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轧戏 正文 41.你的眼神实在谈不上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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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烫伤吸入性损伤的治疗与修复峰会在十二月中旬如期举行,裴轸的突击复习让胡羞迅速地掌握了体表受伤的门类,更成功地翻译出了两篇全英论文。

    整个的PPT讲义全由胡羞配合裴轸完成,中英版本最后完成组组通宵了两个晚上,胡羞觉得自己眼球都凸出来了。

    场上一共有五位青年医生做专项汇报,从呼吸科心胸外科讲到整复外科,裴轸作为压轴出场,算是用治疗中最漫长修复的一步收尾,也是对医师实力的认证。

    胡羞坐在口译台嗓子已经哑了,和裴轸对视时收到了一点鼓励——

    他胸有成竹的状态是最好的镇定剂。作为同事在同一个舞台上相互配合,胡羞能燃起双倍的干劲,这比恋爱关系夫妻关系都有价值多了。

    最重要的是,会议就在本院召开,就算只限专业人士参加,就诊大厅也会转播,她已经早早就和爸爸汇报过,邀请他务必在路过时停留。

    师姐做大会的中英主持,她虽然带着耳麦在不起眼的角落,却因为实时传译赚足了存在感。

    爸爸哪怕停留五分钟,都会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医院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为了力保准确,胡羞已经把学科内的关键词整理成十页纸突击背诵,专业术语有裴轸讲解过再牢记,翻译时信手拈来;偶尔也会有突发的没有见过的词汇,尽可能地根据自己的理解迅速做出反应,再通过下一句对方的回馈做出进一步的询问,引导详细的解释。

    同声传译的每一场看似平和镇定,实际上是至少一周的不眠不休,心里有底的前提是对内容充分的预习。

    等整场结束,胡羞还没有摘下耳麦,裴轸走下台鞠躬后,在暗处悄悄给她比了大拇指。

    胡羞松了口气,这场翻译是裴轸亲自要求胡羞全程陪同的,很多院里的领导和国外的教授对裴轸的项目研究都寄予期待,胡羞作为入职五个月的行政实习生,已经参与了院内不下十次的大型会议的口译,这次又是和美国的医学院连线,风头已经悄声盖过了实习三年的陈阳。

    虽然有些愧疚,在医院这种实力和关系并重的岗位,陈阳三年做得兢兢业业同时也……默默无闻,机会最后多半留给——有争议且实力突出的人。

    本想躲掉晚上的庆功会,无奈副院长亲自点名胡羞一同前往,收拾了包穿上外套看到裴轸已经等在了门外。

    也许男人到了冬天都喜欢穿黑色毛衣,裴轸的黑色毛衣和西裤在身上,看着腿简直从胸口开叉,颀长这词是为他生的。

    胡羞站在门口仰头望了一眼,穿了双皮鞋而已都直奔一米九了。她越看越好奇:“你究竟有多高……”

    “你觉得我有多高就多高。”他似乎不愿意说起这些:“坐我车走吧,他们已经先过去了,别让院长等。”

    车里还是同样的香水味,胡羞靠在副驾驶昏昏欲睡,再睁开眼睛已经到了地库。裴轸的声音非常轻:“我们该上楼啦。”

    温柔得像是在和自己年幼的女儿对谈。

    二楼的金牛苑私人包房里胡羞和裴轸走进门就被蔡主任开了句玩笑:“了不得,你看看这多么登对。我们上一对这么登对的还是不孕不育科的小金他们俩,最近已经快结婚了吧?”

    胡羞还没反应过来,裴轸已经从容地把话接了过去:“金医生的女朋友可不是那么轻易搞得定的,PGH项目是金医生带着她做,实验项目可真没少吵架。”

    “结婚过日子都是这样的,要磨合嘛。我看小胡就不是华夏这样的女孩,华夏的脾气硬,小胡就很温和,和长相一样温婉,宜家宜室。”

    “小裴也不差。我记得小裴曾经的女朋友还有外国人对不对?

    在医院附近我见到过。他似乎从来都没有主动追过谁,这次算是诚意十足。”

    裴轸尴尬地笑了笑:“蔡主任,这儿的黄酒据说特别不错,我给您倒一杯。”

    医院的饭局和长辈的家宴一样,少不了的都是喜结良缘的劝诱,胡羞饿得发昏,只叼着习惯吸牛油果昔,打量着医院中的大小领导。

    来了几个月了依旧没有认全,但在这种场合就是好机会,她是长辈喜欢的类型,只要稍微嘴甜说几句,说不定这一饭桌的人都会对她好感加倍。

    但总觉得这件事说不出口,毕竟太过谄媚目的性就越发明显,以及坐在裴轸身边,总有点借题发挥,靠裴轸的面子博好感。

    好不容易露脸做了六个小时的整场翻译,要记也是要拜托大家记住自己是医院的口译员胡老师。

    而念头刚冒出来,师姐的酒杯就举起来了:“小胡今天这么优秀,全靠裴医生引荐得好,我看她真的很适合整复外科。

    不然直接占整复外科的转正名额好了,行政科留给陈阳。”

    “这个点子倒是值得考虑。正好裴医生可以带着小胡稳扎稳打,后续读个生物医学的博士,多读几年也无妨。”副院长眼含笑意。

    果然和裴轸说得一模一样。裴轸并不反驳,只端起酒杯顺着说:“这得看小胡老师有没有这个意愿。为了这次大会她也是做了十来天的准备,跟着我早上七点在医院突袭功课,家里还出了点问题,她对自己的工作还是很努力钻研,有点医生的劲儿。”

    “你还很了解她嘛。”蔡主任话里有话:“陈阳就没有这个脑子,和自己的女朋友不冷不热的谈八年,租在金运路买不起房子,感情也用不太上,脑子不灵光。”

    被蔡主任一说胡羞又变成了靠男人吃饭的女人,面前的菜都气得吃不下了。

    胡羞忍了又忍,不能硬顶,千万要讲究语言的艺术!憋了半天还是说了一句:“在医院周围都是医生,有扎实的功底又那么努力,我如果不学习是跟不上大家的。

    接下来我无论在哪个科室都不会轻视工作,也真的很感谢各位费心。”

    说完院长眉开眼笑:“我们招进来的女孩子还真是个个都不能小觑。”

    一口酒都没喝就成功离场,胡羞感慨有上海人的酒桌就是简洁,大家认真吃饭,说话也直接讲关键,散场了回医院或者回家,恨不得比谁脚步更快。

    裴轸喝了酒叫了代驾心情不错,等代驾的功夫在二楼的LOEWE买了个胸针送给胡羞:“跟着我这么多天,起早贪黑辛苦了。”

    “是我跟着你学习,怎么包礼物给我。”

    “我那么凶,得理不饶人,哪句话讲错了都不知道。”裴轸歪着头把礼物举在她面前:“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当是祝贺你首次大战告捷。也是第一次做这么长的翻译吧?”

    “嗯……”

    “那真是挺厉害的。”裴轸看了看手机:“拿着吧,代驾快来了,我们得下楼了。”

    坐在车里裴轸似乎心情不错,胡羞头昏昏的,提着小小的礼品袋心想,裴轸也是实实在在地陪着她上课这么久,手术会诊之余自己也要准备这次会议,辛苦一点都不比她少;而出了门第一件事是给她买胸针,而不是给自己添置一件衬衫。

    想到这儿,这位一九零的帅气医生也着实让人有点心疼。

    近距离在后车座看,这位医生的线条真是硬朗,长期超时工作眼角也有了纹路,却多了一丝沉稳的味道。

    车子平稳地驾驶,胡羞看到后车窗的毛毯,悄悄展开盖在他身上。

    光是碰到对方就有些警觉,裴轸睁开眼睛,吸了口气:“抱歉,我还以为护士叫我去急诊。”

    胡羞盖毯子的手没停:“现在是在车里,你别太紧张,就我们而已。”

    “其实我舍不得睡,难得能和你在车上独处一会儿。但真的太困了,长时间紧张松下来,总有点发条拧不紧的感觉。

    前几天我接诊了一个外卖骑手,后背和脖颈烧伤,头发都没了,他的手机还在接单,我有点急了就凶了两句,他说,医生,你们工资高,我的时间就是钱,我耽误不起。

    但我看着他皮开肉绽,实在没办法放他走——你猜我说了什么?”

    “什么……”

    “我说我们工资说不定差不多,但是你信我,治疗三天不感染,你工资会超过我的。这话是不是有点心酸?”

    “开玩笑的吧。”

    “真的。我在医院算是资历尚浅,和我关系很好的那个金医生,不孕不育科是美资,他是真的高薪聘请进来,一个月的工资抵我四个月。

    但是治病救人这东西没办法用钱度量。很多时候我想,铆足了劲儿去追求你,是不是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对不起你。

    也许你对钱财不会太看重,但我……也没办法给你时间。

    你那么有趣,和我在一起,你如果想要很多爱,绝大多数的时间会痛苦。”

    车子驶进小路,快到家了。胡羞在他的腿上戳了戳:“裴医生,你喝多啦。礼物我收下了,有机会的话,也让我送你一份礼物。”

    和裴轸打过招呼,胡羞上楼躺在床上,看了看新修好的天花板,觉得最近的日子好像真的算是步入正轨了,转正之后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这个行业,以及真的靠能力扭转大家对自己的印象。

    裴轸听起来追逐者不少,前女友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至少等她在医院练级到一定水平再想其他的事。

    脸颊贴在枕头上困意很快就来了。这大概是胡羞身上的bug,只要左右脸颊的一小块皮肤碰到柔软的东西,枕头也好肩膀也好,伏在课桌或者钢琴的手臂也好,总能一秒入睡。而刚堕入睡眠就被震动吵醒,是刁稚宇。

    “喂?”

    “我刚才看到裴轸送你回来。”

    “刁稚宇,闹鬼哦,又跑到我家楼下来?”胡羞走到窗前往下望:“你在哪?”

    “我骑车路过你们家门口的小路,找别人还相机去了。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跟踪狂。”他话里有话:“你和裴轸……是不是在谈恋爱。”

    “没有……”

    “哦……”

    “没有事的话我睡了哦,今天跟了一天大会,我头快裂了。”

    “我……我真的觉得你段位很高,每次觉得你在认真撩我,下一秒就能看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啊?”

    “如果对我循循善诱又欲擒故纵,我不吃这套。”

    胡羞气不打一处来:“大家都是朋友。我们同一场饭局回来,他送我一段很正常,就像你送我回家一样,你这么绅士的人,也不会在天黑之后让我自己回家。”

    刁稚宇在电话另一头笑了:“好的,我知道了。”

    胡羞努力整理了一下困倦中的思路:“吃醋?”

    “我们又没有什么确定的关系,有什么好吃醋的。”

    这话倒是真的让胡羞清醒了,千万不要硬碰硬,想赢得男人的心,就要懂得适时示弱,她神志清醒,声音却呢喃:“但你打电话来特意在乎我,我有点高兴。刁稚宇,我喝得有点醉了,不要在醉酒的时候来跟我这样说话,我会……痴心妄想。”

    “还喝酒了?”

    当然没喝。但胡羞笑得娇嗲:“一点点。生活里有得不到的东西,微醺有助于白日做梦。不说啦,我洗过澡在床上了,再说要梦游了。”

    “胡羞……”

    “嗯?”

    “我实在是搞不懂,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窗帘忘记拉上,月光投射在地面再到天花板,银灰色的光像她心里的暗影。

    善良的人也会有委屈得想要爆发的时刻,无非是时机未到,说出来也会觉得立场不够;现在再忍下去没必要了。胡羞抑制住自己加速的心跳,略带伤感地留下最后一句便挂了电话:“其实,你也让我不是很懂,毕竟看着林秋美的时候,你的眼神实在谈不上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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