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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星星好不好 正文 第25章 仲夏柠叶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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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颗

    吃过饭,佟斯年把化妆品礼盒拿给佟辛,体贴道:“女生化点妆挺好的,一是自己开心,二是自己开心。”

    佟辛接到礼盒眼前一亮,笑得眼如弯月。

    辛滟和佟承望出门儿散步消食,佟斯年也出去不知干吗去了。家里只剩佟辛一个人,她摸了摸那套化妆品,指尖描摹着烫金的字体。

    佟辛第一次化妆,为了不服输的倔强。

    她太清楚,这股倔强背后的真实是不甘下风。一个女生,有了燃烧的斗志,有了好战因子,有了真实的怒容。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一个反转惊喜的周末过去,周一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刚响铃,班主任走到门边通知:“语文老师临时有事,一二节上化学课。”

    大伙儿顿时苦不堪言,刘伶俐上学期调过来当他们班的化学老师,太太太女魔了,眼神一瞪向你,下一句一定是“站起来回答这道题”。

    然而哪怕答对了,她也能挑三拣四出一堆不是。被刘伶俐支配的恐惧,连佟辛这种尖子生也有点不适应。

    这堂课叫了五个人上黑板做题,五个人瑟瑟发抖,握粉笔的手都在颤。刘伶俐一顿敲黑板,所有人战战兢兢,气压极低。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又丢下最后一记重磅炸弹:“周四晚自习考化学,都不许请假。”

    人一走,教室里叫苦连连。连鞠年年都紧张兮兮地开始翻化学书了,“我的妈,不及格是会被刘老师请家长的。”

    佟辛盖上书,不甚在意地说:“没事儿,别紧张,重点就几大块,我帮你划出来,你再刷点题就是了。”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同桌薛小婉,“中午你能来吗?一起?”

    薛小婉清瘦依旧,但眉间再无往日的黯淡,她腼腆一笑,“我中午还要去食堂帮忙呢。”

    薛小婉在学校勤工助学,饭点过后去食堂清扫桌子半小时,学校给补500块的饭卡钱。

    鞠年年劝:“你来呗,一起嘛,辛辛老师亲自上课呢。”

    佟辛敲了敲她脑袋,“她化学成绩可比你好多了。”

    鞠年年吐了吐舌头,嘿嘿傻笑。

    初春的午后阳光带着毛茸茸的温度,懒懒晒在人身上。清礼一中东南边是一块很大的生态示范园林。背靠清飞湖,凉亭石凳错落,专供同学休息用。

    佟辛和鞠年年坐在靠湖边的凉亭里,鞠年年咬着笔杆,时而抓头发,时而唉声叹气,“怎么这么难啊。辛辛你给我讲讲呗。”

    “辛辛辛辛。”鞠年年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发什么呆呢!”

    佟辛收回思绪,很平静的目光看向她。

    这么认真和淡定的模样,让鞠年年有点紧张了,“怎么了嘛?”

    佟辛低了低头,说:“我喜欢一个人。”

    鞠年年表情千变万化,十分扭曲,但也就短短几秒便恢复了“我早就察觉出蛛丝马迹”的坦然。还没等佟辛开口,鞠年年明晃晃地说出名字:“是那个酷哥吧。”

    佟辛蓦地一愣,和她对视五秒,陡然丧气,“哎?这么明显啊?”

    鞠年年真不意外,有理有据地指出:“光我知道的,你都为他流了两次鼻血了。上一次见你流鼻血,还是为那个杂志裸男呢。”

    佟辛咳了咳,不怎么坚决地纠正:“没全裸。”

    鞠年年看她一眼,“反正,酷哥儿是你喜欢的类型就对了。”

    这点佟辛不否认。其实第一次和霍礼鸣见面,自己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身高和腰臀比例。高就算了,长得还好看,这就非常致命了。

    “辛辛,你喜欢他什么呀?”鞠年年顿了顿,似是非常了解这个朋友,“除了身材。”

    佟辛答得很快,这个问题她昨晚就认真分析过了,好感这种东西,还是有点原因的,比如她对霍礼鸣,她说:“70%,不,80%吧,是因为他身材。”

    鞠年年像被枣核儿卡住了气管,瞪眼无语,“那剩下30%呢?”

    “谁知道呢。”

    “我就知道。”

    “嗯?”

    鞠年年感慨:“你是个小色女。”

    佟辛用手指戳了戳她肩,“别告诉别人啊。”

    两人的关系没得说,从初中到高中都黏在一起。鞠年年问:“那你打算怎样?放在心里吗?就远远看着他,祝福他,其实也蛮好的。”

    佟辛蹙眉,眼神始终镇定,“哪里好?”

    “不然呢?”鞠年年惊呼:“你要跟他表白吗?!”

    佟辛无语,“要不要给你个喇叭啊。”

    鞠年年立刻捂住嘴,用气声问:“你真要表白?”

    佟辛不是没想过,但心里铺垫了番,她觉得自己现阶段没有那份厚脸皮。但那些苦情小白花的戏码,也绝非她赞许的剧情。

    佟辛觉得,喜欢这件事,至少得说出口。无论善终或无疾而终,都是一个结果。

    “慢慢来吧。”佟辛情绪很稳定,话没说太满。

    鞠年年点点头,脑回路瞬间发散,“我跟你说,你最好问问他的基本情况,兴趣爱好,生辰八字什么的。”

    ……兴趣爱好她能理解,但生辰八字是什么意思?

    “你想想啊,万一你和他步入婚姻,但他的生辰八字和你相生相克。他克妻欸!!多惨啊!!你工作无法升职,生意亏本,得罪上司,家宅不宁,做什么都不顺,这还不够惨吗?”鞠年年一惊一乍,分析得头头是道。

    佟辛怔了怔,有点道理?

    中午这番谈心,倒是给佟辛启发。细想,她对霍礼鸣的情况的确知之甚少。晚自习散学后回家的路上,因为想事太认真,佟辛低着头走路。

    “地上有钱捡?”

    佟辛一愣,擡起头就看见霍礼鸣笑着站在她面前,“走路不看路,坏习惯。”他说:“进出小区的车多。”

    像做坏事被抓包,佟辛的脸颊烫起来。

    偏偏霍礼鸣还盯着她,佟辛下意识地别过脸,不太自然地咳了咳。

    霍礼鸣习惯她这种小雏菊般的冷淡了,刚要走。佟辛忽说:“我想喝奶茶,你请我喝奶茶。”

    “仲夏柠叶”奶茶店的老板正准备打烊,可一看是他俩,立刻笑眯眯地说给你们做完,“不过只有蜂蜜柚子茶喽。”

    霍礼鸣转头问佟辛:“柚蜂蜜子茶可以?”

    佟辛点点头。

    老板开始忙活,霍礼鸣斜倚着柜台,站没站相,但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没精神。他的散漫和痞劲儿似是骨子里刻的,好像就得这样,才符合他气质。

    霍礼鸣有搭没搭地和老板闲聊,佟辛也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积分卡。”霍礼鸣又转过头。

    佟辛从书包里找到递过去。

    老板笑着说:“章在那儿,你自己盖。”

    “那我就盖二十个了啊。”霍礼鸣不正经道:“正好再送她一个保温杯。”

    “不用不用了。”佟辛说:“杯子我有的。”

    霍礼鸣忍俊不禁,“逗你的,真给啊?”

    佟辛无语,做了个挥拳的动作。霍礼鸣隔空伸手抓了把空气,然后作势往柜台伏腰,“猛女。”

    佟辛:“……”

    柚子茶买好了,佟辛捧着慢悠悠地往小区走。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是长长的身影,路灯下,明暗交接,时长时短。

    佟辛小口喝着柚子茶,每一步都踩在霍礼鸣的影子里。她的目光直白,一直看着男人的后背。

    霍礼鸣脚步一顿,猛地转身,两人视线搭了个正着。

    “总看我?”他问。

    佟辛抿抿唇,倒也没躲闪,反而追向前在他面前站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霍礼鸣被她认真的模样震慑住了,不自觉地站直了些,“什么?”

    佟辛:“你什么时辰出生的?”

    霍礼鸣着实没想到是这种无厘头,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干吗?合八字啊?”

    佟辛:要不要猜得这么准。

    下一秒,他眉峰挑了挑,“不告诉你。”

    到家,宁蔚正在吃药。这两天咳嗽不药而愈,莫名其妙就好了大半。霍礼鸣往沙发上一躺,拿抱枕盖住脸。

    宁蔚问:“你去搬砖了?说真的,你在这儿做什么工作的?”

    透过枕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奶,“不好说。”

    宁蔚:“你出台?”

    霍礼鸣掀开抱枕,“我出屁。”

    宁蔚笑了下,“你有这个资本的,怎么样,考不考虑啊?”

    “你是我亲姐吗?”霍礼鸣懒散散道:“重新做亲子鉴定。”

    嘴上点炮刚起了个头,他电话响,上海打来的。笑意还挂在霍礼鸣嘴角,随手接听,“什么事?”

    听了几句后,他目光骤然降了温,猛地从沙发坐起,“琛哥受伤了吗?”

    电话那头的程序忙不叠地宽慰:“你哥没事,丰田蹭了副驾那一边,玻璃碎了,温姐手背划了道口子。放心啊,就皮外伤。”

    安静两秒,霍礼鸣语气薄如蝉翼,冷不丁的问:“是付光明干的?”

    “他没那么大胆去动你哥。”程序说:“这逼就这德性,嘴上过瘾,确实没少说整不死你,就找你上头的人儿。但哪次不跟怂逼一样。”

    霍礼鸣倏地站起身,眉间戾气蔓延:“付光明最好给老子记住了,骂我可以,敢编排琛哥,明天我就回上海扇他两大嘴巴!”

    宁蔚抠了抠桌角,被这样的霍礼鸣吓着了。

    他出去接电话,十分钟后,裹着寒气回来。宁蔚有点摸不准,试探地问:“你要干吗?”

    霍礼鸣平静说:“回上海砍人。”

    宁蔚默了默,忽然有些分不清真伪了。等她再想搭话时,霍礼鸣径直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紧了门。

    宁蔚这几天都睡得早,生物钟难得正常了一回。第二天她起床,却发现旁边卧室的门敞开着,床上叠得整整齐齐,霍礼鸣早没了人影儿。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理智又劝服自己别多想。

    宁蔚一天没出门,守着中午,下午,可直到晚上,都没等回霍礼鸣。她给他打电话,发信息,通通没有回音。

    宁蔚有些慌了,想到昨晚他满身戾气,刀锋不藏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漏了节拍。

    这边厢。佟辛下午放学回了一趟家。

    辛滟今天下了个早班,炖了鸡汤,特意让她回来吃晚饭。佟家离学校来回就半小时,时间宽裕,吃完饭再去参加晚上的化学考试。

    走的时候,佟辛还给鞠年年带了两个蜜桔。刚出门,就和迎面而来的宁蔚打了个照面。

    宁蔚:“妹妹。”

    其实宁蔚知道这小姑娘对她不甚友好,主动招呼是有事相问,没指望得她个好态度。

    但佟辛与上次相比像是变了个人,笑容甜美热情:“姐姐好!”

    宁蔚:“……”

    这妹妹和她弟弟一样,搞得她心里没底。她言简意赅,“你今天见过霍礼鸣吗?”

    佟辛摇摇头,“怎么了?”

    “他不知抽的什么疯,接了个电话喊打喊杀的,我早上起床就没见他人影了。”宁蔚半抱怨地说完,冲她笑了笑,“要出去?”

    佟辛木讷地点了下头,“嗯,晚自习。”

    宁蔚挺和气地冲她挥挥手,“那再见。”

    佟辛去车站的脚步开始飘忽,像被下了蛊似的,脑海里全是“喊打喊杀”四个字。霍礼鸣喊打喊杀的模样她又不是没见过。上一次在巷子里,他以一敌三的场景犹然一新。佟辛就没见过嚣张狂妄到这份上的人。

    她的速度越拖越慢,公交车到面前了,她迟迟不迈步。

    马路上的鸣笛此起彼伏,声浪堵耳朵,世界一刹寂静。佟辛的天灵盖像被谁用力敲了敲,她本能地转过身,朝反方向一路小跑。

    她先去“仲夏柠叶”奶茶店,这个点生意正好,佟辛仔细看了一圈,没他身影。

    她又去一起吃过饭的早餐店,李伯伯早打烊了。顺着这一路,便利店,超市,所有她知道的,他可能去的地方。

    结果一无所获。

    佟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弓着背,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所以,他是真的回上海了?他在上海生活了十几年,有更重要的人,更多的回忆,那才是他真正的栖息地。

    清礼算什么?

    一个临时落脚点,一个日后问他有没有什么美好回忆,也只能想起,哦,还好,没印象了。

    一阵冷风扫过,佟辛跟着一块儿心凉。

    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她回忆起这一段,才知道这叫患得患失。

    很快,佟辛蓦地抓紧裤腿,轻轻拧了半个圈。她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地方。

    打车去市中心,凭借记忆找到了火锅店。

    火锅店生意依旧好,不是饭点,里头也人满为患。佟辛喘着气,站在门口定定望向里面。靠窗那一桌,几个人围坐着,霍礼鸣靠着椅背,一只手搭着椅沿子,明亮中,他的手指悬空,闲适地上下轻敲。

    大概是谁说了一个段子,他眉目飞扬,笑意在俊朗容颜上涟漪荡漾。

    佟辛忽然眼热,她猛地低下头,怕再多看,情绪就收不住了。

    店里的周嘉正推了推霍礼鸣的肩,“诶?那,那是不是上次的妹妹啊?”

    霍礼鸣的视线焦点落向窗外,蓦地怔住。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推椅子起身,急急追了出去。

    “佟辛?”霍礼鸣把人拦住,惊愕问:“你怎么在这儿?”停顿半秒,他皱眉,“我记得你每天都要上晚自习的吧?”

    佟辛始终低着头,不看他,不说话。

    霍礼鸣脸色变严肃,“说话。”

    佟辛却一把推开他,跑了。

    霍礼鸣懵了下,如果他没看错,刚才佟辛望他时,眼睛是红的。

    —

    这一耽误,佟辛回教室时,化学考试已经开考二十分钟了。

    刘伶俐阴沉着脸,双手环胸盯着佟辛,“既没有请假,也没有特殊情况,佟辛,你是觉得自己成绩太好不用考,还是不想上我的课?”

    全班都瑟瑟发抖。

    刘伶俐的女魔头称号全校出名,六亲不认如钢铁女战士。佟辛迟到二十分钟,这无疑是让她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

    佟辛缓缓擡起头,说:“对不起,刘老师。我会在考试时间内完成试卷的。”

    刘伶俐的怒火倏地被点燃,“你想证明你成绩好,就不用学习,不用尊重老师,不用重视考试是吗?!”

    佟辛张嘴欲辩,刘伶俐把书重重一敲,“滚出去!你不用考了!”

    班上登时有了骚动,刘老师提声:“安静!考试!”

    走廊,穿堂风几度路过,吹得佟辛鼻子眼睛哪哪儿都难受。她背靠墙,清瘦的身体被余光拉长,印在地板上黑黢黢的影子。

    佟辛擡头望天,心想,都春天了,怎么还看不见星星呢。

    后续可想而知,刘伶俐这种暴脾气哪里会轻易放过佟辛,考试完后又把她训了半小时,各种打击讽刺的话往她身上浇。

    训完话,比平时晚半小时才出校门。

    佟辛肩膀疼,就将书包反着背在胸口。她慢吞吞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儿,远远看过去,像一根可怜兮兮的豆芽苗儿。

    霍礼鸣在路边等了她一小时,风把嗓子吹得有点干哑,他叫她,“佟辛。”低沉的,纯粹的,存在感极强的语调,生生听出了几分心无旁骛和言不由衷。

    佟辛怔然,看过去。

    霍礼鸣笑了笑,“这么晚放学啊。再晚点,我就成冰雕了。明儿新闻头条,清礼一中门口发现千年冰尸。”

    佟辛不为所动,又把头低下去。长发盖住她侧脸,盖住了眼睛的湿润。

    “想吃火锅跟我说啊,还逃课去吃啊?”霍礼鸣调侃的话说到一半,陡然收声。

    地上,一滴滴坠落晕开的湿润,像云里拦不住的雨滴,像天上漏下的月光。佟辛红透的眼睛再也忍不住,看着他,委屈地哭了起来。

    霍礼鸣懵了。

    他大概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好了好了,别哭。”他手忙脚乱地围着佟辛转,“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替你出气行么?”

    佟辛哭不出声,眼泪跟碎珠似的往下砸。

    霍礼鸣没有哄姑娘的经验,现在百度还来得及吗?

    “你有什么委屈告诉我,什么事儿我都帮你做好不好?”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放低,焦急里,竟无师自通地奉献出两滴温柔。

    “佟辛。”

    “辛辛?”

    “小星星。”

    “大猩猩?”

    霍礼鸣叹气,“究竟要怎样,才能不让你哭?”

    佟辛哭崩了,听到这句话后却忽然擡起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要精确到分钟呜呜呜。”

    霍礼鸣:“……”

    —

    这天深夜,佟辛毫无睡意。

    她时刻留意门缝,直到客厅灯光熄灭,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悄然开亮台灯。她拿出手机,搜索算命网。

    五分钟后,结果弹出来,一大段什么金木水火土,四柱命盘,夫妻宫之类的神乎其神猛如虎的分析末尾,最后两个字——

    绝配。

    佟辛看着这两个字,唇角慢慢上扬。

    她吃到了今年春天的第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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