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不靠谱的算法,林疏月付出了比较惨痛的代价。
魏驭城好像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这段时间的耕耘愈发辛勤。林疏月有点怵他,索性又搬去了夏初那。
夏初还奇怪,“昏君放你来啊?”
林疏月有苦难言,“哪肯,我就说是你让我回来帮忙半个月的。”
夏初心一阵阵的凉,“我天,你俩口子可放过我吧,你家昏君又会给我使绊子的!”
林疏月说:“我不管,我就赖你这儿了。魏驭城给你什么你先受着。回头我再帮你弥补回来。”
夏初挤眉弄眼,“哟哟哟,越来越有老板娘派头了。”
林疏月手一挥,“去去去。”
夏初拿了罐常温的芬达给她,两人碰了下杯,咕噜咕噜两声响,她问:“魏驭城跟你求婚了没?”
林疏月又抿了一小口,这事吧,还真没。魏驭城确实探视过无数遍,可回回都被她忽然的安静斩了后续。
林疏月声音浅,视线低垂至易拉罐鲜艳的字体上,“是我的问题。”
夏初知道她心思,安慰说:“你得想开点,魏驭城就是魏驭城,他不会让你重蹈那些不好的经历。你得相信他。”
林疏月笑了笑,“我知道。”
受过伤的人,心防总是厚一点,有阴影也好,不自信也罢,总是比一般人要慢热些。这要过的,是自己那关。而对爱人,是心无旁骛的信任。
正因为太在意,所以也怕委屈了对方。
林疏月微微叹气,问夏初:“说说你和陈医生。”
夏初登时翻了个大白眼,怒斥:“陈熙池有大病。”
“我早说过,让你别作,那年你追陈医生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绝不是他的对手。”林疏月闲散地瞥她一眼,“陈熙池,扮猪吃老虎,你啊你,还自以为能拿捏他。”
经这么一点醒,夏初似懂非懂,张扬的小脸一下子黯淡下去。
“其实陈医生挺好的。”
“你够够的了啊,总替他说好话,收他贿赂了?”夏初皱眉。
“好意思说我。”林疏月手里的易拉罐碰了碰她手臂:“你没事给魏驭城送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爸妈公司的新品啊。”夏初眨眨眼,“魏董满意的话,以后少给我使绊子。”
林疏月至今心有余悸,有苦难言,没好气地撂话:“留给你的陈医生吧。”
再往下又是限制级话题了。
说到这,两人默契地保持安静,同时打止。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夏初其实犹豫了好几天,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李费岩在北京的病历情况,你知道是谁帮忙拿到的吗?”
“谁啊?”
“赵卿宇。”
林疏月的脸色顿时沉静下来。
夏初小心翼翼地提这个名字,心里没底,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还是得让她知情。
“之前我们查李嵊,知道李费岩去北京求医,但不知道具体情况。我在医疗系统认识的人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学同学。也是缘分吧,我这同学和赵卿宇有亲戚关系。后来赵卿宇找到我,给了我一份李费岩的病历资料。也是他提醒,说李费岩可能是想打林余星的主意,让我们多注意。”
夏初忐忑说完,偷偷瞄向林疏月。
良久,林疏月“嗯”了声,倒也没有多余表情。
几天后的周六,林余星每月的例行体检。这么多年都重复着这样的生活,林余星特别懂事,已经能藏好自己的情绪,一路说说笑笑,宽慰姐姐的心。
林疏月看得眼热,心里难受。她盖住弟弟的手背,心疼地说:“好啦,你倒还逗我开心了。别怕,平安最好,真要有事,姐姐在。”
常规检查出了一半结果时,杨医生又加了一个冠动脉CT,前后需要一个多小时。林余星进去前,说:“姐姐,我出来后想喝水果茶。”
他是怕林疏月留在这更加担心,找借口让她出去透透气。
都是懂事的人,心照不宣地成全彼此。
林疏月笑着答应,摸了摸弟弟的头,“好,听医生的话。”
医院里常年恒温,不冷不热。但室外的空气总比里头新鲜,尤其入秋后,风过就是一阵凉。街边的藤蔓因风而动,金灿灿的梧桐树叶也开始旋落。
林疏月仰头望了好一会,才拢紧外套迈步。
坐了两站地铁到附近商场,找了林余星爱喝一家排队。刚排没多久,忽的一道声音:“疏月。”
林疏月转过头,愣了愣。
是赵卿宇。
他拎着公文包,戴一副窄细的无框眼镜,一身装扮像刚跑完业务。他对林疏月笑了笑,“还真是,我以为看错人了。”
林疏月微一颔首,“巧。”
赵卿宇指了指旁边的宣传牌,“其实可以手机下单的,叫号了你来取就是。”
这样确实方便,林疏月道谢,照着提示下好单后,赵卿宇还没走,他的手垂在腿两侧,鼓足勇气说:“疏月,坐坐?”
小程序显示前面还有45杯制作中。林疏月想了想,“行。”
怕她误会,赵卿宇挠了挠耳朵,“我没别的意思,这些日子想通了很多事,也反思了很多道理,一直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林疏月背脊坐得直,双手轻环胸前,始终平静。
赵卿宇低着头,似是陷入情绪中,慢慢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要干一番大事,却眼高手低,不肯正面自己能力有限的事实。就像你说的,我性格懦弱,没有主见。”
林疏月轻声笑了下,“赵卿宇,我不是你老师。”
赵卿宇擡起眸,眼里分明有着动容和悔意,“但你教会我很多。其实,人生并没有捷径,总会在别的地方还回来。疏月,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无论何种后果,我都坦然接受。”
是幡然醒悟还是心愧忏悔,林疏月心池如平湖,没有半点涟漪共振。
她说:“不是因为‘对不起我’,你才接受‘任何后果’。对得起自己,无愧于心就行。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道不道歉,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赵卿宇面露愧色,慢慢点了下头。
“不过,你告诉夏夏李费岩需要肾移植,这件事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谢谢。”林疏月真心的,神色也和缓了些。
赵卿宇重重叹了口气,只觉得难受,“你别说谢,我真的无地自容。”他问:“弟弟,身体还好吗?”
林疏月却起身,示意了下手机,“我的水果茶好了,先走一步。”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说再见。
时过境迁又怎样,曾经的伤害就是伤害。在她这,永远翻不了篇,更不想成为他人聊以慰藉的桥梁。
与君同舟一程,山水有别,那么桥归桥,路归路,过去就让它过去,她只与未来和解。
林余星做完检查出来,林疏月站在门口,举着水果茶对他笑,“哭鼻子了没?”
林余星摇头,“不疼的。”
“又不是疼才会哭脸。”林疏月走过去紧紧牵住他的手,“同样,就算再疼,只要有勇气去面对任何困难,也不会哭的。”
林余星听懂了,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姐,你放心,再艰难,哪怕到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也不会自暴自弃。”
姐弟俩相视一笑,眉间风清海阔,是真的释然了。
林疏月把水果茶递给他,林余星嗦了一口,不甚满意,“没放糖吧,一点也不甜。”
“有的喝就不错了,”林疏月语气略有不善,“还挑三拣四的。”
“最多三分糖。”
“哪有,明明五分。”
林余星将信将疑,又喝了一口,断定说:“姐,你根本就没加糖!”
啧。
小人精。
杨医生这边的体检结果有两项明天才能出,姐弟俩去外边吃的晚饭,又逛了圈乐高店,林余星挑了几个小拼件满意而归。
把弟弟送回工作室的路上,林疏月接到陈姨的电话。陈姨紧张兮兮地告密,说魏董今儿早早回了家,但心情很不好。
林疏月赶回明珠苑。
魏驭城自己开车回的,迈巴赫横在院子里,也没好好停正,魏董确实失了耐心。林疏月在门口做了番心理陈设,猜想他是碰到工作上的事。
魏驭城在书房,背对门口坐着,手臂搭在椅扶手上,明知是谁进来,也没有半点响应。
林疏月走过去,声音不自觉放轻,“不是说今天出差吗?怎么就回来了?”
她走去椅背后,温柔地环上他肩膀,“怎么啦?”
魏驭城心里有刺,但温言软语一环绕,真心舍不得。他说:“要破产了。”
分明是带了情绪的话,林疏月哦了声,“没关系,我养魏董。”
静了静,魏驭城侧过身,眸色微深。
他摸了摸她的脸,指尖和眉间一样,如新鲜的霜雪,克制压抑着冷意。林疏月太了解,心思一动,很快察觉到关键。
林疏月倒也坦荡,主动坦诚,“我今天是碰到赵卿宇了,给星星买水果茶的时候。”
魏驭城又把脸给转了回去。
林疏月食指挑着他下巴,颇有气场地喊了声:“看我。”
魏驭城一眼冷下去,一字字跟碾出来似的,“我太惯着你。”
安静几秒。
林疏月也较劲了,“我又不是有意跟他见面,路上碰到的。我说这话你是不是也不信?”
魏驭城语噎,心说,不是这样的。
“哦,你现在要跟我翻旧账是吧?你可想好了,要翻,可以。但咱俩谁欠的账更多,哼哼。”
魏驭城:……
林疏月人也不抱了,站得笔直跟军训一般,看着他说:“见面就见面,我也不瞒着,因为我坦荡,问心无愧。但你呢,差也不出了,工作也不干了,回来还给陈姨脸色。”
魏驭城:……
委屈啊,我哪有。
“怎么,你真想让我养你呢?”林疏月深叹一口气,有模有样地掰起了手指头,“现在夏夏给我开6500的底薪,做项目的时候,有2个点的分红。平均算下来,也能月入过万了。但你就不能穿定制服装,不能买百万名表,不能开迈巴赫和保时捷,不能成为明珠市每一个楼盘的尊贵户主了。”
林疏月真还给他算了一笔账,越算越沉浸,自己先忧愁上了,“做女人好难哦!”
林老师这张嘴,嘘枯吹生,朽木逢春,几句话就把魏董怼得哑口无言。
魏驭城沉静极了,浓眉深眼,盯看她许久。
林疏月下意识地后退一小步,苦大仇深地与之对视。
魏驭城脱了外套,起身坐去那张摇椅。他翘着腿,身体随着摇椅微微晃,远远看着她,压着嗓一字一字的,“这么能说。”
林疏月眼皮跳了下,估摸这事不得轻易完结。
男人慢慢别开头——
“早知道,就不爱你了。”
魏董的声音向来醇厚低音,压榨出的满分酸胀,都不敌这两分委屈的扮弱求全。
谁能抵得过成熟男人的服软和撒娇,林疏月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天灵盖到脚底心一遍遍地过电。
她真的忍不住,直接也跨坐在摇椅上、他腿上。
林疏月整个人赖在他怀里,拖着长长的音慵懒说:“好啊,不爱就不爱。”
魏驭城下压唇角,“那你这又是在干吗?”
林疏月仰着脸,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爱之前,先来个分手炮。”
对视许久,魏驭城先弯了眉眼,笑着低骂了句痞话,双手搂着她的腰使劲按回怀中,“你以后再说分这个字,我弄死你。”
林疏月小声嘁了嘁,“你就作。”
爱情这种事,无非是爱与不爱,信与不信。两人都是理智清醒的人,哪会真正上纲上线,魏驭城这态度,与其说是恼怒,更多的是吃醋。
他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是他的,里里外外,别人休想染指半分。
“林疏月。”
“嗯?”这么郑重地叫全名,她不免紧张。
魏驭城目光似火焰星子,他说:“你得对我负责。”
林疏月:?
“民政局下午两点上班,现在就走。”
林疏月默了默,平静纠正:“魏董,跟您汇报一下,今天是周六,民政局放假。”
魏驭城:……
林疏月在他怀里笑得直不起腰,她一动,摇椅就跟着晃。魏驭城呼吸渐沉。这一下午,他吃了多少醋,就在她身上化成水,只多不少地还了回来。
风浪止息,旖旎不减。
林疏月本还云里雾里,某个点在脑子里飞荡,她突然清醒,撑起身子问:“我和赵卿宇见面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魏驭城懒着声儿说:“钟衍告诉我的。”
就是这么巧。那个点,钟衍正好也在商场,他买完东西开车出来,等闸杆放行时,一回头就瞧见了坐在靠窗位置的林疏月和赵卿宇。那叫一个激动啊,钟衍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就这么发给了魏驭城。
良久。
林疏月的指腹轻轻按压男人厚实匀称的胸口,“你每个月给钟衍多少零花钱?”
“没数。”魏驭城淡声:“我给他开了副卡,他要用都从里面刷。”
“账单呢?”
“每个月都是李斯文在管。时多时少,这小子喜欢买包,多的话,十几二十万吧。”
林疏月双手托腮,眼神纯欲无辜,魏驭城当即沉沦。
林疏月亲了亲他嘴角,“你好爱他哦,但也要有分寸,不然会让人恃宠而骄的。”
魏驭城颔首,有道理。
“小衍还是学生,要树立他正确的价值观,而且在学校,太标新立异总归影响不好,会让同学不敢与他交朋友。”
魏驭城:“嗯。”
“所以呢,零花钱,可以稍稍控制一下。”林疏月笑意盈盈,又亲了亲他的锁骨。
一个接一个的吻,撩得魏驭城心猿意马,说什么都能答应,他迫切索吻,却被林疏月擡手挡住,露出的眼眸乌溜溜地转,像一只小狐貍,非要答案才顺从:“那你觉得,给多少合适?”
魏驭城低声:“每个月八百。”
林疏月皱眉,“太少了。”
“那你说多少。”
“一千吧。”
昏君一字千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