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华是一个目的性非常强的性格,以前觉着自己日子过的不错,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但,突然之间,当她意识到她的世界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时,不可避免的,褚韶华就对这个新的世界产生了向往。
她向来不乏行动力。
褚韶华很久以前就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她聪明机敏,不过,并没有多少野心。在许多人看来,褚韶华嫁到陈家,夫妻和睦,在夫家也能说得上话,没叫婆婆欺负过,这就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日子了。褚韶华也很知足,很满意,可是,这种知足常乐的心态突然间被嫉妒戳破,褚韶华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她可以过现在的生活,她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但是,她的儿女不能继续过这种日子。
褚韶华开始对鞋子的生意愈发的精心,从最开始的从别家拿货赚差价,到褚韶华亲自找了一个鞋匠,凡客人看中的样式,可以定做。只此一项鞋子生意,陈大顺所在铺子生意就增加了两成。甭小看这两看利润,如今天下不太平,南方革命党没个消停的时候,只见物价一日贵比一日,商家的生意却是越发的不景气。在这种情况下,陈家铺子生意有增无减,不说别的,同行就羡慕的不行。
魏东家不止一次夸过陈大顺有妻运,娶了个能干的媳妇,里里外外的帮多少忙啊。褚韶华却是不大满足,只是,她这不大满足还不好说出口,连大顺哥都不好说的。
就是褚韶华自己,每每想到自己升起的这个念头也会暗暗的鄙视自己个儿,那就是,褚韶华觉着,自己忙这许久操持卖鞋的事,如今也看到利润了,别个不说,辛苦钱总得给她几个吧。
结果,没人提这事儿。
褚韶华当然更不好提,毕竟,还没分家,什么都是公中的。她这个时候提钱,也显得不好,何况,她做儿媳妇的,儿子还没说半句哪,儿媳妇就想要工钱,不说公公陈老爷愿不愿意,婆婆陈太太就得先疯了不可!
所以,这事儿既没人提,褚韶华也不是能提的。
褚韶华虽知道家里的铺子早晚也是自家的,毕竟大顺哥是长子,这年头分家,长子都是得大头的,褚韶华这也不是给别人干活,以后都是她和大顺哥的家业。
只是,褚韶华这样的性子,哪怕以后这铺子生意是她的,这就仿佛你跟太子说,以后江山都是你的,太子就能满足吗?
褚韶华把鞋的生意销路打开,不论公公还是大顺哥都是生意上的熟手,由他们接管鞋子生意,也就不消褚韶华太过操心了。褚韶华给自己寻的第二份营生是:陪太太奶奶们买衣裳。
……
这营生说起来,也没个具体名字,在褚韶华之前,估计也没人做过这事。而这生意开始的褚韶华都没意识到这是一项生意之时,褚韶华与后邻周太太交好。
周太太就爱收拾打扮,初时褚韶华也没衣裳料子折腾,后来,陈大顺想了个让媳妇裁新衣当活招牌的主意,主要是媳妇眼光好,凡褚韶华挑的料子,都十分好卖。褚韶华开始换着花样裁衣裳时,跟周太太越发有共同语言,就是从周太太这里,不知给家里带来多少生意。
褚韶华的衣裳料子都是自家铺子的活招牌,周太太则不同,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周太太说,“明儿你跟我一起去挑几样料子。”
褚韶华就与周太太去了,从此,她就常同周太太一道出门。
衣裳、首饰、鞋子、配件……
跟着这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奶奶们,褚韶华着实见识不少。而且,褚韶华当真有个本事,别人如何大买特买,大置特置,褚韶华是啥都不买的,她就跟着提些意见,出出主意,帮着提提东西啥的。
说来,这也算褚韶华的一大好处,别看她性情刚烈,但做事时颇是能屈能伸,很能做小伏低,毕竟有其利益所在嘛。褚韶华跟着这些太太奶奶们出门,依陈太太的性子,哪里可能视而不见。可事实上,陈太太还挺支持,因为褚韶华每次回家都会貌似不经义的同陈太太说起,“今儿我陪张太太去咱们柜上挑了四块料子。”
陈太太向来重实惠,既然褚韶华出门对铺子生意有好处,她再向儿子丈夫确认褚韶华说的是实话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除此之外,褚韶华对于人情往来更加用心。她精心的给每个设立了档案,虽则现下褚韶华还不大知道档案是什么,但她已经这样做了。她会记下每个认识人的名字,她们的生辰日期,各自的一些特别爱好,每个人的一些小习惯等等。在褚韶华知道的,她怕自己忘了,都会做各自记录。然后,适时又不打扰别人的与人来往。
还有潘家那里,褚韶华也时常过去,其实,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潘家这样的条件摆着,一看就是什么都不缺的。邵东家夫妇在老家知道儿媳妇怀孕的消息,还托家里掌柜带了两车的东西来,虽是乡下物什,也都是公婆的心意,是给儿媳妇安胎用的。邵太太很想过来北京看望儿媳妇,还是叫丈夫劝住了。
邵东家说的,“亲家那里什么都不缺,儿媳妇又是住在娘家,谁能委屈她呢。倒是咱们一去,公婆和儿媳妇毕竟是隔了一层的,咱们过去,亲家必要张罗接待,到时反是给亲家添事,倒不如多给儿媳妇送些补养品。咱们这里虽是乡下,东西或不及城里的鲜亮,可城里的吃食,又有哪一样不是乡下产了再送到城里售卖的呢。”
尽管特别记挂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子,邵太太还是叫丈夫给劝住了,又转头忙活起给儿媳妇安胎补身子的营养品来。
褚韶华则是每月去个一两次,一则去看望潘小姐,二则她也会给邵太太写信,邮局很方便,潘小姐是个什么情况,她都会跟潘太太说一说。这事儿,褚韶华也没瞒着潘家,她会在不经意间提个一句半句的,“邵家伯母很记挂嫂子,来信常跟我说,我回信时也会写上几句嫂子的情况。嫂子想必也没少给邵伯母写信,邵伯母就担心你总是记挂着他们老两口,报喜不报忧的。”
潘玉回头思量褚韶华这话,与母亲道,“妈,你说韶华的意思是不是叫我多给公婆写信啊。”
潘太太道,“可不是嘛,这些天光忙你这怀身子的事了,虽说已经写信给亲家知道。可亲家毕竟就女婿一个孩子,未免更看重孙辈。你眼下也不忙,不妨每月写一封信给亲家寄过去,也省得叫亲家挂心。”
潘玉应了,凝神想了想,笑道,“韶华这人,说话从来不直接说,总是这么拐弯抹脚的给人提个醒。”
潘太太笑,“要是直接说,你面子上哪里过得去。她心肠不错,每个月都会过来说话,人且细心,跟亲家关系也好。你以后少不了跟亲家那边儿的亲戚打交道的,有韶华这样孩子做朋友,能省多少事去。”
是故,褚韶华向往潘家这样的生活,潘家对褚韶华的定位也在“可以做女儿的朋友”的位置上。潘玉为人亦十分聪明,如此,待她身孕过了三个月,褚韶华还没到潘过去,潘玉倒是过去做客了。
褚韶华心下松口气,她虽是个脸皮厚的,潘家也不是势利人家,可如果潘家完全没有多来往的意思,她也不好意思总是厚着脸皮上门的。好在,她对于潘家也不是一点儿价值都有了。
褚韶华对于自己如今进入另一个更高等世界的计划就是:在成为不了他们之时,先接近他们,了解他们,学习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