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午饭再见到张苏瑾的时候,盛夏有些不自然。
一是因为张澍的“通气”,显得她很事儿。
二是因为在连廊楼梯下的见闻。
而张苏瑾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来啦?”
“嗯……”
美人笑起来,她一个女生都失神。
盛夏吃饭时在想,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这么美丽的女人?
她摸出手机搜索:君澜集团。
官网上有企业管理层介绍。
一整页董事、总裁、副总裁……大半都是姓卢的,但盛夏能一眼认出卢囿泽的小叔。
毕竟就只有他毛色最浅。
官网上介绍不多,但盛夏好奇的信息正好有。
27岁。
和苏瑾姐姐年龄差还是挺大的。不过没关系,苏瑾姐姐看起来偏年轻。
盛夏瞥了眼对面一边吃饭一边看NBA的张澍。
他和卢囿泽这么不对盘,如果成为一家人……
难以想象。
正出神,他似是感应到目光,忽然掀起眼皮,对上她来不及收敛的视线。
与此同时,从没见盛夏吃饭玩手机的侯骏岐凑近看了眼她手机——
“君澜集团?卢囿泽家的。小盛夏,你搜这干嘛?”
“……”
闻言,她瞥见张澍摁了摁屏幕,大概是点了暂停,然后用一种“质问”的眼神看着她。
盛夏莫名心慌,想把手机赶紧收起来,可越着急越容易出事故,手机“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侯骏岐眼疾手快给她捡起来,检查了一下,“没碎,小盛夏,干什么坏事了心虚成这样?”
他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就见张澍眉间拧成一个川字。
盛夏抬眼,紧张兮兮。
侯骏岐后知后觉,也眼神紧张地在两人之间逡巡。
无果。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一顿饭就这么沉默着结束。
盛夏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循环——她又发现了有关于他的秘密。
这个秘密,不是乌龙。
真令人瑟瑟发抖。
……
晚修的时候齐修磊带来两本书,《高考指南》和《招生计划》,大伙围着他叽叽喳喳讨论,对应自己的成绩,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学校和目标专业。
辛筱禾看完回来,唉声叹气:“啊,东大只能是我的意难平吗,不!!”
盛夏也好奇,但是腿脚不便。
“筱禾,你是怎么挑选自己的目标学校的啊?”她问。
辛筱禾懵了懵:“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诶,就是觉得它好,然后和我成绩差得不是很多。但是我错了,真的差很多!按照我考得最好的一次成绩算,接受调剂恐怕都进不去呜呜呜……”
盛夏问:“你想考哪个大学?”
“东洲大学。”
盛夏点点头,嗯,名声在外的大学。
辛筱禾问:“你呢?”
“我……”盛夏摇摇头,“我不知道。”
“哈?”
盛夏抿抿嘴,又问:“那你为什么觉得东大好呢?”
“额……”辛筱禾思索,“好像也说不上来,大概是觉得很厉害,并且东洲很近嘛,我不想离家太远。”
盛夏:“那南理大学岂不是更合适,就在隔壁,大概也是差不多等级的学校。”
“还是有差的,南理大学偏文科一些,东洲大学就偏理工科。”
“也是。”
“嗯!”辛筱禾说,“而且,虽然说不想离家太远,但是也想出去看看,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一直呆在这座城市吧?”
盛夏点点头:“有道理。”
学校、专业、城市,都是考量的要点。还真的是挺复杂的。
盛夏觉得自己有必要买来看看。
“哎,我可能得多手准备,再看看别的学校,河宴的重点大学比较多,但是好远啊,我这么怕冷,会冻死吧……”辛筱禾嘀咕着,“像我们这种,头部高校又比较难够得着,颈部又不甘心的成绩,真的很纠结,哎,张澍最轻松了,没啥好纠结的,考完等着人抢他就行了。”
张澍……
他肯定是要去河宴上大学的吧。
河清和海晏,这两所,他会选哪所?
正想着,杨临宇过来了,眼神犹豫地开口:“筱禾,你想考什么大学?”
辛筱禾瞪他一眼:“你管我!”
杨临宇:……
盛夏看着两人,无奈摇头。
杨临宇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真是个小可怜。
筱禾是身在庐山呀,没心没肺的。
“你想考什么大学”,就是最含蓄的表白吧?
盛夏正准备进入学习状态,想到什么,拍拍辛筱禾,“筱禾,你知道,张澍和卢囿泽为什么……关系不好么?”
何止关系不好,简直针锋相对。但盛夏问得很委婉。
辛筱禾惊讶于盛夏这个问题,盛夏几乎从不主动打听“八卦”。
事关张澍和卢囿泽,这微妙的关系,辛筱禾都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犹豫半晌,辛筱禾问:“你是为了张澍问的,还是为了卢囿泽?”
“嗯?”盛夏没听明白。
辛筱禾:“这么说吧,你想听谁的视角的?”
盛夏:“第三视角吧。”
辛筱禾:……行啊不上套。
“嗯,我想想怎么说……”
盛夏:……这么复杂么?
“简单来说就是卢囿泽举报了张澍、侯骏岐和陈梦瑶。”辛筱禾先一句话总结。
还与陈梦瑶有关么?
盛夏问:“怎么回事呢?”
“是高一时候的事了,当时卢囿泽还是学生会的,就挺有使命感的一个人?也是有点刻板,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他跟年级举报陈梦瑶在酒吧驻唱,还举报张澍、侯骏岐打架。有人说是张澍和侯骏岐为了给陈梦瑶出气,把几个社会青年给打了,也有人说和陈梦瑶没关系,他们是江湖恩怨,还有说侯骏岐给人那一脚,直接把人摔得头破血流,具体怎么样大家都只是猜,反正后来他们三个就都被通报批评了。”
“啊?”盛夏震惊。
这……不是情敌操戈就是江湖恩怨的,听起来都很……社会啊……
“就是这样,但那时候卢囿泽和张澍、侯骏岐不一个班,就没啥事,后来高二分到一个班,头一天侯骏岐就直呼哔了狗了……然后双方也完全不是一个作派的人,就这么僵着呗,说起来本来卢囿泽还在张澍他们家那午托呢,因为这事儿才退了的。”
那还真是,挺纠结一事。
怪不得,开学那会儿,侯骏岐曾问她,卢囿泽是不是初中的时候就爱打小报告。
这、头破血流了,不算,小,报告了吧?
“那,这样的话,陈……”盛夏八卦别人,有点开不了口,“陈梦瑶为什么,追卢囿泽呀?”
这说大了,算仇人了吧?
“不打不相识?为了卢囿泽太子爷的身份?为了气张澍?”辛筱禾猜测道,“我不知道啊我瞎猜的,反正他们几个的故事众说纷纭,我可不敢再主观臆断了,怕张澍再说我谣言哔哔机。”
如此听完,盛夏还是没法判断,他们到底结怨多深。
但积怨已久,算是确切了。
这两人要是坐在一张餐桌上,不知道会怎么样?
……
晚上王莲华来接,盛夏让母亲先绕到北门去买《高考指南》和《招生计划》。
回到家,盛夏还没来得及翻看,王莲华就饶有兴致地边看边感叹:“竟有那么多学校啊?”
盛夏说:“对照成绩就所剩不多了。”
王莲华头也没抬:“你先去学习吧,我给你看看。”
盛夏正要走,又听王莲华道:“我看南理大学就很好,教务处一个招生的老师还是你爸爸以前的下属,你也可以继续住在家里,多好。”
“南理大学,分数也很高的。”盛夏喃喃说。
“不是在本地有照顾政策吗,你现在还有一个学期呢,别说丧气话,”王莲华翻着书,又说,“我看南理也还有不少好大学,南理科技大学也是一本吧,本地的大学在就业上也是有优势的……东洲也可以考虑,很近。”
盛夏没有再接话。
很明显,母亲希望她留在南理。
东洲大概就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最远距离。
盛夏脑海里冒出辛筱禾那句话: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一直呆在这座城市吧?
像她这样,都到了高三还不知道自己想考什么大学,甚至对大学没有什么概念的人,应该不多吧?盛夏想着,决定上网到处看看。
她先点开了河清大学的官网。
页面刷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轻轻一颤,她怎么敢的呀!
转念又想,就当是,提前看看他可能会去的学校吧。
与有荣焉,不是吗?
首页是古朴庄严的校门,河清大学几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
盛夏从学校概况看到院系设置,还有一些学生活动概况,甚至连某某老师获得“三八”红旗手的消息都给看了仔细。
原来大学,是这样的啊?
看到图书馆藏七百多万册图书,盛夏满腹激慨。
那得是多少书?
市立图书馆差不多是这个数吧?
原来,好的大学,是这样的啊?
想想那高得吓人的分数线,盛夏赶紧点了退出。
别看了,看多了容易做梦
……
两周一次的复查,顺利的话,这是最后一次。
之前都是李旭带她去的,这次盛明丰居然亲自来了。
医生说愈合情况非常好,照顾得很好,没什么磕碰,小裂痕都没有,可以按时拆除,吩咐说,每天可以戴着石膏尝试走一走,锻炼锻炼。
一切都很顺利,盛明丰在外边安排了晚饭。
盛夏婉拒,她感觉一下午耗在医院就已经够蹉跎的了。
“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盛明丰说。
晚饭还是安排在常去的饭店,邹卫平也在。
包厢门刚打开,邹卫平走过来扶她,“快好了吗,我老早就说去看你,你爸说,嗐,我这老子都见不到,别说你了,盛夏啊,比书记还忙!”
盛夏说:“快好了。”
盛明丰今天心情不错,笑道:“可不,我女儿这学习的韧劲,像我!”
邹卫平瘪瘪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又犟又轴,夏夏脾气这么好,哪里像了?”
盛明丰说:“我女儿我不了解?盛夏也就是看起来脾气好,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还不带通知你的,骨子里轴!”
盛夏:……
“夏夏啊?”
盛夏抬头,看着父亲。
盛明丰问:“你想考什么大学,有主意了吗?”
盛夏摇摇头,“看分数吧。”
“那你妈的意思呢?”
“妈妈可能想让我考南理大学。”
“南理大学很好啊,又近。”邹卫平说。
盛明丰多年前为了晋职念过南理大学的在职研究生,知道这所学校的含金量和分数。即便是属地分数照顾,盛夏的成绩,也有点悬。
他背手摸摸下巴:“有信心吗?”
盛夏无意识叹了口气,“没有。”
气氛僵住,邹卫平道:“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看来父亲叫她来,也是聊学校的事。
盛夏食之无味,很快就撂了筷子。
“夏夏,你要不出国吧,你把语言学好,其他的材料交给机构去准备就行。”盛明丰淡淡道。
不是商量的语气。
盛夏:“我不想出国,至少现在不想。”
想到“异国他乡”这个词,就莫名怅然。
如果她出国了,母亲怎么办?
“这是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盛明丰双手扶肩,姿态就如同坐在各种大会的主席台上,慈眉善目,却庄重威严,“之前你李哥给找过机构了,人家来找我谈过,手头有一些很合适你的大学,排名可比南理大学要高很多,有些是河清大学海晏大学都比不上的。”
这话很明显。
她选择出国,如果操作得益,语言再考个好分数,就能去比东大河大更好的学校;而她如果选择留在国内参加高考,那么大概率连南理大学都考不上。
这似乎是个没什么好犹豫的选择题。
“你的英语基础也不差,其它科放一放,把精力放在语言上,语言成绩过了就行,高分的话那更好,有奖学金,虽然我们也不在意这个,但是对你自己来说,会是莫大的精神鼓励,你回去和你妈妈说一说。”
盛明丰徐徐善诱,摆事实、讲道理。
盛夏一言不发。
学习,真的就不可以是她一个人的事吗?
张澍,你说的,怎么这么难?
……
饭后盛明丰亲自开车送盛夏回学校,下车时竟碰上了从车棚出来的卢囿泽。
“夏夏,”卢囿泽叫住盛夏,这才看到盛明丰,叫了声,“盛叔叔。”
盛明丰看着卢囿泽,苦思冥想的模样,“卢——”
“卢囿泽,”卢囿泽自我介绍道,“叔叔,我们见过。”
“对,”盛明丰感慨笑道,“以前还是个小胖子,这会儿都长这么高了。”
卢囿泽:“先横着长了才竖着长嘛。”
“一表人才了,你爸有福气。”盛明丰夸奖。
卢囿泽看一眼盛夏,从容接话:“盛叔叔才最有福气。”
盛明丰笑声爽朗。
因为卢囿泽在,盛明丰就没送盛夏到班里,开车离开了。
卢囿泽走在盛夏身旁,两人穿过走廊。
从一班到六班,教室里又是一番鹅群效应。
盛夏只能快些走。
卢囿泽说:“夏夏,我听我爸的助理说,你报了和我同一个留学机构?”
盛夏一怔,她自己才刚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转瞬她又了然,指不定这机构就是卢囿泽父亲推荐给盛明丰的。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她实话实说。
卢囿泽听出她语气里的消沉,问:“你不想出国吗?”
盛夏:“我还不知道。”
卢囿泽:“我刚才在家听说的时候,真的挺开心的,如果有认识的人一块,感觉出国也不算太难受。”
还没什么进展的事,盛夏不好应答,两人就这么沉默走着。
快到教室后门时,前门那边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有一群人从连廊那头风风火火走来,拐弯三两步台阶就上了六班走廊。
都是盛夏熟悉的声音。
都是熟悉盛夏的人。
两队“人马”狭路相逢,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就这么对视着矗立。
张澍和侯骏岐、韩笑他们几个人一起,约莫是刚打球回来,一群人大汗淋漓,校服外套有挂肩上的,有扎腰上的,已是初冬的天,少年却衣衫单薄,活力十足。
与病恹恹、死气沉沉的盛夏这边形成强烈反差。
张澍背着个斜挎包,手里抓着个篮球,高高站在那,面色是运动过后的潮红,目光却如月色一般森冷。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半小时前,附中篮球场。
打了场街头赛,中场休息,场地换给学弟,几个大男孩或坐或立在树底下喝水闲聊。
韩笑碰碰侯骏岐肩膀,“最近澍哥咋了?”
吴鹏程也凑上来,“看着不高兴?”
侯骏岐低声:“为情所困!”
韩笑:“啊?因为盛夏?”
侯骏岐几乎耳语:“盛夏百度了卢囿泽他们家……”
“哦嚯!”
“啥玩意?”
张澍坐一旁,睨一眼几个好友,当他聋子还是瞎子?
不过他也没在意,倒是想听听看这群臭皮匠能聊出个什么来。
“说起百度,”刘会安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掏出手机,“不是我刻意扒人家啊,是偶然听我妈说,咱年级的转校生是盛明丰的女儿,我爸那一脸震惊样,我寻思盛明丰是谁啊,我不care,但我又寻思咱年纪还有别的转校生?没有,所以我也百度了……”
他把手机递给几个兄弟,嘴里还嘀咕着:“刚开始我想哪个ming,哪个feng,好家伙,一打就自动出来词条了……”
“卧槽!”
“神他妈?”
“这,有些人低调起来真能藏?”
侯骏岐看一眼张澍,后者席地而坐,两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一副,似乎,了然的样子?
他叫了声:“澍?”
张澍看过来。
他把手机递过去。
张澍瞥一眼页面上渐变灰底色的证件照,接过手机往下滑动。
嗯……履历丰富扎实的一方父母官。
其实,那天医院里那个情况他能猜到一些,但实际职位比他想的,还要再高一点。
张澍把手机递回去,面无表情。
好像,不止高一点。
确实如韩笑所说,有些人低调起来,真的看不出。
一群人还沉浸在“我兄弟喜欢的女孩是一把手千金”的震惊之中。
张澍站起来,拍着球进场,一个三分球把篮板砸得震天响。
大概他气势太凶,几个学弟收了球,乖乖退到一边。
侯骏岐几人面面相觑,摇摇头也进场继续打球。
张澍打得又急又没章法,球个个“哐哐”砸篮板,也不管进不进,发泄一般。
吴鹏程第N次跑老远捡球,回来一边擦汗一边吐槽:“大哥,您能轻点吗?”
张澍没收敛,几个人只能舍命陪兄弟。
又一个三分球猛地撞击篮板飞了出去,瞬间跑出好几个篮球场,都快滚到教学区了。
这回张澍自己跑去捡了。
几个人没等到张澍回来,只看见他捡到球以后,站在铁丝网旁,静静看着外边。
侯骏岐和韩笑跟着跑过去,顺着张澍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的校道上停着一辆奥迪车,边上站着,他们刚才百度上看到的那个人,盛明丰。
以及,盛夏和卢囿泽。
他们和乐融融,谈笑晏晏。
韩笑低声:“阿澍……”
张澍还是面无表情,把球夹胯边,淡声说:“不打了。”
……
眼下这情况,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侯骏岐想尝试打破这莫名对峙的局面,小声说:“他们俩一个小区,可能只是顺路……”
张澍有了反应,睨了他一眼。
谁不知道盛夏今天去复查了?神他妈顺路。
韩笑拧了一把侯骏岐胳膊,“你他妈不会说话就闭嘴。”
这不是强调“门当户对”呢吗?傻子一个。
盛夏搞不懂张澍那要吃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她不想撞枪口,拄着拐杖从后门进了教室,费力地穿过布满书箱的走道,到达自己的座位。
这段路,如果从走廊外走前门进来,会好很多。
可她没有。
门外,张澍看着那俩人一前一后进教室,卢囿泽跟侍卫似的护在身后,他勾起一边嘴角“嗤”了声,把球扔给韩笑,进了教室。
几个人作鸟兽散,都眼神同情地看着侯骏岐。
盛夏刚坐下没多久,感觉身边椅子被猛地一抽,高高大大的少年猛地落座,随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片静默,过了大概一分钟,张澍才猛地转过身,手随意但很重地落在她椅背。
盛夏一懵,扭头看他。
他这个姿势,就跟环着她似的,那目光笔直而锐利,眼里滋滋冒火光。
干、干什么?
“劝你好好学习,都这个时候了脑子里少装些有的没的。”张澍出声。
声音很低,像克制着音量,只有他们俩能听见。
他语气很重,沉得好似每个字都要把盛夏压死。
她喃喃出声:“你,你在说什么?”
他干嘛忽然发疯?
张澍喉结滚了滚,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似是无语极。
“嘭”的一声,他把他的挎包拎起来一把放在盛夏桌上。
盛夏吓一跳,整个人下意识猛地往椅背靠,却忘了他的一只手臂横在那,他也不知是下意识反应还是怎么,就着她的动作忽然就搂住了她靠上去的肩膀。
霎时,两个人都僵住了。
隔着衣服,依然能感觉到,女孩的胳膊细细软软,仿佛再用点力就会掐断。张澍整个手臂似过电。
而盛夏的脸在一瞬间爬上潮红,看着比刚运动过的他还要热。
“你、你你……”
张澍回神,倏然放开手,眼神有些闪躲,嘴上却不落下风,“你什么你,坐都坐不稳?”
盛夏无辜极了,觉得眼前这个人莫名其妙极了。
他为什么忽然凶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张澍看着女孩敢怒不敢言的惊恐眼眸,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声音放缓和了些,下巴一扬指着他的挎包,“打开。”
盛夏还在惊惧之中,顺着他的话就去拉他挎包的拉链。
他又吩咐:“拿出来。”
盛夏狐疑地看他一眼,还是把里边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是十好几本笔记本。
她又投去疑惑的目光。
张澍:“翻开。”
盛夏算是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鬼使神差,明明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明明委屈得要死,还是顺着他的发号施令去做。
他当真如鬼如神,声音冷得能让周遭一夜入冬。
盛夏手都快打颤了。
【数学】张澍高一二十班.
【数学】张澍高二六班.
【物理】张澍高一二十班.
……
……
一本一本,是他高一以来所有的笔记,以及错题本。
最下边还有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他各科对应的月考、期末考试卷。
盛夏惊讶地看着他。
张澍凉凉开口:“你不想取经了要还俗还是怎么,我管不着,我送佛送到西,仁至义尽。”
她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还是扬起笑脸,真诚道谢:“谢谢你啊,张澍。”
张澍收回搭在她椅背的手,转回去坐正了,轻哼一声,“这是你应该谢的,毕竟这个百度搜不着。”
盛夏:……
她似乎隐约摸出点什么线索了,他,还在为她搜索了卢囿泽他们家的事生气?
看来他和卢囿泽,真的矛盾不浅。
但是,他不是说,陈梦瑶,不是他的旧爱么,那为什么还为了人家打架?还对卢囿泽这么大的敌意?
还是说,实在追不上,在众人面前这么说,挽回面子,也聊以自.慰罢了?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帮助他和卢囿泽冰释前嫌,眼下看来,她太高估自己了。这件事,她没有能耐做。
想不明白其中的纠葛,她忽略心下隐隐的不舒服,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这个动作被身边的少年捕捉,身侧传来他的质问:“怎么,我说得不对?”
“嗯?”盛夏又懵又慌,下意识回答,“你,你说得对。”
张澍:“期末考试前必须抽时间把前两年卷子做一遍,错题做三遍以上。”
“诶?”盛夏惊喜道,“附中高一高二的月考期考卷么?”
张澍仍旧没好气:“要不然呢,你们二中的垃圾卷吗?”
盛夏:……他真的太凶了。
她心里隐隐有一些酸涩,一为他把对情敌的气撒在了她身上,二为……
二为,他们是情敌这个事实。
她眼睛里似乎有水光,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张澍怔住,强制自己摁下火气,又忍住揉她脑袋的冲动,转了回去,冷淡却详细地交代:“你先看笔记,从高一的开始,和自己以前的对一对,查漏补缺,有不明白的及时问我,错题本先别管,过两天我把空白卷给你找来。”
“嗯。”她回答,又想到,不容易弄到吧,都过去这么久了,老师那都不一定能弄到吧,于是问:“从哪里找呀?”
张澍冷笑一声:“总之不会是百度。”
盛夏:……
侯骏岐在前座默默听着,心有余悸瑟瑟发抖。
老天爷啊,有人醋得天昏地暗,救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