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家 正文 012 稀有品种
趁洪卫外出，佳佳去看李萍。表舅徐正也在。考完ACT，成绩还不错，佳佳轻松许多。她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老妈。流产，很可能导致不育。
佳佳没提洪卫来找过她。李萍也没问。
“妈，对不起。”佳佳诚心诚意地。本来有心责怪，可女儿率先道歉，李萍心软下来。万般皆是命。她不得不认命。争是要争的。可到最后争不到，那就说明不是你的。
李萍也反思。反思她和洪卫的关系，是不是只能靠一个孩子维持。未必。李萍对自己有信心。
“不说这个。”李萍庆幸与女儿的关系得到修复。
徐正在旁边，笑说什么对不起没关系的，我都不懂。
李萍随口问：“上次给你介绍那个怎么样？”
徐正假装嗔怪，“姐，能不能给介绍点合格产品。”
李萍故作恼火，“你到底要什么样的？”
“反正上次那个不喜欢。特别庸俗。”
“什么叫庸俗？”李萍反驳，“活在现实生活中就叫庸俗，丑的你不要，你不也挺庸俗？精神上的事，见一面就能弄明白才叫鬼呢。”
“总得顺眼，谈得来吧。”
“你理想中的那个人，现实中没有。”李萍下定论。
徐正口无遮拦，“姐夫现在挺潇洒，上回吃饭看到他带几个女的。”女的，还几个！李萍刚开始以为是指洪卫。问清楚，才知道说的是陈卓。“以后能不能说清楚点。”李萍批评表弟，“你姐夫是老洪。”徐正摸摸头，道歉。佳佳问：“都什么女的？”事关他爸，不能不防。
“有老有少。”徐正回忆。
“这品德。”李萍啧啧。
佳佳没多问，没吃晚饭就回去了。到家，清锅冷灶。陈卓以为女儿在李萍那吃，只叫了一份外卖。陈卓要给佳佳下面条。佳佳说不用，吃点奥利奥泡牛奶垫垫。
餐桌旁，陈卓问去看你妈怎么样。
“没什么事了。”
“人不能作。”
“爸。”陈佳佳变革节奏，叫他。
陈卓抬起头，看女儿。
“你是不是我爸？”
这叫什么话。陈卓摸摸佳佳的额头。“发烧了？”
“是不是？”
“当然。”
“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妈给你灌什么迷汤了？”
“跟妈没关系，你就说是不是。”
“是！百分百是！”陈卓有些慌，故意大声，给自己壮胆。
“爸和我算不是生死之交？”陈佳佳继续问。
“你梦游呢。”
“就说是不是？！”
“是！”
“我和爸之间没有秘密，是不是？”陈佳佳说。
陈卓感觉有点不妙。“是……”他语气勉强。
陈佳佳忽然嬉皮笑脸，“那爸带几个女的去吃饭怎么回事？”
“什么女的，胡扯！”陈卓激动。暴露了自己。
“是真的？”佳佳没想到真诈出点东西。
“没有。”
“表舅看见了，还不承认。”
陈卓乱了方寸，心一横，今晚就开诚布公，“佳佳，不是你表舅想的那样。”
“那什么样？你谈恋爱了？不许骗我。”陈佳佳手指敲桌子。陈卓只能硬顶，“佳佳，其实爸爸最近遇到一个比较合适有感觉的阿姨，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没想到一个玩笑，却引出个可怕的事实。陈佳佳偏着头，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皱眉。
“你来真的？”陈佳佳抿了抿嘴唇，鼻翼抽动。
“佳佳，希望你能理解爸爸，你妈早都再婚了，你大了，就要独立生活，爸爸总不能永远这么一个人……爸爸现在也算比较成功……佳佳，你换个角度，为爸爸想一想……”
一记重锤，陈佳佳握着拳头击打桌面，马克杯都跳起来。“我不理解，我不同意！爸！你跟我妈一样，都抛弃我！背叛我！”
冲回自己房间，摔门，一锁。佳佳封闭了世界。任凭陈卓怎么敲也不肯打开。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注定是世界的弃儿！陈佳佳在床上哭了一阵。哭累了，昏昏沉沉睡去。次日，上学时间到。佳佳还闷在屋里。
陈卓敲门，“佳佳，爸爸出门了。”
屋里没动静。“佳佳，你出来跟爸爸谈谈好不好？”
还是没动静。陈卓打陈佳佳手机。通了。在屋内，没人接。响铃叫得欢快。
屋内一声巨响。
陈卓惊得猛敲门，还没人应。
“佳佳！”陈卓急了，只好用身子撞门，一下，两下，三下……轰的一声，门开了。佳佳的小屋内乱七八糟，陈佳佳站在板凳上，房顶的挂钩中间穿过两条丝袜，陈佳佳在给丝袜打结。
她要上吊？！
“佳佳！”陈卓一跃抱住佳佳，父女俩摔在床上，“你疯了！”
陈佳佳双眼喷泪，“反正我对你无所谓，你找你的女人，不用管我，我死我活跟你没关系！你放开！”
陈卓只能求饶，反复跟佳佳解释，“我就是征求你的意见……你不同意就不同意……那就不做不谈不结婚……你这是威胁爸爸……你这是不让你爸活……”陈卓越说越动情，眼眶红了。
陈佳佳原本就是做戏给。效果达到，见好就收。
“我没了妈，不能再没爸。”
“不许再走极端！”陈卓嘴唇发抖。
陈佳佳又恢复少女模样，来一句，“你发誓。”
清晨突发事件对陈卓刺激很大。他没跟小敏说。他怕说了，小敏会认为他打退堂鼓。可女儿陈佳佳的脾气他最知道，跟她妈一样，敏感、泼辣又极端。好多事，她说到做到。
他有点怨恨前妻李萍，她抢先结婚，有了先发优势，导致佳佳在情感上太依赖他。可是，当初抚养权也是他争过来的。他爱孩子。
到公司，关好门。陈卓给徐正打了个电话。质问他当天的情况，他要搞清楚在李萍那，徐正究竟跟佳佳说了什么。徐正讨饶，“姐夫，我什么都没说呀，只说了那天在全聚德碰到了，你带着三个女的吃饭。”
“什么叫三个女的！”陈卓冒火。
“姐夫你忘了，三个，老中青。”
陈卓才想起来是请小敏妈吃饭那回。他知道徐正的嘴，肯定添油加醋。他忽然明白，佳佳在诈他。没想到他顺势招认。还好没说具体是谁。陈卓还想问问李萍的情况，徐正说同事叫他吃饭，挂断电话。陈卓坐在办公室冥思苦想，他甚至想到让李萍帮忙，做做佳佳的工作。他去找李萍低个头，认个怂，她解气了，估计能帮他。只是，他又想到刘小敏和李萍的关系，觉得这办法不可取。
李萍是小敏的学姐。他现在要跟小敏在一起，以李萍的性格，肯定不舒服。虽然小敏和他的关系，是在他和李萍分手之后才有了实质性突破。不能算出轨。但这种话跟李萍没法说。她永远觉得别人不对，全世界都欠她。
盛景大厦地下一层。徐正和几个同事刚从快餐店出来。他们中午聚餐，吃韩国菜。徐正一抬头，却见对面书房养心面的排餐队伍里有个熟悉身影。他招呼了一下，让同事先走。又转回头去养心面排队。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他要吃第二餐。女人拿了点小吃，鱼饼、肉肠、桂花糕，又要了一碗面，徐正跟在后头，到结账处。徐正忽然装作巧遇，说：“你怎么也在这儿？”又对收银员说一起一起。刘小捷抬头看徐正，发懵。
“一起。”徐正端着盘子，等小捷。两个人选了位置坐下。刘小捷说：“认错人了吧，我得把钱给你。”徐正笑呵呵地，“行，你加我微信。”刘小捷拿出手机，要加微信。加上以后才反应过来。收回手机。
徐正还是带笑，“这顿我请，加微信只是为了保持联络，我大哥陈卓，认识吧。”
听到陈卓名号，刘小捷才稍微放松警惕。
“全聚德门口咱们见过。”他帮她回忆。小捷才想起来确有此人。她妈还打趣过他。他们握过手。
“你是我大哥的朋友吧。”徐正说。
“算是。”
“我是他弟。”徐正热情地。
“哦——”刘小捷恍然。这人挺有意思。
“单位在附近？”
“过了马路就是。”
“路南路北？”
“路北。”小捷说。
“我在路南，以后中午可以聚。”他开始安排未来。一顿饭，徐正和刘小捷天南海北地侃。刘小捷并不觉得拘束。他们聊了许多形而上的东西，各自的喜好，怪癖，一起骂了公司同事、领导，聊得很开心，刘小捷甚至跟他谈到了毛姆的小说《月亮与六便士》。他则给了一番自己的解读。小捷暗自惊叹，能对《月亮与六便士》有感悟的工科男可不多。眼前这位，是工科男中的文艺男青年。中和了两种学科的优势，属于稀有品种。
饭毕，徐正摇摇手机，微信加上了。他还是憨憨地笑，“保持联络！我约你！”小捷才想起来没问他姓什名谁。回到编辑室，她发现微信上发来个名字：徐正。她回复：刘小捷。
自离婚以来，刘小捷第一次跟异性说那么多话。她感到满足。她和佟兵的婚姻走向终结，很大一个原因在于，佟兵和她没话说。同事说白了都是竞争对手，不能多谈，工作场合，小捷除了跟作者谈业务上的事外，说话都很少。女同事谈的那些婆婆妈妈，她懒得听。到家，跟佟兵同样无话。他属于问一句答一句型。小捷憋得厉害。她感觉体内有些能量，是需要通过说话来释放的。她是双子座。不说话等于杀了她。她需要信息、精神的交流。佟兵没有。徐正却是个谈话高手。
这天，刘小捷下了班心情不错。连老妈王素敏都看出来了。
“升职了？”
“没有。”
“加薪了？”
“没有。”小捷诧异地看着妈妈。
“恋爱了？”素敏再往下问。
“妈！”小捷不答应，“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你该去百合网工作。”
“看你心情不错，少有。”
“我就该苦大仇深？”
“不是苦大仇深，是你碰到好事的几率比较小。”
“我怎么就不能被馅饼砸中。”
“这岁数的女人，被馅饼砸中的机会，比中大乐透还小。”
“别人都说我像二十多岁。”
“别人是谁？”
“作者。”刘小捷端着镜子，弄眉毛。
“那想找你出书。”
“妈！你怎么就不能承认你女儿长相出众呢。”
见小捷急了。王素敏找补回来一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上了三十，光凭长相可不行。得凭气质、气度、气场。”小捷立刻说，我都有。
素敏说还不是遗传我。
晚间，小捷打电话给小敏问家骏后来的态度，小敏说一切正常。小捷顺带问：“陈卓是不是有个弟？”她要探探路子。
“亲弟？没有，他是独子。”小敏回答。
“表弟总有吧。”小捷追问。
小敏无奈说这个可不知道。她对陈卓家族的了解还没那么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