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长能在短短三年内成为上海一霸,张市长被宰了儿媳妇也只能让儿子把王局长闺女扶正,可知王局长如今是何等嚣张气焰。
闻知秋的实力不一定及得上张市长,他手里更没有一万个手下去与王局长火并。这个时候想弄死王局长,自然不可能以卵击石,借刀杀人方为上上之策。而在上海,实力上能与王局长相抗衡的便是驻军浙江的陆家了。
借陆杀王!
这是二人心有灵犀的计策。
只是,观王局长为人,可知仇家不少,他的那些仇家里,不会没有聪明人,不会没有人想到此等计谋,可陆家这把刀,并不好借。
纵然褚韶华曾为陆家买过军火,闻知秋与许次长也能说得上话,但是,军火生意你褚韶华有大笔提成,算起来陆家也没亏你。至于闻知秋能与许次长说得上话,与许次长说得上话的人多了,你说借些人马把姓王的杀了吧。怕许次长亲儿子都没这么大的面子,何况你跟人家非亲非故,更没有生死攸关的利害关系!
要如何借陆家这把刀,成为横亘在褚韶华闻知秋之间的难题。
凭情分,借不来刀。
那么,只能逼陆家出刀!
褚韶华直待夜深方从闻知秋的房间下楼休息,第二天,又有伙计来送花,褚韶华直接叫人打了出去。闻知秋上班后,褚韶华打电话给席肇方,“席先生,这么早打扰你,有事相求。”
席肇方带笑的声音自电话里传来,“哪里说得上一个求字,韶华你有事只管说,我能办的绝无二话。”
“我现在住的地方有些挤了,想换幢大房子,最好在英租界,离英领事馆越近越好,房子能住下二十人左右就行了,暂时需要住一段时间。”褚韶华直接说出要求。
席肇方倒喜欢褚韶华直来直往,起码不浪费时间,席肇方立刻道,“我大哥在那附近有一幢房子,现在就几个佣人打扫,他平时并不住那里。我同他说一声,你下午就能入住。”
“什么时候方便,我跟大席先生亲自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我大哥最欣赏年轻好学的人物,你们肯定谈得来。”席肇方把地址告诉褚韶华,让她傍晚直接过去就行,那房子里什么都有,缺什么也只管说。
席肇端听弟弟说了王局长对褚韶华有意的事,哼的冷笑一声,“这姓王的眼睛倒是好使。”
“他这几年也太张狂了些,我看褚小姐非常恼怒。”席肇方手持一杯黑咖啡,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
“闻秘书长虽官职不高,待褚小姐很是真心,这个时候让闻秘书长放手,那是万万不能的。”席肇端手边是一碗色若胭脂珀的红茶,“只要姓王的不使暗招,他这事成不了。”问弟弟,“闻秘书长没要几个保镖自己带在身边?”
“他在市政厅做事,不好随身带保镖。”席肇方眉心拧起,沉吟一二,“我看姓王的只要明白,就不会动知秋。若他一旦动了知秋,不管知秋出没出事,褚小姐更不可能答应他。褚小姐性情激烈,不是寻常柔婉女子。”
“这倒也是。还是提醒闻秘书长一声,是咱们的心意。”
“大哥的房子,我就让褚小姐搬过去了。”
“送给褚小姐又如何。”席肇端一向出手大方,为人洒脱,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我倒想送,褚小姐不轻易受人财物。”
席肇端一笑,“美国的教育就是这样不好,一分一毫都是分明的。”
“这也是美国文化好的地方。”席肇方有些思想还是与兄长不同的。
人的价值随着一个人经历的改变、岁月的递增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变化,有些人越发廉价无用,而有些人则会自生光辉,价值伴随岁月与日俱增。
褚韶华明显就是这类人。
席家兄弟对褚韶华的定位原本是闻秘书长的女朋友的位置,随着褚韶华赴美留学,打下基业,席氏兄弟已将褚韶华视为独立个体,再加上褚韶华美国名牌大学毕业,在席家兄弟看来,已是值得长久交往的朋友。
对于朋友,席氏兄弟这样的人不会吝惜钱财。
而褚韶华自珍羽毛,则更令人敬佩。
褚韶华直接搬到外滩英领事馆旁边居住,王局长知道后也莫可奈何,倘是旁人见此,必知褚韶华不好惹,毕竟,在上海,哪怕有钱,也不是谁都能在外滩有一席之地的。
只是,王局长近年势力发展迅速,很是干掉几位政敌,张市长在他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何况,随年龄见识增长,王局长如今是真有些看不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觉着腻歪,没味道。原本觉着震旦大学的小妾已颇是能拿出手,日常应酬也都是将这位有学问的小妾带在身边,有面子。那日在国际饭店一见褚韶华,那样的身姿高雅,气质出众,惊鸿一瞥就把身边儿得意小妾碾压成渣,王局长便动了心。
王局长能有今时今日地位,都说他张狂太过,可他仍旧活的挺好,可见此人并不完全是一介莽夫。
王局长尽管认识褚韶华,以前听说是做生意的,市政厅闻秘书长的女人。先时见过一面,只觉闻秘书长好艳福,并不如此令他怦然心动。前番一见,王局长惊为天人,顿觉,以姓闻的官小职低,焉能配此佳人!
王局长令人去打听褚韶华的底细,果然,人家出国留学好几年,美国名牌大学毕业回国,还是那个一等荣誉学位。再一打听,哗,更是不得了,美国那里偌大产业,那日小妾老娘过寿想订的银河厅没订着,就是给人家定了去。
至于那天褚韶华宴请的客人名单,饶是王局长费了不少力气也没拿到手,只打听出几个常出入国际饭店的名字,皆上海有名有姓之人。
王局长遂知依褚韶华的身份地位,不能太过唐突,更不敢像对些戏子之类,乐不乐意直接弄上床就成。于是,王局长学了一回时下流行做法,给褚韶华送花,送象征爱情的鲜花——红玫瑰。
至于褚韶华是不是有男朋友之类的事,根本不在王局长考虑范围之内,就是褚韶华结婚的,也能离婚不是!
只是,送花的过程不大顺利!
第一回叫人扔大街上,第二回连花店伙计都叫人打出来了,花店老板再如何想做王局长的生意,也没那么多伙计送去给人打呀!
花店老板也不敢耽搁王局长的事,哆哆嗦嗦的给王局长打电话,将这情形告诉王局长。王局长骂一声“废物”,把电话挂了。
第三天,王局长让手下亲自过去送花,结果,褚韶华搬家了。
再一打听,搬英领事馆旁边去了,人家还雇了一群保镖,防的是谁,不言而喻。
王局长手下谋士诸葛庸劝他,“听说褚小姐昨天打发人去车行提车,两辆新款别克轿车,都是直接开的渣打银行的支票,见票即付。大哥,不行就劝了。褚小姐不是寻常女子。”
“我要的就是她这不是寻常女子。”王局长拍着肥肚子道,“寻常女了满大街都是,有什么稀罕。我也这个地位了,总不能身边儿没个像样的女人。”
“可这褚小姐不好追呀!”
“只要女人,没有不爱钱,不爱珠宝首饰的!”王局长一脸笃定!
诸葛庸哭笑不得,没钱的女子自然爱这些,褚小姐人家有的是钱。
诸葛庸曾为王局长去国际饭店打听褚韶华宴请名单的人,宴请名单虽未打听出来,诸葛庸却极擅利弊分析,不论直觉还是打听出来的情况,诸葛庸都认为,为着男人那点子事,招惹这么个厉害女人,不是明智之举。诸葛庸打听到的情况更多,同王局长道,“渣打银行的那洋总经理见到褚小姐都客客气气的,我听说她是渣打银行的至尊客户。大哥,你在渣打银行的钱都不一定有她多。”说不一定都是客气,实际上就是没有。“至于首饰,去年那颗八姨太央您一个月鸽子蛋火油钻,后来您不是让给穆老板了,据我所知,穆老板非但买走那枚鸽子蛋的火油钻,还同样买了好些钻石,让银楼制了一套首饰,送给了褚小姐。”人家像是缺首饰的人吗?
王局长摩挲着肥厚的下巴半晌,突然道,“难道姓穆的和褚小姐还有一腿?”
“大哥你这话说出去可真不得罪人?”诸葛庸反讽一句,“穆老板与褚小姐是结拜的兄妹。”
“怪道穆老板派人到褚小姐身边,这是防我啊!”王局长咂摸了下嘴,问自己这位结义兄弟,“诸葛,你说说,她一个女人,如何有这么多钱?以前听说这就是直隶乡下来上海讨生活的。”
诸葛庸四下扫一见,见没人,才说出心中的至尊机密。纵是无人,诸葛庸都说的极轻,纵是风都不能半走半点消息,“我听闻,褚小姐在美国时曾做军火生意。”
王局长倒吸一口气,一双肉眼猛然瞪大,“可是真的?”
诸葛庸颌首,“**不离十。”
王局长一拍大腿,“那就更得把她搞到手了,她要是能买军火,还有这许多钱,有她在手,不就相当于有半支军队么。”
“这样的人,怕是不好到手。”诸葛庸终有忧虑。
“怕什么,要好到手也轮不到咱们!”王局长已经被脸上肥肉挤成两条细缝的眼睛眯的更细,时不时迸射出一两道冷光。王局长嘿然一笑,势在必得,“今晚设宴,我请老穆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