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春华原本以为她与褚韶华的缘法就在姑嫂之间了,却不想,两人还有别个渊源。
这话,当真是说来话长。
而且,褚亭褚韶华举双手发誓,事先真的不晓得闻春华的婆家在与那个叫威利的美国人做生意。这事儿得从褚亭说起,褚亭能从败落之家开始重振门楣,可知这必是个非常精明非常善交际的人。褚亭的交际范围非常广,他对于扩充自己的社交圈也很有兴趣。尤其是在与席肇方认识之后,褚亭有空常去拜方,与席肇方的几位公子相处也不错。尤其,席家是做金融业的,家族中多位成员担任上海外国银行的华经理,或是在外国银行任职。
褚亭到席家走动的多了,也认识了好几位洋人,其实有一位做面料生意的洋人叫威利,威利是美国人,褚亭认识后就介绍给了褚韶华,三人经常出去吃饭。这位威利先生是位虔诚的基督徒,非常具有宗教情怀,宣称自己的民族是被上帝选中的子民。褚亭对这种上帝不上帝的事儿完全不关心,褚韶华却是能把《圣经》倒背如流的人,她虽不是基督徒,但对《圣经》的研究完全不比威利这位虔诚的基督徒浅。
关键是,褚韶华非但精通《圣经》,她对审美亦有足够品味,因为她与褚亭的商行主做呢料销售,所以也会同威利探讨一下呢料销售的问题,或者说一说中西审美不同的地方。然后,适时的透露一下他们虽是刚走步的洋行,但衣料也是卖的极不错的。譬如,前些天刚成交了一单十万大洋的生意云云。
威利都有心邀请褚韶华要不要到他洋行做买办,虽然在他们国家,一般女人很少出门工作,但在有“东方巴黎”之称的上海,似乎女士外出工作已经是很寻常的事了。威利是位入乡随俗的洋人,褚韶华道,“我与褚先生已经有合作,我们是做商行的,到您的洋行就不必了,不过,可以代为推销您的商品。”
威利相对于小心眼儿的史密斯而言,绝对是个更有手腕的商人,他给褚韶华褚亭的是一个底价,威利道,“不论你们与其他商人议价多少,底价就是这个。”另外每月还有固定的车马费给俩人。
俩人先就威利这里的面料进行过了解后,褚亭就开始对上海的客户进行推销了,褚韶华想再出趟差,褚亭却是不大放心,不说别处,南京的陈老板刚叫褚韶华压着买了十万大洋的货,南京那是人家的地盘儿,褚韶华一个单身女人过去,倘有个好歹,也不划算。
褚亭说她,“先把每个款式的样衣做几件出来,这样好卖料子。”
褚韶华翻着订阅的外国画报琢磨款式,还有《上海画报》《风月画报》,她突然想到的办法,褚韶华说,“我看法国画报上说,法国的那些有名的服装商人,会雇佣摩登女子做模特,同经销商们展示自己裁缝店做的衣裳。咱们也办个这种展示成不成?”
“也请客人过来看?”
“有什么不行,把外地的客人也请过来,咱们出车费,安排食宿,不用他们花一分钱!”褚韶华道,“这事儿咱们先计划好,再跟威利商量一二,他那里若有相熟的客人不妨也请来。展示的预算之类的,也得同他商量的。”
褚亭道,“细说说看。”
褚韶华当真是个极灵活的性子,她与褚亭,再叫上程辉,三人加班到晚上九点,把计划书整了出来,其实这也容易,褚韶华负责去弄那些衣裳款式,程辉去报社登报招模特,按天结工资,至于服装展示,办个酒会就可以,前半场让女孩子们穿上漂亮衣裳,请个当红歌星过来唱上几支曲子,后半场办成自助酒会的模式谈生意。
当然,请当红歌星唱曲的主意是褚亭说的。
花销也就是做衣裳的钱,报社广告,招女孩子做模特可请歌星唱曲子,还有自助酒会,以及场地租凭的钱,当然,还有请客人来上海的花费。但这样推销的话效率高,不用拿着料子样品一家一家的去推销,一次性能让客人看到许多种类的面料。威利经营面料的范围相当广,什么素洋绸、洋染纱、印花斜纹什么的都有,褚韶华就问过威利,是不是今年生意不大好,因为威利那里还有不少存货。威利倒也不隐瞒,说他来上海的时间不长,换了好几个华经理,一直不大得力。再加上如今上海面料竟争激列,日本人、英国人的面料也都很好,尤其呢料,大部分是英国呢料商的天下,棉布则是日本的居多。威利是美国人,局面一般。
不过,威利显然是个很有决断力的商人,褚韶华褚亭折腾出的计划书,花钱不在少数,预算就要千把块大洋。威利细看过书也同意了,还说到时会尽量多请些客人与朋友过来。
褚亭则去给外地客商发电报,电报上说是大上海首屈一指的巴黎面料服装展示,上面说清楚承担来回路线,上海花用,请客户过来参观云云。愿意来的客户还请电报回复,他这里安排食宿。
然后,褚亭就给上海的客户送去请帖。
褚韶华原本想路易斯一起参加,结果路易斯这小气鬼,一分钱的展示金都不愿意分担,褚韶华现在忙的不得了,直接不理睬他了。褚韶华要忙做衣裳的事,每件衣裳什么款式,给人穿的话怎么搭配都是问题,还有,褚韶华还得面试模特,她所有的衣裳都是按自己的身量叫裁缝店做的,招的模特就得与她身量相仿,好容易把人招到了。还要教她们走路,如今女孩子走路,很多都是微有些含胸的,褚韶华非常不喜欢,叫她们把胸挺起来。
小伙子们倒是没什么,就是有些姑娘们受不了挺胸的事儿,直接不干了,褚韶华也不管,听话的留下,不听话只管走就是。除了让她们练习走路,还得教她们背些面料资料,褚韶华就不准备另聘推销员了,到时这些姑娘们随了展示服装,还要兼职做推销。
当然,推销的好,都是有红包拿的。褚韶华说了,最小红包都有五块大洋。
除此之外,褚韶华还要给自己相熟的朋友送请帖过去,譬如沈经理、赵部长这都是在先施的同事,还有邵初潘玉,这是老乡也是朋友,褚韶华还给潘玉的伯父大潘先生潘慎送了一份请柬。
褚韶华过去前特意打了电话,赶巧潘慎在家,看了褚韶华这请柬说,“面料服装展示会,这个倒是新鲜,怎么个展示法。”
褚韶华就把大致的思路说了,“租了华懋饭店的一间会议厅,衣裳我已让裁缝铺子做了,到时让姑娘和小伙子们站到台上展示,还有本埠红星露露唱歌。潘伯伯、潘伯母,你们有空过去热闹热闹,这种服装展示,在巴黎早就有了,上海还没见到过。我觉着,倒是卖面料的一个新法子。”
潘慎点头,“不错,虽说我不是做洋货的,可有些经验是相通的。”
另则,褚韶华还请了以前认识的《申报》的那位李记者,露露那里,褚韶华也去关心了一下她当天穿什么衣服唱歌,太暴露都不让她穿,露露还不大高兴,嘟着红唇不说话,褚韶华语重心长的说她,“露露,如果全上海的歌星都露胳膊露大腿,你就要裹严实些,你可不是寻常的歌星,你是上海最红的歌星。我帮你做几件衣裳吧,你这孩子,白张这么漂亮的脸,你的魅力还没发挥出来哪。”
露露听褚韶华夸她魅力大,转而又高兴起来,叫褚韶华姐姐,问褚韶华要给她做什么衣服。褚韶华带她去裁缝店量尺寸,拿着巴黎画报同露露商量衣裳款式,露露的衣服全部都是西式的,自西风东渐,西式在这片土地上就代表着流行与时尚。
褚韶华还给闻知秋派了张请柬,她这请柬也是新式的,金色封皮用银丝压出一个婀娜女子的身形,打开来用一行工整的墨字写着:恭请某某先生(某某小姐)参加褚氏商行威利洋行巴黎面料服装展示会。闻知秋看过请柬,问褚韶华,“威利不是美国人么,你们这展示会跟巴黎还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虽然面料是美国的,但我们衣服款式是比着巴黎的来的,我们的面料也不比法国的差。”褚韶华很认真的说。闻知秋微笑颌首,“嗯,基本上跟巴黎也就是欧逻巴和美利坚的关系,都在地球上。”
褚韶华哈哈大笑,闻知秋也笑了,说,“我到时得看时间,有时间就过去,要是不凑巧也别怪罪。”
“我知道,就没打算你能来,只是不给你派帖子也不好。还有这张是给伯母的,要是伯母有空,只管请伯母过来,我们非但有服装面料展示,还有自助酒会。请的都是当今名流,许多人都会带着家中太太过来,伯母来也有说话的人。”
闻知秋一听便知褚韶华虽是请了歌星,可不论是筹办场所,还是邀请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地方,有身份的人,可见这展示会亦要走高档路线。想着母亲在家也无事,闻知秋道,“好,我去跟妈说。”
闻太太不论在穿戴还是在思想上,都很合潮流,如今有这新潮的事,也是愿意去看的。只是,她妇道人家,平时一人出门时都少,出去买菜也会与钱嫂子做个伴。像这样的场合,一般不是与儿子同行,就是携闺女同往。闻太太见儿子时间不确定,干脆叫了闺女一起去。
闻春华别看年轻,也爱做个新潮打扮,论思想先进,真不如其母。闻春华看过请帖便说,“弄得这么金粉银线妖里妖气的,还服装展示,从来没听说过。”
“这可是巴黎的服装展示,平时哪里见得着。”
“哪儿就巴黎了,褚小姐不是北方来的嘛,她是巴黎来的啊?”闻春华反唇问道。
“反正我听你哥说到时去的都是上海知名人物,你爱去不去吧。你不去,我就带钱嫂子去。”
“她才做几天生意就能请来恁多名流,无非是仗着我哥的面子。”到底没说不去。
褚韶华完全想不到自从她与闻知秋认识,她所作所为,便都是靠闻知秋面子得来的。这等神奇逻辑,莫说褚韶华不知,便是褚韶华知晓,也只能说句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了。
闻春华回家后才知道丈夫也收到了服装展示的请柬,闻春华拿起帖子,“褚小姐也送给你了?你与她认识?”
“褚氏商行的褚小姐?不,是威利先生差人送给我的。”周雨神色中带着些许愁绪,反问妻子,“你认识褚氏商行的褚小姐?”
“原来她商行叫褚氏商行啊。”闻春华向来不关心生意,忍不住嘀咕一句,随手将帖子丢在桌上,与丈夫道,“你虽没见过她,也听我说过,就是正要跟我哥谈恋爱的那位小姐,姓褚的,褚小姐。”
“这么巧。”周雨轻轻叹了一声。
“怎么回家就长吁短叹的。”闻春华取下颈间丝绒围巾,脱下大衣,对着穿衣镜理了理身上旗袍,随口道,“可是有什么难事?”
“你不知道,威利先生现下正在与褚氏商行合作。”
“威利?和咱家做生意的那个洋人不是叫波顿吗?”
“威利是名,波顿是姓,全名威利.波顿。”
闻春华顾不得腹诽洋人这名字又长又怪,先急道,“这不就是说咱家的客户叫褚小姐抢走了么?”
“也没这么夸张,上海这么多生意,说不上谁抢谁的。何况,波顿先生合作的从来不只是咱家,他的货量很多很杂,也有别的商行在与他合作,褚氏商行只是其中一家罢了。”周雨道,“就是这事委实巧了些,咱们与褚小姐竟与同一家洋商合作。”
闻春华听丈夫这样说也觉事情太过凑巧,可她素来极有“智慧”兼想像力的人,稍一琢磨便道,“哎,你不知道这位褚小姐,精道的很。说不得就是知道威利是同咱家合作,才特意找上这个叫威利还是叫巴顿的。她可会巴结人了。”
周雨见妻子这样说,便以为是褚小姐因大舅兄之故,再借着他家的关系,才与洋商有了合作。周雨问,“这么说,大舅兄和褚小姐的好事近了?”
“谁知道。我哥热切的不行,褚小姐颇有手腕,这会儿还吊着我哥哪。口口声声说不成,对雅英也不好。”闻春华摇头叹气,“不知道我哥怎么回事,先前那么些给他做媒的,个顶个的比褚小姐条件好,他没一个愿意。如今这位褚小姐,性子不温柔,人也不和气,还是个寡妇带孩子,除了一张脸会巴结,真不知哪儿就那么招人喜欢。”
“别这么说,你瞧着不好,兴许大哥就瞧着好。”
“那是,好的不得了。”闻春华又叹了回气,见褚韶华的帖子都送到自家来,便问丈夫,“你去不去那什么服装展示会?”
“波顿先生特意送来的,何况听你说褚小姐还是大哥的心仪之人,自是要去的。”
“成,那到时租辆汽车,咱们接了妈一起去。褚小姐还给妈送帖子了,妈也说要去的。”
——
待到服装面料展示会那天,褚韶华忙的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就这还介绍了闻太太给潘太太认识,当然,如闻春华也一并做了介绍,还有周雨,褚韶华真不是个小器人。她虽看不上闻春华,周雨倒是挺客气,也一并引荐给了大潘先生潘慎。
只是,褚韶华真没陪着闻家人的时间,她要打招呼的客人太多,让程辉引人入座就又去招呼别的客人和朋友了。闻春华挽着母亲的胳膊,忍不住瞥褚韶华一眼,在母亲耳际悄声道,“可真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闻太太轻轻拍闺女的手臂一下,也忍不住又看褚韶华一眼。褚韶华今天穿的一件水蓝色的真丝绒贝壳扣的长袖衬衣配黑色呢料长裤,颈间细银链嵌一颗莲子大小的珍珠,另则又佩了一串双层的长珍珠链,给这一身略显男性风范的衣饰添了女姓柔美。褚韶华向来只施淡妆,有条不紊的与来客寒暄说笑,那种自信的风采,竟比褚韶华本身的美貌更为动人。闻太太也不由目露赞赏,想着英雄不问出身,褚小姐这样出众,难怪儿子恋念不舍。
这是一处宽敞厅室,最前垂着黑色的丝绒障幔,就是现在的新派人最喜欢做窗丝的那种丝绒料子,中间搭起略高的台子,台子周围摆着错落有致的西式沙发坐椅,有点像西洋戏台的样子。四周的窗户也都被厚窗帘遮住,全靠头顶数盏水晶吊灯,厅内亮若白昼。
闻太太见有人送了花篮过来,就很有些后悔,想着到底上了年纪,竟这般疏忽,意忘了买个花篮过来送给褚小姐。如今这样的西洋场合,大家都是送鲜花的。
展示会很快开始,程辉上去做介绍,主要讲一下是褚氏商行和威利波顿洋行共同合作的服装面料展示会,主要展示波顿洋行的面料之美。
先是女装展示,后是男装展示。女装有三十套,男装有三十套,先是六个身量纤细、容貌清秀、妆容恰好的姑娘穿着各式新衣出来,大家都觉稀奇。当然,舞厅里跳舞的舞小姐许多人都见过,可褚韶华弄的这个,跟那些卖姿色的舞小姐自是不同的,她让裁缝店做的这衣裳都是正经冬衣,端庄雅致的很。
女装展示结束,便有露露出来为大家唱歌,厅内电灯关去大半,只余展示台上空的一盏水晶吊灯,露露的衣裳极有看头,那一身黑色无袖荡领长裙,裙子别提多贴身了,将露露那曼妙的曲线描绘的淋漓尽致,两条胳膊更似雪藕一般,那一张精致无暇的面孔上,红唇垂涎欲滴。唱的也是靡靡之音,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流行的歌儿都这样。
露露唱了两首歌后,就开始男装展示。
整个展示会也就大半个小时的时间,结束后便是自助酒会兼定货会。褚韶华这场服装展示,自然是成功的,关键是,太功了。
威利那些存货,一场展示会就销了个七七八八,连带李记者收了褚韶华的殷勤与礼物,在《申报》上对褚韶华的服装展示会做了一个不错的报道。连带还有其他几个褚亭请来的记者,也在自己报纸提了一笔,于是,连带着褚氏商行也跟着走红了。
威利是个极有眼光的商人,与褚韶华他们合作后,威利就想褚韶华褚亭做他在中国的经销商,当然,说是办买、华经理,都可以。而且,威利极其大方,像这次的展示会的全部花费,都是他出的。这个人也不是见不得人发财的性格,威利的名言是,“我们双方都要有利可图,生意才能持久。”
再对比一下史密斯那个小气鬼,实在没有拒绝威利的理由。
褚韶华褚亭这里与威利正在合作的蜜月期,闻春华就找了来,怒冲冲的问褚韶华为什么抢她家的生意。褚韶华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合上桌间的账本,问闻春华,“你家有什么生意啊?闻先生做生意了?”问出口褚韶华才觉着不对,想了想,看向闻春华,“是你婆家?”
褚亭很有礼貌的递茶水给她,“闻小姐,喝杯茶咱们慢慢谈,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尽管说就是。”
闻春华冷哼一声,根本没给褚亭个正眼,茶也未接,就是瞪着两只眼珠子盯褚韶华,一幅要褚韶华给她个交待的模样。褚亭碰了个壁,给闻春华把茶水在手边儿放下,摸摸鼻梁,准备要不要出去走走,留下屋子给褚韶华跟她小姑子对话。
褚韶华憋褚亭一眼,下台微抬,褚亭就没敢走。褚韶华问闻春华,“你家什么生意?说明白点儿。不然谁知道怎么就抢你家生意了,我自己个儿生意还做不过来哪,还抢你家生意?”
“威利先生那里的生意,不是你们抢走的?”闻春华简直两眼冒火,火冒三丈,恨不能一把火烧死褚韶华的凶悍模样。
褚韶华看向褚亭,褚亭摇头,“不知道啊,从没听威利提过。”然后,他忽然想到什么,朝褚韶华使个眼色。那啥,褚亭是打听过威利以前合作的买办姓周的事,可褚亭并不晓得周买办与闻春华有关系啊?难不成就是闻春华的丈夫周雨?天哪,天地良心,褚亭还是在服装展示会那天才认识的周雨,先前哪里知道他与威利洋行有合作?再说,威利洋行也不只是与周家有合作吧?
褚韶华看褚亭的眼色就知这里头有内情,可眼下闻春华一幅疯狗模样,也不是能听进道理的,褚韶华就一幅公事公办的神色,“威利先生是同我们有合作,怎么了?”
“怎么了?威利先生是我家的客商!现在你把生意抢走,叫我家以后喝西北风去!”闻春华直接吼了出来,险喷褚韶华一脸口水。
褚韶华这人,心胸不谓不广,她平时也不爱与闻春华这样的无知妇人计较。可褚韶华有一样,她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谁要是不给她面子,她也是不会给你面子的。
褚韶华已是心下火起,偏她是个会装的,且较闻春华沉得住气,她只是不以为然的一笑,轻描淡写的问了句,“原来威利先生姓周啊?”
闻春华直接气爆了,抄起手畔的茶水就朝褚韶华砸了过去,褚韶华头一偏,躲过茶盏,那茶盏落在地上摔的一地碎瓷兼一地茶水。褚韶华面色攸的一冷,她猛色起身,一只手在闻春华颈间一抓,揪住闻春华的衣领子就把人拽了出去。闻春华自是不从,奈何她个头不比褚韶华高,力气也不及褚韶华大,两只手对褚韶华抓她的手又抓又挠,尖叫不止。褚韶华三两步间揪她到门口,一脚就踹了出去,闻春华一声尖叫倒退着趔趄两步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不待她开口喷粪,褚韶华居高临下睨她一眼,声音里能淬出冰渣子,道,“回去告诉你婆家,我们商行是威利洋行的全国总代理,原我还想给你婆家些生意做,即如此,以后休想拿到威利洋行半点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