——
叶穿林在此画了一个大型法阵,所有修士都提供灵力,帮此法阵运行,共同开破开这重天。
他们努力了那么久,天雷轰鸣,地动山摇,似乎有动静,却又似乎动静不够大。
而今缇婴指尖浮现一团黑雾状的气,看着像是秽息,却比秽息更让他们恐怖。而这种力量自她指尖注入法阵后,肉眼可见,天上出现裂帛一般的缝隙,金光点点,缝隙一点点变大。
修士们振奋。
而缇婴只演练一下,就收了自己的灵通。
她手叉腰,昂首盯着叶穿林,露出笑。
后方,花时悄悄摸过来,怨恨的眼神盯着人群:小婴怎么可以带他们出去?
叶穿林正松口气,感慨:“那我们快出去吧。”
“好呀,”缇婴慢吞吞,却不着急出手,而是扭头看眼身后那些修士们,清脆道,“我可以带叶师兄出去,三冬也很可爱,长云观的弟子们没有为难我,我也可以带出去。可是那些追我的杀我的,与我有仇的,我干嘛要带出去啊?”
身后修士们惊。
他们顿时沉下脸:“你、你……”
缇婴:“再骂我一句,大家一起老死在这里咯。”
她甜甜一笑:“反正我自己是能出去的。我带我师兄、带叶师兄他们出去逍遥自在,你们就等着看巫神宫大天官对你们有没有怜悯心,舍不舍得放你们出去吧。”
众人神色难堪。
巫神宫……
他们实在不知那大天官为何如此对他们,但大天官此为,出去后,他们必然要巫神宫给个说法,绝不放过那大天官。但那都是后面的事,而今……
他们脸色变来变去,忍气吞声道:“我们之前与缇姑娘生了误会,我们也是被大天官蒙骗,被巫神宫蒙骗的,我们向缇姑娘致歉。”
修士们,有一些人正是巫神宫的天官与神女。他们见众人改了词,便露出提防神色——
他们为了投靠缇婴,获得出去的机会,说不定会对这里的天官神女下手。
可这里的天官神女与他们一样,蒙受大天官的欺骗。大家都是弃子,修士们却误以为他们会算天命,必然有其他目的。
这世间,哪有人算天命,算得过大天官呢?
缇婴不怀好意的眸光落在那被围堵的天官神女身上,他们脸色灰白,半晌说:“你赢不了大天官的天命术。大天官算准了一切,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缇婴故意道:“那好可惜哦,我本来还想带你们出去呢。不瞒你们说,我有个好姐妹就是你们巫神宫的人,我还希望和你们合作,助我的好姐妹当新的大神女呢。”
她借用南鸢,乱说一气,这些天官神女却怔一怔,竟生起了希望。
落网之鱼,实在可怜又可恨……
缇婴如同顽劣孩子,逗他们逗了半天。叶穿林皱眉,却见江雪禾安静地与月奴站在一起,唇角噙笑,温和地看着缇婴放肆。
叶穿林:“……”
他心中不禁浮起一丝胜负欲:既然江雪禾不在乎,自己又何必在乎?
缇婴逗了他们几句,见好就收。毕竟她没空与他们消磨,缇婴道——
“这样吧。你们谁愿意与我师兄签订神魂契约,将神魂卖给我师兄,我就带谁出去。”
江雪禾一怔。
月奴睁大眼。
众修士面容涨红:和无支秽定下契约,将魂魄卖给无支秽……那不就是壮大无支秽的力量吗?他们不就沦为无支秽的傀儡了吗?无支秽想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
这和变成秽鬼有什么区别?!
修士中有人怒:“无支秽要我杀师门,我也要杀吗?”
缇婴怼道:“杀啊!你们不是特别正义吗,不是要除秽吗?那我师兄下令你们杀师门的时候,你们就好好抵抗来自神魂契约的约束啊。
“你们这么善良,这么正直,一定可以的吧?”
她对他们露笑,充满鼓励:“我相信你们!”
叶穿林一脸严肃,他身畔的三冬却被“噗嗤”逗笑。
三冬被叶穿林责怪瞥一眼,三冬嘀咕:“人家师兄都笑了,我笑一笑怎么了?”
叶穿林看去,果然,江雪禾眼中有笑意……
叶穿林觉得与无支秽签订契约,此举不妥。但是这些修士实在过分……想了想,他叹口气,没有阻止缇婴的报复。
而花时也松口气,重新退回人群,安抚地对自己身后的竹篓道:“别担心。我想法子瞒过他们眼睛,带你一起出去……师弟,我不会放弃你的。”——
当秘境中修士们一个个忍辱负重将神魂卖给无支秽时,现实中,巫神宫正在举办一场盛大婚宴。
新嫁娘是巫神宫的新任大神女,新郎官则是大神女从外面带进来的男人,白鹿野。
二人叩拜天地,神魂有契之后,身着嫁衣的南鸢转过身,迎向下方的巫神宫众人。
她今日没有眼睛蒙布,清泠泠的眸子看着下方,众人纷纷回避大神女的眼睛,畏惧天命术下,无人命运可躲过审视。
一阵杂乱脚步声从外而入,闯入大殿。
奔来告急的这位天官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大神女,不妥!北州所有的秽鬼潮一起,于同一时间爆发了。秽鬼入世,人间此时如同炼狱!”
下方众人色变。
白鹿野在旁,眼睫轻轻一颤:杭古秋之前带着观天山的弟子们在婚宴前急匆匆离开,是因为此事吗?
他之前还在意外,杭古秋竟然没留下来参加南鸢的婚事。他更意外的是,他此前一直以为南鸢敬畏杭古秋,然而杭古秋离开,南鸢根本没拦……
他侧过脸,凝望着自己美丽的新婚妻子:她是否早就在天命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南鸢应当是看到了吧。
因为此情此景,众人惶恐,她却何其平静冷清。
她没有理会秽鬼潮爆发之事,在众人的不理解中,她说:“婚宴继续……最后一步,我与白公子前往秽鬼林,查看秽鬼林的封印。”
白鹿野目色一闪。
这是他与南鸢先前说好的——利用姻缘契约,她带他进入秽鬼林,暂时解开秽鬼林封印,帮他救出他师妹。
只是此时此刻,秽鬼潮爆发之时,她身为大神女……
白鹿野思考之时,识海中响起南鸢清寒温和之声:“白公子,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相助。
“看到的命运是一定是发生的。但如何发生,却可以加以佐助……还请公子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