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听到了恭贺声。
皇宫很大,那她应该还在上朝的大殿附近。
这里比先前的侧殿要大一些,豪华一些,送她来的禁军守在门外,室内只有先前的那个太医。
薛青没有理会他,轻叹一口气。
太医也没有理会她,伤口疼了自然会呻吟叹气,没什么奇怪的,继续呆坐,也不知道在等什么,等先前那个少年的允许看伤吗?
帝姬殿下千岁,真是有意思,薛青挑了挑眉,不知道帝姬殿下要怎么奖赏她,她算是为党国流过血,为党国杀过人的功臣吧封个郡主啊什么的不过分吧?
郡主,虽然比起帝姬公主低了一等,但也不错啊,地位越大,责任越大嘛,当个郡主就不用像当帝姬公主那样累死累活提心吊胆出生入死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薛青将手一甩拍在**,啪的一声响,坐在旁边的太医没有被吓一跳,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手里拎着一个药箱子,一只脚刚迈进来,被这一声响吓的哆嗦了下。
少女,药箱子,坐在床边的太医反应灵敏,这就是先前宋婴帝姬殿下说的请来的给薛青看伤的女医。
年纪这么小啊,怪不得胆子小。
太医淡然安抚道:“没事,是伤痛的抽搐了。”
伤痛的抽搐了?
这么严重啊,宫里这么多太医,怎么叫了她过来?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蝉衣拎着药箱的手攥了攥,但毫不迟疑的迈过门槛,就像在家里听到宋元要她进皇宫给人看病,也毫不犹豫那般。
她要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违背她,顺着她,让她相信自己,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好的活着,不管是留在宋家还是进皇宫,都不是困住人的樊笼,死才是,所以不能死。
“是什么伤?”她轻声问道,忐忑不安碎步,“我,我其实还没出师呢,不知道行不行。”
太医道:“旧伤复发,这里有我呢,你主要是动手方便。”
动手方便?
蝉衣渐渐走近,看着**躺着的人,身上盖了被子,露在外边的长发散落,是女子吗?
“是这样啊,我来看”她说道,站定在床边,微微倾身,看到了一张小小的苍白的脸
“你来看吧,具体什么伤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来诊治。”太医也起身站在床边掀起被子,刚掀了一半,耳边传来一声惊叫。
啊!
安静的房间里陡然女孩子拔高声音尖叫,很是吓人,尤其是在经历今日大朝会捉拿秦潭公,天子是假的,死了的宝璋帝姬复活坐上大殿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之后,吓死人了好吗?
殿门被推开,几个禁军按住腰里的刀冲进来。
“什么事?”他们喝问。
蝉衣身子颤抖站立不稳,手里的药箱落地,软跪在床边道:“这是,这是薛薛状元啊。”
太医伸手拭汗,女孩子真是大惊小怪,禁军也收住了身形。
“你认得她啊?”太医问道。
蝉衣道:“他是我师父的乡亲,都是长安府的,也常来家里坐”一面说一面起身急急的又轻轻的掀起被子,“他的伤发作了吗?怎么会”
原来如此啊,禁军退了出去关上门,太医往后退了退,这女孩子尖叫过后反而不用他动手了,她的动作紧张但没有乱,很快就将被褥移开,官袍解开,露出渗透血迹的捆扎里衣
蝉衣的手一顿,眼泪掉下来。
这是自从得知薛青遇袭后第一次见,她日夜不安无从得知消息,后来又被关到宋宅,原来伤的这么重啊
女孩子不适合当大夫啊,太医在一旁摇头,动不动就被吓的掉眼泪,胆子小心肠软,念头闪过见那女孩子打开药箱拿出小剪子,一面掉泪一面剪开捆扎里衣的伤布,虽然眼泪汪汪,但动作娴熟沉稳利索
好吧,还不错,看着伤布逐一被剪开,女孩子放下小剪刀,开始解里衣太医站开几步转过身,忽的又想到什么。
“那个,你是殿下叫来的,那你应该知道薛青她的事吧?”他说道。
“什么事?”女孩子浓浓的鼻音答道,还有,殿下是谁?叫她来的是宋大人啊
太医转过头指着**道:“就是薛青她是”话没说完停下,看着蝉衣的手。
蝉衣已经解开了里衫,又拿起了小剪子,因为呈现在眼前的胸口又裹着一条伤布,比起先前里衣外边的伤布要厚以及结实很多
这里也有血迹斑斑,可能最重的伤就在这里,蝉衣用小剪子剪上了裹布,动作也更加沉稳快速
“是什么?”她顺口问道,手中咔吱咔吱不停,裹布应声而开断裂散落向两边
内里倒是没有血迹,洁白软软一片
太医转过头收回视线,不忘伸手指了指,道:“就是这个”
这个,是什么?
咔吱一声响,最后一角相连的裹布被剪开,彻底滑落两边,将薛青的胸前也彻底展露在眼前。
蝉衣握着剪刀,寂然无声,含泪的眼怔怔。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
这个薛青,怎么又装女孩子
这可不是第一次,上一次自己被宗周选中带走住在柳家的园子里,晚上薛青就突然出现在,扮作园子里的丫头来带她走。
虽然过去好久了,蝉衣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大眼浓眉,高挺鼻梁,红唇点点,扎着两个丫鬓,绑了红绳,还挺好看的,她的视线落在**人的脸上,头发散落两边,露出脸庞,闭着眼看不出大小,眉毛倒是浓,但是有些乱,鼻梁高,嘴唇不红,脸也有些削瘦,这次扮的女孩子可不如上次好看呢。
蝉衣握着剪刀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一只手从一旁抬起,将滑落的裹布扯上来按在胸前
蝉衣怔怔看着闭着眼的人睁开眼,忽闪忽闪的看着她
伤重的人突然醒来,蝉衣却没有吓了一跳惊叫,只是呆呆的看着,二人四目视线相对,默然无声。
“到底怎么样啊?”太医的声音传来,“哪里的伤最重?”
伤啊对,蝉衣抬手有些慌乱的将耳边并不乱的头发掖了掖。
“胸口这边的并不重。”她说道,将揭开的里衣扯过来搭住胸前,继续查看其它地方。
小剪子离开了胸前,又剪开了腰里的裹布,看着纤细的盈盈一握的腰身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但神情没有慌乱,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手下不停,剪伤布,看伤口
“前辈啊,我需要新的药和伤布”
“这边有,我给你拿。”
拿药,敷药,重新裹上伤布,一层层一条条,结结实实。
**的薛青一开始还睁着眼看她,后来便又闭上眼,随她摆布折腾眉头时而皱起,待蝉衣的手放轻,就会舒展。
全身的伤都看了一遍敷药裹上,换了干净的里衣,将被子轻轻的盖上,蝉衣站直身子,轻轻的舒口气。
一直背对这边的太医也转过来。
“怎么样?”他问道。
蝉衣道:“伤不少很重,失血都止住了,只是精血气息,我就不会配药了。”
太医道:“这是我来做的,你把脉象说给我。”
蝉衣便坐在床边拉出薛青的手腕诊脉,一面告诉太医,太医点头,这对他来说很简单,几乎不用想就配好了药方。
“我这就去熬药,你喂给她。”他说道。
蝉衣点点头,应声是。
还是小姑娘好,不像方才那个小子,这不行那不行的,怎么看病,怎么显示他医术的厉害,太医满意的点头,外边传来脚步声,门也被推开了,宋婴走进来,身后跟着陈盛宋元等等人,太医身子有些僵硬,迟疑一下俯身。
“殿下。”他道。
殿下?站起身来要施礼的蝉衣一怔,神情惊愕的看向宋婴。
殿下是什么意思?
宋婴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道:“薛青她怎么样?”
太医道:“伤的不轻,血都止住了,现在去熬药。”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对于大夫来说说伤的不轻都是最妥当的。
宋婴点点头道:“去吧。”
太医施礼走了出去,宋婴看着站在床边的蝉衣,道:“蟪姑,你也先下去吧。”
蝉衣神情惊疑不定,似乎有很多不解,但什么也没有说,施礼应声是走了出去,门在身后被禁卫关上隔绝。
蝉衣将手在身前紧紧的握着,跟上太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婴走到床边,看着**似是沉睡的薛青。
“我把她叫醒。”宋元疾步走来,就要伸手。
宋婴拦住他,摇摇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薛青,道:“薛青,我有些话要说,你睡着听也可以,醒来听也可以。”
这意思是宋元一怔,旋即恼怒,装晕吗?
“你给我”他拔高声音喝道。
话没说完,**的薛青睁开了眼,看着宋婴,道:“嗯,你说吧,我听着。”
醒的太快了宋元余下的话被截断,差点咬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