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末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李堂正抱着他儿子缩在沙发上专心地拿着个奶瓶喂奶——李堂长得好看,而且本来就足够年轻,这样的年轻人本来应该是在外面天天晚上泡夜店的节奏,但是眼前这名十分拥有在夜店把妹资本的漂亮年轻人这会儿却窝在家里,给孩子喂奶。
萧末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李堂抬起头,看了男人一眼,然后将奶瓶从那个胖小子的嘴巴里抽出来,顺手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擦了擦怀中的孩子那胖乎乎的脸上那滴从男人的发梢滴下来的水珠,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当然什么也不懂,只是因为被人触碰了下闭着眼发出哼唧唧的声音,“大叔,你的水滴到我儿子的脸上了。”
李堂说着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儿抱怨的意思——他甚至在随手替怀中的胖小子擦掉了脸上的水珠之后,就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用那双深褐色的瞳眸盯着萧末,直到男人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萧末怀疑李堂是故意把话说的这么不清不楚跟他玩暧昧,于是男人二话不说转身从他们父子身后离开,与此同时也捞起挂在肩上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
他身上穿着李堂的衬衫,因为萧末比李堂稍微结实一些,所以那码数对他来说有些勉强——而尴尬的是,李堂的四肢又比萧末长一点,他的衣服套在男人的身上,不仅大小不合适,长短也有些奇怪。
萧末觉得自己胸口的肌肉被挤得难受,顺手解开了衬衫前面的两颗扣子,然后一屁股在李堂旁边坐了下来,转过头安静地看李堂继续给他儿子喂奶。
小孩子胖乎乎的,和他老爸很不一样,他老爸的下巴又尖又细,他却完全被喂得完全看不见下巴,整个都圆乎乎的,喝奶的时候呼哧呼哧的,还会发出满足的哼哼唧唧声音,就像一只被投喂的小猪仔。
萧末看着那双眼紧闭的小孩,不知道刚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睫毛都可以这么长——想到这里的时候,男人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漂亮年轻人——后者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似的,扫了他一眼:“看什么?”
萧末看着那微微颤动的、又卷又密的睫毛,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目光。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李堂却转过来,二话不说将怀里那一团东西塞到男人的怀中,就像是小孩子分享自己的玩具似的,一边看着男人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接,他一边用他习惯的那种淡定嗓音说:“借你玩下。”
萧末:“……”
萧末当然没有机会接触到萧炎和萧衍两兄弟幼儿时期,所以他也不知道几个月大的小孩子应该是什么模样的——但是当怀中这沉甸甸肉呼呼、还带着阵阵奶香气味的小玩意被塞进怀里的时候,男人却十分感慨地抱着再也不想撒手——这感觉很微妙,小孩子看上去小小的,但是实际上比想象的要沉重很多,隔着厚厚的襁褓,萧末几乎能感觉到紧贴着自己那薄薄的衬衫,从怀中的婴儿身上传来的温度。
萧末很认真地低着头看着李堂的儿子喝奶,一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问:“叫什么名字?”
“还没上户口。”李堂面无表情地说,“小名叫糖糖。”
萧末:“……”
李堂:“想笑你就笑,摆出那副样子看了很讨厌。”
于是萧末就不客气地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容从喉咙深处发出,男人震动的胸膛让靠在他怀中喝奶的胖小子哼唧了一声,然后不情不愿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了一眼此时此刻抱着自己的陌生大叔——胖小子睁开眼睛的时间很短,但是这并不妨碍萧末抓紧时间在这一瞬间看清楚了他的眼睛,是跟他老爸如出一辙的深褐色瞳眸。
“基因不错。”萧末说。
“我的小孩。”李堂平静地书,完全不带任何炫耀成分,“虽然不知道妈妈是谁,但是我不会碰长得不好看的人。”
言下之意,虽然不知道孩子他妈是哪位女士,不过按照他的习惯来说,糖糖的基因肯定不会差到哪去——习惯啊……萧末一顿,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身边的漂亮年轻人,后者被他这一眼看得微微蹙起眉,看上去很是疑惑眼前的大叔哪来的自信,于是停顿了几秒后,李堂补充说明:“除你以外。”
萧末不理他,像是获得了什么新玩具的孩子似的,伸出手捏了捏怀中小婴儿的脸蛋。
当天晚上整个晚上都很和谐,李堂家只有一张床,所以晚上家里的所有人都睡在了那张床上,顺序分别是小童——萧末——糖糖——李堂……小童睡在最旁边——原本萧末是想让她跟糖糖一块儿睡在中间的,但是因为李堂提醒了句怕晚上小姑娘睡觉不老实打到糖糖,这个理由完全成立,所以萧末只好将她放到自己旁边隔离起来。
这就导致了萧末和李堂中间只隔了个几乎等于没有的小婴儿。
男人睡觉的时候,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平静地呼吸一下下地吹拂在自己的额头上。
躺在床上,经过了一整天的折腾,又目睹了室友的死亡以及面临着自己即将从“有钱人”变成“落魄的有钱人”这个事实,一天以来接受的新信息量太大,尽管此时此刻的男人已经疲倦异常,但是当他躺上床的时候,却还是没办法立刻进入睡眠。
他觉得萧衍大概会在明天就发现他的手机关系,然后再次意识到他老爸又被他们弄丢了。
搞不好,萧炎那个没大脑的会以为这是萧末在第二次离家出走并且因此而大发雷霆。
想到这里,男人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了跳,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睡在自己和李堂中间正睡得香甜的小婴儿,顿时很有一种想把那两个很会折腾人的儿子塞进他们老娘的肚子里面再重新生一次从骨子里好好改造的冲动。
萧末瞪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原本他以为睡在他旁边的李堂已经睡着,但是没想到,等到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来盖住了他的眼睛,身边,传来李堂言简意赅的、近乎带着一丝不满的:“睡觉。”
萧末无奈,闭上眼。
终于在接近天快亮的时候成功进入睡眠状态。
一夜无梦。
第二天,男人是被近在耳边的婴儿啼哭声吵醒的,睡眠不足头痛欲裂,萧末勉强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外面,不出意外地发现外面的天气灰蒙蒙的,明明就是还没天亮的节奏——卧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李堂看上去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这会儿正一手拿着一个奶瓶,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朵边,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是谁,但是萧末猜应该是北区的人,因为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李堂大概不会有耐心接听一个电话接听那么久。
仿佛是看见了床上的男人已经睁开眼,李堂却只是撇了他一眼后没有再多理他,他来到小婴儿身边,顺手将手中的奶瓶塞进那张开了扯着嗓子拼命哭的小嘴里,糖糖安静了——萧末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耳根子清静下来正准备拉过被子再继续睡一会,这个时候,却感觉到另外一具瘦小的身体压到了自己的身上……
萧末:“……”
男人无奈地睁开一只眼,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童,这会儿小姑娘正瞪大了眼,在看什么新奇生物似的趴在萧末胸口处,无声地看着安安静静拼命喝奶的糖糖。
床上的一幕有些滑稽。
正准备走开去可客厅继续打电话的李堂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那张向来缺乏多余情绪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他将手机从自己的耳朵旁边拿开了些附身问躺在床上被压得动弹不得的男人:“儿女双全的感觉好不好?”
没等萧末来得及骂他,他已经重新将手机放回了自己的耳朵旁边,大概是对面问了句他在跟谁说话,他瞅了一眼萧末之后,十分故意地回答:“我老婆。”
萧末从自己的脑袋底下抽出正头砸向李堂。
从床上爬起来,洗澡过后用李堂家冰箱里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给小童和自己做了早餐,男人在客厅里晃悠了一圈最后在沙发下面找到了自己那条早就被蹂躏成了一团抹布的外裤,摸了摸口袋,手机果然已经被李堂收了起来——而这个时候,漂亮的年轻人终于打完电话从阳台走了进来,看着男人皱着眉,拎着自己的裤子看着自己,李堂显得十分淡定地挑了挑眉:“你手机在浴缸里。”
萧末:“……………………”
今早他进浴室的时候,浴缸里面早就放满了水,因为是按摩浴缸所以还有很多泡泡,他几乎是看都没看,只是撩了撩水确定那是新放的洗澡水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跟自己的手机泡了个澡。
李堂当然是故意的。
萧末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恶劣的人。
“大叔,”李堂笑了笑,“你开电视,新闻频道有惊喜。”
萧末心跳了下,很确定李堂所说的“惊喜”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男人打开电视机,心不在焉地调到了新闻频道,然后他发现自己一大早就荣幸地在K市早间新闻上看见了自己的儿子以及自己从前的下属——
新闻的标题十分简单易懂,大概就是说萧家手底下几乎全部的正常运营的公司,在今天早上都由萧家的现任家主萧衍亲笔签名划给了萧祁。
简单的来说,萧家到了萧末这里,又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黑道。
这不仅仅是公司没了的问题,最糟糕的是,这样堂而皇之地用新文播放出来,大概在今晚天黑之前,K市就连卖水果的都会知道萧家“不行了”的事实——萧末几乎已经能猜想到,自己那些竞争对手这会儿恐怕已经在电视机前面笑掉了大牙。
“萧祁比我想象的快,他知道你在我这一时半伙回不去,就立刻行动了。”李堂顺手将自己的手机扔在茶几上,挨着萧末坐下来——在感觉到男人的目光闪烁着停留在自己的手机上时,他捏着男人的脸,强制性地将他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你什么时候把这么大的权利都交给你儿子了?”
“几个月以前。”萧末一边说着,一边关闭了电视机——眼不见心不烦。
“你对你儿子未免太自信——事实证明,他就是个顶不住压力的草包。”李堂幸灾乐祸地说。
“那几家公司一直在亏损状态,既然萧祁那么想要,作为遣散费就给他。”萧末淡定地说,“没什么好意外的。”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李堂嗤笑,“我电话打那么久,还不是因为下面乱成一团——你的好看门狗萧祁不仅卷走了你的公司,走得时候,还没忘记带走一大票元老级人物,只有朱雀堂的正副堂主留了下来。”
“……”
“萧末,你所有的一切,都被萧祁直接活生生地挖走了一半。”
“唔。”男人面无表情地拍开李堂捏在自己下巴的手,“不是还有另一半么?”
“青龙堂是我在管。”
“你也想走?”
“看你表现。”李堂轻轻蹭了蹭自己被拍疼的手,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的黑发男人,戏谑地说,“现在K市其他几个区的人大概是在开香槟庆祝,什么叫痛打落水狗——萧末,当落水狗的滋味怎么样?”
“人生嘛,总要起起伏伏才算精彩。”萧末拿起自己之前放在桌子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李堂家里没有咖啡也没有茶,所以他刚才直接在厨房里从糖糖的奶粉罐子里面挖了一大勺冲了自己喝,“你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做什么,我破产了,发不起你的工资的。”
李堂看着男人淡定地喝自己儿子的牛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微妙,盯着男人那被牛奶浸泡得微微泛白的双唇,他压制住了心中那泛起的小小的、想把男人压在沙发上的冲动,只是平静地说:“萧祁刚才打电话,叫我开个价,价格合适他立刻付款,让我把你亲自送到他手上去。”
“几亿?”萧末说,“开价合理的话让他把钱打到我卡上,我自己过去?”
“……”
“既然没准备拿我换钱,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暂时没打算,萧祁的一切举动与我无关,”李堂伸出手,抹掉了男人唇边的一滴牛奶,放到自己唇边舔了舔,“我跟萧衍的那笔帐还没算——在这之前,你最好先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我没换洗衣服,没有睡袍,你冰箱里也没给我吃的东西,今天早上刷牙时候用的是酒店一次性的牙具,毛太硬不好用,牙膏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牌子。”萧末转过头,对身边的年轻人说,“这种地方我不想住,怎么办?”
李堂盯着萧末半晌。
男人理直气壮地回视。
良久,他满意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年轻人动了动唇,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买。”
萧末心满意足地跟着李堂到K市北区市中心最大的商场购物,然后更加心满意足地光用内裤和外套等一些列产品就直接刷爆了他的卡。
“打折,平常我都舍不得买。”
“打折的东西也是要钱的。”
“又不是我的钱。”
“你已经一只脚踏进了破产的边缘,”李堂拎着购物袋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冷嘲热讽,“是不是应该学会一点朴实的生活?”
“你就当救济穷人啊。”萧末在一个装修精美、橱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惹人垂涎的甜品店门口停下了脚跟,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漂亮年轻人,用那种很惹人恨地笑了笑,“要么就放我回家——还有没有现金,这家甜品看上去不错,打包回去给糖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