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血观音2
收拾妥当,送走了晏倾父母,徐清圆才登马车,和晏倾一同去拜访大理寺正卿左明。
在晏倾和那两位老人交谈时,徐清圆用了心思,便能注意到两位老人面对晏倾时的略微不自在。
不知情的人会将这种不自在理解为怕儿子,怕自己出身影响到儿子的仕途;但徐清圆如今只在疑惑,晏倾若是作假,为什么不找一对更配合些的假父母?
晏倾这个假身份……到底做了几成逼真,他真的断定他瞒得过长安诸位老狐貍吗?
马车上的晏倾见徐清圆不住打量他,便问:“可有什么不妥?”
徐清圆摇头。
她嘀咕:“你的事,我哪有资格置喙。”
晏倾望她片刻。
他自认自己应当没得罪她,何况徐清圆性情温和,通常不至于给人难堪。然而今早醒来后她的违和感,竟到现在还存在。昨日的赏花宴,到底怎么她了?
晏倾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暂且放置。
如是,新婚小夫妻再未多言,各怀心思,一直到左府大门前。二人收整心情,作出一派温馨和气的夫妻模样,登门拜访。
徐清圆从各方故事中,听过左明这个人。
此人经历足够传奇。
他大半生寒门贫瘠,与自己的老妇给人抄书为生。南国唯一一次科举中,他以五十高龄横插入青春正好的年轻人中间,高中榜眼。
左明当年便被派去大理寺任职,南国亡了后,新朝大魏需要一个对律法熟悉无比、可以新勘律法的人,左明便担任了大理寺正卿,为朝廷编写整理律法。
大魏律仿自南国,至今不算完全明晰。左明虽然担任大理寺正卿,大部分时间却不怎么去大理寺,而是将公务全都推给两位少卿。
左明自己仗着高龄,整日窝在府中不出门。他借口说是编纂律法,实际是在带孙子孙女玩耍。难怪林承林相看不上他,只觉得这老头子不过是在混朝廷的俸禄,混到年龄够了就辞官,颐养天年。
林相多次建议皇帝将朝廷这些蛀虫全都端掉,皇帝只安抚林相。皇帝宁可让左明这种混日子的高龄人当着大理寺正卿,也不肯将大理寺送给世家做人情。
唯一的学生携带新妇来拜,左明自然高兴无比。
徐清圆便跟着晏倾,第一次见到晏倾这位老师:清矍儒雅,白须纷然,即使年龄大了,却也能看出年轻时也是相貌不错的白面书生。
现在的五十多岁高龄的左正卿,慈善和气,看到徐清圆就夸赞:“俊俏美人啊!你像极了你爹,不过你娘相貌也不差。但幸好你没像了你娘……不然一个女儿家整天打打杀杀,我们清雨追着你跑,那可太委屈了。”
徐清圆面红。
左明的夫人圆润丰腴,看着也是和善人,却打了自己老伴一下,嗔怪:“怎么说话的?”
徐清圆心中一动,清水眸子微闪:“府君见过我爹娘?”
左明嘿笑一声,摸着胡须:“你可别小瞧你爹娘的名气。我和我夫人还在给人抄书赚钱的时候,就知道朝上有一个惧内的徐太傅——为了娶老婆,跟自己家族决裂,成为白身。天南海北,谁不都喜欢读两本这种话本?”
左明打量着他:“他们女儿,还是这样的小美人儿。要我说,你爹那边的家族太势力,说断就断,后来对你们不闻不问。可怜见的,你爹没和你说过吗……”
徐清圆赫然一笑。
她对自己爹那边的家族不甚清楚,她爹也从来不提。世上姓徐的世家多了去,那家从未帮过她爹与她,她自然也不会多问。
左夫人看徐清圆笑容勉强,便又打了自己老伴一下:“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就是小雨脾气好,才让你肆无忌惮……”
徐清圆一怔:小雨?谁?
她悄悄看自己那自从进大堂后便一直十分安静的貌美夫君,晏倾目光闪烁了一下,抱歉看她一眼,却并没有因为左夫人叫他“小雨”而有任何不适。
左夫人年纪大了,最爱俊俏的小美人。她和左明这些年,给晏倾找了不少世家女郎,都被推拒。她绝望地以为晏倾当真不会娶妻时,没想到晏倾娶了这么一位漂亮的娘子。
好看,温柔,性软。
当真是晏倾会喜欢的那类女子。
左夫人满意得不得了,她一直觉得晏倾性格内敛过于害羞,性情强势的女郎也许能与晏倾互补,但对晏倾这样的性格来说……不自在可能更多些。
晏倾需要的就是一位能与他性情相似、不会惊扰到他的大家闺秀。
这二人一同登门来拜,左夫人眼前便一亮:文质彬彬,长袖临风,相携而走,好一对神仙佳侣。
喝过茶后,左夫人迫不及待地来拉住徐清圆的手,笑眯眯:“小雨那孩子说你小名叫露珠儿对不对?咱们南边来的,不会发你那个‘儿’音,就叫你露珠好不好?”
徐清圆忙点头。
左夫人:“这里留给他们爷俩谈公务,他们必然又要说大理寺那些案子,我都不耐烦听。露珠你跟我去后院玩,我把家里的孩子们介绍给你。以后在长安,你多来府上走动。若是使得,你把我和左明那老小子当祖父祖母也无妨。”
她胖胖的脸上笑眯了眼:“我有四个孩子,三个儿郎一个女郎。儿郎们都成亲了,小女儿刚刚和离回家,正无聊得很。你以前不住长安,不认识这边的人,我带你多认识认识……”
左夫人很健谈,又大约确实喜欢徐清圆:“我这样拉着你,你没有不舒服吧?小雨说你很胆小……”
徐清圆连忙摇头:“夫人疼我,我哪里会不知趣?我并不胆小,是小雨……咳,清雨哥哥胡说的。”
左夫人笑:“哎呀,不愧是小雨媳妇。方才你没怎么说话还听不出,现在一听,这不就和我们小雨一样说话柔声细语的吗?露珠声音也好听,不像我们,粗声粗气惯了。”
左夫人胖乎乎的,徐清圆几乎整个人被拽着走,兰时在后面被左府侍女带走,不许打扰。
徐清圆被夸得不知所措,面容绯红。
自来到长安城,她还未曾感受过旁人待她这种发自内心的喜爱。她分得清什么是作秀,什么是真情实感。她明白左夫人这样关照她,是看在晏清雨的面子上。
但她依然高兴。
孤独无依的孤女,更容易被他人释放的善意打动,并千万倍地回赠。比如广宁公主,再比如左夫人。
徐清圆被左夫人牵着手下台阶出大堂,忍不住回头看后方被留下的晏倾。晏倾对她微微点头,目光温润,她便松口气,明白自己可以跟着左夫人走。
徐清圆在心中怅然想:比起那对假父母,左明和他夫人,更把晏郎君当孩子看——
左明和晏倾谈了一会儿大理寺积压的案牍,就聊到了徐清圆。
左明欲言又止半晌,说:“你还是娶她了。”
晏倾默然。
他半晌后道:“待见到徐大儒,向大儒赔罪便是。”
左明:“徐固……还会回来吗?如果照我们猜的那样,他真的离开大魏到了西域,天高任鸟飞,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晏倾道:“他会回来的。徐、徐娘子还在大魏,他此生放心不下的,一个妻子一个女儿。他必然不会不管女儿的。”
他垂下眼:“索性如今大魏和南蛮建交已成定局,只待今夜公主完婚后,两国为姻亲,徐大儒只要不过分,都称不上叛国。为了徐娘子,他也应当会有些分寸。”
左明摇头。
他忧虑:“你娶了徐娘子,便不能再查徐固的案子。大理寺为避嫌,也得交出这个案子。不知道接下这案子的人,是会像你一样依证据而行事,还是为了立功不择手段。你给自己娶了一个麻烦,得做好准备了。”
晏倾轻声:“再麻烦,能有我的事麻烦吗?”
他放下茶盏,咳嗽两声,苍白面颊因咳嗽而红了一刹:“既然娶了,自然早做好准备了。我对徐大儒一家有愧,害卫将军至此生死不知,徐大儒心中怨我颇多……起码他女儿,我应当照料的。”
左明看他半天。
左明叹口气:“我就说,你那时候为什么积极要接下徐固叛国这个案子。你啊,就是太照顾旧人……可你看宋明河,多少旧人在心底其实恨着你,怪你不是神,不能帮他们复国。
“你如今是晏倾,不是以前那个被人过分神话的人。当你是晏倾的时候,你有大好前程,陛下也信赖你。只要你能放下那些事,你的未来,你的病情,都会好很多。我劝过你许多次,你依然放不下吗?”
左明:“你会被拖垮的,会被那些事拉入深渊不得往生的。真相就那么重要?”
晏倾微微摇头。
他侧过脸看窗外夏日风光:“老师放心,我没有那么脆弱。真相自然重要——不然当初的问题,依然会拖垮现在的大魏。我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本不清白,只是希望……这世上的乔子寐,不要那么多;只是希望,能来得及救下下一个乔子寐。”
左明不禁想到了当日见过的乔宴,那个骑马过街、潇洒风流的风华儿郎,回眸一笑,多少女郎为之倾倒。
当日他们向太子羡效忠表决心的那一幕,竟是左明最后一次见到乔宴。
左明说:“……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是好儿郎,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必不会怪你。”
晏倾摇摇头,却没再说什么了——
徐清圆被左夫人领着见了左家人,众人也许提前得了吩咐,都对她客气而热情。连左夫人领着的四岁女童,都叫着“露珠”,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抱住徐清圆膝盖。
众人皆笑。
徐清圆红腮,弯下腰。她早做好准备,从袖中掏了一个糖给女童,换得女童咿咿呀呀,更是抱着她不想撒手。
左夫人笑眯眯中,微微点了点头:徐清圆是个懂人情世故、看得懂他人脸色的女郎,不错不错,确实能帮到小雨。
徐清圆仰头微笑:“夫人,小腰想去后花园扑蝶,我可以带她去吗?”
小腰自然是四岁女童的小名。
左夫人佯怒着掐了掐女童的脸:“我们家的孩子都一个德行,见到好看的女郎就走不动路。这小小年纪,跟个登徒浪子似的。去吧去吧,让你露珠姐姐带你去玩。”
左夫人有心借着孩子和徐清圆拉近关系,而徐清圆闻弦知雅意,牵着小女童便袅袅出门。
左夫人听到身后的儿子们叹口气,登时回头:“叹什么气?好好照顾小雨媳妇,我今天给小雨炖了汤,务必留他们两个吃晚饭,你们记住没?”
左家大郎讷讷道:“可是娘,今晚公主大婚,我们都要去贺喜的……”
他被左夫人一瞪,顿时不敢再说了。
徐清圆牵着小腰在后花园凉亭外扑蝶,只一会儿便香汗淋淋,娇喘微微。小腰嘲笑她体力不支,徐清圆面红:“只是今日有些意外……我平日体力没这么差,改日再玩你就知道了。”
她不自在地揉了揉自己的腰。
小腰只拍手嘲笑:“笨蛋!不如我!”
徐清圆用扇子挡住半张脸。
不过小腰很懂事,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歇息,小孩儿自己一人蹲在地上。小腰不去扑蝶,而是捡起一根树枝玩起了泥土,一个人也怡然自得。
徐清圆在阴凉处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些精神,便觉得晾着小腰不好。
她走下石阶蹲到小腰旁边,本想问小腰在玩什么,却是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用树枝划过的痕迹,目光一凝。
时光似乎都因此停顿了一息。
徐清圆轻声:“小腰,你在做什么?”
低着头玩得认真的女童:“笨!我在写字啊。”
徐清圆:“谁教的你写字?”
女童得意:“自然是我祖父了。我祖父是前朝榜眼,可有学问了。我爹娘让我好好跟着我祖父读书,以后登科当女相!”
小小女童,这样有志气,还不知道女子为官的背后付出,又会迎来什么。
徐清圆并没有笑,她盯着小腰在泥土上随便画的字,只觉得心脏跟着揪起。六月烈日下,她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没有人在乎一个小女童,没有人会审问一个小女童。
可是徐清圆看到的小腰的笔迹,和晏倾给她看过的那封诬告徐固叛国的信,字迹一模一样。
她当日猜那信要么是初初学写字的人写的,要么是有大人模仿小孩笔迹写的。
徐清圆甚至一直隐隐怀疑南蛮的云延王子——只有云延有动机写告发信,只有云延在那段时间偷偷潜入大魏,来到长安的梁园。
可是没想到,那笔迹,出自小腰。
而小腰一个四岁幼童又懂什么?真正的背后人,指的分明是……左明。
徐清圆脸白如雪,她被抽掉身上所有热血,浑浑噩噩地站起来,迷惘又不甘心地看向左家正堂的方向。她袖中手微微发抖,大脑完完全全地空白:
左明在做什么?
晏倾知道他老师是那个害她爹的人吗?
晏倾是否是对她有愧,才接她到身边,才格外照料她,才娶她?
徐清圆不想将自己的爱恨想得那样难堪,可是晏倾瞒了她一个又一个秘密,她突然觉得自己夫君好陌生。她看不懂自己的爱,也看不清晏倾的心。
她是否被卷入一个巨大阴谋,左明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晏倾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若是晏倾和左明联手在控制她,欺负她,稳住她,背地里却在陷害她爹,害她一家人无法团聚……她情何以堪?——
徐清圆只在左家用了午膳,便推说她要为晚上公主的婚宴做准备,公主要她提前去公主府。徐清圆可以离开,晏倾却被盛情邀请,晚膳也必须在左家用。
晏倾不擅推辞,睫毛闪烁,求助地看了徐清圆好几眼。他看到的是徐清圆的心不在焉,笑容勉强。
隔着桌案,他轻轻伸手握一下她。
她双手冰凉,且被吓了一跳。他一碰她,她就吓得向后躲一下。
晏倾疑问看她。
徐清圆回过神,忍住自己心乱如麻的各种猜测,轻轻摇头。
左夫人依然对徐清圆热情万分,左明依然和气慈善,这些却都让徐清圆周身发冷,越是留在这里,她越是惊怕。但她却不敢让人知道,甚至不敢和晏倾分享——
她有些不信任晏倾了。
午膳后,在左家人依依不舍的挽留下,徐清圆仍坚持离开。晏倾送她出府,低声:“今日到底怎么了,怎么这样没精神?”
徐清圆低着头,只是摇头。
他见她不说,便叹口气,只将她送到马车前,拉住她。他让她擡头,看了看她的眼睛:“眼睛还是有些肿,回去让兰时用冰再帮你敷一敷。若是懒怠,我晚上回去帮你也是可以的。”
众目睽睽,他不自在至极,却只拉着她的手殷殷嘱咐:“我知道老师和师母的过于热情吓到了你,但他们不是恶人,你不要害怕。若是实在不喜欢,日后不来便是。”
他吩咐完了,却仍好像有许多话没有说完,又不知如何说。
晏倾只笑了一笑,示意兰时扶着徐清圆上车,他背过身和身后的风若说话。
徐清圆突然伸出手,拽住他手。
晏倾回头,看着她的目光,依然是温和的。
徐清圆盯着他,非常认真的:“清雨哥哥,我待你的心,一直是真的。你相信吗?”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伤他。
晏倾一怔,雪白面容骤然红透。
他更疑心她遇到了什么难题,面上又因她在大庭广众下的说法而无措十分。他唇动了动,想回她几句,却因为羞涩性情而说不出口,他挣扎几分……
徐清圆噗嗤一笑,眉眼弯起,她坐进马车,掀开车帘向他摆摆手。
晏倾松口气,又带着愧疚,温声:“妹妹一路平安。有话、有话,我们回去再说。”
旁边侍女因为晏倾隐晦的回应而偷笑,车中的徐清圆对晏倾含笑点头——
徐清圆下午时将自己闷在书房中一段时间,又出书房,要进晏倾的书房。
家中仆从们犹豫着不肯,被徐清圆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压制。徐清圆坚持要进晏倾书房,说话却很温和:“只是听说夫君收藏的书籍浩若烟海,我进去找几本书,有何不可?我与夫君夫妻一体,难道我会害夫君吗?”
仆从:“但是郎君的书房,谁也不许进,就连风郎君都不轻易进去……郎君平日办公,书房中有很多文书很重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府上从不让别人进去的。”
兰时瞪目:“大胆!我们娘子岂是别人?郎君多疼爱我们娘子,你们平日看不到吗?我们娘子进书房,晏郎君高不高兴另说,你们这样拦着我家娘子,回头晏郎君知道了,才要责备你们吧?”
虽然兰时不知道徐清圆要做什么,但兰时自然维护自家娘子。
徐清圆在仆从们的摇摆中,到底进了晏倾书房。她整整一下午都没出来,傍晚时,还是兰时在外提醒,她才仓促惊醒一般,去参加公主的婚宴——
广宁公主大婚,是长安城一等一的大事。
说是和亲,但是公主大婚的规制,却仍按照公主的最高规格来。朝臣们议论纷纷,嘀咕着不愧是陛下膝下最年长的公主,活该让土包子南蛮人看看他们公主的风光。南蛮王子虽是娶公主,但在大魏,迎接公主不是“娶”,而是“尚”。
主场在公主府中,而不是驸马府邸。
这场婚宴不独独是公主的婚宴,它带着某种信号,向南蛮人彰显大魏的强盛。
这场婚宴,恐怕比暮明姝嫁给大魏郎君,更加盛大。
流水席摆了整整三条街,皇城门打开,金吾不禁,满夜灯火流光,金叶子肆意挥洒。
“来了、来了!”
徐清圆和众人一同等在公主府中,终于等到了明艳万分的暮明姝与英俊不凡的云延王子一同到来。公主府上的司仪们兴奋起来,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南蛮壮士们也伸长脖颈,看他们王子穿着南蛮王族服饰迎娶王子,纷纷满意点头。
金箔玉纸铺地,徐清圆立在人中,看到暮明姝和云延一同进来。她压下自己心头的事,也微微露出笑,在心中祝福公主得偿所愿。
无论这场婚事背后代表着什么,起码在这一刻,风光婚宴彰显出来的,是对未来的期盼。
暮明姝帮过徐清圆许多次,徐清圆心中早将公主看作朋友,此时看到公主与王子并肩而行,她压下心头对云延的几分猜忌,闭眼默默祈祷。
乱哄哄的人群跟着大婚二人往里走,徐清圆和兰时被人挤得摇晃,也不自禁地被推着。
突然间,徐清圆手中被塞了一个东西。
她怔一下,擡头四顾,却找不到是谁塞给她东西的。
她不动声色,借着烛火仓促看眼自己被塞的东西。
是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两个字——
徐固。
徐清圆猛地擡头,目光追随上云延。恰逢云延回头,对她挑眉一笑。“王子好俊”“王子是不是在对我笑”的喧嚣陶醉声中,徐清圆握紧这张纸条,不敢被周围其他人看到。
旁人看到他的肆意爽朗,徐清圆看到他的暗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