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开眼,画角便瞧见面前的玉案上,摆放着一个淡蓝色的玉瓶,肚大腰圆,里面插着一枝红梅,高有两尺左右,其上小枝横逸斜出,朵朵嫣红的梅疏密有致地点缀在枝上。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梅绽放?
她原以为是绢,直到暗香扑鼻,她才惊觉是真的梅。
画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不经意般侧头,这一回却震惊地瞪大了眼。
她面前是一面大窗,比她以前见过的窗子要大两三倍。窗纸是通透的玉色,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
此时,外面正在落雪。
画角活到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鹅毛般的雪片随风漫天狂舞,犹如挦绵扯絮般。
红梅?白雪?
画角明明记得刚入秋,这么快便到寒冬腊月了?
她这是昏睡了几个月?
画角愣了一瞬,昏睡前的记忆忽然涌入脑中。
她隐约记起,虞太倾来了。她记得他说要她求他,然后,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画角伸出胳膊,只见手掌已恢复了原本的肤色,想来她的毒已是解了。
她起身打量着屋中,见屋内摆设简约,一床一榻一衣柜一桌案,看上去便好似萧秋葵当初居住的牢房,一件多余的物事也没有。
画角疾步走到窗畔,隔着宽大的窗子望出去,只见远处隐约有连绵的山隐在雾中,而近处除了雪便是云,向下望,居然看不到地面。难以想象,这屋子的地势有多高。
她环视一周,试图寻找房屋的门,但却没找到。
很显然,她这是被囚禁了!
更有甚者,她如今不在大晋,而是在云墟。
大晋如今不可能是冬季。
这个念头一起,画角便见窗外呼啦啦飞过一群鸟。白羽黑尾,翅膀伸展,曲着一足边飞边舞。
这是画角从未见过的鸟,看样子很像传闻中的商羊。
据说,每到下雨阴天之前,商羊便会成群出现,在田间林中跳舞。所以,人们只要看到商羊起舞,便晓得即将下雨。后来,商羊逐渐绝迹,如今看来,这些鸟都到了云墟。
画角再次走到窗前,试图从窗中出去。但是,那透明的窗纸却异常坚固,撞不破敲不碎,就连施法也不能打破。
或许是她闹得动静太大,窗外忽然贴上来半张脸。
之所以说半张脸是因为脸实在太大了,丈来宽的窗子也只能容纳他的眼睛和鼻子。他似乎觉得这样贴在窗上不太妥当,向后退了退,于是画角便看到了他这张脸的全貌。
这怪兽的嘴里有着尖利的獠牙,呼吸时鼻子里还向外喷火。
画角惊讶地和这只庞大的怪兽面对面对视着,心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她晓得虞太倾是妖,也曾猜测过他的真身是什么,但是那时他是失忆状态,她也不好询问。
如今看来,这只庞然大物不会是他的真身吧?
她试探着问道:“你是……是虞太倾,哦,是千寂吗?”
窗外的怪兽听到她的话,硕大的眼珠一转,忽然朝着她眨了眨眼,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嘿嘿!”
他声如雷鸣,还得意地向她摇了摇尾巴。
画角有些懵,他是在笑吗?所以,他到底是不是虞太倾?
画角定了定神,小心翼翼问道:“你究竟是谁?”
怪兽看着画角,没说话,忽然一扭身纵跃而去。
画角看着他远去的影子,这回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身,那是一只银白色的麒麟。
画角拍了拍窗子,喊道:“嗳?你能不能放我出去?”
麒麟头也不回地朝着上方腾飞而去。
这是一株巨大的建木树,高逾千仞,顶天立地,撑开的树冠像一把巨伞,足有方圆数千丈。
画角所在的小屋位于建木的一根树杈上。
麒麟越向上飞,雾气便越重,最终他冲破云层,落在一根斜出的巨大枝杈上。
狂风暴雪在云层下肆虐,云上现出一座浮空的嵯峨宫室,虽不奢华,却也壮阔华美。
麒麟在宫殿前的玉阶上落了地,抖了抖身子,堆积在身上的落雪转瞬化为霰,散落而去。
麒麟化为一个身着银甲的年轻郎君,他身材极其高大,眉目周正,憨厚中透着一丝狡黠。
他在进殿门前问守门的两名侍从:“君上今日心情如何?”
一名侍从摇摇头说道:“不太好,您今日最好知情识趣,莫要多言。”
麒麟林淮点点头,意思是明白了。
大殿内,帝寂负手凝立在窗前,修眉轻蹙,神色肃穆。
林淮问道:“君上,您带回来的那个小娘子醒了。”
帝寂闻言,神色微微一动,身子挪了挪,似乎想出去,却不知为何又顿住了脚步。
林淮笑了起来:“那个小娘子好生奇怪,方才她以为我是你。君上,听闻她中了麖妖的尸毒,是不是人傻了,要不然您过去瞧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