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怎么这么多好消息,李弋也要结婚了。”向野正跟林樾在竹林小屋吃早餐,看到陈岸的消息,朝林樾晃了晃手机。
林樾喝了一口手磨豆浆,仔细观察着向野的神情:“你也知道了?”
“陈岸说了,他跟赵励励要结婚了。”向野又喝了一口粥,冷静得像是在提一个不相干的人。
“奉子成婚,双喜临门啊!”林樾说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又狠狠呼吸了一口山里的新鲜空气:“在这儿才待两天,我已经不想回潭沙了。”
听到“奉子成婚”,向野还是愣了两秒,然后继续没事人一样,喝完了整整一碗粥。
樾野文化一行人,在玻璃栈道上大呼小叫的时候,李弋团队一行人正在上庸白茶的会议室里,等待做年度推广方案的策略汇报,王昀汇走进会议室朝!DEA的团队人员扫了一眼。
“上次那个提案的上庸姑娘,叫什么……她怎么没来啊?”王昀汇坐进会议桌的主位,探询地望着李弋。
“王董,她还在休年假。”李弋只能借故搪塞,如果不是会后要见向野一面,他本来也不用为了这种日常的会议亲自跑一趟上庸。
“哦……那你们开始吧。”王昀汇看了看拿提案笔的那张陌生面孔,眼神犀利。
樾野文化的其他人合照搞怪一路嘻嘻哈哈,林樾却在玻璃栈道上一步一骂,夏成成见她平常雷厉风行,此时胆战心惊的样子,忍不住偷笑,走上前去伸手扶她。
“这谁安排的鬼线路啊?走什么玻璃栈道?同事之间需要什么吊桥效应?”林樾对着向野大吼。
“樾总,你别朝下面看,看前面,看远一点,就不会害怕了。”
不得不说,高跟鞋简直是气场加分的利器,此时穿着平底鞋,套着鞋套的林樾,走在夏成成身边显得格外娇小。
她一把抓住夏成成伸过来的手臂,嘴里依然是念个不停:“我总感觉这玻璃等下就会裂开,哗啦啦碎掉,我可不想死在这儿,我钱都还没花完呢。”
“放心吧,不会碎的。”夏成成跟林樾这番对话,显得格外稳重。
向野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夏成成有些忧心忡忡:弟弟啊,你可千万不能动情啊,你跟林樾不可以,她还有个何仲信呢。
“对了,你们家老何上次不是说要一起过来吗?”向野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故意在夏成成面前提起了林樾的未婚夫。
“他忙着呢,过年的时候不是有个主播惹了事嘛,他现在也满头包呢。”林樾发现只要不朝脚下看,的确就没有那么恐惧了。
夏成成应激一般望向别处,紧抿着嘴,不插话。
“樾野这边,最近有我跟成成盯着,你啊,谈恋爱去吧,对了,把那些品牌客户的资料给我,我趁这几天去跑一跑。”
林樾说着对向野挑了挑眉,一副为了成人之美甘愿自己受累的大义凛然。
“谈恋爱,跟谁啊?”夏成成以为自己又出现了第四个备选姐夫,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大表姐。
“少管我。”向野又拿出夏成成对付他爸妈的常用句,丢下这两只在玻璃栈道上慢行的蜗牛,自己阔步往前走了。
王鹤鸣开完了教职工大会,又开了一个数学教研组的会,还开了一个高三班主任的动员会,一整天被几个会塞得满满当当,从会议室走出来,天都黑了,拿出手机没有看到向野发来的消息,想来她也在忙吧。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除了恋爱,还有无数要分身去做的事。
和一群同事走出了教学楼,刚准备往停车场走,就看到向野在校门口朝他挥手,王鹤鸣仿佛又被惊喜塞了一嘴糖豆,丢下嚷嚷着要坐顺风车的同事,朝着她跑了过去,一把牵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身后是同事们起哄的惊呼,他们只是说着笑着往家的方向走,这澧河的晚风,也多了些微甜。
“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
“水管爆了,打电话给房东,他说他在学校开会,我想你肯定也在这儿。”
“水管爆了?修好了吗?”
“修好了,喊了人上门修理。”
“以后这种事,你跟我打电话。”
“别大包大揽的,一码归一码。”
两个人走着走着,走到了那家砂锅粉店门口,店老板正埋头清洗着一个个砂锅。
“你吃晚饭了吗?”向野想到他刚开完会,应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还没,你呢?”
“我吃过了,不过我可以陪你再吃点儿。”
“你还是要三鲜的吧?”
“嗯……嗯?”向野没想到关于她饮食习惯这么细枝末节的情报,他都有。
“老板,两碗三鲜砂锅粉。”
在餐桌坐定,两个人都想起了上次隔着一堵墙吃砂锅粉的糗事,忍不住发笑。
“美女,你的三鲜砂锅粉。”店老板笑呵呵先送了一份上桌。
“老板,你上次还叫我‘同学’呢。”向野发现自己在老板的眼里突然就上年纪了。
“王老师的女朋友,那哪能是同学呢,那不是师生恋了嘛那不是?”店老板说完就识趣地撤了出去。
向野撇撇嘴,接过王鹤鸣递过来的半杯热水,忍不住发问:“你那天在对面,都听了些什么?”
“嗯……听到你说我人挺好的,还问夏瑜我有没有女朋友。”王鹤鸣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向野,说起话来带了些得意。
“眼镜是你拿回去的吧?夏瑜上次还给我了。”
“你这个人吧……从高中就这样,丢三落四的,丢完眼镜丢钥匙,丢完钥匙丢耳机,你怎么做到的啊?学习上的事一丝不苟,生活上的事总犯迷糊。我高中那会儿去你们班教室,明明是拾金不昧做好人好事,每次还心虚得跟做贼一样。”
“是你啊?我就说每次那些东西怎么一会儿不见,一会儿又出现了。我还以为是陈雁飞……啊……你就那么喜欢我啊……”
向野搅拌着砂锅里的粉,话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
“是啊,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啊?”王鹤鸣觉得现在有话不用憋着,真是人间值得。
“王老师啊,我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你快帮我找一找啊?”店老板端着另一份三鲜砂锅粉走了过来。
“啊?什么掉了?”王鹤鸣说着就低下头,在地上来回查看,努力地帮老板找那掉在地上的东西。
向野嘴里那一口热水差点噗出来,艰难咽下,然后忍不住推了一下他:“你傻不傻?老板是说他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哦……”后知后觉的王鹤鸣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砂锅粉店里无忧无虑的笑声,飞入澧河岸边的夜色,无数个稀松平常的美好,散落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这渺小又真切的幸福,就像是一颗颗蹦蹦跳跳的珍珠,串成了生活里值得回味的一幕幕。
李弋的电话打来时,向野和王鹤鸣刚走上澧河大桥。
“李弋在上庸,他约我见面,说有话跟我说。”向野挂了电话,听出了李弋语气里的消沉。
王鹤鸣想尽量表现得大方得体,但是表情里难免泄露出一些介意:“那你去吧。”
“你跟我一起去吧。”向野不想他带着满腹疑虑自己一个人回去。
“好,我去取车,你在这儿等我。”王鹤鸣说完就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上庸城真的很小,来来去去可用来郑重其事见面的地方,也就那几个,向野赶到“庸人勿扰”茶酒吧,走进包间,看到了一脸倦意的李弋。
“恭喜你啊,听说你要结婚了。”向野语调轻快地推门而入,边说话边在他对面落座。
李弋一声苦笑,他在她脸上看不到半点的不悦之色,依然是令人无可奈何的平静。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要跟别人结婚。”李弋的话里带着让人一怔的怒气。
“我以前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向野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
“我对她担当了,那你呢?”
“我不需要你为我担当什么,你又不欠我什么。”
“为什么瞒着我?你做过手术的事。”
“可能觉得,我们还没到知无不言的份上吧。”
李弋神情苦涩地微微点头,短暂的沉默里,突然装满了冷漠。
“她怀孕了。”这个男人沉重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分享喜讯。
“我知道,林樾跟我说了,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呵……”李弋捏了捏手里的茶杯,然后有些无力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这是什么烂剧情?你一个马上要结婚的人,拿着夫妻的共同财产给前女友,不合适吧?”
“这是我的婚前财产。”
“我不要,拿回去。”
“我听说你跟林樾开了公司,总有要花钱的地方。”
“还没到需要接济的地步。”
“你能不能让我心安理得一点?!”李弋音量陡然升高,她的冷漠和一味拒绝,只让他觉得气结愤怒。除了这些钱,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补偿些什么。
向野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脸上丝毫没有马上要为人夫、为人父的欣喜,反而一身的落拓之气。她微微有些不忍,蹙了蹙眉,把那张卡放进包里,如果这样让你比较心安理得,那就先这样吧。
“你……真的不要!DEA了?”
李弋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出来,仿佛在摇尾乞怜般地委曲求全,问的是公司,影射的却是自己。
“我以后就留在上庸了,你什么时候回潭沙?”向野觉得他们之间,终有一别。
“马上就走。”
“好,你们的婚礼……我就不去了,到时候可能给大家扫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再见。”
向野道别,留下有些五味杂陈的一瞥,然后开门走了出去,门快要合上的时候,李弋看到,她走到了一脸明朗的王鹤鸣身边。
李弋眸色灰黯,那句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再见”,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些从我们海海人生经过的前任,因为覆水难收而不得不告别的时候,总会有一些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