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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人家 正文 第十一章 我的爸爸是高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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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小巷

    向鹏飞就这么在大舅舅庄超英家住了下来,他立即就喜欢上了大舅舅家,尤其喜欢庄图南和林栋哲——庄图南带他去看了场电影、参加了几次同学间的聚会,林栋哲带着他在小巷里横冲直闯、肆意胡闹。

    表妹庄筱婷也很好,有不少故事书和少儿科普书籍,只要洗干净了手、不弄脏她的书,可以随时借阅。

    大舅妈也好,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兄妹俩吃什么,向鹏飞就吃什么,兄妹俩添置了什么学习用品,向鹏飞也有一份,兄妹俩帮忙做家务,向鹏飞也要跟着做。

    唯二不好的是天气和大舅舅的暑假作业。

    江苏的夏天太热——用向鹏飞的话说,“我这辈子从没过过这么热的夏天,我在贵州,夏天晚上还要盖被子。”,孩子们白天在家睡觉、做作业看书,傍晚,庄图南骑车出去找他的同伴玩儿,向鹏飞、林栋哲、吴军这群小孩子们就在巷子里疯,打陀螺,抓萤火虫……,天黑了再去林家看电视。

    大舅舅的暑假作业太多——向鹏飞开学后是四年级,庄超英找出庄图南以前的课本,让他做了几道题目,发现他基础很差,庄超英花了几天时间整理了三年级的教学内容,每天雷打不动地辅导向鹏飞一个小时,再让他做一些相关的习题。

    庄超英重点讲解三年级的内容,他想到女儿和林栋哲开学后正要上三年级,索性把他们也叫了过来,一起学习,一起做习题,权当预习了。

    林武峰研究了厕所半天,和庄超英商量后,拉了一车砖头回来。

    林武峰动手能力强,主挑大梁,庄超英不懂工事,在一旁帮着递砖、和水泥。

    两家人被迫上了五天街口的公共厕所,关屋门在屋里擦澡。

    五天内,林武峰争分夺秒在厕所中砌了堵墙,再多装了扇门,把厕所分为了蹲坑间和洗澡间。

    厕所间和洗澡间分离,两边各有一个门,可拱两人互不干扰、同时使用。

    两个小间都很逼仄,厕所间逼仄,蹲坑的人一条腿必须紧贴着新砌的墙才能蹲下,洗澡间也狭窄,人和塑料桶必须紧密相贴,但不管怎么样说,小院卫生间的拥挤情况总算略微改善了一些。

    工程期间的一天晚上,林武峰在院中糊墙,宋莹实在困,想早点睡,她对还在卧室里看电视的孩子们说,”阿姨上了一天班,有点累……”

    林武峰回屋后,发现向鹏飞和林栋哲依旧在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宋莹在一边的大**酣睡。

    林武峰不好说邻居家的孩子,婉转批评林栋哲,“栋哲,你看你妈都累得打呼噜了。”

    向鹏飞贴心回答,“没关系,我把电视声音开大了一些,阿姨打呼噜不吵我们。”

    林武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从窗户向外看,看到庄超英正在厨房里烧水,赶紧也去厨房烧水,准备擦澡。

    林武峰在林栋哲房间里擦完澡回到卧室,一切就和他刚进屋时一模一样——宋莹打着小鼾熟睡,两个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电视。

    上了一天班外加砌了一晚墙,林武峰又累又困,倒头在宋莹身边睡下。

    两人一觉睡到大天亮,林武峰先醒,他翻了个身,宋莹也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

    宋莹迷茫了一会儿,扭头看了看电视。

    电视已经关了,上面罩着电视机罩。

    宋莹打了个哈欠,“我现在知道啥叫‘人小屁股大’了,真不能怪张爷爷。”

    暑假快结束时,黄玲给向鹏飞做了一套新衣服——她没有缝纫机了,去邻居家做的,再给了他十元钱,让他去买些小礼物带给贵州的朋友们。

    庄图南带他去购物,买了些文具和话梅糖。

    贵州的朋友们有礼物了,向鹏飞很想给小巷里的新朋友们也买些什么,他带朋友们去了河边的冰棒摊,让他们随便挑自己喜欢的口味,他请大家吃冰棒。

    绿豆冰棒三分钱,橘子冰棒四分钱,牛奶冰棒五分钱,除了吴军,大家都爱吃绿豆的,四家孩子坐在河边的树荫下,开开心心地吃冰棒。

    热风吹拂,蝉鸣声阵阵,暑假过去了。

    向鹏飞恋恋不舍地带着新衣服、小礼物和一套小学习题册离开后,巷子里的孩子们也陆续开学了,庄图南升初二,庄筱婷和林栋哲升三年级。

    一中的学生们自发组织起来想办一份校报,学校大力支持,庄图南毛遂自荐,当上了学生编辑。

    庄图南升官了,林栋哲又惹麻烦了。

    数学课上,他猖狂地骚扰前后左右的同学们,说小话、传字条,老师批评他,他站起来洋洋得意地说,“我学过了,我做过三年级的卷子,90分。”

    数学老师——就是被蛇瓜瓜尾吓了个半死的女老师——找了三年级的试卷考林栋哲,她原本是想杀杀这小子的嚣张气焰,但当她看到林栋哲的答卷时,她突然意识到,没准她可以摆脱这个顽劣小子了。

    数学老师找到班主任语文老师,她刚一提到林栋哲的名字,班主任就连连摇头,“林栋哲又捣蛋了?”

    不等数学老师开口,班主任自发倒苦水,“他是不是在课上挑刺,说你和庄老师教的不一样?我昨天上课,他居然在下面说,我教错了,我教的和庄老师教的不一样。”

    班主任恨恨道,“林栋哲上课爱说话,他自己不学,还影响其他同学学习。我上课一半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了,现在他居然还指导我讲课了,我一想到还要带他带到小学毕业,头就疼。”

    数学老师微微一笑,“王老师,我们或许有办法让他换个班。”

    两位老师打电话让宋莹来一趟学校。

    宋莹惴惴不安地来了,一见面就表示要严厉教训林栋哲,必要时可以上棍棒家法。

    两位老师相视一笑,温言安抚了宋莹,和颜悦色地建议宋莹向学校申请,申请让林栋哲跳级。

    庄超英听说老师建议林栋哲跳级后,想到了暑假时的补课。

    庄超英上一学年带毕业班,所教的学科高考成绩优秀,在学校的地位日益举足轻重,他“以权谋私”,让小学部专门考了庄筱婷和林栋哲一次,用学校三年级下学年的期末考卷正式摸底考试。

    庄筱婷语文、数学都上了90分,林栋哲数学上了90分,语文只有70多分。

    三年级的两位老师念念不舍地送别了文静乖巧的好学生庄筱婷,敲锣打鼓地送走了混世魔王林栋哲。

    1979年秋,林栋哲和庄筱婷双双跳级,上了四年级。

    不到一周,四年级的老师们都认识了林栋哲。

    三年级语文课开始学习写作文,庄筱婷、林栋哲跳过了三年级,没有经过作文训练,四年级语文老师给他们留了个作文题目,想摸摸他们的底。

    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

    老师收到了两份语言风格不同的作文,尽管文字不同,但两人写的明显是同一个人,“我的爸爸是高中老师……”

    林栋哲喜获来自亲爹林武峰的毒打。

    小院里鸡飞狗跳,很少动怒的林武峰拿扫帚狠揍林栋哲,“让你抄作业,让你抄!”

    宋莹站在一旁骂,“你抄图南的作业,抄数学也就算了,作文你也抄?抄作文也就算了,你抄《我的爸爸》?!”

    林武峰咆哮,“你抄图南的作文,还和筱婷一起交上去!!!”

    宋莹怒点奇葩,“我去办公室,老师们都在笑,知道的是你抄作业,不知道的以为我二婚,二婚后儿子改姓了,武峰,给我使劲打。”

    林栋哲哭得伤心,“老师叫我写作文,我不会写,我去问你们,妈妈在看电视,爸爸在睡觉,都不理我。”

    林武峰手里的扫帚打不下去了。

    林栋哲一看有戏,又吼了一嗓子,“庄叔叔经常给图南哥和庄筱婷讲题,你们从来不管我学习。”

    东厢房,黄玲忍笑忍到浑身发抖,“栋哲这话说的,比失学儿童还可怜。”

    庄图南心惊胆战,生怕林栋哲在拳脚棍棒之下,泄露他俩合伙卖作业给其他孩子抄写一事。

    当晚,林武峰来东厢房还东西了——还他从林栋哲房间里搜出来的庄图南的各科作业本。

    林栋哲“认庄做父”,林武峰见到庄超英,多少有点尴尬。

    黄玲赶紧让林武峰坐下,“林工,小孩子乱抄作业,你别在心上……,哈哈哈哈哈哈……”

    黄玲眼泪都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我实在是不行了,今天筱婷回家和我说这事,我当时就想笑,忍到现在。”

    黄玲肆无忌惮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林工,你还没吃晚饭吧?家里还有几个馒头,我给你端来。”

    黄玲的嘲笑极大地减轻了林武峰的尴尬,他摇了摇头,“我和宋莹都吃过了。”

    黄玲忍笑,“你和宋莹都吃过了,那就是栋哲还没吃,我去给他两馒头。”

    庄超英对黄玲道,“你先去拿瓶啤酒,我和林工喝两杯。”

    黄玲端了一碗馒头去林家了。

    明月当空,凉风习习,林武峰和庄超英端了小凳子,拿了玻璃杯在院子喝啤酒。

    林武峰一口闷了半杯啤酒,苦笑道,“我还说你得检查图南的日记,得,我以后连儿子的作文都要检查了。”

    庄超英拿起地上的啤酒瓶,再给林武峰满上,“林工,有件事儿我憋心里很久了,我和黄玲私下还讨论过,今儿正好问问你。”

    林武峰愣了,“啥事?庄老师你尽管问。”

    庄超英组织了一下语言,斟字酌句道,“今天栋哲说你不检查他作业,我就一直纳闷,林工你是大学生,是我们这一片儿文凭最高的,听说也是你们厂里的业务骨干……,我有时听你和图南聊天,不得不佩服大学生的眼界就是不一样。”

    庄超英很诚恳,“你建议小李摆摊,帮小宋进厂,都很有远见,乍就对栋哲的功课这么不上心?”

    林武峰吃惊不已,“我只是随其自然,也没有不上心吧。”

    庄超英不赞同,“孩子们都有玩心,家长要唱白脸,家长重视学习,他们才会跟着重视,家长不重视,他们自然想方设法地玩儿。筱婷还小,她的成绩我是不担心的,但她的作业我也时不时地抽查一下,就是告诉她,爸爸很重视她的学习。”

    林武峰听懂了,转着酒杯沉吟不语。

    庄超英化身教导主任,“学习是逆水行舟,我们要趁孩子们还没反应过来,帮他们建立起良好的学习习惯,不然等他们大了,哪还肯听父母的。”

    林武峰将信将疑,“不至于吧。”

    庄超英心道,“别说将来了,栋哲现在就不听你的。”

    庄超英继续苦口婆心,“我是中专生,黄玲是初中生,我们都很遗憾年轻时没机会多读书,现在孩子们有条件一路念下去,多好!”

    林武峰放下酒杯,“庄老师,我懂你的意思了。有些话吧……”

    林栋哲房中传出哽咽声和劝慰声,听声音应该是林栋哲在哭诉,黄玲和庄图南在安慰他。

    林武峰道,“庄老师,小李小宋来拜年那次,你提到你妹妹因为读了中专,有了工作,没法回苏州了……”

    林武峰道,“我是65级的,大学也就正儿八经上了一年课,后面就乱了,毕业后分配,我学机械的,出身好,分到了工厂,我有位同乡,成绩比我好多了,学的是水声工程潜艇专业,没地儿去,出身又不好,被分到最穷的山沟里修地球了。”

    庄超英追问,“现在呢?”

    林武峰抿了一口酒,“还待那儿呢,而且他是工作分配,不是知青,不存在落实政策回城,估计这一辈子就要终老在那儿了。”

    林武峰声音苦涩,“这种情况,在我们那一届不是个例,是大多数。你妹妹还分到了医院,我们那几届毕业生,越是高精尖专业,越是无处可去,统统被分配到了农场或煤矿,好一点的在广播站修喇叭,差一点的去修地球、去挖煤,而且是一辈子,回不来的。”

    林武峰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我倒是觉得,读书连第五位都排不上。”

    庄超英无言以对。

    林武峰道,“宋莹初中生,工资和我差不多。我弟弟妹妹们都是小学生,现在政策好了,他们都勤快,也都过得不错,所以我不强求栋哲一定要读书。”

    林武峰端起玻璃杯,一口把剩下的酒都闷了,“庄老师,谢谢你今天劝我,这些话不是真朋友不会说的,庄老师,谢谢你。”

    庄超英道,“林工,我就再劝一句,今非昔比。”

    林武峰不再作声。

    林武峰听进了庄超英的劝告,决定要关心林栋哲的功课了,可他当惯了慈父,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调整。

    林武峰还没想好万全之策,庄图南已经一马当先冲上去了,教导林栋哲写作文。

    庄图南感激林栋哲讲义气——林栋哲威武不屈,亲爹的棍棒之下都没有出卖庄图南,隐瞒了他们合伙儿卖作业给其他孩子的事实——决心帮他度过作文的难关。

    林武峰怕伤父子感情,庄图南没林武峰瞻前顾后的心理负担,丝毫不惧伤害兄弟情。

    林栋哲不就是没学过写作文吗?教,每周六傍晚让庄筱婷花十分钟给他讲解一下作文要点。

    林栋哲不就是没写过作文吗?写,讲解完把他关小房间里写。

    林栋哲不就是词不达意、废话连篇吗?改,让他反复改。

    林栋哲不就是不想写吗?打!

    庄图南暴力教学,林武峰趁机唱红脸,温言细语地陪林栋哲破题下笔、修改文字。

    庄图南雷霆手段,林武峰春风细雨,两尊大神刚柔并济,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林栋哲跟上了四年级的进度.

    1980年春节,宋莹那个朴素真诚的愿望——少吃蛇瓜多吃肉——实现了。

    做为春节福利,国家在各大城市敞开了供应猪肉,无需肉票就可以随意购买猪肉,三家的孩子们总算不用早早起床去排队抢肉了,宋莹买了五花肉做了梅干菜扣肉,庄家油炸了很多小酥肉,吴家做了糖醋排骨,三家互送了年菜,年夜饭饭桌上颇为好看。

    除了准备年菜,宋莹和黄玲还多买了好些肉灌了香肠。

    一根根香肠挂在了瓜架上,宋莹觉得,香肠比蛇瓜好看太多太多了.

    春天过后,更多的美食震动了饕餮们的神经。

    苏州是古城,自古就是江南的交通要道和商业中心,城市繁华富庶,苏州人的衣食住行也讲究,有很多老字号美食店铺,但这些老字号店铺都在过去的十几年间陆续关门了,无一幸免。

    事隔多年,几家百年老字号悄无声息地又重新开张了,陆稿荐、黄天源、生春阳……,熟悉的老味道再次蔓延在街巷中,激活了市民们的回忆和味蕾。

    已经还完了电视机钱、无债一身轻的宋莹带着全家去吃了生煎包,林栋哲吃得满嘴流油,兴高采烈,回来后向小伙伴们得瑟了很久。

    宋莹好打扮好美食,她试着调馅,学着煎了一锅包子,做好后送了庄家半锅,大受好评。

    巷口和农贸市场都有了卖糕点的私人小摊贩,庄家兄妹和林栋哲,偶尔能吃次梅花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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