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乐业 正文 85、百密一疏

    眼下，乐乐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带孩子。

    老秦一个礼拜来两次，抱儿子时的表情，少有的柔和。老年得子，自然不一般。

    有人向乐乐提议，让她要求和老秦结婚，说只有结了婚，才有名正言顺的地位，才算在一起，有保障。可乐乐觉得这种事情一动不如一静，最好顺势而为，不能强求。过去有老婆挡着，她不想，即便现在有了孩子，乐乐还是偏安一隅，养自己的孩子，过自己的日子。

    可海外那位的咄咄逼人令她很不舒服，尤其是在二太葬礼上她女儿秦星的举动，更让乐乐觉得，是那个女人在幕后主使。她虽然习惯了以退为进，但也不得不为自己和儿子想想出路。

    听说那个女人已经从国外回道上海，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一家两户，争斗自然难免，就算乐乐不想争，别人要争，她也只能被动应付着。

    中秋前，老谢来看儿子。大闸蟹吃完，乐乐笑说，螃蟹都吃了，中秋可要过来。

    老谢没抬头，不置可否。

    乐乐大概便知道了。那边有请。

    “有时间就过来。”乐乐不勉强。

    其实有时候她也觉得奇怪，都二十一世纪了，在上海这个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前沿城市，还有有这种类似于妻妾的制度。可谁是妻，谁是妾，就难说了。

    行，老秦请不到，把秦日、秦月请来也行。

    自从妈妈去世了之后，两姊妹基本放羊，秦日谈了个男朋友，老秦不同意，秦月一门心思想进老秦的公司任职，可老秦却死不松口。乐乐觉得自己可以替她们做一做老秦的工作，她现在羽翼不丰，需要同盟军。

    两个女孩进门就叫乐姨，这就算首肯了。

    放下伴手礼，秦日和秦月去看弟弟，玩了一会。乐乐领着她们在客厅说话。秦日还没说话，乐乐就问她和那个男孩怎么样了。

    “爸不同意，嫌人穷。”秦日一肚子不高兴。

    乐乐笑着说：“都是穷过来的，有什么关系呢，我也穷过，其实在公司里安排一个位置，锻炼锻炼，几年也就出来了。”

    这话对秦日的路子，“乐姨说得对，赵有能力，就是缺少平台。”乐乐说，别急，回头我跟你爸说说，哪怕从基层干起，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感情。乐乐说完这话，小心瞅瞅两姊妹，表情都没有什么特别变化。

    她舒了口气。

    她原本以为在日月眼里，她陶乐乐根本就是一个贪钱的女人，不然为什么跟一个半大老头子在一起？乐乐随即追溯自己和老秦刚交往时的情形——钱显然是重要的，但也不是唯一因素。

    这就难得。她也不是什么富豪都收，得有品。

    乐乐又问秦月的情况和打算。

    秦月说英国的学位还没读完，但想进公司历练历练，就是爸爸不允许。乐乐劝说：“你们也看到了，弟弟还小，这个家族的事业将来还是要靠你们来支撑，这并不容易，需要知识，也需要历练，好多事情欲速则不达，月月，其实你完全可以先把学位读完再考虑介入到生意中来，我是完全不懂，也不会介入，但我你说服你爸爸。”

    一席话，秦月心悦诚服。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坐不住，乐乐交代桂香带孩子，她带着两姊妹一起去楼下商场转转。年龄相差不大，走在商场里仿佛姐妹，俨然已经像一家人。

    看着穿衣镜中的日月二女，乐乐真心觉得这两个女孩可怜，妈妈去世得早，爸爸这边的情况如此复杂，甚至觉得自己有义务对她们好一些。她从未觉得自己是后妈，只把自己当作她们的朋友。

    在试衣间，秦日提到给弟弟乐辰办百日宴的事。乐乐说算了。她知道老秦平日里不爱高调。

    “低调有低调的办法。”秦月也支持，“家里就这么一个弟弟，再不办办，那边该得意了。”

    秦日跟着讽刺道：“那个女人觉得自己可高贵呢。”

    这是陶乐乐第一次从日月口中听到那个女人的消息，她们一律称那个女人，显然没有好感。

    “高贵？”乐乐问。

    秦月抢着说，她觉得她是干部家庭出身，又有博士学位，长得也漂亮。

    乐乐吃了一惊，她想不到老秦对于女人的口味，如此天差地别，干部家庭出身，博士学位？这些都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她以为只有她这种出身的女人才会想方设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可那个“高贵”的女人竟然也做出如此选择。

    看来女人并不是出身、学历越高，就越独立自主。可是，即便那个女人跟老秦在一起，又怎么证明她不独立自主呢？

    也许，他们是真心相爱？

    想到这，乐乐有些不舒服了。

    这个百日宴得办。

    “你爸爸未必同意。”乐乐还是让一下。这事得由日月去说。果不其然，秦月就嚷嚷着要跟爸爸建议。

    第二天，老秦的电话来了，是说办百日宴的事，乐乐怕老秦觉得是她推动，便不同意在酒店大张旗鼓摆酒席，只说请几个朋友在家热闹热闹算了。老秦表示同意。

    时间短，任务重。日月二女都来帮忙，拉花，订蛋糕，做宝宝的相册，她们还把老秦、乐乐和乐辰的照片P在一处，做成易拉宝，摆在客厅里。乐乐觉得夸张建议去掉，可日月的一片心也不好辜负——她只是觉得这PS出来的全家福提醒了自己，她和乐辰甚至和老秦没有一张像样的合照。

    朋友也要请几个。想来想去，只有居里和朱姐了。东方跟老秦过不去，他肯定不能来了。她打电话问居里，说明情况，居里倒大方，说她一个人过去。第二天，又说带自己的外甥女一起去见见世面。乐乐同意了。

    乐乐知道朱姐和老谢离婚了，所以单通知朱姐就好。朱姐爽快，说一定到。

    宴会当天，朱姐果然第一个到，帮着桂香在厨房操持。日月二女拎着大蛋糕来。一家三口的易拉宝就摆在客厅当门口。近中午，居里带着娣儿也到了。进门，娣儿指着易拉宝问，这是一家三口吗？不像。居里这才想起来在家没跟娣儿说明人物关系，立刻打了娣儿的手一下，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就是带你来见见世面，认识几个人将来好换工作。”娣儿闷头不说话了。

    正午时分，老秦到了。一众女人围上去，朱姐早都认识，居里也见过，娣儿脸生，居里忙说见过秦叔叔。娣儿叨咕一句亲叔叔好。日月二女上前，问爸爸好。老秦换了衣服，交给桂香，一众人入席。

    “这地方小，大家委屈了。”老秦道，“以后换大的。”

    光这一句话，就令居里羡慕得眼红。房子，说换就换，这才是有钱人。居里突然想起一句俗语，贫贱夫妻百事哀。她现在就是这种状况。但一想到东方委托阿曼达放出去的一大笔印子钱，似乎又有了点希望。

    入席，开饭，秦日是家中长女，率先举杯，说我敬爸爸，也敬阿姨，还有我们的小弟弟，希望以后爸一视同仁，爱弟弟，也爱我们。这话有点蹊跷，可秦日大大方方说出来，反倒有点玩笑话了。老秦哈哈一笑，说一定一视同仁。

    他一直有一个和谐大家庭的理想，乐乐竟帮他实现了。

    乐乐举杯，是敬朱姐和居里的，说谢谢姊妹们捧场，在这个城市我也没有娘家人，你们就算我的娘家人吧。

    老秦抱着儿子，笑眯眯的，好似一只老猫，他把嘴凑到小乐辰脸蛋上，胡子扎着他，狠狠亲了一口。乐辰哇得哭起来。乐乐连忙报过去，哄哄，说爸爸坏，最坏。一会，乐辰不哭了。

    乐乐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秦日说，老大，你爸也说了，跟那个男孩子在一起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要保护好自己，你在这种家庭，这种身份，你爱得单纯，可保不齐人家利用你，当然，你是聪明的女孩，这一点我们都不怀疑，不过我们也希望你能少走一些弯路就能找到幸福，这样，你让那男孩下个礼拜去公司先做一做试试。

    老秦不说话，喝小酒。显然乐乐事先跟他商量过。

    秦日忙说谢谢乐姨。

    乐乐又说，月月，你在英国也可以尝试着在互联网做一做嘛，你爸下面有个小企业，正在做互联网创业，你学金融的，可以加入进去。

    说到秦月心坎上了。秦月自然也道谢不迭。

    两件事说完，继续吃饭。乐乐抱着孩子，已经有点女主人的样子了。

    门铃响了。桂香跑着去开门。乐乐道，问问是谁。可已然来不及了，桂香手快，来客进了门，左手拎着鸡，右手是小孩子的新衣服。“我来看看外孙喽。”乐乐妈笑嘻嘻的。

    “吃饭呢。”乐乐妈放下手中的东西。

    乐乐连忙起身，捏着嗓子问：“妈，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少来上海吗？”

    乐乐妈笑道：“我算着日子呢，就赶着外孙子百天。”一抬眼，这才看到人群中的老秦。“他舅也在。”

    老秦不动声色。

    客厅里的易拉宝大得晃眼。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和孩子，硬生生组合在一起。

    乐乐妈迎面见着，似乎明白了点啥，但还不能确认。

    “这……”乐乐妈心中的金字塔坍塌着，她转向女儿，“这是？……”

    乐乐没了将才的从容，把她妈拉到一边。

    “妈你听我说……”百密一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有，老天爷也会凿穿它。

    “他到底是谁？”乐乐妈指着老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