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妒花天气(4)
静渊眉间眼角都是笑意,把女儿的小鞋子往七七身前一凑:“你看怎么办?”
一股臭气扑面而来,七七立时就反胃,忍不住打了一个干呕,退开两步,避到一旁蹲下身子便吐。静渊这才觉得玩笑开得过了,脸色都变了,忙把鞋子往地上一甩,将宝宝从自己背上放下来,也不顾女儿还光着脚,几步做一步奔到七七身边,给她轻轻拍着背,额头上冒出细汗,焦急地问:“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逗你玩呢没事吧,啊?”
七七早上并没吃什么东西,闻着静渊身上有一股股浓烈的尿骚味传来,忍不住接连吐了好几口酸水,过了半晌,摆摆手喘了口气,扶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只是他身上味道实在太重,她忍不住皱眉,避开了一步,见到他鸡窝般的乱发,和平时雍容温雅的样子迥异,却实在不能不觉得好笑:“你的头发……怎么成了这样?宝宝鞋子里怎么这么多马粪啊?你们去这一趟不是参禅拜佛吗?究竟是干了些什么?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静渊皱眉道:“那些猴子把宝宝的包给抢了。被一群野畜生给欺负,我和小孙实在看不过去,便把那群家伙教训了一顿。”
小蛮腰在一旁补充:“大*奶,别看东家平时文文静静的,打起架来身手好生了得简直是那个……那个呼呼的……风。”他不善表达,词不达意。
小桐在一旁猜测:“是虎虎生风?”
“对,虎虎生风把那山里最厉害的猴王都给打得跳到树上不敢下来。”他磕磕绊绊把他们跟猴子打架的情节给编了一遍,静渊忍不住挺直了腰板,面露得意之色。
宝宝在一旁歪着小脑袋听了一会儿,忽道:“妈妈,你知不知道,爹爹被一只大猴子抱着亲嘴嘴,太好玩了。啵,啵啵啵”她嘟着小嘴,做出亲吻的样子,手舞了舞,学着猴儿的神态,惟妙惟肖,滑稽之极。
小桐正在给小蛮腰脸上抹药,药瓶子差一点从手上掉下来,小蛮腰极力忍住才算没笑出声来,牵动脸上伤口,疼得嘴里“滋儿”的一声。
七七忍不住离静渊又远了半步,先叮嘱宝宝坐到小板凳上,把脚抬起来,不要被石子硌疼了,然后聚精会神仔细观察了一下静渊,果然见他的嘴角右边红了一小块。她眼睛瞪得不能再大,指着他的嘴角:“你……真跟猴子……亲嘴?”
静渊白净的脸皮刷的一下子红到耳根:“没有亲嘴,那猴子只是搂着我的脖子拿头撞我,被我几下给甩得老远。”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是公猴子,不是母猴子。”
他这么一说,倒似要证明什么,七七脸却也红了,啐了一口:“什么公猴子母猴子,越说越难听了。”
小蛮腰作证:“大*奶,这是真的,东家把那猴子给甩开了的。”其实他这话不尽实,猴子确实被静渊甩开,可并不是几下,怕是费了几十下的功夫。峨眉山的猴子几乎都成了猴精,比人在山里混迹的时间还要长,早成了几个类似地头蛇一般的社团组织,平日成群结队向游客讨吃的,若是碰到不给的,就群起而攻之。万物皆有灵,连山里的喜鹊都会不时从树上飞下给游客捣乱,更何况这群猴子?见到漂亮姑娘和小伙子,遇到势单力孤的游人,它们时常无事生非前去骚扰。
搂着静渊的猴子其实并不是公猴子,是一只正在发*期的母猴,见静渊唇红齿白,好生俊俏的模样,估计是被撩动了春心,起了****之意,一下子蹦到他身上熊抱一番,搂着他死命不放,静渊越是挣扎,它越觉得有趣,嘎嘎怪叫,很是高兴,忍不住真在他嘴上咂摸了几下,静渊又惊又怒,只好捡那猴儿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使劲胡捏痛捶,那母猴子吃痛,这才算放开了他,小蛮腰偏巧那时也赶过去帮静渊的忙,母猴子气急败坏,泄愤似的在小蛮腰脸上呼扇了两掌,也活该小蛮腰倒霉,脸上被抓得差点破相。要不是山里的僧人前来相助,他们指不定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来。
静渊试图再解释一番,可宝宝却在脑海里将父亲和那猴子周旋的样子又回想了一下,越想越是乐不可支,忍不住从小板凳上跳下来,手舞足蹈地开始表演起来,什么抓头,拍背、捏屁股,嘴里学着猴子嘎嘎叫着,静渊窘得几乎要地遁,把女儿一抱起,埋着脑袋就进了里屋。
却听里头宝宝叫道:“爹爹把头偏偏,爹爹你好臭”
“胡说,我哪里臭不要扭来扭曲”
“爹爹身上臭,嘴嘴也臭爹爹嘴上有猴儿味道”
“……”
“爹爹你干什么?”
“……。”
“爹爹地上好冰,我的脚凉了,抱我起来。”
“等等,我找水漱口把你的小脏手拿开都是为了你”他语气愤怒中竟然隐约带有一丝哭腔。
七七和小桐你看我,我看你,愣了愣,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小蛮腰也不顾脸上伤疼,笑得一抽一抽的,不时捂着脸哼哼两声。
七七强忍了一会儿,定定神,对小桐道:“把宝宝那双鞋给扔了,难为他一路背着她回来,手里还捏着这鞋,真是臭死了,你赶紧再吩咐柴房多烧点水,让他们好好洗一洗。”
小桐低声笑道:“那双鞋是您一针一线亲手做的,是东家在帮您心疼呢。”
里头静渊正四处翻着水杯,越慌乱越找不着,宝宝跟在他屁股后面走来走去,手不时伸出要拉他的手。
七七摇头叹气,捏着鼻子走进去,把父女俩都撵了出来:“一大一小两个脏猴子,赶紧出去熏坏了屋子晚上就去别的地方睡”
话虽这么说,还是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杯子,端到外面水井接了水,静渊抱着宝宝坐在小院外头一张长凳上,垂头丧气。
七七把水杯递给他,救命似的,他赶紧接过,往嘴里急灌了一口水,来回涮了起来。
七七看得好笑,知道他要面子,不愿意再开他玩笑,见宝宝睁着一双大眼睛笑嘻嘻地左瞧右瞧,便皱眉轻斥:“你这个小捣蛋,是你挑的事儿是不是?你的鞋子怎么回事?怎么那么脏?”
宝宝平日极爱干净,只是偶尔调皮起来会不管不顾,听母亲责备,忙解释道:“我是为了要帮爹爹,才踩到了脏巴巴,鞋子陷进去拔不出来了,后来和尚叔叔们跑来救我们,爹爹方把我抱了起来。”
小桐打了盆热水,招呼宝宝:“小小姐,到这儿来洗脚。”
宝宝哦了一声,生怕母亲再责怪自己,连忙跑到小桐那里。
静渊见那双脏鞋被小桐扔到了垃圾筐中,脸色沉了沉:“我好歹从那堆马粪里翻了半天才把鞋子弄出来,你倒好,把它甩手一扔了事。”
七七道:“那你洗吗?要洗我就去捡。”
静渊嘴皮一动,讷讷地不再说什么。
七七看了他片刻,轻声叹了口气:“东西是小事,人才是要紧的,若是受了伤怎么办?这么大的人了,从来不让人省心。”
“你最好,你最让人省心。”静渊头一扬,猛地反驳一句。
七七一怔,倒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这句话,转身就要走,静渊伸手,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她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不着四六的话,孰料他却紧紧握住她的手,把乱发蓬蓬的头靠近她,在她耳边柔声道:“七七,我好高兴,从来没有的高兴,谢谢你。”
声音虽小,语句虽短,却似饱含了千言万语,如海深情。
七七眼眶一热,抬起头,亦是含情脉脉看向他,却见静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闪动柔情,表情极是诚恳严肃,可惜那头乱发、满身猴骚味实在太过煞风景,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他被她笑得生气了,板起了脸,她瞅了他一眼,用力捏了下他的手:“赶紧去洗干净,你瞧你,满手马粪,都干成壳了。……我……我……,我也很高兴。”
这话一前一后搭起来极没有逻辑,可两个人心中却是默契相通,都涌动着丝丝暖意和温情。
他凝视着她:“七七……。”
“嗯?”
“七七……。”
“怎么了?”
“没什么……。”他温然一笑,站起身来:“我去洗澡。”
她仰头看着他,眼中却不再有笑意。
他眼中闪出一丝迷惑:“想说什么?”
她明媚的嘴角轻轻扬了扬,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低声道:“是不是我太贪心……我好希望你抛下一切,和我就住在这里,或者随便去哪里,不要再回清河了。”
他愣住了,肩膀微微一颤,没有说话,只是心渐渐发沉,像浸在了水里,窒息无力。
他有母亲,儿子,一个名义上的妾氏,一个庞大的家产,她呢?父亲,母亲,兄长们,无数欠下的人情债,百十来个跟着她吃饭的工人,她没有等他回答,也知道这话无法回答,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我随口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哪能说抛就抛,你舍得,我还舍不得我那香雪堂和绣坊呢。”
把他往屋子一推:“去洗吧水差不多该好了。”
他被她用手指戳着腰,痒痒的,想笑,心中却哽得难受,把她的手一抓:“一起去,你不去我不洗。要臭一起臭。”
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拽着她就往浴室走。
宝宝洗了脚,小桐正给她穿袜子,忍不住叫:“爹爹”
静渊回头,宝宝又做了一个抱抱的姿势,小嘴一嘟,啵啵两下,眨了眨眼睛。
七七狠狠瞪了宝宝一眼,宝宝方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从小桐手里接过干净鞋子,低头自己穿。
眼睛却还是骨溜溜往他们瞟去,只见父亲把母亲圈在怀里,架着她往屋子里去了,瞧他那模样,倒真像一只大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