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侦探 正文 （31）大动作
周一例会，工作室发生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四眼妹已经预料到的：公司进新人，进素质不要那么高的新人，但清一色年轻，生猛，八爷破天荒在他那间性冷淡的办公室弄了个体测，拉杠子——引体向上。老侦探全面落败。新来的“低端人才”则多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全面胜出。
第二件是岗位转换。四眼妹未雨绸缪，领衔做APP谋得生路，加上她原本就管理过微博、微信，自然就成了新媒体小组的牵头人。我和小柯等几个老侦探、老员工，除了老张没动，还是司机，多半都换了岗位。小柯被安排做后期。八爷的理由是，太累了，最近情绪也不稳定，休息休息，调整调整。小柯表面服从，背地骂娘，“八爷想干什么呀，他以为招了几个民工就能顶替我们了，这不是工地搬砖，光凭力气就行了，还要有脑子，脑子懂不懂，八爷这想逼我们自己辞职呀。”
我理解小柯。但也明白，他的申辩是多么无力。一代新人换旧人，工作室压低成本是趋势，街头工作移交是不可避免的。
四眼妹让我还她一个人情——去新媒体工作，跟她共同战斗，我顺水推舟，找八爷聊了聊，八爷当场就同意了。
“平凡，”聊完，我准备出门，八爷叫住我，“坐一会。”
我遵照指令坐下。
“你来Z8，有一阵子了吧。”八爷问。
我说了进社时间，八爷点头，说那算是老员工了。
“这次变化，你怎么看？”他问关键的了。应该是来摸底。
“大势所趋。”
“哦？你还挺有政治觉悟。”八爷笑呵呵地。嗨，这话锋，知道是狗仔老板在跟狗仔侦探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公务机关。“怎么就大势所趋了？”他细问。
“老的干不动了，当然要找年轻的，而且年轻的还便宜。”我掏实话。
“哦？是你的意见，还是侦探们都这么看？”
不行，不能连累其他人。我立刻表示这完全是我个人的看法。
“你很认为，我朱重八换人换血就是为了一点钱？”
我嘿嘿一笑，说八爷，可以理解，公司嘛，都是以逐利为目的的。八爷苦笑一下，抓起桌子上的一本八卦周刊抖了抖，上周，这本周刊刚宣布停刊。“你以为我做这个公司仅仅为了赚钱？平凡，我也是做新闻出身的，Z8不仅仅是一家侦探公司，不仅仅是拍照片赚钱，理想，懂么，这里头是有理想的！”
我被这气场震住。可我不知道八爷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跟着应和两句。八爷继续说：“平凡，你小子身上有一股愣劲，跟我年轻时候很像。”
哦，原来如此。我让他想到了青葱岁月。
“你说说，我们做侦探的，第一要义是什么？这个从你进来第一天我想就应该知道，我说过多次。”
我连忙答：“真实。”
八爷颔首，“对，我觉得人做事情是要有底线的。我们做侦探，底线就是真实。实际上很多明星也知道我们拍不到什么过分东西，顶多就是牵手、拥抱、泡吧、看电影，能有什么？卧室里的东西我们不拍，拍了也不能用。明星不怕被拍，他们怕的是记者瞎写，把本来没有的事情说成真的。我们做侦探，就是用事实说话，照片，视频，有图有真相，文字只能作为补充。”
老生常谈。我再三受教育。
八爷继续说：“再一个真实，是我们不能被收买。”
我全身一震，说到关键点了。
“这也是真实，真实的报道，新闻的独立性，Z8这多年的形象和信誉不能因为哪一个人毁了，不要被钱收买，不要！”
“可是超哥他……”我忍不住旧事重提。
八爷叹了一口，“梁超跟了我这么多年，但我只能让他走。”
“是不是小柯……”我欲言又止。
“不管是谁，其中的过程是什么，那件事情都不能被原谅，这是原则。”八爷口气急促，忽然又降下来，“不过阿超走，我补偿了他四十万。”
哦，第一次听说，有情有义的八爷。
形象瞬间高大。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经济困难。”八爷反省，“这也怪我，行业局势不容乐观，多努力吧！”
谈话以正能量的传达告终。我把这事分享给四眼妹听。
四眼妹一语中的，“八爷这是在反腐倡廉呢。”
“别说的那么呆板。”
“本质就是反腐倡廉。”四眼妹分析，“这些老侦探做老了，轻车熟路，好多跟明星都熟络了，联合起来做做假新闻那还不是正常的，你是一根筋不知道干，你看人家小柯，早都甩开膀子产业化了。八爷这是在重新布局呢，你看着吧，不出一个月，小柯准得辞职单干。”
“那你呢？”我问四眼妹。
“我？我不用那么拼，我是女的，世界让你们男人去闯吧，我就在Z8，简简单单做一个运营，躲进小楼，不问春秋，做一个美丽安静的佛性女子。”
“那我呢？”我胡乱问。
“你？你不是还继续做月舞仙子的内线么。”
“别胡说！”我讨厌内心想法被别人洞穿。
“随你怎么说，我跟你说平凡你没戏，人家月舞现在已经单飞了，马上要拍一部电视剧。”
“哪来的消息？不是电影么？”
“电影是小成本，她也不是主角，这部剧对她才是最重要的。”四眼妹打趣，“这么重要的事她都没告诉你？什么人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你懂什么！”为了月舞，我不惜驳斥四眼妹。
四眼妹反击，“行，我不懂，那我问问小柯，问问X520选举里头到底什么玄机。”
“你敢！”我忽然男子汉大丈夫起来。
“有什么不敢的。”四眼妹立起身往外走，撸起袖子说干就干的架势。我一个健步上前，拽住四眼妹的胳膊，猛一拉，四眼妹打了个转，跌在我怀里。
六目相对，包括眼镜，一时无言。四眼妹脸红扑扑的，胸口两座高山挤压我这块平地。我身子往前靠了靠。高山是有弹力的。
啪！四眼妹赏了我一巴掌。“流氓！”
四眼妹朝外奔逃。小柯进门，讥讽道，“真是累死了，整天掉在情爱堆里的人，还装得跟白莲花似的。”又对我，“平凡，晚上一起吃饭，我有个事情跟你说。”
哦？事情。我预感小柯要有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