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打断,好不容易的浪漫、温馨、感动都飘然而去,让才反应过来的周明懊恼无比——我为什么要紧张?要放开?我和婴婴难道不是合法夫妻么?我们又没在大庭广众下接吻,我们就是在自己家楼梯口感动一把,这有错么?
没有错。
错的是觉得尴尬的他们。
他和婴婴应该继续旁若无人地亲下去。
周三少果然脸皮厚,停顿不过三秒钟就要拉着聂清婴继续刚才的事,聂清婴却不好意思。被人打断后,她涨红着脸匆匆下楼,往院子里走去。她回头看周明,手背捂嘴,眼睛漆黑,灿亮,又如湖水般波光粼粼。
聂清婴窘迫地小声:“去看烟花么?”
周明忍住心痛,无话可说:“……好。”
漂亮的后花园,大人们排排站,神情肃穆地看着唯一的小孩周悦小朋友在草地上玩。周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到烟花好漂亮,就要进屋里找三哥三嫂。大人们齐齐拦住她,周建国板着脸教育女儿:“大人有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给大人添乱。”
周悦:“……???”
添乱???
小姑娘一下子被亲爸说得受伤了,扁着小嘴要找安慰,这一眼,却一下子看到出了门来的漂亮大姐姐。周悦立刻飞奔过去:“三嫂,你和我一起来玩嘛。”
看到周明和聂清婴一前一后的出现,本来就不甚热络的气氛,更冷漠了。淡淡的尴尬,流转在一众严肃的长辈之间。聂清婴无措,被无知的周悦拉走了,周明就大方很多。看他爸在偷看他,周明心里还气着这个自己的克星打断自己的好事,说话就吊儿郎当的不客气:“看我干什么?要我分享一下感受么?我文学水平差,你给我润润色?”
周建国脸色铁青:“……逆子!”
聂父聂母忧愁地看着他们这对关系紧张的父子,小周夫人在旁边非常习以为常地安抚:“赵叔,太太静心口服液快准备一下。”
聂父聂母:……太太静心口服液?
看着周建国周首富的目光更复杂了:这,人不可貌相,真是看不出来。
在周首富家待一天,周建国对他们来说,这位天天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企业家,已经走下神坛,虽然和普通人也不太一样就是了。
而听到静心口服液,周三少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周建国一眼后,默默地、自觉地远离他。周建国额上青筋直抽,气得心脏疼。他也怕自己气得狠了抽过去了,猛抓过管家送来的口服液,一口喝完,周建国盯着儿媳看不再看儿子了——世界没有周明,还是非常美好的。他的儿媳妇,多么真善美,令人赏心悦目。
周明和岳父岳母站在一起看他老婆和周悦玩,周悦欣喜地献出自己珍藏的仙女棒,要和大姐姐分享。聂清婴是个非常认真又很少玩的人,她半跪在周悦面前,手伸过去,第一次碰触到周悦的仙女棒的火花。火花在她掌间浮动跳跃,聂清婴惊讶地:“不烫啊。”
周悦得意炫耀:“对啊,我这个仙女棒的火花是冷的,可以用手摸哦,不会烫伤人的。”
聂清婴新奇地笑了起来。
美丽的女神和小女孩一起在玩仙女棒,头顶的烟花重新绽放,草地上火花流动的光也明灿无比。火花一重重,映在聂清婴脸上、身上,她眉目清婉、肤白胜雪,又个子高挑,那一重重的光华下,她美得像是天上仙女似的。
周悦偶尔擡眼,都被聂清婴的美貌惊艳了一把。
更何况一直关注聂清婴的周三少。
周明心动无比,当即挽袖子,去陪老婆和妹妹一起玩。周明向来是活跃气氛的好手,他加进去一通乱搞,闹得小妹妹惊喜尖叫,聂清婴也被带动气氛,笑了好几次。
一切氛围都恰到好处。
现在各大城市都禁烟,像这种烟火绽放的盛况,基本都在郊区,很多时候只有过年能稍微看到一些。聂父聂母看孩子们玩得高兴,也跟着替他们开心。只是聂父看着周明的眼神,始终在怀疑、判断什么。周明从场上下来,笑眯眯地欣赏老婆时,聂父走到他身后,忽然低声:“小周,2013年的春节,你是不是到渭城找过婴婴?”
周明:“啊?”
他回头,与聂父探究的眼神对上,才回过了神。
周明忍不住觉得有趣,笑了一声。很多记忆,很多早年做过的傻事,他在国外时都觉得没有了意义。没想到时间轮转,过了这么久,那些曾经过去的时光,竟有人记得,被翻了出来。
原本那段经历称不上愉快,周明也从来不回忆。但是现在他眼睛里倒映着老婆的倩影,聂清婴时而回头找他。聂清婴在他身边,那些经历便又像只是甜蜜前的苦涩坚持而已。周明轻笑:“对啊,我去找过她啊。”
……
2013年的冬天,周明在国外度过了人生中的第三个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日。他的人生在17岁前光亮耀眼,17岁后走向另一个轨道。父母离婚后,他对父亲非常失望,坚决地要出国,不愿意在这里日日面对自己的爸爸。
他妈妈林君燕住在维也纳,周明也想过去找她,但那时是林君燕精神状况最糟糕的时候,她根本不能见儿子。一看到儿子,就会想起自己婚姻受到的欺骗。很长一段时间,林君燕连儿子的声音都不能听。
所以周明去伦敦求学。
他在高中时不算好学生,甚至成绩很差。后来为了出国认真准备过一段时间,但国外人生地不熟,他又拒绝父亲的帮助,刚开始的伦敦生活,周三少不仅穷困潦倒,还一个朋友也没有。像他这种走到哪里都朋友云集的人,国外留学生涯的开始是非常糟糕的。
所以那一年国内春节的时候,他分外想念祖国,想念A市,想念聂清婴。
那发了疯一样的念头,让他悄然回了国。他从来没和聂清婴认真交谈过,但他暗自窥视她太久了,哪怕她没有说过,他也知道她家在哪里,她爸妈的工作单位在哪里。第一次踏上聂清婴的家乡,周明像面对自己故乡一样熟悉。
周明不是害羞的人,他踏上聂清婴的故乡,就是想见一见她。他走在街道上,看着国外没有的喜庆的红灯笼,心中思乡之愁消去,心里也多了很多期盼。周周转转,他明明已经放弃了那段感情,可他就是想再看她一眼。
再看她一眼……也许,还有可能呢?
开始都是非常顺利的,周明在路上遇到了出去买菜的聂父。他一眼认出聂清婴的父亲,并一路跟着。所以当聂父在雪地上滑倒时,周明第一时间热情过去,聂父不好意思地说没事,然而聂父从来没见过这么热心肠的小伙子。非要背他,他拒绝小伙子还很伤心。
周明把聂父背回了聂家,电梯门开,聂母非常感动地邀请这个小伙子进门。是时聂母的一个同学来家里送礼,周明看外面雪大,就陪聂母下楼。见过了聂母的学生,周明再把人送下楼,他自来熟的,聂父聂母生起恍惚感,觉得这人好像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儿子?
然而周明送学生下楼的时候,在楼下看到了回家来的聂清婴和徐白杨。
两人开着一辆奔驰,聂清婴穿着羽绒服下车,和徐白杨一起把车里的礼物搬出来。两年不见,女神好像越来越漂亮,气质越来越好了,站在雪地上,像水仙花一样自矜高贵。徐白杨笑着转头和她说话,她笑容非常浅,侧头时,眼神却是温柔的。
周明站在距离他们不过一百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们。
雪花落在聂清婴的睫毛上,白粒点点,徐白杨伸手为她揩去……周明站在冰天雪地中,看了很久,在那两人抱着礼物向单元楼走过来时,他快速地闪身,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和他们擦肩而过。
和她擦肩而过。
算起来,那是近五年来,周明最后一次见聂清婴的时候。他没有在最合适的时候遇到她,赢得她。她带着徐白杨回家来见父母,周明却落荒而逃,一路狼狈地躲回伦敦,再不想回国了。他心被伤成千疮百孔,曾经的深情,只感动到了他自己。
……
聂父还想再说话,周明不在意的:“都过去了,爸爸。就当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好不好?”
聂母在旁边听了,欲言又止。周首富在旁边竖起耳朵偷听很久,这会儿心情百味杂陈。他知道儿子高中时喜欢过一个女孩,但是他没想到儿子一直念念不忘。周首富急道:“就要让清婴知道啊!知道了她才会更爱你,傻儿子。”
周明瞥他:“一个感情失败者来教我怎么爱,有点自觉没?”
周首富:“……”
周明这才和聂父聂母解释:“我觉得没必要让我老婆知道我干过的每件傻事啊。不是话说,爱的越多的人,在感情面前越卑微么?我已经很卑微了,不想姿态更低了。”
他目中含笑,温柔地看着聂清婴,低声喃喃:“而且我老婆心这么软,我不想让她再愧疚了。”
他还有个原因不想说。他其实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一味让聂清婴知道以前的他,她感动于以前的他,却接受不了现在的他,那对周明来说有什么意义?他不要聂清婴爱上记忆中的周明,周明要的是聂清婴现在的爱。
……
周家一行,所有人都过得很充实。这次亲家见面会,除了周明的生母不可能参加,圆满结束。而过了两天,周明去忙他新公司的事,聂清婴在家里收到国外寄来的婚纱,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老公哄骗,预计中的婚礼,根本没有取消。
婚纱是聂清婴的婆婆,林君燕寄来的。
聂清婴和闺蜜打电话,被闺蜜批评:“你要配合你老公啊。人家特意准备的惊喜,万一你的行程和人家准备的冲突怎么办?你说你是顾着自己,还是顾着你老公?不如提前看看?”
路溪同时扭捏地问:“如果你们要办婚礼的话,是不是周明的朋友们都会来给你们当伴郎啊?例如姜跃,韩达他们?”
聂清婴:“可能吧……你会来么?”
路溪笑盈盈:“会啊,你赶紧查时间啊,我好安排我这边的事。还有啊,清婴,你老公给你准备惊喜,你不要也给他一个惊喜么?记得是惊喜,可别弄成惊吓啊。啊,你还是和我商量商量吧……”
路溪如老妈子一样,习惯性地不对聂清婴的情商抱希望,对她殷殷切切地嘱咐,谁知道聂清婴居然早有了主意:“我有准备惊喜的。我想请你们来婚礼上跳舞。你们都是国家级舞团的舞蹈演员,来给我做伴娘跳舞给我老公看啊。我老公太苦了,这么多年就喜欢我一个,可能也就看过我一个人跳舞,就惊为天人。我帮他见见世面。”
路溪笑了。
虽然聂清婴的说法很奇怪,但是想让老公开心的心,是很好的。
路溪鼓励地点头。
聂清婴再说:“我还想在婚礼上和他一起跳舞啊。我要带他跳,不管他舞蹈水平多差,我想我都能带起来的。”
路溪鼓掌,然后问:“好啊,你要跳什么?”
聂清婴:“探戈。我老公有点笨手笨脚,四体不协调,我要带他的话,我还是跳男步好了。你帮我参考下女式西服?”
路溪一口答应:“好好好。”
她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想宝藏女孩儿,名不虚传,周三少会被他老婆惊艳死的。
挂电话后,聂清婴被闺蜜带动了气氛,她想了下后,第一次用周明的电脑,查他的行程,他对婚礼是不是有计划。她老公的电脑设密,聂小姐自信满满地输入自己的生日,提示密码错误。
聂清婴震惊:“……”
老公的电脑密码,居然不是她的生日么?
他不是很爱她么?
太受打击了。
……
同一时间,周明在自己的朋友间,也在怂恿他们当伴郎。当伴郎容易,难的是周三少拉出了长长的节目单,要求他的朋友们在短期内学会一个时长三十分钟的现代男舞——“要在婚礼上跳!让我老婆好好欣赏帅哥们一起跳舞有多惊艳。”
周三少憧憬:“我老婆说想和我一起跳舞,婚礼上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么?我要好好跳舞,就练华尔兹好了。多浪漫……”
周三少滔滔不绝地说他婚礼上的安排,姜跃坐在沙发上笑。
其他朋友们脑壳疼:“等等,你先等等,你镇定一点。三十分钟的现代舞,你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