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对外人的防备心很重,陆悍骁这随车带家伙的习惯,就是在国外念书时养成的。
大众车的挡风玻璃承受不住铁棒的挥打,一条缝随即裂开。
眼见陆悍骁举起手,又要第二下时,那司机心疼了,斗胆滑下半边车窗,在里头叫嚷:“你这是搞破坏,要赔钱的!”
陆悍骁眼住寒蝉,抡起铁棒绕过车头走向他。
司机吓得赶紧关窗,陆悍骁眼明手快,举起铁棒往还未来得及关紧的车窗缝里狠厉一伸,然后毫不犹豫地朝司机脸上戳。
他完全不是吓唬人,那凶悍脸色,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司机吓得脸色苍白,直往副驾躲,那根铁棒越戳越近,终于逼得司机按下了开锁键。
操,这他妈疯子吧!
陆悍骁拉开车门,把人一个个拽下车。
司机个头魁梧,在地上打了两圈儿,连滚带爬地躲去了一旁。拿相机的年轻人瘦高,完全不是陆悍骁的对手,被他拽着走了两米来远,陆悍骁一脚踩向他的右脸,跟踩烟头似的左右碾了碾。
“哎呦,哎呦,疼疼疼!”这人语调都变了音。
陆悍骁也不废话,弯腰抢了他死死护在怀里的相机,熟练地点开,盯着屏幕看了几张。
他和周乔从公寓出来的身影。
他们共同上车时的一瞬。
周乔下课回他公寓时,低头按密码的样子。
接着,就是昨晚上的高难度夜间拍摄了。
隐隐透光的窗帘一角,画质模糊失真,但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他俩:照片里,陆悍骁抱着周乔,两个人正在亲昵说话。
看完之后,陆悍骁眉头紧皱,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线。
他按了全部删除。
地上的年轻忍痛心疾首,“你干吗?你别动我的相机!”
陆悍骁却举起它,高过头顶,作势要砸。
那年轻人眼见吃饭的家伙就要粉身碎骨,痛苦地哀求,“求你别砸成么!”
陆悍骁冷声问:“谁让你们来的?”
年轻人起先还能嘴硬,“没人。”
陆悍骁手一松,摔了他一只闪光灯。
年轻人都快哭了出来,“签了保密协议的,我,我……”
陆悍骁还举着的手,五指微松,那昂贵的相机就在秒速里呈现自由落体。
“啊啊啊!”年轻人哀嚎,相机对这行人意味着半条命。
但那相机却在离地面两拳头的距离时,突然停住了,只有惊无险地左摇右晃——陆悍骁的食指勾住了相机肩带。
被这一刺激,年轻人白着一张脸,大喘气,“是,是徐总让我来偷拍的。”
徐晨君。
如他所料。
陆悍骁把相机丢向年轻人怀里,“滚。”
———
办公室。
周乔上去的时候,朵姐可惊喜了,“我天,这不是乔乔吗?”
周乔笑脸相迎,“朵姐,好久不见。”
“那真有挺久了。”朵姐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就知道,陆总这段时间容光焕发,肯定跟你有关。”
周乔不好意思,只笑了笑。
朵姐心知肚明,给她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吩咐助理,“去弄点水果上来。”
周乔说:“不用了,我先进去。”
朵姐说好,又拉住她,小声高密,“你要是想吃零食,陆总抽屉里有,就是他办公桌左边最下面那层。”
“……”
哟呵,陆总您爱好还挺多啊。
周乔进去他办公室,这是时隔大半年的第一次。
相比之前,他这儿多了几件古董摆设,门后的机器人“陆宝宝”被一尊青玉大花瓶取代。里头插了梅花,也不知什么品种,室内还开得丽色满枝头。
周乔坐向他的办公椅,视线一低,想起了朵姐说的话。
真有满抽屉的零食?
周乔好奇心起,拉开一条缝,好家伙,差点满出来。
泡椒凤爪,无骨鸭掌,还有辣条?
周乔皱眉,再拉开了些,果然,最里头,四瓶老干妈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这个不老实的陆悍骁,果然偷吃女人!
这胃才刚好呢,就这么耐不住寂寞了。
周乔心一硬,索性把抽屉里的辣椒零食全给没收了。陆悍骁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打包。
“乔乔,住手!”陆悍骁箭步奔过来,不管不顾地往桌面上一扑,双手大鹏展翅,把那些老干妈结结实实护在了胸口。
被挤到一边的周乔,脸色沉了沉,“给我。”
趴着的陆悍骁侧过头,斜眼看她,“我不。”
“你给不给?”
“美少女不能做这么令人发指的事。”陆坚强说:“就不。”
周乔面无表情,看不出个喜怒哀乐,就这么看着他。
陆悍骁宁死不屈,头又歪向另一边,“哼。”
周乔:“你不给是吧?”
“保护大妈,长得帅的人责任特别重大。”陆悍骁不给不给就不给,又把头转回来,冲周乔眨眼睛。
周乔点了点头,很慢。
她似乎放弃了无用的争执,悠悠走到陆悍骁的身后,手从他的后腰窝开始,跟软蛇似的往前探,直到将男人的腰身完全搂紧。
感觉到陆悍骁在她怀里的僵硬,感觉到他隔着胸背的心跳,在加快。
周乔嘴角微弯,下巴垫着他的肩头,声音娇软,尾音上扬,“哥哥,你到底给不给我呀?”
这吴侬软语,让陆悍骁耳根子差点没烧起来。
他忍不住“操!”了一声,“你他妈就算要老子的命,老子也给你。”
达到目的,周乔瞬间松开他,一退两步远,站得笔笔直直。
“……”陆悍骁蒙圈了,“你也太翻脸不认人了吧?”
周乔勾着那一袋辣食,“多谢了。”
把东西放远了些,陆悍骁一脸不高兴地杵在原地。
周乔走过来,叹了口气,捏住他的鼻子,“不许网购,不许偷买,不许偷吃,我已经跟朵姐说好了,以后但凡是你的包裹,必须开箱验货,零食一律没收。”
“靠,朵姐叛变,年薪三十万是我给她发的工资!”陆悍骁愤愤不平,“我抗议!”
周乔用掌心轻轻捂住他的嘴,“抗议?”
陆悍骁恨恨而言:“今天这么主动,这么乖,老子就吃你这一套,全都依了你,行吗?”
周乔抿笑,扶着他的胳膊稍稍借力,微踮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不够。”陆悍骁掐住她的胳膊,低头索吻,贪心不足的轻哄,“再叫一声哥哥给我听。”
周乔看着他,目光如淡霞,“嗯。叔叔。”
“……”陆悍骁失笑,“妈的,你今天太嚣张了。”
周乔却飞快地凑近他耳朵,如了他的意,闻言软语轻声说:“陆哥哥,我很爱你哟。”
陆悍骁脑子一懵。
周乔已经脱了怀抱,走到沙发边坐下看书了。
陆悍骁慢慢放松自己,靠着桌沿,负手环胸懒散地站着。
他看着周乔专心不二的侧脸,笑容上了嘴角。陆悍骁没出声儿,用嘴型说了三个字:
“我也是。”
上午时间过得快,十点的时候,陆悍骁要参加一个视频会。朵姐进来提醒时,陆悍骁吩咐她:“再加一个人。”
“好的陆总。”朵姐问:“是哪位?”
陆悍骁朝沙发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周乔。”
闻声,周乔从书本里稍微回过神,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们,“嗯?”
“十点的视频会议,你和我一起参加。”陆悍骁合上文件,起身,边扣外套边说:“这个会议是全英文汇报,你就当提升一下听力。”
一旁的朵姐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公司跨境的子公司以及重要外商一季度一次的重要视频会,竟然只是给他女朋友练习英语听力?
朵姐已然可以预见,昏君不早朝的画面指日可待了!
这是周乔第一次正式目睹工作中的陆悍骁。
宽大安静的会议室,布置得十分正板,通讯视频设备规整摆放,讯号流畅。
陆悍骁坐主位,前后墙均有大屏幕,长圆形的会议桌坐着的,都是公司高层及中层干部。
外扩音是大洋彼岸流畅的美式口音,大部分年纪稍大的中高层领导人,都还需逮着耳麦听同声翻译。只有负责对外贸易的副总以及陆悍骁,全程未戴耳麦。
周乔本来是坐在靠门口不起眼的角落,并且随大众地也戴上翻译耳机。但会议进行了十分钟,耳麦里的声音突然暂停。
周乔后知后觉地擡头看大家,才发现陆悍骁从主位上站起,并且朝她走来。
“……”周乔顿时紧张。
陆悍骁在众人注目礼下,走到她身边,一手搭着座椅靠背,一手帮她摘耳机。
“不要戴了,你试着听,听懂多少算多少。”
周乔虽在美国待了大半年,但接触的还是以华人居多,这种正儿八经的商业专业会议,听起来太费劲。
她小声央求,“不戴听不懂,说得太快了。”
陆悍骁表示理解,“那好。”
就在周乔以为如获大赦之时,右手突然一紧,竟被陆悍骁牵了起来。
“当我是摆设?坐我旁边,不懂的我给你讲。”
“……”
陆总,您终于想起你是个霸道总裁啦!
于是,周乔脸红耳赤,在所有人善意的微笑里,被陆悍骁牵到了主位置旁边。人精儿朵姐,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助理便飞快将周乔的座位搬了过来。
陆悍骁安顿好周乔,才落座,说:“继续。”
接下来的时间,陆悍骁边听汇报,边给意见,更是时不时地低头,在本子上给周乔写出他认为她可能听不懂的单词,后面再写上汉字翻译。
周乔用她全部的英语水平,还是能观察出,陆悍骁是个张弛有度,并且能给出建设性有效意见的掌舵者。
男人认真起来,迷人得无可救药。
周乔偶尔分心,悄悄打量他,不说话的时候,侧脸沉静,眼睫齐整,目光锐利有神。
陆悍骁正经冷淡的一面,示以众人。
骚气稚嫩的男人心,独独予她。
周乔忍不住,弧度极细地弯了下嘴角。
正专心听汇报的陆悍骁,严肃不变,目不斜视,只微微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然后往周乔面前一推。
周乔看过去,白纸上——
是用黑笔画的一颗硕大无比的、爱心。
会议进行到中午才散。
待所有人都走后,陆悍骁大喇喇地往座椅上一靠,单手解开西装衣扣,然后双手张开,吊儿郎当地朝周乔挑眉,“过来,给我抱抱。”
周乔神情可惜,心想,这会怎么不开久点儿呢,毕竟衣冠禽兽的反差萌,真的很有吸引力。
陆悍骁见她不为所动,没了耐心,干脆拉了她一把,让她结结实实坐在了自己腿上。
“哎!”
“啊~”
两人同时出声。
只是陆悍骁那声“啊”,听起来怪不正经的。
周乔拧眉,“你叫什么?”
陆悍骁故意动了动臀,“我叫陆悍骁啊。”
“……”
他又不要脸地说:“坐起来好舒服啊。”
“……”
喂,110吗?
不再逗她,陆悍骁笑着说:“中午我们出去吃吧?”
周乔说:“就吃食堂,来回跑一趟起码两小时,你用这个时间睡会午觉。”
“这媳妇儿,太贴心了吧。”陆悍骁说:“必须给你奖励。”
周乔习惯了他的胡言乱语,懒洋洋地配合问:“什么奖励啊?”
陆悍骁卷着她的头发,缠在指间玩,漫不经心道:“以后你就知道了。对了,下午我有点事情要出,你在我办公室看书吧,我办完事就过来接你吃晚饭。”
周乔不疑有他,应了声,“好。”
———
陆悍骁在下午两点准时外出,怕周乔无聊,还特意给她在电脑上下了个斗地主。
他没用公司的车,而是开着自己的路虎去了汇金路。
徐晨君似乎没想到儿子会主动登门,两个平日都是能说会道的人,此刻面对面,竟一时无言。
徐晨君自然不想错过和儿子修补关系的机会,先打破冷场,和声问:“听新闻说你那条路过来很堵,开车累不累?”
陆悍骁也算和气,“没事,我绕了道,不堵。”
徐晨君心里松动几分,起身走过来,“那你想喝点什么?绿茶可以吗?”
“不用了,我不喝茶。”陆悍骁说:“我上个月做了个手术,还在恢复期,喝茶伤胃。”
徐晨君心惊肉跳,不可置信地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手术?悍骁,你,你怎么了?”
“胃里长了息肉,切除了。”
徐晨君知道儿子胃不好,但没想到会到手术的程度,她紧张极了,“医生怎么说?痊愈了吗?孩子,你真是,哎!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陆悍骁擡手打断她,“我很好,是周乔一直在照顾我。”
他坦然直接地抛出这个名字。
果然,徐晨君当即冷下脸,半晌,带刺地说:“呵,她还跟你在一起?年纪轻轻,本事挺大啊。”
“是我死皮赖脸,重新把人追了回来。”陆悍骁眼神不躲不藏,“她为了和我彻底断掉,申请了去国外实习,一走就是大半年。后来我和青禾同去美国,巧遇碰见了。”
陆悍骁简单清晰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顿了下,对徐晨君道:“我知道您不信,就像当时,我向你解释过,周乔并没有对我抱怨过你任何。我还是那句话,虽然你固执己见、先入为主的不相信,但我的态度一定要表明。”
陆悍骁给徐晨君预留了消化接受的时间,然后继续。
“我和周乔已经和好了,这姑娘,我追得太辛苦,得到得太不容易。您不要认为,我们家有点钱,有点权,就能站在至高点去对别人挑三拣四。用一些……”陆悍骁眉头皱了皱,“一些听起来啼笑皆非的理由,对一个人全盘否定。妈,不是这样子的。”
“周乔和我在一起,受的全是委屈。我给的,你们给的,还有她那个笑话家庭,妈,除去年龄,您是长辈,但同为女人,您就不可怜这姑娘吗?”
徐晨君本还斗志昂扬的旗帜,落下去了一半。
陆悍骁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缓了口气,把剩下的话一股脑地说完。
“妈,我永远是你儿子,但不代表我一定要对您的任何意见保持赞同。有些话我说了很多次,今天,是最后一次。您赞同,那我会和周乔一块孝敬您。您反对,周乔这个女孩儿,我也一定是要娶的。当然,我会顾虑你们的感受,结婚后搬出去,两看不生厌,逢年过节的过场,也能免则免了。”
陆悍骁语气平静,说完后,他从带来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往徐晨君的办公桌上轻轻放。
“这些地方,我奶奶应该很清楚,都是些国内比较有名气的寺院。”
徐晨君猛然擡起头,“你要干什么?”
陆悍骁说:“没什么,就是给您提个醒,别再跟拍周乔,也最好打消伤害她的念头。周乔如果没了——嗯,陆家也就断后了。我不会死,但我能当和尚,给她念一辈子的经。”
徐晨君脸色煞白,一口血差点没涌出来,“悍骁,你在威胁我?!”
“对啊。”陆悍骁承认得坦然大方,点头说:“我就是在威胁你。”
他低头,又从包里拿出了更多的东西。
徐晨君看清楚了,规整四方的,最上面的是房产证。
陆悍骁依次摊开在桌面上,“这是我的七套房产证明,还有名下的私车,以及公司的投资分红明细和合同。”
徐晨君骇然,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陆悍骁拿起一本,在手上晃了晃,“我已经把周乔的名字,全部添加上来了。以后,有三口饭,周乔吃两口,我吃一口。我大富,她就跟着大贵。我穷死,嗯,她也跟着当个穷鬼的老婆吧。”
陆悍骁弯了弯嘴角,“总之一句话,这姑娘往后的人生,就跟老子姓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