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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花落,沧海花开 正文 第42章 苏莲雪夜

    又是这样寒声凄切的冬日,大雪不曾停歇。近二十年前,就在这样的夜晚,我亲眼目睹父母的逝去,也曾梦到过他们重新活过来。但半梦半醒中,我始终没有等来哥哥最后的身影。

    倒是晓阴无赖,轻寒满楼,再度清醒过来,看见灰色天空下一片湿漉漉的大地,我冷静了很多,很快接受了哥哥已经离去的事实。只是,越是清醒,胸口的痛楚就越多。想到余生漫漫,接着上百年光阴都会孑然一人,就觉得了无生趣。

    我长叹一声,重新躺好,却如何也睡不着。听见此处动静,二姐拨开帘子走进来,带上御医和一群宫人伺候我喝药。

    看见侍女动作缓慢,二姐抢过汤药,亲自拨弄喂我:“薇薇,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现在你现在是一人两命,千万要照顾好身子。”

    我一时反应不能:“一人两命……什么意思?”

    “御医说,你已有三个月身孕。”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满怀欣慰地对一旁御医说道,“快,给她再看看。”

    御医应声,上前为我把脉,道:“陛下,小王姬身子依然有些虚弱,但脉象平稳,母子平安,现在只需多加调养即好。”

    其实,之前癸水未来,我便有过些许怀疑。但因为心情焦虑,心想是因此才会月事紊乱,没想到……我木然地望着前方,无悲无喜。

    二姐在我身侧坐下,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悄声道:“为了这孩子,你也要坚强一些,知道吗?现在只要等胤泽神尊回来便好,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道:“不用等了。”

    “……什么意思?”

    “胤泽不会再回来。”我垂下眼帘,重新躺回床上,“二姐,什么都别问,留我一个人静静好么。我觉得很累,想再休息一会儿。”

    二姐瞪目结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拍拍我的肩,带着所有人出去,只留了一个侍女留守寝殿。于是,空荡荡的寝殿瞬间变得寂静,我让那侍女从书柜里拿一本书过来,她抽了一本我之前爱看的《上神录》。

    回想起来,我原是从这本书里发现胤泽的心意,后来才有勇气对他坦白心迹,说到底,还得感谢此书。此刻,尘飞沧海,白雪茫茫,一枝寒梅入窗来,我此前挂念的上神已回到九天之上,到最后,他影响了我的一生,我在他生命中不曾留下半点痕迹。倒是这赠书之人,用心良苦,却早已命丧九泉。

    我捂着小腹,捧着书看了一阵,一个字看不进去,唯有泪水晕花了墨迹。苍天弄人,带走了哥哥,让那人回到心仪之人身边,却留给我这原本不应存在的孩子,也不知是否给我薄情于哥哥的报应。哭得久了,我觉得很是疲惫,肩上搭好的衣服也滑落下来。然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已入夜,雪已停。有冰块从树梢上掉落的声音。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瑞雪堆积的庭院中。梅枝投落暗影,月雪皑皑苍白,连成一片,一个熟悉的身影无声踏雪而来,我擡头一望,发现那人竟是胤泽。

    他还是之前离开溯昭的模样,黑发如夜,青袍曳地,手里撑着我赠他的水墨伞,靴底却有水光觳皱,照得雪地莹莹发亮。他在离我数米远处停下,挥挥手,用法术替我把衣服搭在肩上,人却没再靠近一步:“薇儿,数月不见,近来可好?”

    我眼中含泪,侧过头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知道,你怪我负你,怪我错手杀了臣之。只是,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臣之之死,从尚烟决意不让他入魔之时起,已是必然。神仙界容不得魔族,是自古以来的定律。即便今日他不死在战场上,日后魔性暴露,也会被上界众神诛杀。”

    “你想说,这事是天帝的错,与你无关是么?”我站起来,由于身体虚弱,不得不扶着梅树,“你若不带他回去救尚烟,他也不会这样早死!就算以后被杀,那也是以后的事!尚烟让他变成什么,你就让他变成什么,你可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胤泽道:“他是仙君,又是我的徒弟,怎可能愿意成魔?”

    我苦笑道:“你果真还是如此自私,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没错,你是神,心中必然视魔为敌。但哥哥是半魔啊,他被夹在神魔中间,处处皆非归所,现在人已死,都要被送到溯昭来。你认为他会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神仙来看么?他在战场上救了紫修,说明他心底还是爱着这个父亲,对么?”

    胤泽怔了一下,没有接话。

    “他若随父亲成魔,便不会死。成神也好,成魔也好,只要他不死……”我咳了两声,坠下泪来,“让我死也行。”

    浮天之下,月光与雪连成一片白色荒漠,照得胤泽面容也如冰雕雪积般。良久,他才徐徐道:“以前你从未告诉过我,他对你是如此重要。”

    他如此一说,我想起哥哥往昔的好,更是心如刀割:“我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这世上,只有傅臣之是无可取代的。也只有傅臣之,会待我这样好。”

    “我明白了。如此甚好。”胤泽轻笑,眼中黯淡,“其实,你把他看得如此重要,我也不再有牵挂。今日我原就是来与你道别的。”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我早有自知之明。即便你不来道别,我也不会意外。”

    胤泽沉默良久,却不再执意与我辩论,只望了一眼我身后的荷花池道:“我发现你很喜欢那苏莲,不管走到哪里,都爱把它带在身边。”

    “嗯。”我不情不愿地答道。实在没心思聊这种无味的话题。

    他伸开手掌,池中的苏莲花苞渐渐升入空中,落在他手心。而后,一道金光将苏莲包住,渗透进去,苏莲便似个莲花灯笼般,从半透明的花瓣中透出璀璨金光。他往前一推,那莲花便回到池中,四周有金色星点落下,掉入水中。他看了我一眼,道:“你喜欢这样发亮的东西,是么。”

    “没有。”我别过头去。

    “方才还一副要哭的模样,现在都看走神了。”他朝我走近一些,浅笑道,“瑞莲生佛步,苏莲花生子。苏莲原是滋养之药。从今往后我不在你身边,让这莲花多陪陪你。记得多吃苏莲子,对我们的孩子也好。”

    听到最后一句,我愣住了。原来,他知道我怀孕……我差一点冲过去狠狠抽他的耳光,骂他真不是东西,负心薄幸,知道我怀孕还如此待我。可是,在他面前,我一直格外在意自己的尊严。我强忍着心中的悲伤愤懑,只是下意识捂住肚子,把嘴唇咬破,也不让自己落泪。

    顷刻间,睫毛上又沾上了轻盈之物。擡头一看,原是一片雪花。又要下雪了。他赶紧走上前来,撑伞为我挡雪:“我要走了。你快回房休息,小心别生病。”

    “你给我滚吧!!”

    我终于赫然而怒,伸手去推他,手掌却穿过他的身体,扑了个空。我吃惊地望着双手,又擡头看向他:“这……这是怎么回事?”

    雪花斜飞,亦穿过他的身体,他但笑不语。我道:“胤泽,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此生我负你太多。”他微微一笑,眉目之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薇儿,只盼我们还有来生。”

    言毕,正如二十年前那场幻境一般,他的身体化作一阵金雨,随风雪散去。

    “胤泽……胤泽,你回来!”

    挥舞着双手,从睡梦中惊醒,我坐在床头打量四周,发现自己仍在寝殿内。窗外寒夜千里,大雪已休住,玄月正趴在床脚蹭我的膝盖。那个侍女听见叫声,连忙把二姐她们又叫进来。我捂着胸口,心神未定地喘气。眼角有湿润的泪水,嘴唇却干裂像是不属于自己。原来只是个噩梦。

    看来,是哥哥去世正逢冬雪日,让我想起了父王和母后遇难那一夜,同时也想起了当初遇见的胤泽幻影。记得那两次遇见胤泽幻影,他都打着伞。我已记不清那伞的模样,却依稀记得,他手上似乎并无青玉戒……我摸了摸胤泽送我的戒指,始终没能领悟其中的关系。

    七日后,我们以王子之礼,完成了哥哥的葬礼,将他的坟墓安置在祭坛后方的王陵中。下葬之前,按溯昭葬礼仪式,每个王室重臣都应去看他最后一眼。二姐带头上前,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已侧过头去,闭眼垂泪。

    随后,我也跟着过去,看了看棺材里的遗体。自从上次抱过他冰冷的身躯,便不敢再多触碰他的皮肤。但是,哥哥的样子还是如此熟悉,让人分外怀念。此刻,祭坛上下,哭成一片,二姐见我久久不走,低声劝诫了我几句。

    但我笑着摆摆手,轻松道:“哥哥还是如此俊俏,难怪迷倒那么多姑娘。”

    众人破涕为笑。知道哥哥其实有些臭美,还总喜欢装得比实际年龄老成,我理了理他的衣角,再放了一束梅花在他怀中:“哥,等开春后,我会去法华樱原,为你摘新鲜的樱花。我知道,你肯定喜欢樱花多过梅花。这可是我们的小秘密。”

    又多看了他几眼,我跟着二姐走到一边去。

    直至寒梅树底,尘土纷纷,哥哥的棺木被葬入土壤。

    此后,我鲜少哭泣,但心情一直好不起来。每日除了辅助二姐处理朝政,唯一的乐趣,便是去寝宫亭台下,流水荷池前,抚琴品酒。每当迎风缓弦,琴声似玉,那一颗过于思念哥哥的心,也会变得平顺许多。

    无聊时,我会与玄月对话。玄月不在时,我甚至会对着莲池说话。苏莲不愧是六界圣物,十分通灵性。每次说完话,那一朵种在池中的苏莲便会发亮,像能听懂人话般,亮光还不时闪烁。它红瓣红如火,金蕊金如阳,别提有多漂亮。而且,这苏莲还有些像个黄花大闺女,只要我伸手去碰它,它便会跟含羞草一样,羞涩地合起来。

    梦里胤泽曾对我说,要多吃苏莲子。虽只是个梦,但苏莲安胎补益是真。于是,我就命人取了些莲子来熬药,服用后,确实感到平复如故。

    因为我独处时间过久,二姐觉得不放心,时常过来看我,与我闲话家常。有一天下午,她把孔疏也带过来了。孔疏看见我的琴,问可否上前弹奏一曲。我自然欢欣答应。然后,他坐下来,指尖拂动,霜气清锦袖,在画庭中留下幽咽之音。细雪飘然,千点掠地飞,中有梅枝嶙峋,花色如白头。

    看见他垂头的模样,我又想起了那个人。分明不久前他才入梦中,却有隔世之感。也不知他现在正在何处,在做何事。不经意间,我望出了神,直到孔疏弹奏完毕,擡眼不经意与我目光相撞,我才慌张地别开目光,和二姐说话。聊了一阵,我把二姐和孔疏送出去,自己在外面散步小许,又回到庭中。

    此刻,碎玉雪在池前卷起,曲廊亭台中,站着一名翩翩公子。他云发微卷,红袍轻敞,听闻脚步声,转过头来,冲我浅浅一笑。他额心有一枚鹅黄印记,经此一笑,整个庭院都已熠熠生光。

    “二姐夫?”我愕然道,“你为何又进来了?为何还打扮成这样?”

    那公子道:“小王姬与不才日夜面晤,朝夕相处,果然变了个模样,小王姬便不再认人。”

    我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这公子。乍一看,确实是孔疏无误,但仔细看去,这公子聊的是闲话,眼梢眉头却总带着些风情。

    相较下来,孔疏性情内敛含蓄,矜持不茍,从不对人露出这般骚气的笑容,从不穿这种色泽艳丽的袍子,更不会这样把袍子敞着穿。当然,孔疏更没有这一头黑玉海藻似的卷发。

    望着这张俊秀的小脸蛋儿,我有些糊涂了:“公子当真跟我姐夫长得一模一样,还望请教阁下大名。”

    “不才苏疏。”

    “原来是苏公子,幸会幸会。”这说了跟没说有区别么,我在底下叹了一口气,“苏公子连名都与我二姐夫一样,真是线头落了针眼,太凑巧。”

    苏疏笑道:“这名字也是方才取的。因为见小王姬望着孔公子出神,心想小王姬大抵对孔公子有几分意思,便化身为他的模样,顺带用个他的名儿。若小王姬不喜欢,不才大可换个名字,换个相貌。”

    听他如此一说,我更是如坠雾中。但听见那“苏”字,再瞅了一眼荷池,我惊呆了——那苏莲早已不见踪影。苏莲原是红花金心,再看看苏疏的模样,我吓得抽了一下嘴角:“你是那朵苏莲?!”

    他未直接回答,只莞尔道:“见小王姬有孕,便化身人形,特来照应照应。小王姬若是不嫌弃……”

    他后来说了什么,我已听不进去,只记得之前梦里,胤泽曾对我说:“从今往后我不在你身边,让这莲花多陪陪你。”

    难道,那个梦都是真的?我急道:“你为何会此刻突然现身?是谁让你来的?”

    苏疏想了想,道:“难道不是小王姬与苏某昼夜相对,把苏某召出来了?”

    虽答案与胤泽毫无关联,我却已心急如焚,转身便飞出寝殿,也不顾他在后面呼唤,直奔异兽庵。我寻得一只翳鸟,骑着它便冲出高空,直奔青龙之天。这恐怕是我一生中最冲动的出行,而且还是在有孕在身的情况下。

    只是,想到那梦中胤泽最后对我说的话,我就害怕得浑身发抖——若那梦是真的,那句“只盼还有来生”是什么意思?我曾经如此爱他,现在如此恨他,每天都恨不得让他倒大霉,希望他被尚烟甩得遍体鳞伤,吃下误杀哥哥的苦果。

    但是,我没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哪怕此生不再重逢,再无缘见他一眼,我也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不,倒霉地活着。

    等赶到天市城沧瀛府,我整个人都已累得精疲力尽,差一点从翳鸟背上摔下来。

    时逢夜晚,我用力敲了许久大门,才有人过来开门。是个我认识的家丁,他道:“洛薇姑娘,您居然回来了?”

    “师尊呢?他可在府内?他现在可安好?”见对方有些迷茫,我焦虑道,“快说啊,他在何处,他现在怎样了?”

    “这……神尊三日前回了神界,现在不在府内。”

    三日前。这么说,他没事。我大松一口气,撑着门吃力地喘气:“那就好。那就好……他平安就好。”

    家丁为难地看了我一会儿,悄悄道:“洛薇姑娘,以后还是别再回来了。”

    “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您和神尊的事,小的也知道一些。只是神尊现在已经放话下来,说只要洛薇或任何溯昭氏来访,都拒不见客。诚然,昭华姬是个绝代美人,但洛薇姑娘待他的真心,天地可鉴。他却一而再再而三换人,一会儿是青戊神女,一会儿是昭华姬,依小的看来,她们没一个比您待神尊更好。说难听点,小的觉得神尊是瞎了眼。他这般无情,您还是别再来了……”

    “他……他说不见我?”

    “是,我们整个府上的人都觉得您最好。但神尊的脾气您也知道,他既然这样喜欢昭华姬,我们也无人敢劝说。”

    我哑然半晌,道:“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以为他出事了。既然他还安好,我也便放心了。以后我不会再来。”

    说实在的,家丁万般同情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可怜虫。我缓缓离开沧瀛府正门,朝千级阶梯下走去。星光长长照落阶梯,回首遥望高楼,忽然想起自己曾写过的诗句:“遥望孤峰锦楼,吾师上界人家。”现在看来,果真是上界人家,离我有隔世之遥。

    因为之前耗尽了灵力,我累得施展不动术法,只能徒步走下阶梯。然而,没走几步,便看见一对神仙眷侣的身影从空中飞下,落在沧瀛府门口。看见那人的背影,我猛地站起来,霎时间居然忘记克制自己:“师尊!”

    胤泽转过头来,站在玉阶上遥望我,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后,他身侧的尚烟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胤泽跟尚烟说了一句话,她点点头,便提着裙摆进了沧瀛府。他走下台阶,在我面前站定:“你来做什么?”

    原来,梦中那个胤泽,果真是我幻想出来的。此时,他看上去和以前并无差别,还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又怎会变得那样温柔?我在袖中握紧双拳,努力维持冷静:“做了个噩梦,以为你出了事,所以来看看情况。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还没来得及转身,他道:“洛薇。”

    我又回头看着他。他上前一步,借着月光,冷漠地凝视着我的眼睛:“之前,你叫我回来便给你答案。现在答案已经有了。”

    “不用说,我知道。你选了尚烟。”

    俗话说得好,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吧。从头到尾都是他负我,他多少应该有点愧疚之意,最起码应该害怕面对我才对。但没想到,这人觉得这样还不够残忍,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我从没爱过你。”

    “知道了。”

    “把你错认为尚烟,我一直心有歉意。你若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会给你。”

    “不必。”

    “既然如此,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知道了。”够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不要再说下去。

    “在溯昭找个好人嫁了,不要再来仙界。”

    他语气如此淡然,就好像我跟他真的不曾有过任何关系。想到自己腹中还有他的骨肉,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大笑话。但是,除了忍受苦楚,我又能做什么?

    我吃力地哽咽道:“你说的这些事……我都知道,不必强调。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是我不自量力,非要跟你在一起。若知今日,当初我绝不会靠近你,也不会每天缠着你……”

    他打断我道:“你也知道当初是你缠着我?”

    “是,是我缠你。”

    “你也知道你给我带来麻烦?”

    “我知道。”眼泪已经快要忍不住,我垂下头去,“胤泽,求你,别说了。今日我会识趣离开,往后再也不……”

    话未说完,下巴被人擡起,眼前阴影落下,一双唇压住了我的嘴唇。我惊愕地睁大眼,胤泽却双手捧着我的头,在我唇上狠狠辗转,然后深吻下来,连呼吸也一同夺走。这一次接吻,比第一次还要激烈,却比第一次绝望,就跟他之前说的话一样,残忍而不留余地,要把最后的力气都消耗殆尽……

    但是,吻到一半,他忽然推开我,眼睛望向别处:“还是和以前一样。寡淡。不管亲多少次,我都无法对你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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