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明亮,黄沙道禁军营内人声鼎沸,秦潭公治军严苛,自先皇出事后,皇城禁军由他掌控,派驻黄沙道的更是从军中挑选优良,这般嘈杂无序还是第一次。
“大家不要吵闹。”
“不要乱走,军营重地。”
“射科在校场,御科在马场。”
维持秩序的文吏大声的喊着,指挥着考生行走。
秋日的军营草未黄,视野阔朗,年龄不等的考生们好奇的到处张望,有不少人背着弓箭而来,但在进门时被阻拦。
“考场统一配备弓箭,为公平禁止私带。”
一番吵吵闹闹抱怨,但在违规即取消考试资格的强硬规矩下考生们都乖乖的放下了自己准备的弓箭。
“青子少爷,青子少爷。”
走在长安府考生中的薛青听到喊声回头,见两个中年男人走过来,正是先前一起跟随大黄牙看过黄沙道旧事的那二人。
虽然日常没什么来往,但大约是一起旅过游总觉得情分不同,莫名的多几分亲切。
张双桐也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我们射御平平,专为看青子少爷略好而来。”他们笑道,“只可惜射御最高也只有满分。”
不过看到薛青的双手又很是遗憾。
“我们也听说了,青子少爷这受伤真是可惜,但愿不影响考试。”
薛青道谢又含笑:“不影响,没事的。”
“果然胸有成竹。”二人笑道。
这边正说话,前方传来一阵喧闹,抬眼看去见一群白袍少年在青衫中格外显眼。
“这群西凉人,又搞什么?”张双桐道。
很快有消息传来,原来西凉人要射御科一起考,按照设定射科和御科是分开的,虽然考生们或者原本就会骑马射箭,或者考前临时突击学了,立地射箭,骑马分开多少都能像模像样,但骑马射箭就不是一两月能练出来的
“西凉人说立定射箭,骑马空手,是他们的羞辱。”庞安跑回来撇嘴说道。
张双桐嗬了声,一拍薛青:“三次郎,这不能忍啊。”
薛青笑了笑,问庞安:“考官同意了吗?”
张双桐嗤声:“那还用说,西凉人说什么考官都会同意。”
庞安也笑着点点头:“考官说可以,射御科本就是让大家自由选择,可以都参加可以不参加当然也可以一起考。”
薛青道:“很公平啊,那我也报一起吧。”
校场喧嚣杂乱,马场校场紧挨着栅栏隔开分左右两边。
马场内一百匹清一色的大黑马悬挂着号牌静候,不管那边弓箭乱飞,哎呦懊悔或者欢呼声此起彼伏,它们没有丝毫的受惊,连蹄子都不刨一下,只偶尔晃动下尾巴。
看起来如此温顺,但走过来的御科第一场考生还是莫名的紧张起来,或许是它们个头的高大,或许是它们通体黝黑,或许是明明是牲畜却带着鄙夷的眼神马匹都是按照号牌分好的,至于合适不合适,就看运气了,运气从某一方面来说也是考试的一种吧。
随着御科的开场,喧嚣声立刻超过那边的射科。
嗡的一声,一个考生的松开弓弦,大家忙向前看去,草靶上空空,栏杆外响起哄然大笑。
“在你脚下,在你脚下。”
“小子,眼看不清吗?”
伴着起哄声,那考生忙低头,眯起眼用力的看原来是位眼不好的。
张双桐将袖子一甩嗤声:“眼不好还射什么射!”
庞安亦是笑的捧腹:“就是拉弓射箭嘛,说不定能撞上靶子,得一分是一分。”所以这最后两科也是全员参加,不管老少。
这边正笑着,那边响起马儿的嘶鸣,以及哇哇的大叫,大家忙循声看去,就见旁边不远处的马场里,几匹马高高跃起,将背上的考生掀下来。
考生被摔的七荤八素,还好旁边有禁军照看及时的上前控制住马匹,免得他们再被马蹄踏伤,被摔下的考生面色惨白的搀扶下场且不说御科没了分,受了这惊吓,射科只怕也完了,四周的考生面色惨白心惊肉跳。
“这马不行啊。”
“这太危险了。”
顿时响起一片抱怨声。
文吏们也忙拭汗跑向考官,今次射科御科的考官由禁军中的武将们担任。
“大人,这些军马太烈了,换一些温顺的吧。”文吏们道。
武将们神情漠然道:“这已经是挑选出的最温顺的马了,这里可是黄沙道。”
是啊,这里是黄沙道,兵将马匹配备都是上等,文吏看着武将黑漆漆的脸,这些武将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那些所谓的最温顺的马只怕也在沙场上奔驰过,马蹄下踏过多少血肉。
“实在不行就去官衙或者民间手里征集马匹吧。”另一个武将态度好些说道。
那怎么来的及,也没那么多啊,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文吏们只得回去,考生们听闻换马没希望只得祈祷自己运气好一点,遇到的马心情好一些。
没有人看射科了,都涌到御科这里,随着场中的马匹的翻腾考生的尖叫而大呼小叫一惊一乍太刺激了。
“太可怕了。”庞安面色发白道。
“还好啊。”郭子安说道,“那些马也是老兵油子,也会欺软怕硬,你胆子大一些就好。”
张双桐则看着自己的衣衫,些许犯愁:“我特意穿了一身红衣来,就想着看起来帅气好看,但这要是摔下来就很扎眼了。”
柳春阳道:“也有温顺的马匹啊。”他抬下巴点了点场中,十个总有一个考生遇到一匹马安安静静的跑完,“就看你运气。”看着张双桐又摇头,“不过你运气一向不咋地。”
说起来,因为薛青大家此时站在一起,但长乐社跟五陵社也是积年的恩怨。
张双桐对他呸了声。
庞安哎哎两声招呼:“快看,西凉人进场了。”
众人看去见十二个西凉少年进场,而这一场中其他人则退开了,格挡在校场与马场的栏杆被撤开西凉考生们是要射科与御马一起的,四周的考生们并没有向前围拢,也没有什么好奇。
“还用说啊肯定没问题啊”
“又是满分咯西凉人嘛不是说生下来就会骑马,不会说话就会射箭”
考生们神情的复杂的看着场中,态度拘谨,不像先前对其他考生失利时的肆意的笑闹,这大约也是自己人和外人的分别吧。
但马匹并没有区分外人内人,对于它们来说都是人,马场中响起马儿的嘶鸣,咴咴乱叫乱踢。
张双桐拍着栏杆笑道:“看起来西凉人运气不好!十二个人都选了烈马”
众人看着场中果然见按照号牌牵马的西凉少年们才接过缰绳,军马就已经开始翻腾,又是跳又是叫,几乎不能近身,还有马匹跃跃欲试的将马蹄对准了身边的西凉考生令人心惊胆战。
站在旁边一个武将哼了声,道:“人和人当然不同,西凉人马也是分得清的。”
对于军中的人来说,对西凉人可没什么好感,当年战场上多少厮杀虽然现在停战交好,但曾经的过往哪里又能一抹耳光,不能给西凉人坏脸色,看他们出丑总不为过吧?谁让他们来考试的,可怨不得别人。
场边的武将们浮现几分笑,片刻之后又忍住才对侍立的兵丁们示意,可以去制止马匹了换做大周的学子,一开始就会上前制止,这是利用权势的小狡黠吧,无伤大雅。
一旁的兵丁们奉命跑向场中,但刚迈步就听得场中马儿嘶鸣顿时拔高,伴着人的低吼声,只见那些西凉少年们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有的骑上马,有的抱住了马的脖子,身形下压大吼伴着砰的一声,好几匹军马竟被生生的翻倒在地,尘土飞扬,马儿嘶鸣,场外的考生们都震惊的张大嘴
现场,驯马,吗?
倒地的马匹翻腾,没有倒地的疯狂跳跃,马背上的西凉少年却没有被掀下马,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马匹惨烈嘶鸣,在场中疯狂的打转
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了,众人的耳内只有马鸣声声,眼前尘土飞扬,马匹翻腾,白衣少年们也不再是漂亮的花蝴蝶,恍若世间最凶残的屠夫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尘土散去,马鸣散去,场中马匹站立,安静而立再不似先前那般,乖巧柔顺对着靠近的西凉少年们还讨好畏惧的摇了摇尾巴
这尾巴又好似抽在场边武将们的脸上,他们黑面堂变的通红,垂在身侧的手攥起咯咯响,羞辱啊,被西凉人当场驯服了军马。
这一刻仿佛适才被压倒在地上的不是马匹,而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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