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许至恒的手机突然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他不理,然而室内安静,手机在硬质柜面震动得没完没了,叶知秋从意乱情迷状态中清醒过来,别过头笑得身体在他怀中抖动。许至恒瞪着她,却无可奈何,只突然抱起她,退到床边,揽住她一块躺倒,顺手拿起手机来接听。
“你好,至恒,我是李思碧,”
“李小姐,你好。”
叶知秋不打算旁听他的电话,可是她刚一动,许至恒就牢牢搂住了她,翻一个身,将她固定在胸前,让她伏在自己怀里。她隔得实在太近,那边李思碧声音柔美清晰地传过来:“说好了叫我思碧的。至恒你看今天是周末,我想找你一块吃饭,顺便谈一下上次说过的那个采访大纲,有时间吗?”
“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北京出差。”叶知秋被他搂得不能脱身,顿时动了促狭念头,仰头对着他另一侧耳朵轻轻吹气,没想到许至恒根本不忍,将电话拿开一点,轻声对她笑道:“别闹宝贝。”他语声温柔,叶知秋倒红了脸,马上伏在他肩头不敢动了。他这才对着电话说,“对不起,思碧,等我回来再说吧,不过话还是得说在前头,恐怕我不能接受采访,会让你做无用功。”
李思碧被话筒里那个低低的带着宠溺意味的“别闹宝贝”弄得心底一凉。她借着节目制作需要文字背景资料,和许至恒的秘书李晶打了几次交道。她刻意亲切,李晶个性爽朗,两人混得熟稔后,她不着痕迹地打听到许至恒来此地半年多,忙于工作,并无亲密女友,才动了接近的念头。此时她心念急转,语气却丝毫不乱,笑道:“不要说得这么肯定,至恒,等你回来给我电话好吗?我们谈了,你再决定上不上节目不迟。而且即使不上节目,我们也是朋友嘛。”
许至恒说再见放了电话,却见叶知秋从他身上抬起头,下巴支在他胸前,一脸的似笑非笑,不禁笑了,将她抱起来一点对着自己的脸:“现在可以闹了,宝贝,我任你宰割。”
叶知秋笑着摇头:“你要搪塞人家不打紧,一边说在出差,一边还讲那么暧昧的话,人家不知道要怎么想你了。”
“不相干的人怎么想有什么关系。”许至恒轻松地说,“如果她就此没了想法不更好吗?”
叶知秋伏在他肩头笑,没有刚才那样紧张的压力感,战栗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那岂不是损失吗?”
“重要的是我对你有想法,有很多,很多想法。”他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握着软滑的发丝,“而且我想看到你对我有同样的想法。”
叶知秋心下迷惘,她还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想法。如果没有那个扰人的电话,她现在大约已经跟这个紧密依偎着的男人裸裎相见了吧。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她蓦地红了脸,不无自嘲地想,难道身体居然饥渴到如此程度,已经不愿等完全想清再做决定了。可是能想清什么呢?
如果说工作让她疲惫,那么感情则让她完全茫然。她能确定的不过是这个人的热情能让她忘忧,身体的接触能让她激动。可是这样的想法自己都觉得来得很汗颜,是他愿意接受的吗?
她不知道他打算向自己要求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予他的是什么。
真的做好准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吗?又或者是只图眼前的开心,懒得再想将来。
可是谁能保证谁的将来,能够抓住眼前欢娱,已经是一种奢侈。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在心里对自己自问自答,出差的疲倦加上昨晚的失眠,她居然不知不觉在这个稳定的臂弯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许至恒见她长久不出声,然后头沉沉靠到自己手臂上,不禁摇头失笑,这是第二次看到她一声不响就迅速入睡了。他不愿意惊动她,只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让她躺得舒服一些。他从来没有午休的习惯,此时也没有睡意。只是他突然想起,自从回国以后,很久没有享受这样宁静的午后时光了。
他在上海做外企销售,压力其实说不上多大,但每天的时间例必被工作、娱乐排得满满的,和朋友、同事节目丰富,跟当时的女友经常有各式安排,很少有两人默然相对的时刻。到接手这个企业后,突然进入了另一种生活状态,被迫跟他一向不愿意效仿的大哥一样,每天忙碌,一个企业从基建后期到现在正式运行,千头万绪,差不多占据了他所有时间。
怀抱的这个女人,居然比他更忙,而且明显强撑着透支工作,只要稍一放松下来,就几乎迫不及待地沉入了梦乡。落地长窗那里一点斜射的阳光慢慢后移,室内光线渐渐暗下来,他抱着这个柔软的身体,只觉得此时此地,两人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分享着前所未有的安静恬然。
叶知秋再睁开眼睛时,暮色已经降临,室内一片昏暗,她发现自己头枕在一个坚实的手臂上,半边身体搭着另一个温暖的身体,吓得一哆嗦,马上清醒过来,不禁大惭,呻|吟了一声:“我是猪,一定的,天哪,居然又睡着了。”
许至恒活动一下自己的胳膊,笑道:“没关系,等会补偿我是一样的,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她窘得不知说什么才好,看一下床头控制柜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快晚上六点,突然想到辛笛的秀应该快做完了,心念一动:“我朋友辛笛在这边做发布会,我们先下去打个招呼好吗?”
许至恒自然同意:“服装秀吗?要不要送花祝贺一下。”
“我已经让人送了。”
叶知秋起身,将头发挽好,只对镜子涂了唇彩。两人一块下二楼到做秀的表演厅,进去一看,发布会正好接近尾声,模特鱼贯而出,在T台两边站好,和起立的观众一齐鼓掌,追光打到后台,辛笛转了出来,她穿着件斜裁的灰色T恤,咖啡色鸡皮绒短裤,容光焕发,从两排林立的模特丛中走向T台前面,向观众致意,四下里摄影记者的闪光灯亮得此起彼伏。
这时只见戴维凡迈着长腿一步跨上T台,站到辛笛面前。他按一向爱炫的风格,穿着修身版的宝蓝色衬衫,深色长裤,英俊得让人窒息,一下吸引了台上台下所有人目光。他欠身拥抱一下辛笛,然后将一大捧百合递给她,再站到她身后一点,同台下观众一同鼓掌,表现得非常潇洒礼貌,无可挑剔。
大厅内灯光次第亮起,观众开始退场。叶知秋看见曾诚起身送几个嘉宾出去,她和许至恒走到T台边,辛笛一眼看到了她,兴奋得尖叫一声:“秋秋,我还当你真不来了。”她跳下来,一把抱住叶知秋。
“我刚过来,赶上你谢幕了,祝贺你,小笛,我还是看到你成功的时候了。”
辛笛开心地腻到她身上:“秋秋,我太开心了。”她看到许至恒,略为吃惊,跟他相互点头,然后附叶知秋耳边说:“不是吧,这么快难舍难分,出差都跟来了吗?”
叶知秋顿时红了脸,摇头笑道:“别胡说,他也出差呢。”
辛笛坏笑,显然不信:“呃,对了,你怎么叫戴维凡那厮来给我送花,吓我一跳。”
“他老老实实献花也没作怪嘛,表现不错了。”
“送的花这么大一捧,快把我遮没了。”辛笛有点悻悻地说,忍不住笑了,自己也觉得拿这理由怪人未免很不讲理。
叶知秋上午在展馆碰到戴维凡,一把拖住,请他来给辛笛献花。戴维凡咧着嘴叫苦:“你又不是不知道,辛笛一直对我有成见。”
的确,从在学校时起,辛笛就讨厌模特队的男一号戴维凡,叶知秋问她原因,她眼睛一翻说:“就是烦他恃靓行凶,象只孔雀一样,仗着点姿色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样子。”
说戴维凡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也不算冤枉他,他搞体育出身,走路确实有点不由自主的顾盼自雄。想起孔雀的比方,叶知秋只能忍笑。不过学校里的那一点介蒂在她看来根本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她和戴维凡早就熟到对他的相貌完全视而不见的地步了,这会拉差,当然是他最方便:“辛笛也是你师妹嘛,她做秀你捧场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我看来看去,只有你上去献花比较撑得起场面。”
戴维凡笑道:“你少来给我灌迷汤,记住,你叫我去的,回头那傲气得不得了的妞要抱怨,可别怪我。”
现在一看,戴维凡还真是很了解辛笛可能的反应,叶知秋不免暗暗好笑。正好戴维凡走了过来,辛笛马上闭了嘴,叶知秋给他和许至恒做了简单介绍:“谢谢你老戴,今天献花很有型有款嘛。”
戴维凡笑了,看着辛笛说:“大设计师不嫌我坍了她的台就好。”
辛笛横他一眼,却再拉不下脸恶语相向了:“谢谢你肯来捧场。”
戴维凡头次看她肯如此客气,倒小吃了一惊,难得正经地说:“这场秀的编排很有新意,三个环节环环相扣,音乐配合、模特化妆也很不错,就是服装太偏实用了,应该多搭配一点创意装彰显设计师风格。”
“这只是一场企业品牌发布会,不能带太多设计师个人色彩,只能这个效果了,我更希望的是上年底的时装周做发布会,发挥空间会大很多。”辛笛没想到戴维凡的意见居然来得颇为中肯,也很认真地回答。
叶知秋及时看到曾诚带一个年轻女孩子朝这边走过来,轻轻拉下辛笛示意她闭嘴,给老板听到个人野心,可说不清算不算好事。
“辛笛,这位是服装时报的记者赵小姐,你接受一下她的采访。”
辛笛马上敛容正色站直,和记者点头致意,再对叶知秋挤下眼睛,陪记者到旁边去了。
曾诚认识戴维凡,跟他点头,然后看向叶知秋,叶知秋只能坦然迎向他:“曾总你好,发布会很成功,祝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许至恒,这位曾总,是我的……前任老板。”
曾诚直视许至恒,两人视线相接,然后同时伸手相握:“许先生,你好,我是曾诚。”他看向叶知秋,微微一笑,“知秋,不要把前任老板这个称呼挂在嘴边,我被你炒了一直耿耿于怀,介绍的时候一样说我是你的朋友就好了。”他的声音一如平时,温和而波澜不惊,眼神深沉,不动声色打量一下两人。
叶知秋有点尴尬地一笑。好在这时,索美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找曾诚,说某电视台时尚栏目要做访问,曾诚对他们说:“不好意思,知秋,带你朋友一块参加酒会吧,我先失陪一下。”
曾诚转身走开,叶知秋暗暗吁一口气,只觉得曾诚现在带给自己的压迫感,居然强于以前还在他手下工作的时候。戴维凡刚好有朋友叫,他说声再见也先走了。
许至恒侧头看她:“你的前任老板看着很不简单呀。”
叶知秋并不愿意谈论他,只笑道:“当然,没人会觉得他简单。”
“这个介绍和我的那个‘别闹宝贝’是一个性质吧。”许至恒闲闲地说。
叶知秋着实吃了一惊,抬头看许至恒,他正带点戏谑看着她,她想不到这男人观察能力如此强,一个苦笑挂到嘴边:“现在我有点后悔招惹你了,男人太有洞察力,一样让女人有压力。”
“别担心,我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装笨。”许至恒笑,用手圈住她的肩,脸凑她近一点,直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而且你不肯给别的男人机会,我很开心,我也喜欢这个示意,比‘别闹宝贝’要含蓄得多。”
叶知秋哭笑不得,颇有点招架不住:“诶,我也得用一下这个了:别闹宝贝。我们走吧,酒会就不要参加了,自己吃东西去。”
“你穿得太少,我们别出去了,这边一楼的自酿啤酒和德式风味的菜做得很不错。”
两人下到一楼,进普拉那啤酒坊,里面空间大得有点出乎叶知秋的意料,硬木桌椅,坐着也说不上舒服,但正值周末,气氛热闹,这里供应的是纯粹的德国风味食品,进餐的人中外各半。许至恒征求她的意见,点了蘑菇小牛排、慕尼黑香肠、沙拉和自酿啤酒。
菜的份量十足,自酿啤酒泡沫细腻,带着清香,四周不同于其他西餐厅的安静,全是无拘无束各种语言聊天的声音,十分轻松自在。不用考虑开车,两人都放量喝着啤酒,随意闲聊,许至恒讲他在国外留学时的趣事:“那一年舍监搜出冒牌学生,二十岁的女孩子,居然混进学校宿舍一住快半年,上课、做实验、泡咖啡馆、跟教授辩论,还跟我的同学约会,没一个人怀疑她的身份。”
“我觉得这女孩子很有趣呀。”
“相当有趣,被遣送离校时,还有教授、学生呼吁应该破格录取她。”
沈小娜这时打来电话:“秋秋,我问了前台,没空房间了,我不要跟我妈住,今天我保证回来不吵你了,行不行?”
叶知秋迟疑一下:“你住吧小娜,我今天在朋友这,晚上不回来了。”她放下电话,垂下头继续切着餐盘里剩下的牛排。一只手指修长的手越过餐桌,放到她手上,她终于还是抬头,只见许至恒正目光炯炯看着她,声音有点沙哑地低低叫她的名字:“秋秋。”
她的脸在酒精作用下早透着红,此时更加热得发烫,不敢看他。他握住她的手,招来服务员结帐,然后匆匆拉她起身,走出了啤酒坊。
两人步入房间,没有开灯,拥抱到了一起。
怀抱足够温暖,相拥再无间隙。叶知秋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被推倒在大床上,身体上被加诸的压力满满覆盖,许至恒继续吻她,他的手伸进她的衬衫里,薄茧接触肌肤,奇妙的触感再次让她微微战栗,黑暗中她紧张地看着眼前这张英挺的面孔,他同样看着她,双眸中的热情和温柔让她眩惑,她半合上双眼,苍白面孔上染了嫣红,决心任自己沉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