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潜跟在裴如寄身旁,高举着一把油纸伞撑在他头顶上方。
裴如寄身着大红喜服,唇角扬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娘子,该下轿了。”
画角迟疑了一瞬,缓缓将手搭在他的手掌中,被他牵着手下了喜轿。
裴如寄盯着她的脸,笑得很是温文。这是自从画角那次拒了他的亲事后,两人首次见面。
“你今日很美。”裴如寄俯身在画角耳畔轻轻说道,顿了下,又道,“我就晓得,你最终会应下我的亲事,我很是欢喜。”
画角抬头看着裴如寄那张俊朗的脸,脑中浮现的却是阙笙那尊神像的模样,俊美中带着一丝邪气,令人心中生寒。
她强压下心头的寒意,不动声色地放开他的手,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的弧度,轻声说道:“我若是不应,你今日该当如何?想必会去娶别的小娘子吧。”
裴如寄笑得欢畅,毫不掩饰他心中的欢喜:“你若不答应,这个用来冲喜的集体大婚,我自然不屑来,又谈何娶别的小娘子。实不相瞒,除了娘子你,我没看上任何一个女子,如今总算心愿得偿。”
话里话外,好似对画角仰慕已久。
倘若是真的裴如寄也就罢了,可他是妖王阙笙,说得越是情深,画角便越是心中胆寒。
裴如寄眉梢一扬,说道:“我倒是想知道,妹妹为何忽然又应下了?听闻林姑成了活死人,可是因着她之故?”
裴如寄唇角笑靥加深,接过张潜手中的油纸伞,一手揽住画角的腰肢,一手撑伞,两人相拥着,沿着铺在地面上的红毯,向前面礼部备好的遮雨华盖下走去。
新人陆陆续续到了,只剩最后一对还没有来。
画角到宫中参选时,和宋圆同宿一室,因此
画角在宫中,曾见过阿绒和宁芷在一起,晓得她是团华谷的弟子。
留安王李琮便是萧秋葵的意中人,想想其实不意外,萧秋葵擅长弈棋,那日在牡丹宴上还得了棋绝之称,她心仪擅长弈棋的留安王也在情理之中。
她的心忽然疾速跳了起来,让她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
裴如寄察觉到画角的异常,也朝后望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吉时快到时,最后一对新人终于到了。
雨势渐大,雨点落在油纸伞上,噼噼啪啪的声响宛若琵琶急弦。
他应当是早就怀疑留安王李琮了。
十对新人还未曾到齐,礼部过来传话,让他们稍等片刻。
留安王襄助她从南诏将姑母李云裳接了回来,团华谷弟子阿绒也是他派到萧秋葵身边的。
如今,他和宋圆成亲,可说是惊掉了阑安人的下巴。谁能想到,他最后会选择一个毁了容颜的小娘子。
倘若阿绒是留安王李琮的护卫,也许意味着,常年避世而居,如今又暗隐在阑安城的团华谷弟子们,他们已认李琮为主。
令画角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是留安王李琮,而与他成亲的小娘子是兵部尚书宋廉的千金宋圆。
画角心中一沉,浅笑道:“自然……是为了要冲喜,希望能借此解了阑安祸事,如此也好救林姑。”
画角原以为这已经让她很意外了,没想到还有更让她震惊的。
她这会儿说恋慕裴如寄,想来他也不会信。
他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皇弟,年岁不小了,却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太后和皇帝常年对他催婚,最后他不胜其烦,便离开阑安四处游历。
礼部官员出面,在阑安城寻了几对已订亲的适龄男女。画角对这些新人不怎么在意,只听说,最后一对是皇家之人。
画角左思右想,猜想若不是静安公主,那便可能是康王,不太可能是太子。
画角再次望向人群,今日大婚,她特意调了不少伴月盟的伏妖师过来。为的是倘若有机会,趁势出手将妖王擒拿。
画角摇摇头,仰头朝他笑了笑,随着他缓步向华盖下走去。
她回首望去,虽是风雨交加,但观礼的人却不少。她和裴如寄此时是众人视线的焦点,她一时看不出是谁的目光,让她的心如此悸动。
他才高八斗,擅长作画弈棋,都说他为人太过孤傲,没有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甚至有人说他有龙阳之好。
一些事画角忽然就想通了。
她无意间瞥了一眼,看到尾随在留安王身后的一众护卫中,有一位身着护卫服的小娘子分外眼熟,待到细看,认出是曾经跟随在萧秋葵身边的阿绒。
不知为何,画角忽然觉得背后似有两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那目光如此深切冰冷,犹如实质一般。
画角想起虞太倾留下的卷宗中,所写的那个“留”字,恐怕不是留下萧秋葵性命的意思,而是留安王的“留”字。
反观留安王李琮,他已三十大几岁,比宋圆大了近二十岁。虽然身着喜服,但他的脸上,并不见一丝喜色。
宋圆这会儿戴着大红色透明的面纱,遮住了少半张脸,露在外面的一双清眸中,光华流溢,看得出,对于这桩亲事,她显然是中意的。
画角听说,这些新人大多都不是自愿冲喜的,除了裴如寄和她。毕竟,婚事是人一辈子的大事,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其他人一道如此草率地举行集体的典礼。
画角硬咧出一抹大大的笑意:“我倒是不知,裴三哥对我如此情深。”
如此看来,他对萧秋葵倒像是真心。可为何今日却和宋圆成亲?还有令画角疑惑的是,当初,虞太倾既然怀疑留安王,为何不调查他?
画角忽然一愣,一个猜测忽然在脑中形成,太过意外,令她有些不可置信。
裴如寄的目光一直落在画角身上,见她神色怔忡,觉得很是好玩。
他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娘子可是想到了什么,竟如此惊讶?”
虞太倾明天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