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血观音46
叶诗和乔应风立在山巅高处,飘然欲仙。叶诗戴着面纱,美人身姿与赖头和尚并肩,在他人眼中,美与丑如此鲜明的对比,分外诡异。
看到他二人现身,徐清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警惕。
她用眼神暗示下方的卫士从山后方绕过去,好有机会控制住那二人。但是居高临下,乔应风将他们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乔应风高声:
“谁敢上来,我就立刻加大‘浮生梦’的药剂!在场所有人,我保证你们绝无生还可能。”
徐清圆:“浮生梦似乎没有中途加重药量的说法,这山上的圣母观音像雕了一半,即使有毒,毒也早早被弄进了山石里。你不可能再中途加量……”
乔应风:“哦,我不可能吗?你要试一试吗?”
他面容狰狞,眼神冷锐,满头的癞子在一脸凶相下更加可怖。所有人都惊怒地看着这个疯子,只有他身边的叶诗,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他。
徐清圆踟蹰,终究没敢自作主张。
她便想稳住这二人,走一步看一步……
乔应风阴恻恻道:“今年发生了什么,你不继续说了吗,徐女郎?”
徐清圆抿一下唇,硬着头皮不敢看他浑浊而疯狂的眼神:“我正要说。
“今年你依然让李槐去杀人,但李槐杀的最后一个人,是军营中的‘鸾奴’。鸾奴只是一个军中妓,她纵是当年食过王灵若王女郎的肉,也绝不可能是罪孽重大到需要你专门针对的人。于是这正好说明……
“人吃人的罪孽,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甘州百姓,没多少人符合被杀标准,‘观音案’不应该再继续了。何况这一次,死的人出自军中,引起了李固的怒火,李槐面对李固时一向心虚,李槐这一次是真的想收手了。
“可你当然不会让他收手。你还没想到新的折磨他的法子,我与夫君便来到了甘州,叶女郎也到了甘州。从叶女郎口中,你听说了蜀州发生过的事,你便将我与夫君当做了劲敌。
“乔应风,其实那日,我们说话时遇到小乞丐,又通过小乞儿见到了你,都是你安排好的吧?并不是我们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幸存者,而是你很好奇我与夫君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是否如叶女郎所说,可能成为你的麻烦?”
乔应风嘎嘎笑了两声。
他声音沙哑:“不错,我确实想看看是什么样三头六臂的人物,能还堂弟清白,能恢复我妻子的名誉,能让整个蜀州官场倒一半。见了你们,我倒很失望,你们这样的人,才子佳人,应该吟诗作对去,杀人案不适合你们。”
徐清圆垂目微笑。
她轻声:“若这是你的真实想法,那晚,陈光就不会来杀我了。”
乔应风冷笑而不语。
徐清圆接着说下去:
“陈光不认为我与夫君是威胁,但是你认为我们是威胁,你甚至觉得我比夫君更应该死。你知道我是谁……我是卫清无的女儿,是你们圣母观音像参考过的人,你看到我,心里就一阵难受。你会想……
“凭什么我的妻子受尽苦楚,卫清无的女儿却活得那么好?凭什么我躲在阴沟里不见天日,她却能活在日光下?乔应风,你对我们生出了杀机——既因为我们有可能查出真相,更大的原因,却是你见不到天历二十二年事件的幸存者活得比你好。”
乔应风盯着下方那靠树而坐、因吸食了浮生梦而面容苍白、勉力撑着的美丽女郎。
他说不出话。
叶诗轻轻握紧他的手。
他二人都没说话。
下面的百姓们意识清醒的越来越少,意识清醒的人努力撑着,想知道真相。他们听徐清圆清渺的声音散在风中:
“于是你又一次控制李槐,让李槐产生幻觉,让他意识糊涂,想除掉我与夫君。但也许李槐这时候过于虚弱,也许你想将案子弄得更复杂,你派出的人,不是李槐,而是陈光。陈光一个少年郎,这几年被你收养,视你如父,你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可他并不知道,你想他死。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死在‘浮生梦’中,夫君也没有死在‘浮生梦’中,你失望透顶,开始焦虑。于是,原本明年才会在玉延山上举办的祭拜日,你不等生母观音像雕好,便通过李槐控制观音堂,让日子提前到了这两日。
“你提前日子让我们确定这个祭拜日格外重要,很可能是你要大肆杀人的信号;同时也说明,我与夫君调查的方向是正确的,所以你着急了。你必须在我们查出真相前结束一切。”
乔应风缓缓问:“那你是如何确定我用的‘浮生梦’?我更好奇,你为什么可以抵抗住‘浮生梦’,那个晏少卿为什么也不受‘浮生梦’的影响……”
徐清圆:“我夫君常日吃药,他对任何药物都有一定抵抗力。而我……我经历了一个离奇的梦,但我梦中的他、他在处处提醒我,处处想方设法告诉我这是梦。也许是我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假的,也许是现实虽然不那么快乐,却有我挂念的忘不掉的人……这让我确定,浮生梦是应该有解药的。”
她想到晏倾,已经混沌的思维重新清醒一些。她仰着脸,凝望高处那对夫妻:
“那毒害我与夫君的‘浮生梦’,再加上韦郎君旧日家仆的说法,让我们确定朱老神医被你们囚禁,但朱老神医并不认同你们,他一直在想办法求救。”
乔应风愣了一下。
这是他不知道的。
他饶有趣味:“他一个老头子,我连饭都不给他喂饱,整天逼着他制药,他居然能向外面求救?你是说,你们收到了那老头的求救,才确定那老头子的存在?”
徐清圆:“不错。
“一直以来,我与夫君查观音案,对杀人手法始终有不理解的地方——既然‘浮生梦’便足以杀死人,为什么观音像中还要多此一举放一枚针?
“我想老神医一定告诉你,‘浮生梦’有失败的可能,多一根针更加保险。你半信半疑,但多年来李槐没有出过差错,你便相信了朱老神医的说法。
“其实‘浮生梦’就足以杀人,多此一举只是为了让人产生怀疑。若有人意外发现浮生梦就足以死人,将调查重点放在那药上,开始查朱老神医这些年的踪迹……我相信也很快能锁定你。
“若我所猜无错,你藏身的庙下面一定有暗门,有机关,关着朱老神医。这个暗道……一定通往观音堂。”
乔应风脸上肉抖动了两下。
他似笑非笑,什么也没说。
至此,徐清圆已经讲完了所有故事,周身力气也流失过多,眼前微有模糊。
她仰望上方,抓住最后少有的机会,试图唤醒乔应风:
“这些年,杀人如麻的人,始终是李槐,不是你。我即使推测你是幕后人,可这不过是我的猜测,我没有证据。
“严格来说,你没有杀过一人,手上没有鲜血。只要你今日放过在场所有人,把解药交出,便罪不至死。
“何况叶女郎已经回到你身边,你们夫妻可以团聚……大理寺少卿是我夫君,他会酌情为你们定罪。你既然在暗处已经观察那么久,那你当应了解我与我夫君——
“我们真的拼命在赶时间,努力和你们周旋,我们马不停蹄迫不及待,不仅是想查‘观音堂’,也想救下你与叶女郎。
“你们不要再继续了……”
乔应风低笑,喃喃:“救我……”
他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他笑得眼中溅出眼泪,直不起身。
下方所有人都惊恐又发怒,只有叶诗温柔地站在他旁边。
他笑声停下,张口时,一口血吐出,跌后两步。
下面的徐清圆惊愕,禁不住身子向前探,却因没有力气而重新摔坐回去,靠着松柏树喘气。她眼睁睁看着乔应风七窍流血,血从嘴角渗出,乔应风跌坐下去。
叶诗扶住乔应风,和乔应风一同跌倒坐下。
徐清圆错愕:“你没有服‘浮生梦’的解药?你也中了‘浮生梦’?叶女郎……”
叶诗掀开了面纱。
她丑陋的、粗糙的、布满伤疤揉痂的脸露了出来,听到下面人的抽气声。这张脸不仅丑陋,还布满鲜血,看着更加吓人。丑陋的叶诗坐在赖头和尚身边,赖头和尚都被衬得眉清目秀。
而赖头和尚用眷恋的、深情的目光看着她那让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面容。
叶诗终于开了口:“是,我与应风并没有服用解药。我们和你们一样,中了‘浮生梦’。而且因为离圣母观音更近,我与夫君早已开始七窍流血啦,早已毒入五脏啦。之所以撑着不肯入梦,不过是想看到结局,想看你们陪我们一起丧命。”
徐清圆呆呆看着他们,颤声:“叶女郎……我没有恶意!”
她颤抖的、努力的,试图说服他们:“我真的想救你们,我不是想逼你们死。这件事是有回旋余地的……”
赖头和尚靠在叶诗身上,他们坐在清白无比的雪地上。乔应风埋在叶诗肩头,叶诗只顾着看他。乔应风已经说不出话,是叶诗回答徐清圆:
“我知道。徐女郎,你和晏少卿,你们都是好人。
“我也知道你们拼了命地想救我们……可是到今天这一步,我和应风已经不想被救了。
“我知道应风的苦,我和他重逢,就已经决定陪着他一同死。我知道你们觉得他已疯了,他要你们跟着陪葬……你说应风折磨李槐,但是应风何尝不是被李槐折磨呢?解药不在我身上,被我藏到了安全的地方,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我也不会给你们。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从我在梁园认识应风,时间竟过去了这么久。一晃眼,我好像仍在当年的花园中,看着那个浓妆艳抹的戏子,向往着外面的生活。
“祖母说外面坏人太多,到处都凶险,不许我离开。应风告诉我外面很有趣,我们可以去许多地方。我只是一个从没有出过门的闺秀,我被外面的世界诱惑,我想冲破枷锁走出樊笼,跟着应风一起走向更广袤的天地……
“我想见太子羡!我想走到太子羡面前,告诉他我从小听他的故事,我很敬仰他。大家都说甘州有战乱,太子羡也许会去甘州,我们到了甘州才知道,太子羡根本不会到这样的地方。但是没关系,即使没有太子羡,应风也可以从军,我们也可以有新的生活。
“应风说他家人待他不好,他不想回去。而我也不敢回家……我们私定终身,在甘州成亲,结为夫妻。那时候,真是多么的好……”
乔应风与她混若无人地对视,临死之前,他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澈,依稀有少年时意气风发的俏皮。
他的人生本糟糕不堪,是叶诗带他走出来。可惜好景不长,两人再次分离……
叶诗叹气:“如果太子羡活着,他大概也会和应风一样,被逼到这一步。不过如今也很好,他死了,我和应风依然在追随他,找他……
“这出戏所有人粉墨登场,已经唱得够久了,而今曲终人散,我又何必流连不舍?我也该褪下戏服,卸掉粉墨……”
她伸手拂过乔应风的眼睛,靠着她肩膀的赖头和尚便闭了眼,像一个天真孩童般,信赖地睡了过去。
日光照着二人,叶诗嘴里哼着歌,她不把解药交出去,下方卫士们试图登山,她也不阻拦,因为她会比所有人动作都快。
叶诗轻快的:“应风,我们一会儿见。”
她抱着他的身体,向下方悬崖滚去。她要抱着乔应风一起跳下悬崖,然而她的动作被阻拦,两个人的身子才探出崖,就被一只手抓了回来。
那人扣着叶诗的肩膀,强硬地将叶诗和乔应风掰了回来。
叶诗发出一声惨叫。
她逆着光,看到一个高大威武的青年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旁边,口鼻被布所罩,一双眼睛却很熟悉……
下方传来温静的男声:
“没有人可以让你交出解药么,叶女郎?这个世道逼迫你们让你们成为恶鬼,你们没有路可以回头么,叶女郎?
“你们最初到甘州想见谁,你一生敬仰着谁,又间接被谁所抛弃?在你此时抱着乔郎君想寻死之时,你心中有没有想过那个人?
“好好的一个人,被逼成了鬼,说自己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么,叶诗?你觉得没有办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太子羡会如何选择?
“太子羡闷棺而死,你和乔应风既可怜他,又怨着他,你一生都在追他,找他……你想不想见到他呢?”
叶诗抱着呼吸越来越弱的乔应风,她神智已经模糊无比,勉强看到了自己身边站着的,是晏倾那个武功厉害得不得了的侍卫,风若。
而她听到下面那郎君温润的话语,后背僵硬。她迟迟不敢低头,迟迟不敢回头,可她终究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念想,抱着乔应风,一同向下方看去——
青袍缓带、玉质金容的郎君正是晏倾,他立在倒了一地的百姓间,衣袍飞扬,微微擡头,向高处的叶诗看来。
他身后的卫士数量众多,一个个穿戴盔甲,布纱蒙住口鼻,静谧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山道上。这些精卫不属于甘州,不属于李将军。
一切都静下来。
时间似停滞。
疑问和慌乱难以启齿,百姓的窃窃私语、徐清圆安静悲伤的目光、叶诗闪着泪花的眼睛,全都看向晏倾。他们问——
“你是谁?”
——你凭什么要提太子羡,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说服叶诗交出解药?
他们看着晏倾,见晏倾步步前行,背脊挺直,容颜秀美。他在山间缓行,走过地上昏迷的百姓和薄雪山脊,日光与圣母观音的血一同照着他。
他是高贵的羽翅展飞的鹤。
他是海上徐徐升起的明珠。
他让他们激动而慌张,兴奋又迷惘。他的声音响起在叶诗耳边:
“恶人悔恨,好人入魔。万事竞逐,身不由己。苦难似乎造就了罪恶……可是好端端的人,为什么非要入魔?可是人世间,没有任何公正应以这样的玉石俱焚为代价。
“叶诗,我以太子羡的身份命令你,交出解药——”——
甘州城中,暮明姝和卫清无各自带着人马,阻拦百姓出城。她们苦口婆心又强硬的劝说,终于让这些百姓不耐烦,沮丧地聚在城门口不退散,却也不敢强硬冲出去。
李固被五花大绑,坐在墙角,嘲讽而麻木地看着日头渐昏。
他不知道这出戏到底有没有唱到结局。
云延激昂的声音从城外带着疲惫赶至:“阿姝——”
卫清无看到自己身边那脸白如纸、面无表情的公主殿下,在听到声音的一刻,眼中迸发出流光溢彩的光。
暮明姝蓦地回头,向城门口看去,看到云延带着一人下马,向她奔来——
韦浮浑浑噩噩地站在观音堂的密道口,他抓到了一个管事的人,那人撑不住,告诉了他林雨若被关在密道里,朱老神医也被关在里边。
黄昏的光从堂外照入,落在韦浮幽然似鬼的眼瞳中。
他要不要救林雨若?
林承一手策划了天历二十一年的出兵之事,让李槐做了替罪羊;林承和韦兰亭争吵后,杀害了韦兰亭。
行归于周。
当韦浮从乔叔那里听到“行归于周,万民所望”时,他便知道自己所求的真相是什么,知道林承所为目的、韦兰亭被害的真正原因。
他驱逐卫士,独自立在庙堂中。他一时是个正常的人,一时变成逐渐被夜吞没的鬼怪。
韦浮终于微微一笑。
他选择入魔。
他面无表情地走出高堂,放过那会救林雨若的机会。他出了高堂,平静地吩咐卫士:“杀了那个说这里有密道的领事,他骗了我们,这里没有密道,也没有朱老神医。
“我们前往玉延山,帮徐女郎和晏郎君。”
天历二十二年,是很多人的一道坎。在那之后,君不君,臣不臣。夫妻离散,兄妹莫认。师徒缘尽,观音泣血。
生离死别,皆是寻常——
玉延山上,日头茍延残喘的余光照耀着一切。
叶诗怔忡地看着晏倾,下方百姓们在质疑他是谁,而她竟然一个字都没问。她抱着乔应风已经冰冷的身体,知道自己的时日也不多,自己很快就会和乔应风在梦中重逢。
她即将步入一个美梦。
她满心酸涩地看着晏倾。
她不用问,她心里已经明白他是谁了。
有些人的人生,好像不独独是他自己的人生,还包含了他人忘不掉的青春、流连的记忆、刻骨铭心的痛苦。
他们舍不得那个人。
他们回头看,他依然在那里,他跟他们所有人告别。他好像在找谁,他永远找不到谁了。
于是越是回望,越是无望。
越是无望,越是回望。
叶诗张口吐血,低头落下眼泪,眼泪与乔应风面上的血一同模糊。她声音很低,和旁边的风若说起解药藏在哪里……
她意识越来越模糊,听到下面质问越来越多,不光是百姓,更多的是那些卫士——
“你到底是谁?!”
徐清圆坐在山崖边,静静望着晏倾。她一动不动,看着残阳最后血红的光和圣母观音身上的血迹一同流向晏倾,她与晏倾对视,晏倾目光安静。
她目有哀意,顺着那日光,看到圣母观音半擡的手指着晏倾,看到所有人都在盯着晏倾。
在这一刹那,徐清圆觳觫一震,望着晏倾清矍瘦削的面容——
圣母观音与维摩诘论佛,看到一个口若悬河、学识渊博的维摩诘。
甘州城的画工们想画出维摩诘的画像,但是维摩诘比圣母观音更加神秘,没有人见过维摩诘。他们讨论维摩诘该如何英俊,该如何从面容上就能看出儒雅风度……
在这一刻,徐清圆突然想到了维摩诘的另一面。
羸弱多病,凭几忘言。
那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佛学典故。
圣母观音前往西域所探的,是一个病重的维摩诘。他被光辉和华光掩藏的,是一个另有苦衷、疾苦所累的人。
那是世人都没在意过的形象——
晏倾从身后一卫士手中,取过一面具,向脸上罩去。
最后一丝光落下地平线,叶诗和乔应风的尸体在山巅上挨靠僵硬,宛如石化。观音早已闭目,自救且不及,何以救众生?
夜幕降临,倏而,光影流转,依稀回到了某一个短暂的时刻。
那时候徐清圆与父母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上元节重重灯影中仰头,看到高楼上戴着面具的风华少年。
光影遥远又靠近,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重合。
那面具戴到了晏倾面上。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是来自长安的大理寺少卿,晏倾。
“我是上华天的主人,维摩诘。
“我是本该死在天历二十二年的太子羡。”
这是他的一场漫长修行。少年多哀,青年多病。自出生开始就在经历苦难的太子羡,回来了。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