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被宋彦城的眼神勾得心慌红脸,她转开头,低咳一声,对【姐夫101】里的果梨橙们痛心疾首,“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
“之前不都看出结婚证是P的了吗?这会怎么又说是真的了?”
“还有,他们是集体失忆,忘记十分钟了吗?”
“宋彦城,竟然还有人给你写了一段rap。”
黎枝震惊,“他们都不为我写rap!”
宋彦城勾了把她脖子,笑着说:“老公的醋你也吃?”
乍一听“老公”两个字,黎枝跟触电似的,耳尖到脚趾都是麻的。她推开他,“你别乱说话,你除了老和是公的,跟这俩字半点关系也没有。”
宋彦城这就不乐意了,“我就大你四岁。”
“大四岁也是老!怎么,你还有理了?”黎枝站起身,捂住他的嘴,“封印宋彦城!biu!”
宋彦城眼神吊儿郎当,就着这个动作,舌尖轻轻舔了下她掌心。黎枝倏地收回手,“糟糕,我要打狂犬疫苗。”
宋彦城四仰八叉地坐在床边,坐没坐相,歪着脑袋冲她笑,又来,又来!黎枝发现自己根本招架不住他这样的眼神。
“喂,女明星。”宋彦城不太正经地叫她,颇有几分耍无赖的意味,“网上都说你已婚了,怎么办嘛?”?
这位宋总,能去掉那个“嘛”吗?快三十的成熟男人这样不羞耻吗?
“你发个声明,”宋彦城出主意,“说你没结婚。”
“……”
“舍不得?”宋彦城根本没给她回答的时间,而是立刻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挑眉戏谑,“还不赶紧向我求婚?”
“……”黎枝抓着抱枕朝他脸上砸,哭笑不得,“我出家当尼姑去。”
宋彦城擡腿一勾,圈住黎枝的腿窝就把人往怀里带,他在她耳边低声,“你当尼姑,我就当个淫僧。”
黎枝笑骂:“你当太监去吧!”
她在他怀里嬉戏扭转,渐渐的,一切又都失了控。
晨光崭新,灿烂而耀眼。与卧室里的一双人齐齐荡漾。宋彦城这两晚上兴奋得实在有点凶,黎枝根本扛不住,才康复没多久的尾椎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皱眉,回过头掐了一把他撑在身侧的手臂,“你能不能轻一点儿!我后天还要去法国拍广告呢。”
宋彦城嘴不说话,但明显温柔了些。
时间不算早,工作室那边早已开始上班,毛飞瑜的电话八点过后就往这边打,黎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第一遍挂了,毛飞瑜没放弃,继续夺命call。
宋彦城恶趣味上瘾,把人往上推了点,仗着自己胳膊长,捞着了床边矮柜上的手机。
“接啊。”他在黎枝耳边说,“我保证安静。”
黎枝一定是鬼迷心窍,走火入魔,竟然听了这只禽兽的话。接了,还没说上两句话,身后的人便掐着点,反悔了。
幸亏毛飞瑜一贯的喜欢在电话里先骂她一顿,气势汹汹的,没有细听她这边忽然哑了的一声哼。黎枝飞快把电话挂了,扭头瞪他,火冒三丈,“宋彦城!”
宋彦城忍笑,伸手遮住她的脸,“别生气,有点丑。”
黎枝:“……”
怼妻一时爽,哄妻火葬场。
宋彦城这次是真踢到铁板了,黎枝去法国前,都不太想搭理他。宋彦城在群里求助,结果被全群辱骂,“变相秀恩爱!孤立你!不跟你玩儿了。”
魏律师把群名改成:【谁还不是小公主】
宋彦城:“……”
――
黎枝下午飞北京再转机,团队分两批,第一批已经提前由明小棋带队抵达法国。毛飞瑜跟她通了电话,沟通一些事情后才回到贵宾候机室。黎枝笑眯眯地望着他,“小棋还不错吧?”
毛飞瑜客观道:“勤奋好学,不怕吃苦,是个好苗子。”
“评价挺高嘛。”黎枝语气酸不溜秋,“你都没有这样夸过我。”
本以为能听到几句好话,结果毛飞瑜眉毛一挑,“你跟她能比?”
黎枝气的,“我要换经纪人!”
毛飞瑜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又一阵叹气,“明明是个勤快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要走捷径。”
黎枝听不懂,“什么?”
毛飞瑜眼神淡开,甩开失落,“没什么。”
登机后,毛飞瑜坐靠走道这边,怕人瞧见,飞机起飞前,黎枝下意识地用外套盖住脸,假装自己在睡觉。舱门关闭后,才把外套收起来,拿出剧本看。
“对了,还有个事儿跟你商量一下。”毛飞瑜说:“海市总工会和福利总会给你发了个邀请函,希望你参加下周的四十周年庆典。到时候有个慈善拍卖会,问你可不可以捐几样私物,所有成交额都会作为善款用以慈善事业。”
黎枝在一月前,就将《20岁》的所有片酬捐给了海市福利院,当时官博还发了感谢函,晒出了收款证明。这事儿黎枝办得很低调,就连自己的工作室都没有转发。
她问:“他们准备怎么办庆典?”
“领导发发言,做做总结,还有一个助学儿童的现场活动,再就是慈善晚宴,拍卖捐款什么的。走个流程,但意义总归是好的。”毛飞瑜说:“你自己掂量,不想去的话,我帮你回绝。”
黎枝心思动了动,放下剧本,“和你对接的是谁啊?”
“民政部的一位主任,人挺和气。”
“我去吧。”黎枝很快做决定,挺平静地说:“我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投桃报李,知恩图报吧。”
――
周四下午,天气预警有大风,吹走了晚秋仅剩的一点温度,枯枝萧条,干燥凛冽,城市又要入冬了。
司机把车停在温臣公馆,接到宋彦城后便往老宅开。
季左坐后座,方便和老板谈事,“那些合同和银行流水全部复印存档,还有当时几个中间业务员,也都进行了视频取证。光是沧鸣楼盘那个建材项目,就够宋锐尧担的了。”
宋彦城低头不语,握着手机,目光深思。
季左:“下周就是股东大会。”
他的意思很明确,在大会之前交证据检举,经济犯罪立案,宋锐尧这一次毫无胜算。
半晌,宋彦城才嗯了声,“那就周六吧。”
车停稳,他披上外套下车,老宅如今异常安静。除了保姆和私人医生,几乎无人进出。宋锐尧母子二人早就嗅见风声,自顾不暇,四处奔波。已经许久不在家里长住了。
明姨给宋彦城递上热茶,低声相告:“老爷子昨儿晚上忽然一个人下楼,在沙发上坐着看了好一会的书,那模样状态,看着倒是和以前无异。”
“医生怎么说?”
“衣食住行还是按老样子来,用药护理也一个没少,看情况是没有康复。”明姨心仔细,又对宋彦城提起一件事,“还有,前天我书房添茶,看到老爷子的书桌上有一本翻开的杂志,正好是黎小姐的照片那一页。”
宋彦城眼神微变,眉头微蹙,“杂志谁给他拿的?”
“不清楚。”明姨也觉奇怪,“家里不常有人来,为老爷子养病,几乎都是闭门谢客。”
宋彦城面色平平,蹙起的眉头也慢慢平展,他“嗯”了一声,转过身,“我上楼看看爷爷。”
他轻步走到卧室门口停住,目光像要穿透门板。
半晌,宋彦城拧开扶把,慢慢推开门。
卧室里,常年萦绕的龙涎香经久不散,中式风的红木家具沉静韵浓。床上被毯掀开一角空空无人。外接的小露台,绿植环绕,生长旺密。宋兴东正坐在藤椅上,闭目沉睡。
宋彦城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至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他视线深究胶着于他的脸,宋兴东毫无反应,也说不上是痴傻病态,就这么放空着,对他视而不见。
宋彦城陡然一声冷笑,“呵。”
他低下头,负手于背后,在宋兴东面前来回徐徐踱步。
宋彦城边走边慢悠悠地开口:“知道吗,你那宝贝孙子,在集团待不了几天了。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来看您了吧?您别计较,他如今自身难保,指不定在哪儿着急上火。”
宋兴东目光平静,盯着花架上的绿萝一动不动。
“您别怪我,大哥若是循规蹈矩,我有通天本事,也抓不住他把柄。既然违法乱纪,那就接受法律制裁。”宋彦城语气如秋霜夜降,刚才那半点客气的温情都消失殆尽。
“您心疼吗?想保他吗?你一手栽培、从小看重的接班人,背叛过你,串通外人来吸自家的血。”宋彦城冷冷勾笑,“感觉怎么样?”
宋兴东目光不变,在宋彦城锐利霸道的逼视中,依旧岿然。
宋彦城在他跟前蹲下,拿起他的手,工工整整地重新放置于大腿上,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眼里毫无感情可言,哑声问:“爷爷,时至今日,您可曾有过一次后悔?”
“一声令下,不顾我意愿,把我接回宋家。我不愿与母亲分开,大哥便无所不用其极。致我母亲死亡的那场车祸,真的是意外吗?”停顿半秒,宋彦城红着眼,凶悍低吼:“是你们害死了她!”
那些少年记忆,是腥红血色,是冷嘲热讽,是严厉苛骂,是谁都能呸他几声,拿他打击取乐。宋彦城把这些往事嚼碎了,和着血,硬生生地吞下。
他烂了一肚子,全是坏水,浸泡着五脏六腑,断情断义,百毒不侵。
他对这个家,本该有教养之恩,但那点本该相安无事的恩情,都被他们的绝情轻视给彻底磨灭。
宋彦城盯着他,一字一字道:“您不保他吗?你要装病到什么时候?”
一刹寂静,室内的龙涎香似被无限扩大,熏得人头脑发胀。
“他罪有应得,要他坐牢的不是我,是他自己罪有应得。”宋彦城恨恨道:“嗝集团以后我说了算,你这一辈子心血家业,是我的。都是我的!”
他怒目而瞪,是不自知的扭曲与失控。
但宋兴东依然不为所动,目光深远宁静地盯着绿萝,好似这个世界跟他再无半点关系。
宋彦城呼吸急而沉,胸腔也随着情绪颤动。
他平复了些,又重新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脱掉了大衣。他微弯腰,把大衣轻轻盖在宋兴东身上,像关怀备至的孝心孙儿。宋彦城淡声,重复一遍刚进来时的话:
“爷爷,时至今日,你后悔吗?”
语毕,宋彦城没留恋,迈步离开卧室。
关门时,老爷子苍老的背影在门缝里越缩越窄,像秋天尽头的最后一棵梧桐,终是落尽了叶,等冬来。
“咔擦”,门关紧。
宋彦城扶着门把,低头半天没动作。
上一刻的骇然情绪已经平息,风浪沉入海底。他整个人静极了,心胸空旷寂寥,竟没有半点喜悦和报复的快感。
离开时,被疾驰而来的黑色奔驰截断去路。
宋锐尧推开车门着急下来,多日不见,这个万人追捧的宋家大少爷,竟没了意气风发之姿。他颓败,着急,失了定力,喜怒藏不住,时时刻刻写在脸上。
他冲上来,一把拽住宋彦城的衣服,愤恨大骂:“你对自家人当真一点情面都不留。你是人吗?你是要害死自己的哥哥!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宋彦城,你这个贱女人生的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的玩意儿,你把我挤掉,你也永远上不了台面!永远被人非议!在集团,你永远擡不起头!”
宋彦城处变不惊,眉眼间无半分波澜,反倒谈笑自若,“擡不擡得起头有什么要紧,能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就是赢家。”
宋锐尧瞪目,怒火四溅,“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宋彦城颔首,“比起你做过的,远远不够。”
“你!”宋锐尧脸颊两腮都在发抖,呼吸急喘不平,松开他的衣领,语气急转直下几近央求:“宋彦城,你放我一马,集团以后我不插手,你想上位,想当董事长,你想干什么我都站你这边。”
一个放下身段极尽哀求,一个冷眼旁观静默无言。
人世好像一个笑话,谁曾可想,不可一世万人追捧的宋家大少爷,有朝一日也会低声下气求他最看不起的这个半路弟弟。
宋彦城倏地一声冷哼,伸手,掌心贴住他的脸往后用力一推,径直走人。
宋锐尧被推得脚步踉跄,他冲着宋彦城的背影怒喊:“你非要这么绝情,就别怪我心狠。我拿你没办法,总有我拿得住的人!――宋彦城,你别后悔!”
宋彦城寡着脸上车,车窗都没开,吩咐司机开车。
――
下午,毛飞瑜善心大发,总算做了件人事,给宋彦城发来了黎枝的拍摄花絮。巴黎现在是上午,毛飞瑜在现场亲自盯着。宋彦城点开视频看了看,回道:“仙。”
毛飞瑜随即:“现在知道你俩仙畜有别了吧?”
“……”宋彦城没兴致跟他插科打诨,简短回:“好好照顾她。”
“知道。”毛飞瑜说:“她周五回国。”
结束通话后,季左的电话又进来,“宋总,上午事多,忘了跟您说。市民政和滴水基金都给您发了邀请函,成立四十周年的庆典活动,您这些年捐赠的钱物都不少,他们希望您能出席。”
一般而言,宋彦城不太出席这种公开活动。他做好事就是不留名的那一种,做就做了,没想过广而告之,自己心安理得便行。但这一次是海市爱心福利项目正式启动的四十周年。
一件善事,能持之以恒,不容易。
宋彦城想了想,答应下来,“时间确定下来后,你把那天的工作调整一下。”
季左应声,“好。”
“还有。”宋彦城吩咐:“从老刘那找两个身手厉害的人,等黎枝回国后,就说是保镖,看着她点。”
季左一一记下,遂又笑着说:“宋锐尧现在在集团已经待不下去了,一周都不见人影。之前那些倾向于他的董事和中高层,这段日子也都纷纷倒戈。好几个明里暗里向我打探过你的行程。还有托我给你带东西,赴饭局的,我按您之前的指示,都给回绝了。”
宋彦城说:“这事儿交给王副总。”
季左明白,只等集团易主,局势将重新洗牌。
黎枝工作时候一般不太跟宋彦城联系,加之国内外有时差,这一周两人几乎没怎么通电话。宋彦城记得毛飞瑜说过,黎枝是周五回。他算好时间,准备去机场接她。
结果周五大早,黎枝竟给他打来电话,“surprise!”
宋彦城睡意一下子褪去,他还特意重新看了眼屏幕,是她在国内用的那只私人号码。
他皱眉,“你回来了?”
“对呀,昨晚上回来的,给你惊喜。”黎枝语气得意。
“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了那还叫惊喜吗?”黎枝嘻嘻笑,“只不过我昨天到得太晚,不想打扰你休息,就先回滨江花园倒时差了。”
宋彦城坐起来些,靠着床,揉了揉眉心,不太正经地问:“倒完时差准备干什么?”
黎枝低声:“召唤男宠,侍寝。”
宋彦城被这温言软语勾得心猿意马,他把手机拿近,近到嘴唇都要贴在屏幕上,沉声说:“等不及了,枝枝,我们开视频?”
……
不用亲密接触,依然可以有最艳的高潮。
……
宋彦城起床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后下楼开车。安全带刚系上,右边靠角落的车位上忽然亮起大灯,明晃晃地往宋彦城这边刺,他下意识地擡手,遮住眼睛。
对方没有要关灯的意思,宋彦城以牙还牙,索性开了双闪。太刺眼,很快,对方关了车灯,宋锐尧从车里下来。
他一身皱巴的西服,尚算英俊的容颜也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他顶着青色的眼圈,神情却不似之前的乖戾。宋彦城眯缝了双眼,分明从他脸上看到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宋锐尧走过来,双手搭在卡宴的车窗沿子上,他弯着腰,冲驾驶座的宋彦城要笑不笑,“弟弟这是要出门啊?”
宋彦城看他一眼,没说话。
不重要,宋锐尧颇为闲适地手指轻敲,左右歪了歪头,笑眯眯地说:“是去看弟妹吧?”
宋彦城猛地侧过头,盯着他。
宋锐尧却视而不见,笑得更欢,“那天闲来无事,欣赏了一下弟妹的作品,哎,我就奇怪了,宋彦城,你挑女人的眼光怎么变得好?你那些堂兄堂弟的,也不是没玩过女明星,都没你有眼光,玩出了个影后。”
宋彦城冷冷逼视,薄唇紧抿如凌厉的刃。
宋锐尧竟不带怕的,反倒凑近了些,压着声音作怪,“弟妹法国拍广告辛苦啊,回来了吧?是不是,在滨江花园的那套小别墅里?”
宋彦城质问:“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宋锐尧笑着答:“我人在你面前,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啊。”他语气陡然一转,笑容一瞬即收,阴恻恻道:“但是别人会不会干,我就不清楚喽。”
宋彦城推开车门,抓住他的衣领扬拳狠狠砸下来,“你再说一句试试!”
这一拳是真的用了劲,关节硬茬茬的,没留一丝余地。宋锐尧掀倒在地,剧烈喘息,疼得他眼冒金星。还没缓过来,宋彦城第二拳紧追而下。
宋锐尧吐了一嘴的血,整个人的状态如烂泥,视死如归且绝望。他用手背拭开嘴角的血,冲宋彦城冷笑,“我说过,你让我无路可退,我也让你尝尝这滋味。弟妹那么漂亮,放掌心疼还来不及吧,那细胳膊小腿的,再粗暴点,就能折断了。”
宋彦城脑子一懵,意识他这话的意思后,背脊冷汗陡冒。
宋锐尧呵声,“可惜了啊。你说,明天的娱乐头条会怎么写?”他笑得更大声,甚至还唱起了京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宋彦城脸色惨白,跌跌撞撞上车。
轮胎磨地胶的刺耳声惊动了别的车的警报。
气氛骤乱,卡宴冲出了车库。
一路上,宋彦城不停给黎枝打电话,长嘟音,通了,却没人接。他颤着手,又打给毛飞瑜,毛飞瑜接得倒快,“什么事儿?”
“黎枝在你那吗?”宋彦城一开口,腔调都变了。
“不在!死丫头无心工作,说今天放假死活不工作!”
宋彦城猛地掐紧手机,嘴唇颜色都白了。
从温臣公馆去滨江花园不算远,他这一路的电话,黎枝都没有接。过城市隧道的时候,乍然暗掉的光线像是紧箍咒,他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手不是手,方向盘摇摇晃晃,脚也不是脚,油门的力道完全没了分寸。
一时间,前后车的鸣笛急响,把宋彦城的魂魄拉回原位。他反应过来,猛踩刹车,人被安全带勒着,狠狠栽向前。那一瞬,宋彦城心里涌出无数声音,杂乱不堪地搅浑在一起,最后拧成一股绳,啪啪抽在宋彦城脸上。
疼,哪儿都是疼的。
这一秒,他忽然后悔了。
卡宴横冲直撞进小区,黎枝别墅的户外花园栅栏门开了一条缝。宋彦城差不多是连滚带爬地下车,拔腿就往里头冲。
他疯狂砸门,叫喊的声音都变了音调,像失声的怪物,只剩声嘶力竭的哼喊,“枝枝,黎枝!”
几秒而已,他沉着脸往后退,用尽全力去撞门。
就在这一刹那,门忽然开了,黎枝不满地碎碎念,“催命呐你,我走过来不要时间的呀。”
可宋彦城的动作已经收不住了,他太大力,一八五的个头撞过来,毫不夸张,黎枝被他撞飞了两米。黎枝趴在地上一脸懵,睁大眼睛望着宋彦城。
这么一摔,她人都摔傻了,疼痛从屁股袭来,康复不久的尾椎骨竟又开始隐隐作痛。
黎枝脾气儿上来,不满指责,又委屈又疼,“你干吗啊!我上次还没原谅你呢!你欺负我上瘾了是吧!”
宋彦城呆在原地,“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暴躁大吼:“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黎枝被他吼得呆若木鸡,她从没看见过宋彦城这样凶悍的时候。
而下一秒,宋彦城猛地冲过来,一把将她死死抱住。
“枝枝。”他哑声说:“对不起。”
很奇怪,明明该生气的,但黎枝能感觉到他的失控和恐惧。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如此真实地撞击在她心间。忘了疼痛和不解,只剩心疼。她伸出手,亦用力回抱住他,“好啦,我也不是真的发脾气,我就是,就是……被你吓着了。”
之后,宋彦城和她在房里疯狂做爱。
不同往日的温存轻柔,他像只中枪的兽,要死要活地在黎枝身上寻找解药。每一次用力,每一声哼吟,都是令他安心的理由。他需要黎枝的回应,需要她的哭声,需要她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以此,仿佛才能证明,他是活着的。
日落黄昏之时,黎枝昏死过去。
宋彦城等她完全熟睡,才起身穿衣,披着外套出了门。
夜色里的华公馆,霓虹灯影不熄不止。
最靠里的包厢,红男绿女置身其中一片奢靡。宋锐幺懒在沙发上,架着二郎腿,轻吐烟圈,对宋彦城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他笑得像个穷途末路的亡命徒,知道大势已去,表情狰狞诡异,“看来弟弟真的很爱她,我随便编造的话都没能把你吓成那样。”
宋彦城冷得像风雪欲来的前夜,目光寒冽。他没有废话,往他身上丢去一个文件袋。
“你给我安安分分过日子,我还能留你一碗饭吃。”
宋锐尧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宋彦城擡高下巴,眼里不见任何情绪供给,他周围的空气像被稀释一空,整个人是极致的冷静。
他一字一字地说:“你不准再打黎枝的主意,这是条件。你若破坏,这个文件里的资料,我保证,随时都能来取你的命。”
说完,他不再看宋锐尧一眼,转身离开。
华丽长廊上铺设红色地毯,厚重消音,身后是劲歌金曲,填充耳膜。宋彦城不为所动,他知道,自己不是未战先逃。
他只想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让黎枝一生喜乐平安。
――
回到滨江花园,黎枝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唔……你怎么就起来了?”
宋彦城单膝跪在床边,沉默地握住她的手,哑声说:“枝枝,你抱抱我好不好?”
黎枝睡意清醒七分,虽还懵懂无知,但听话照做,出于本能的,把宋彦城搂进怀中。
温软淡香轻轻贴脸,女孩儿身上的体香是世间最好的安魂药。宋彦城深深吸气,撑了一天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他嘶哑着嗓音,像个被冤枉的孩子,努力澄清那些委屈。
“枝枝,我不想争家产,宋家有多少钱,我一分也不想要。我也不觊觎集团董事长的职务,上不上位,我真的一点都无所谓。”
他生命里那些不得已的被选择和选择,都化作沉甸甸的尖锐,刻在他骨子里。他当了那么多年别人眼里的笑话与怪物,连少年悸动的情感都要被人故意糊弄。
他的坚强隐忍被稀释冲淡。
他从十七岁起,那些遗留心底的遗憾和恐惧,终于得以有倾诉的港湾。
他在爱人怀里泣不成声。
黎枝环住他的手,一刻也不松。
她捧起宋彦城的脸,目光温婉且坚定,她抵住他的额头,眉眼是带笑的,既不报以同情可怜的眼神,也不共鸣无关紧要的安慰。
她弯了弯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
她轻声说:“宋彦城,我们明天去领证吧,我爱你,我要给你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