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进周府的大门前,沈姌便预想过他的反应。
正如他所说,人人都想捧紫绶金印衣,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就算他不在乎自己嫁过人,但子嗣,他总该是在乎的,她怎么想,都不该是
沈姌失神之际,那攫取似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们激烈的唇齿交缠,就像是无声的对话。
她的手抵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似在同他说,不该这样。
可他却夺了她的呼吸,用滚烫的唇舌搅乱了她的领地。
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男人的手在她的腰间暗暗用力,清冽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
他十分清楚,这都是她故意的。
窗牖虚掩,大雨滂沱,骤风将泥土的气息吹了满室。他钳着她走了几步,将她抵在墙壁上,桎梏于怀中,似是想逼的她无路可退。
“还有甚想问的,一并问出来。”
沈姌仰头对他,沉默良久,倏然抬起手去摸他的眉峰、他的眼尾,随即柔声道:“周大人这般固执吗?”
周述安沉着嗓子道:“是。”
沈姌淡淡地笑,“前些日子,若是我答应了那刘澈,你当如何?”
周述安道:“我同你说过,君子会成人之美,我不会。”
沈姌继续道:“周大人乃是天子近臣,娶了我,只怕是会惹上猜忌,大好的前程若是止步于此,不会后悔吗?”
闻言,周述安那双幽邃的眉眼,倏地染了一抹笑意,“二者兼得,于我来说,并非难事。”
一字一句,确实是久居高位才有的从容不迫。
淅沥的雨声盖过了更漏的滴答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姌低声道:“不知周大人,准备何时来提亲?”
话音甫落,清幽的天光刚好移在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他嘴角挑起,笑的分外迷人。
“一定尽快。”
这时候的沈姌还没猜到,他说的尽快,竟然会那般快。
*******
夜色渐浓。
沈姌回府后,便去了一趟父亲的书房,见她松口,沈文祁感慨万千,哽咽着道了一句好。
沈姌走出来后,清丽低声道:“娘子这是真决定嫁了?”
沈姌点了下头。
虽说二嫁并非她本意,可既然应了,也就没有回头路了。
翌日一早,周述安就派了媒婆上门行了采纳之礼,合完八字、通完婚书后,就定下了婚期——来年的三月二十。
不到半年就要走完六礼,时间并不充裕,但该办的还是办的十分隆重。其实沈姌一度想叫周述安低调些,毕竟二嫁不比初次嫁人,可周述安那边还没说什么,倒是她的亲爹,沈文祁自顾自嘟哝了一句,姌姌,人家的头婚啊。
这话噎的沈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周述安官居三品,又是朝中重臣,想把家中女儿塞过去的官员数不胜数。曾经那些春日宴、赏菊宴什么的,内命妇们凑在一起时,也常在私下交谈:
“你家姚六娘,眼瞧着十八了,可曾相看了人家?”姚六娘,刑部尚书姚斌的女儿。
“她?嗬,与秋苑里庶出的丫头整日拌嘴,我说了她也不听,那等性子,一瞧便是个不容人的,提她我便头疼。”
“我记得,你家郎君与大理寺的周大人关系一向不错。”
姚夫人听懂了暗示,便道:“年纪是不是差的多了些?”
夫人悄声道:“这怕甚?你要知道,年纪差的多点,才知道疼字怎么写,你家幺妹儿嫁过去,定然不会吃亏。”
可还没等姚家夫人同自家郎君张嘴,周述安去沈家提亲的事便在京城传开了。
这便是继陆三郎去沈家提亲后的又一道惊雷。
有人撕碎了帕子,骂沈家女狐媚,二嫁都能嫁到大理寺卿府上去。
也有人羡慕周述安。毕竟沈姌的容颜,可并未随着时间消逝,提了提眼角,照样能勾去长安郎君们的心。
长安六街口口相传,宫里也不例外。
一日,沈文祁从洛阳回来向成元帝述职。成元帝一边听,一边向后靠了靠,半眯起眼睛打量他。
见帝王眉宇蹙起,沈文祁低声道:“微臣愚钝,若是有甚不妥之处,还望陛下明示、”
成元帝用鼻尖轻笑了一声,心道:朕瞧你可不愚钝。
你那两个女儿直接拐跑了朕两个重臣!还有另一个在北边的,也不是甚省油的灯。
成元帝不想看他,干脆闭眼道:“并无不妥,你继续说。”
沈文祁继续长篇大论,期间成元帝揉了三次太阳穴,沈大人依旧没停
半个时辰时候,沈文祁走出听政殿,成元帝看着他的背影,和那几乎抬不起来的左臂,不由叹了一口气,这种臣子,这世道也是不多见了。
婚前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沈姌左思右想,还是通过沈甄把白道年的妹妹叫到了沈府来。
扶曼替她诊脉,望闻问切后,不由皱起眉头。
沈姌道:“你直说便是。”
扶曼道:“娘子的月信可是不准?”
沈姌点头,“是,时而月初,时而月末。”
扶曼点了点头道:“按说就算月信不准,也不该一直没有子嗣,不过娘子也别多想,毕竟身子并不大碍,这孩子有时就是这样,盼他来时他不来,不盼了,他又来了,缘分未到罢了。”
沈姌听着这几乎一模一样的说辞,不由笑了一下,“没事,兴许真是我子嗣缘薄吧。”
说起来,子嗣缘薄这话还是李棣的母亲文氏说的。沈姌嫁到李家后一心想要个孩子,盼了又盼,仍是没有,文氏跟着急但却不敢说甚,请了两回大夫,文氏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而撕破脸后,文氏也不再说什么子嗣缘薄了。
肚子不争气、母鸡不下蛋几乎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扶曼走后,清丽红着眼眶道:“娘子别忘心里头去,既然身子没毛病,孩子总会来的。”
沈姌笑了一下,“你红什么眼睛?日后有无子嗣,一切随缘便是,至少该说的,我都同他说了。”
她今日找大夫来,也不过是为了日后给周述安一个交代罢了。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二十,周述安按俗,穿着赤色的婚服来到了沈府门前,亲手接了新娘子后,骑马在前为引,绕了花轿三圈。
唢呐声不断,锣鼓喧天。
行过大礼后,二人便入了洞房。
团扇诗、合卺酒,一切按部就班,可喜娘嘴里刚念叨完,“月里娑罗树,枝高难可攀。暂借牙梳子,笄发却归还。”
沈姌便拍了她一下。
对视见,喜娘整个人怔住了。
坏了!新娘子太美,她竟一时忘了这个是二嫁的。梳头合发,以为结发夫妻,这一礼,依晋朝习俗,只有在头婚才有。
新娘子是二嫁,这不坏事了吗!
喜娘正准备念些别的吉祥话,只听周述安道:“拿剪子来。”
沈姌看他。
他到底还是把两个人的头发,打成结,放到了黄花梨木的扁匣中。
他捏了她的手心,便起身去敬酒了。
周府人少,前院宴席中坐着的大多都是周述安在朝中的友人,陆宴自然也来捧了场,两人举杯时,破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从今日起,两人便多了一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