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延生跟胡小凤说,他明天要去洛阳酱菜厂订酱菜。胡小凤:
“明天去洛阳,咋今天才说?”
“今天上午我还不知道呢,本来明天是老孟去洛阳,就是在我们门市部卖烟酒的老孟,月月都是他去,他不是在洛阳酱菜厂有亲戚嘛,但他今天中午开始拉稀,那边又跟洛阳酱菜厂说好了,非让我替他走一趟。”
又说,“在一个门市部四五年了,我不好推托。”
又说,“我在门市部卖酱菜,订什么,我心里也清楚。”
胡小凤:“你要去洛阳,我跟你去。”
李延生吓了一跳,本来他要去武汉,假说去洛阳,如果胡小凤跟着去洛阳,不弄假成真了?但他知道,胡小凤是个倔脾气,她脑子里产生一个想法,会马上固定下来,你跟她对着干,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能找个理由,让她自己否定自己的想法,事情才有可能掉转回来;于是做出高兴的样子说:
“好哇,路上我们也能有个伴。”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上床,李延生说:
“临睡之前,我们规划规划去洛阳的事,我们明天一早上路,下午到了洛阳,我就直接去酱菜厂了,因为要跟他们对酱菜的订单,根据这个季节,他们都腌了些啥酱菜,我们门市部这个月啥酱菜没卖光,啥酱菜卖光了,啥酱菜好卖,啥酱菜不好卖,得一一核对清楚,再算算哪些货价格合适,哪些货价格不合适,哪些货能打折,哪些货不能打折,接着才能下订单,晚上在洛阳住一夜,后天一早就赶回来了;到了洛阳,你是跟我去酱菜厂,还是在洛阳市里逛一逛?”
“我去洛阳,不为去酱菜厂,我在洛阳市里逛一逛;跟延津比,洛阳是大城市。”
“那好,到时候我们各忙各的。”李延生接着又问,“你逛洛阳,是闲逛呢,还是有啥想法?”“有想法,想去洛阳商场买些东西。”
“都想买些啥东西?”
胡小凤扳着指头:“雪花膏、头油、桂花香的胰子,给孩子买双踏雨的塑料凉鞋,给我买件的确良裤子,再买二斤驼绒毛线,回来给你织件高领的毛衣。”
“我丑话说到头里,这些东西,我们百货和衣帽门市部都有,同样的东西,洛阳比延津贵出三成,就像你说的,洛阳是大城市,大城市的东西都比县城贵。”
胡小凤愣在那里,接着问:“啥意思,不想让我去呀?”
“不是这意思,只是事先给你说一下,别到时候你再埋怨我,说去洛阳得不偿失。上回在新乡买搪瓷盆,不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上了当,非怪我事先没提醒你,还说我在门市部卖东西,懂行也不说到头里,我是干吃哑巴亏。”
胡小凤愣在那里不说话。
“我掐指算了算,你要买的这些东西,在延津,不会超过二十块钱,到了洛阳,至少得三十多。”
胡小凤想了想,又说:“要不,这些东西我不买了,我到洛阳就是白逛逛。”
“那我事先还提醒你,你去洛阳可不是白逛。我去洛阳订酱菜是出公差,路费由副食品门市部出,你去洛阳是闲逛,路费可得咱家出,去洛阳坐长途车,来回的车费是二十,光路费,够你想买的东西。”
胡小凤又愣在那里,半天说:“我在糖果厂包糖纸,一个月才五十多块钱,去一趟洛阳要二十,算了,洛阳你一个人去吧。”
又说,“这些东西,我在延津买吧。”
又说,“既然在延津买,那就不着急了,以后再说吧。”
说过这话,脱光衣服,钻到被窝里睡去了。李延生松了一口气。胡小凤突然又坐起来:
“我不跟着,你在路上犯了烦心病咋办?”
李延生忙说:“我的烦心病已经好了。”又问,“这三天,你见我犯过病没有?”
自在老董家见到樱桃,已经有三天了。
胡小凤想了想:“那倒没有。”
李延生:“这不就结了。”又说,“趁着出差,出去散散心,对烦心病也有好处。”
胡小凤叮嘱:“那你路上小心些。”
李延生:“放心,我不会大意。”
胡小凤又钻到被窝里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