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微愕,显然有些意外,良久才道:为何?
伽陵:上峰有令,不得不从。
如意讥讽一笑:你以为把罪过全推到指挥使身上,我就会相信?
伽陵抬起头,恳切地:信不信由你。可是阿辛,我真的想活。两行清泪从她眼中落下。如意:你想让我相信,邓指挥使以你的性命相逼,要你必须出卖几十位手
下?伽陵:这叫投名状,如果我不做这样自绝后路的事,他就不会相信我已经
真正臣服于他。你查过他的履历吧?他之前根本不是我们的人,而是被圣上突然派过来整肃朱衣卫的。他父亲死在白雀手里,所以他恨毒了朱衣卫的人,特别是我们女子。他来之前,老指挥使就被逼自裁了,他来之后,更是卫中大肆排斥异己,在陈癸之前的那位左使因为一个小小的失察,就被扔进了毒蝎池——所以,当他暗示我把收买胡太监的钱截留上交,并且出卖梧都分堂顶罪的时候,我不敢不听,不敢不从。要是以前,我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豁出命去也就罢了。可是,(她低下头,摸着自己微凸的小腹)我实在想为自己留下一点子骨血——
如意:你怀孕了?!
伽陵的脸上满是做母亲的幸福:还有半年才出世。卫中禁止女子有私情,我只能勒着肚子尽量瞒着。等过阵子找个外出公干的机会,悄悄地把他生下来。(一抖)啊,看,他踢我了。(抬脸看着如意,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可是,你还是想杀了我,替梧都分堂那四十七个人报仇,对吗?
如意没有回答。
伽陵惨笑,低下头:你杀吧。来这里之前,不,看到陈癸的尸首之时,我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了。我不该为了孩子为了自己,背弃了手下;更不该为了苟活,就被邓恢胁迫,做了他的走狗,我狠毒、我自私、我杀人如麻(渐渐激动)可是,这不就是我们打小做白雀时就学的东西吗?这不是我们朱衣卫一直在干的事吗?我只是想活下去啊,凭什么,凭什么就该是我死?!
她双指紧扣地上,失声痛哭,很久以后,她才扬起修长的脖颈:你动手吧,只求你别折磨我,快一点,我怕疼。(落泪)你知道的,以前我们一起做白雀的时候,我就最怕疼,管教妈妈一拿鞭子打我,我就从了。
如意一直沉默,此时方道:行了,你说这些,无非就是想打动我而已。你知道我以前不杀有孕的女子。
伽陵有些尴尬,但马上道:如果我只为活命,大可以学你假死躲起来,天下之大,你未必就能找得到我。
如意:那你为了什么?
伽陵:为了整个朱衣卫!阿辛,邓恢他就是恨我们,恨朱衣卫的每一个女人,必需得有人去阻止她,否则赫赫威名几十载的朱衣卫,还有那么多的朱衣卫姐妹们,都会被彻底毁掉的!
如意:你想挑动我去杀他?伽陵:当然不是。阿辛,你知道为什么圣上一直认定是你杀了先皇后吗?如意的眸子急剧收缩。伽陵:是邓恢,那会儿他是圣上的隐卫首领,是他串通先皇后的贴身宫女
阿碧,说先皇后是被你逼上了邀月楼。圣上深知娘娘素来待你亲厚,这才怒发冲冠,将你打入死牢,否则,他无论如何也应该听你分辩一回的!
如意的手紧握,眼中俱是恨意:难怪,难怪——
伽陵:阿辛,今晚圣上在宫外进香,守卫没那么严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揭发邓恢,洗去你身上的冤屈?以往我一个人不敢,可今天,我豁出去了!否则就算你今天放了我,我迟早也会死在邓恢手上——
如意立刻有了决定:圣上在哪里进香?!
伽陵一指外面:南大寺。
2、道路夜外
伽陵和如意奔驰在道路上。突然,如意一勒马缰,指着另一条路:走这条路。伽陵微愕,苦笑:你还是不信我,觉得我会在路上有埋伏?行,随你。她随如意奔向另一条道路。一路上,沿路墙边伸出的花枝挡住了如意的视线,如意果断地挥剑将花枝
削断,继续奔驰。
阴云越压越低,挡住了一半花枝之上的月亮。
3、石桥夜外
伽陵和如意奔近一处石桥,伽陵一指远方夜幕中的高塔:那边就是南大寺。如意点头。她与伽陵拍马奔上石桥,安静的夜晚中,马蹄声击在石板上的声音分外清
脆。就在两人奔上桥头的一刹那,如意突然出手,一把银针射向与自己并骑的
伽陵。伽陵急速反应,在马上使了一个铁板桥相避,被银针刺中小腹,几团飞絮顿时飞散了出来。
等到伽陵落地之时,如意已经仗剑杀到,与伽陵交手,一阵骤雨似的进攻后,伽陵很快败落,关键时刻,两朱衣卫手下赶到,帮伽陵应对如意,一时间成
三对一僵持场面。
伽陵缓过气,扯开自己的假肚子:你怎么看出破绽的?如意:第一。刚才我带你走的那条路,旁边开的全是夹竹桃花,孕妇最怕
这个,可是你连避让的动作都没有,只能说明你根没有怀孕。她刺伤一个伽陵的手下:第二,你刚才说得那么凄惨,可惜你忘了,如果你只是被逼对梧都分堂的人下手,根本用不着一路追杀我,最后甚至动用了你的
亲信珠玑。她又刺倒伽陵第二个手下:第三,当初邀月楼下,是你带着人围攻我,还
说要给我留一具全尸。我任辛,从来不会轻信自己的敌人。她进攻伽陵:刚才你虽然同意选择另一条路,但这道桥是南大寺的必经之
路,在这桥下设伏,最是合适。(将伽陵逼到死角),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蠢,设个陷阱都没点新意。
伽陵惊慌后却突然一笑:可我有一点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意一挑眉。伽陵:我现在是右使,而你,只有一个人。言毕,她蓦地飞出,在空中发出长啸.
4、石桥之下夜外
数十朱衣卫从石桥之下的阴影中涌出,整个月亮已被阴云全数挡住。
5、石桥夜外
等伽陵落地之时,一众朱衣卫已然团团将她拱卫。有更多的朱衣卫包围了桥的两端。伽陵冷笑:就算朱衣卫有史以来最好的杀手,能一敌十,凭着这些手下,
我也能把你耗光了!各位,咱们一起送她归天!如意退后一步,警惕地评判着步步逼上的一众朱衣卫。突然间,她的耳朵微动,随即她缓缓笑了。
伽陵紧张:你笑什么?顾远舟的声音响起(o.s.):她笑你猜错了,她不是一个人。接着,他缓步闲适地出现在桥头,看着如意脸上的血迹,一皱眉,然后轻
轻帮她抹净。
如意任他施为,视一干朱衣众如无物。
6、
(闪回)一组镜头
如意走出四夷馆,顾远舟在身后回廊默默目送。
伽陵愕然,探身一看顾远舟出现的那一头桥下,只见数个本应在桥下防卫的朱衣卫已经躺在桥下,她就在桥上,竟无人知道顾远舟是何时动的手!
伽陵大惊:你是谁?
顾远舟:六道堂,顾远舟。言毕,他手中一道银光闪过,伽陵身边的近卫应声倒地,喉中正插着一枚
暗器。
此时,顾远舟方完成拱手:幸会。众朱衣卫大惊,伽陵的眼眸急剧收缩,看着如意,不可置信地:你找六道
堂的堂主当你帮手?任辛,你不是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只会独来独往的吗?!如意看着顾远舟,眼中满是信任:人是会变的,你不一样了,我自然也不
一样了。
如意走着走着,突然有所决定,她转身,对顾远舟:这一次你陪我去,好吗?
顾远舟一怔,随即舒心地笑了:任君差遣。
如意和顾远舟接近土地庙。
如意:如果是我,不会胆目张胆在这里设埋伏。
顾远舟:你带着迷蝶,我在外围接应。
如意纵马驰过选择的新路时,见伽陵对花枝不避不让,眼光一闪,便削断沿路墙边伸出的花枝,花枝飘散之时,迷蝶从她袖中适时飞起,伽陵全无注意。
7、石桥夜外
伽陵咬牙:上!
一众朱衣卫涌上。如意与顾远舟联手会敌,他两人都是绝顶高手,此时淋漓尽致地施展开来,双剑合璧,配合无间,宛如同一人一般攻防,不一会,就有七八位朱衣卫受伤倒下。
天空中隐隐有闷雷响起。伽陵脸现惧色,但仍冷笑道:不愧是左衣卫左使!不愧是六道堂堂主!可
惜,你们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抵不过枪林箭雨!(一弹指发出鸣镝)一柱香之内,在附近驻守的羽林卫必会赶到!你们有本事能在一柱香之内杀光我们所有人吗?顾远舟长叹一声:唉,知道我是怎么坐上六道堂堂主的位置的吗?不是凭
这个(扬扬手中的剑),而是凭这个(指指脑子)。言毕,他掷出一颗弹丸,伽陵手下忙用剑挡开,弹丸却在空中爆开,当先
的伽陵几人呛咳不已。顾远舟趁机扬声道:朱衣卫的人听着!伽陵是杀了你们左使和梧都分堂卫
众的真凶!她的性命,我们一定会取!你们可以选择:要么,留下来,在一柱香的时间里有六成的机会被任左使和我杀死。要么,现在就走,就当今晚没来过这里,什么也没看到过。否则,就算你们今晚不死在我们的手上,明天也会被邓指挥使当作伽陵的同党治罪!
伽陵惊怒万分,嘶哑地:别听他的!
但她的声音难以被听到,而朱衣卫众已经有人被打动,开始犹疑。
如意会意,她巡视一圈,扬声道:珊瑚!玻璃!
两朱衣卫下意识一震,其中一脱口而出:属下在!
如意:你们还认得我吗?
两朱衣卫犹豫了一下,都点了点头。如意:回答我,我任辛自入朱衣卫,是不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两朱衣卫被她眼光所逼:是!此时,伽陵的几个亲信缓了过来,此时疯狂扑上,如意身如鬼魅,合身扑
上,一亲信被她瞬间执剑穿胸而过。如意看向其他:我知道你们都追随伽陵,但从此刻起,我只诛首恶,绝不
会再寻你们的麻烦——她拔出剑,伽陵亲信尸体滑倒在地,如意一横银锋,此时闪电划过天际,
照亮了镜锋上的血迹!
如意:以此为誓!
雷声动地而来,众朱衣卫深被震憾。顾远舟:你们加入朱衣卫的时候没得选择,但现在,你们还可以选!伽陵此时也缓了过来,疯狂扑上进攻,边打边道:你们别听他的!听到马
蹄声了吗?羽林军的人已来了!顾远舟单手负于身后,一手与伽陵交锋,轻松道:那你发出鸣镝之前,有
没有想过,现在的羽林卫将军是谁?!珊瑚突然省起:安乐侯,李同光!任左使的徒弟!伽陵一怔,面色刷得变为雪白,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如意干掉了伽陵另
一亲信,反手一剑,刺入伽陵小腹。伽陵脸现愕然,往后踉跄退去。与此同时,不知是玻璃还是珊瑚带头,朱
衣卫的人不约而同掉头奔下桥去!(特效慢动作)伽陵不可置信,伸手:别走!回来!但所有朱衣卫的人很快消失不见。如意走向伽陵,伽陵脸现恐惧,往后退去,不料石桥栏杆在刚才打斗中已
然断裂,伽陵一靠,竟整个身体和栏杆一起落入了水中!
伽陵恐惧的尖叫声传遍了夜空。
8、石桥远处夜外
李同光纵马率众赶到,听到了伽陵的尖叫声和紧接而起的落水声。
李同光:在河边!
他拍马而去。
9、石桥夜外
等到李同光及手下赶到,石桥上一片寂静,如果不是还有几具伽陵亲信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几乎看不出来这里发生过一场血案。
闪电再度亮起,李同光目光一闪,从石桥缝里找到了一根银针,他拾了起来,细细观看,眸中星光一闪而过。
负责搜查的随从甲:大人,那边有带血的足迹——李同光一举手,众人立刻噤声。李同光站起身来,颇有心情的环顾四周:这儿风景倒是不错,看这天气,
是要下雨了。众人不解。
李同光:既然下雨,就会冲走很多东西。
随人甲会意:是!李同光:记,亥时三刻,羽林卫得鸣镝报警,至清溪桥桥头,见朱衣卫三
女一男横尸,别无痕迹,疑内斗而死。
众人:是!
李同光看向桥下的河流,眼中似有烟云。
10、一组镜头
伽陵的“尸体”仰面朝天,僵硬地在河中漂流。
但在经过另一桥洞的阴影时,她突然翻过身子,灵活地为自己裹伤服药。
确定四周无人后,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和冷笑,游向河岸。
11、河岸夜外
可就在伽陵接近河岸的那一刹那,岸边停着的一艘画舫突然亮了起了灯。灯光刺眼之极,伽陵下意识挡眼。顾远舟(o.s.):你又对了,她果然没有死。伽陵惊惧欲游走,一根削尖了的青竹迎面而来,身在水中的她只能避开头
脸,青竹穿肩而过。剧痛之中,她模糊地看到船上的如意执竹高高扬起,片刻之后,她便重重
地摔在了甲板上。
12、画舫夜外
如意扭动青竹,伽陵伤口剧痛。
如意站在不断抽搐的伽陵身边:虽然我问过很多人了,但我还想亲口听你说一次,为什么要出卖整个朱衣卫梧都分堂?就为了贪墨收卖胡太监的那三千两金子?
伽陵笑着,喘着粗气:不然呢?你以为我还能象陈癸,投靠皇子?我们是女人,朱衣卫里的女人,没有明天,也没有人会相信。我不想被邓恢除掉,不想步你的后尘,我要为自己安排后路,所以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如意:我义母、还有玲珑家人,也是你下令杀的?伽陵:事到如今,这些还重要吗?如意:重要,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伽陵讥讽地笑了:那我们不是命?那你之前杀的那些人,不是命?你能活
到现在,还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来的,我今天栽在你手里,不过是运气不好,不代表着你就是正义的!(喘着粗气)顾堂主,你被她迷住了吧,我告诉你,她全是装的,她和我一样,都是最卑贱的白雀出身,天天躺在男人的身边出卖色相,不管多淫荡的事都干过,她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如意身子一僵。顾远舟握住了如意的手:你错了,不管她做过什么,她都和你不一样。她
手辣,我心狠,正好天生一对,地配一双。伽陵愣住了,随即,她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是凄凉,最终变为抽泣:凭
什么,凭什么你就能遇到这样的男人?!我费尽了全身的劲,坐到现在的位置,
可还是只会被他们骗,被他们骂!
如意:圣上认定我是刺杀娘娘的凶手,当真因为是邓恢?伽陵:我说了,你会让我痛快地死吗?
如意点头。
伽陵:我还有一个要求,答应了我才会告诉你。
如意:说。
伽陵:把我的尸身伪装成是力战北蛮间客不敌而死的。如意大为意外:为什么?顾远舟却明白了过来,叹息了一声:她想学陈癸,死后算殉职,这样朝廷
会有追封。伽陵笑了:不错。因我而死的人,我用命去还。可我不想像其他卫众那样
死得没声没息,只变成册令房上一个被涂黑的名字,我要我哥哥知道,我不是一个只会出卖色像的贱人,我配得上朝廷香火,不会让家里蒙羞——(喘气)你不答应,我就咬舌自尽,这个秘密,你。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如意:我答应。
伽陵:以昭节皇后之灵为誓。
如意:以昭节皇后之灵为誓。
伽陵:好,我告诉你,不是邓恢。
如意:那杀了娘娘的是谁?!伽陵哈哈大笑:任辛啊任辛,你到现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你去邀月楼救皇
后,皇后却不走?!谁会让你家娘娘心甘情愿地死?!(剧烈呛咳)如意不可置信,她拉起伽陵:你说清楚,是谁?!到底是谁?!伽陵却不断地喘着粗气:我喘不过气来,你快动手,快,我不想被憋死!
(剧烈喘息)快,快!轻一点,我真的怕疼——
话音未尽,她瘫软了下去。
如意犹自摇头她:你说啊,说啊!顾远舟探了探伽陵的呼吸:这次是真死了。如意疯狂地翻找着身上:我的药呢,你的大续丹呢,拿出来,给我!我必
需得知道答案!顾远舟捉住了她的手:其实你心里已经猜到了,但是你不敢相信,对不对?如意摔开他: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癫狂地指着伽陵)她故意那么
说的,她从来都满口谎话,她想骗我!圣上和娘娘结发夫妻,伉俪情深二十年,
怎么可能会想杀她?!
顾远舟:如意,你冷静些,听我说——
如意退后:不要说了,你们都在骗我,娘娘她那么好——
她竟然一脚踩空,跌落在了水里。
顾远舟大惊,忙跃入水中。
13、水中夜外
如意直沉入水底。
昏暗的水中,她似是看到了昭节皇后,皇后带笑含泪站在邀月楼,推她离开。
如意在水里张嘴伸手,试图叫“娘娘”,但水却不断灌入她的肺部。
如意挣扎,在她面前出现了伽陵、陈癸、玲珑、义母、越三娘——等等所有死在她手中的人,所有人都是苍白而恐怖的。
他们团团围住了如意,如意挣扎着想突破包围,而在这些人的远处,一个穿着龙袍的男子沉默地站着。
如意力尽,向深水处坠落。就在这紧要关头,她的头顶上忽有一线光芒射致,顾远舟就在这光芒中奋力游了过来,将她从深水中拖起,为她渡气后,抱着她踩水浮向水面。
14、画舫夜外
顾远舟将半昏迷的如意抱上甲板,听她的心跳,为她控水。远处的水面上,有一盏羊角灯正在漂浮——这正是刚才的光源。如意吐出水来,但仍然没有睁开眼睛。顾远舟一摸她的额头,只觉滚烫之极,他暗叫不妙,抱起如意,飞身进了
黑夜之中。
15、四夷馆如意房间日内
如意在榻上昏迷不醒。钱昭在为他扎针,元禄看护着她。
杨盈一身正式礼服,走到如意身边,担心地为她抹去头上的汗,顾远舟于十三陪伴在侧。
顾远舟:帮我照顾好她。
元禄郑重点头。
16、画舫日外
朱衣卫的人在甲板上发现了伽陵的尸体,并在尸体边发现了一个血色的狼头印。
17、朱衣卫总堂院子日外
邓恢看着面前的左、右使两具尸体,脸上刻板的笑容终于一点点消失。
18、安国宫殿日外
杨盈再度穿过宫门,在顾远舟、于十三和杜长史的拱卫下,一级级走上巍峨的大殿台阶。
内监(o.s.):宣,梧国礼王觐见——
19、大殿日内
安帝高踞龙座上,杨盈与杜长史恭身大礼(不跪):陛下万安。安帝凝视她半晌,杨盈直起身后,也与他对视。安帝眼中包含的威压越来越大,杨盈却始终挺直了腰,脸上带着恰到好处
的微笑,看着安帝。
安帝:你皇兄尚在狱中受苦,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杨盈:陛下圣明,许小王迎回皇兄,兄弟不日即可携手归家,是以小王自
然心中欢悦。
安帝:黄毛小儿,巧言令色。杨盈:小王是真的开心,如果不是陛下有好生之德,许小王迎帝而归,小
王说不定一辈子都只能做个没有实封的闲散亲王,陛下送小王这泼天的功劳,小王岂有不开心之理?
安帝有些意外,打量着他:你倒是不忌讳自己的出身。
杨盈:人固有自知之明。
安帝:赎金带来了吗?
杨盈:带来了,五万黄金现在宫门外,另外五万两折为银票,等皇兄踏入安国国境之时,即刻交纳。
安帝阴冷一笑:还敢跟朕玩这一套?(看向李同光)安乐侯,去收了黄金。李同光:遵旨。
杨盈:那陛下,小王何时能接皇兄出塔?安帝:朕最近忙着北蛮的事务,过一阵子再说吧。(示意内监)内监对杨盈:殿下,请——杜长史急了:陛下,您难道想出尔反尔,拿了金子,却不放回我家圣上吗?!两侍卫上前,拖走杜长史。
杜长史:陛下——
内监又示意杨盈走,杨盈深吸一口气:陛下,小王深知皇兄与小王的性命,其实都在您的掌握之中,但请容小王说完最后一句。
正在看折的安帝眼也不抬:说。杨盈:陛下若志在逐鹿,送皇兄及小王归梧,才是正途!安帝一震,随即慢慢抬起头来,审视地看着杨盈。杨盈:陛下为何明明在天门关大胜我国,却不乘胜追击?那是因为我杨氏
世踞江南,此次虽然偶败,但实力仍存,贵国只是险胜,若继续强攻,只会两败俱伤;我皇兄已成陛下阶下之囚,陛下为何没有取他性命,却着急地许小王带金入安赎人?那是因为这一仗,也拖干了陛下的国库,您需要我大梧的黄金来安抚各部,再练新军。可陛下,黄金虽重,但能重于帝王之信否?小王入安之事天下皆知,若不能及时迎帝归梧,他日圣上再战他国,哪一位守将还肯信您“献城不杀”的承诺呢?!是以,小王请陛下三思!
安帝颇有兴味地看着她:可你怎么能保证,放了你们回去,那五万银票就能到朕手中呢?
杨盈:如今,我国乃大皇兄丹阳王摄政,圣上若归,兄弟争位,吴国必会内乱纷起,陛下,五万两黄金买我吴国的内乱,值与不值?!
安帝一愕,他走下丹陛,来到杨盈身边,审视着她:可到时吴国内乱,你又如何自处?
杨盈:陛下,当猎物被猎户发现,只要能顺利逃走一回,便已经是幸运之极。这时候,它眼中最重要的东西,是能回到草场再吃几天草,而不是猎户下次还会不会放过它。
安帝眼光一闪:你比朕以为的有脑子。
杨盈:陛下过誉了,其实这些话,都是刚才被您让人叉出去的杜长史教的,他面提面命了好几十回,小王才能勉强记住。所以,要是刚才哪儿说得不对,还
请陛下多多包涵。反正,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安帝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杨盈一礼:能让圣上展颜,小王已然功德圆满。小王告退。安帝对内侍招手:替朕好好送礼王出宫,赐宴,对了,也给永安塔送上一
份!
20、四夷馆杨盈房间日内
镜头扫向四夷馆桌面上的一套盛宴。钱昭:安国人动作很快,殿下还没进四夷馆,这桌赐宴便已经送到了。杨盈和杜长史对视一眼。顾远舟:安帝无非是想借此暗示我们,只要我们身在安国,一举一动都尽
在他掌握中。杨盈:反正刚才孤已经尽我所能,把能说的都全说了。顾大人,你觉得安
帝放我们走的可能性有几成?顾远舟:五成。若我是安帝,也不会着急做决定,而是要将你抑留在此一
段时间,等着看看梧国国内的反应;但我们不能这么被动地等下去。从今日起,
我们要立刻展开攻塔救人的乙方案。钱昭、十三、元禄,按计划行事。
三人:是!
杜长史忧心忡忡:可是一旦不成功,陛下和殿下只怕都——顾远舟:杜大人——杨盈接口:与其相信敌人善意,自己手中的剑,还是更可靠一些。顾远舟一怔,随即欣慰地:正是如此。殿下至来安都,可谓一日千里。杨盈:这些都是杜大人、你,和如意姐教我的。(黯然)如意姐是不是还
没有醒?元禄低下头。
钱昭:没有外伤,但高热始终不退,黄连、石膏、羚羊角,该上的都上了,但还是——(摇头)
于十三:应该是伤心过度,打击过大才——唉,美人儿这样的人,平常身子比一般人强健,但一旦伤到了根本,就——
顾远舟:没关系,她的仇已经报了,她总会醒的。钱昭摇头:这一次我可不敢肯定,我只会医病,不会医心。元禄:要不要请外面的大夫来试一试?顾远舟:不行,风险太大了。(低头沉思,旋及道)赐宴里面有参汤对吧?
杨盈马上道:有,我去!
她马上跑去端汤。
顾远舟对十三:替我去买一样东西,要——(低声细语)
于十三愕然:什么?!你疯了吧。
顾远舟:险中方能求生机。
21、四夷馆如意房间屏风后日内
几盆冰块被哗哗地倒入浴桶,立刻升腾起白烟。
22、四夷馆如意房间屏风外日内
于十三:你确定?冰啊,这些都是冰啊!美人儿现在的身子,受得住吗?
顾远舟:她告诉我当年做绯衣使时,在寒泉受过整整六小时辰的冰刑。她当年受得住,现在也应该能熬得过去……
于十三:给自己女人上冰刑?顾远舟,你真够可以的。
顾远舟:她如果清醒,也会选择这么做的。退热,这是最快的法子。好了,你先出去吧。啊,忘了还有地狱道的——
于十三:放心,交给我,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你顾好美人儿就好。
他离开了,顾远舟抱起床上的如意,走向屏风。
23、四夷馆如意房间屏风后日内
顾远舟托下外袍,抱着如意一起走入全是冰块的浴桶。针刺一样的剧痛瞬间传来。
但他的眉头不过微皱了一下,但手却依然镇定地托着如意,将她缓缓放在水中。
如意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顾远舟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意,从你的世界里回来吧。我知道在那边,你家娘娘一定待你很好,你一定很开心。可是,我更需要你。阿盈、元禄、十三,还有整个使团的人,都需要你——
(闪回)如意与顾远舟在街头共伞。
如意把桑葚给惊喜的杨盈。如意与于十三比试,一掌将于十三掀翻在地,于十三夸张喊痛,元禄拍手
喝彩,使团众哈哈大笑看热闹,连钱昭也忍不住眼露笑意。
如意仍旧一动不动。
顾远舟:我没有你那么利害,这水里太冷了,我呆不了太久。你要是一直不醒,我说不定会失信的。
(闪回)
如意:不许对别的人这么好,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不行,只能我一个人!
顾远舟:茫茫人海之中,我能遇到你,就已经是侥天之幸了。这份幸运,我会紧紧抓住,永远不放手。
镜头扫向冰桶中,顾远舟紧紧握住如意的手。
但如意依旧一动不动,顾远舟执起她的手,吻着,一会儿又移向她的额头,嘴唇,但如意犹如玉雕一般,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顾远舟的声音惶急了起来:如意,求求你快醒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法子了,我心里其实很慌,我根本不像在他们面前那样成竹在胸,我只敢这赌一回——
如意依旧没有反应。
顾远舟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耳边低语:任如意!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安都分堂的密档室查看害死你家娘娘的真凶吗?你只想着你家娘娘,为什么不想想她留下来的二皇子?还有李同光呢,他是你最心爱的徒弟,你就丢下他不管了?!
如意终于微动了一下。
顾远舟惊喜地摇动她:如意!如意!
但如意很快又没了反应。顾远舟一横心,吻上了她的唇,在她舌尖重重一咬。如意吃痛,一震,猛地
睁开了眼!她的眼神在瞬间就由迷茫变得敏锐:密档,你刚才说,你要带我去看六道
堂安都分堂的密档!
顾远舟一探她额头,长舒了一口气:是,但那处宅子现在被安国人占了,地狱道的兄弟们得过上一阵,才能把宅子弄回来。
他帮如意拂去嘴边因自己用力而咬破的鲜血:下次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能不能先关心一下我,再关心其他事?
如意靠在顾远舟怀中:好,但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我若没事,你自然也会平安。
顾远舟心中一暖,随即抱着她站了起来
24、四夷馆如意房间屏风外日内
顾远舟将如意抱出屏风。顾远舟:——所以,我决定不管安帝,自己先着手攻塔救人。如意:嗯。那伽陵呢?
顾远舟:已经按她所愿,安排好了。
如意:谢谢你。顾远舟:但她多半得不到她想要的朝廷追封。阿盈说今天她晋见安帝时,
安帝神情还算平和,多半邓恢还没有将昨夜的事上报。如意闭上眼:如果你和他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做?顾远舟:就说伽陵就是与北蛮人勾结、刺杀李同光的真凶。左使陈癸也是
死于她手中。多亏邓恢指挥得当,手下暗卫终于亲手将伽陵诱杀于画舫,这样,
既能向安帝交代过去,又能达成他在朱衣卫内排除异己的目标,一石两鸟。
他将如意放在了榻上。
如意:所以,伽陵最后一个心愿,也成了泡影。她突然探身,拉住顾远舟的衣领:朝中政事,当真都是这么指鹿为马,颠
倒黑白吗?
顾远舟点头: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心想要借假死远离朝堂的原因。如意: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会相信?顾远舟:因为帝王们要的不是从来是真相,而是稳固的统治。如意沉默了,顾远舟拉开她的手,为她用布巾吸掉发上的水,再梳发。过了很久,如意才问:伽陵的话,你当真信?顾远舟:我只能告诉你,五年之前,森罗殿截获过一条重要的密报:安国
曾与禇国商议闻喜公主的亲事。而闻喜公主当时十九岁,安国大皇子十四岁,二皇子只有十二岁。
如意一震:你在暗示我,圣上有意纳闻喜公主为妃,而娘娘是出于嫉妒,才和圣上反目?
顾远舟:我不敢作此定论,因为不久之后,闻喜公主就守了母孝,是以这桩婚事至今未成。公主也在出孝后另招了驸马。
如意淡淡地:我会全部查清楚的,如果真是他害了娘娘,管他是皇帝还是神仙,我都会杀了他。
顾远舟:在此之前,你能不能不要再受伤了。不然,我怕我忍不住,会先杀了自己。
如意转身,主动吻上他:那就用我这味毒药吧。两人缠绵,如意肩上本已湿透的薄衫滑落。顾远舟沉迷其中,费尽力气才将如意推开:不行,你的病还没好。(迅速
下榻)我去让老钱给你备药。
如意:顾远舟!你真是大傻子!顾远舟抱来被子给她盖上:是啊,可傻人总有傻福,所以才能等到你回来
对我发脾气,对不对?
如意一怔,她扭转头:你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
但幸福的泪水,已然从她眼中滑落了下来。
25、四夷馆院子日外
(字幕:三日后)
一只瓷瓶放在石桌上。旁边放着如意的生死簿,在“玲珑、义母之仇伽陵”的名字上,也有一个醒目的红勾。
金媚娘:伽陵的尸身在卫内猎场,被暴尸三日,当众焚毁,我手下能捡到的遗骨,也就这么些。
如意拿起瓷瓶:那么一个人,最后只剩下这么一点点。(停顿了一下)媚娘,你觉不觉得奇怪,虽然我之前恨毒了那个害死我义母和玲珑的幕后真凶,立誓要取她的性命。但现在看着这个,我却只觉得可怜和悲凉。
金媚娘:其实她待我不坏,我当了金沙帮的帮主后,和卫中旧人多有接触,她多半已经猜到我的身份,却一直没有揭破,反而这些年,还送了不少被逐出卫中的卫众到金沙楼。
如意:她在金沙楼存了钱吗?
金媚娘点点头:三千一百两。如意:她从收买胡太监的钱里贪了三千两,还得分给手下;越三娘出卖梧
都分堂的钱,也来不及运给她。也就是说,她在朱衣卫做了十多年,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所有的身家,也就两百两金,在安都连一所大宅都买不到。
(失笑)其实她比有钱多了,我从邀月楼假死的时候,全副身家才五十两。金媚娘:卫里一直说,只要我们勤勉为国,老了之后自有卫中负责养老。但我们那时太年轻,根本就不知道,除了那几个充场面的老太太,大部分人,根
本就没有老的机会。
26、四夷馆院子花树下日外
如意起身,走到树下,媚娘会意,拿起花锄挖开地,如意打开瓷瓶,将骨灰倒入,媚娘掩埋。
如意对着花树:你等不来朝廷的追封和香火,但只要这颗花树不死,就会一直有人照顾你。
她转身道:陈癸死了,大皇子河东王那边,一定慌乱不堪。我想去二皇子府里看一看。
金媚娘:洛西王府在宣康坊。
如意: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金媚娘:一个没了娘的孩子,自然只能去努力争取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是以属下没资格评判。如意:你不用那么婉转,我已经打听过,娘娘的陵前这些年一直颇为冷落,
二皇子除了每年娘娘冥寿时会去致祭,平时难见踪影。
金媚娘低头。
如意:但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去看一看,毕竟,他是娘娘唯一的骨血。(怀念)他小时候,我还抱他上树捉过鸟玩呢。
27、二皇子府夜外
树间鸟叫声。
如意藏身在树枝中,树影纷拂,将她隐蔽如无形。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二皇子正在送别某官员:舅舅回去路上小心,
千万别被大哥或是父皇的人发现了。(突然哈哈大笑),呵,孤怎么忘了,他们多半因为朱衣卫的事正焦头烂额,没余力多管闲事吧?
那人皱眉,说了两句,二皇子正色,点头。那人拍了拍他的肩,离去。
府门关上,二皇子立刻嫌弃地拍了拍肩上的刚才舅舅碰过的地方:拔野古的人都这么臭吧?天天只知道放牧练兵的蛮子。
亲信似是劝了他几句。
二皇子:孤这么给他面子,还不够?母后都死了多久了,还天天摆出个舅舅的样子来训斥孤。(学舅舅的声音)要忠孝父皇,不要和老大争权夺利。笑话,老大只差没踩在我这个元后嫡子脸上来了,是要真的什么都不做,只怕也跟朱衣卫那对左右使一样,凉透了!
他愤愤不平地走过院子,进了房:还说拔野古部永远是孤的后盾,那你拿些真金白银出来啊,要不一千个部曲也行——
如意跃下树来,看着他们消失在门中的背影,眉头紧锁。
她陷入了回忆中。
28、(闪回)御花园日外
昭节皇后亲手抱着七八岁的二皇子,二皇子手里拿着花:来来来,你任姐姐不肯戴花,我们偏要给她戴!
还穿着朱衣卫甩色如意无奈,只得让二皇子给插了一头的花。昭节皇后使了个眼色,二皇子还亲了如意的脸一口。
如意吓得跳开,昭节皇后促狭的大笑。二皇子莫名,但挠了挠头后,也露着缺了的牙笑了起来。
29、二皇子府夜外
如意看着窗上映出的二皇子剪影,叹息了一声,轻轻地跃上房顶。
30、二皇子府书房夜内
二皇子与亲信还在交谈。
如意悄声无息地出现在房梁上,他们并无注意。
二皇子正在检查着珠宝箱:这一批珠子不错,还有这些南海的瓜果,都全都给贵妃姨母送过去。
亲信:会不会太打眼了一点?
二皇子:孤跟父皇说,孤打小没了母后,贵妃姨母现在就是孤的亲娘,既然都过了明路了,孤自然得名言正顺的孝敬她。唉,这些年,要是不靠着她的枕头风,孤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梁上的如意不可置信。
亲信见二皇子在观音画像前拈香:既然这些瓜果难得,那娘娘的陵前,要不要也——
二皇子厉声:说过多少次了,父皇不喜欢我经常去拜祭母后!她都已经不在了,还供什么瓜果!滚!
亲信唯唯退下。
如意的手紧紧抠住了房梁,她冲动地想要跃下,但最终忍住。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跃离房梁离开。
不料,梁下二皇子的一句话却传入了她耳中。
二皇子观音画像:母后,其实你也未必想受儿臣的祭拜吧。(抽泣)您原谅儿臣好不好,儿臣当时年纪小,不知道那样会害死您——
如意的眸子猛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