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年纪差不多,同样都是红袍大员,此时一个端坐一个下跪。
秦潭公道:“不好看,起来说话。”
宋元立刻起身,神情惶恐又委屈,道:“公爷,小的对公爷的心天地可鉴,没有公爷就没有小的今日….”
秦潭公打断他,翻看着手里的奏章,道:“廖承如此行事,是你吩咐的吧。”
宋元挺直了脊背,道:“公爷,你看到没,那长安城的确有问题,竟然闹起了民乱,也要阻扰他们查案。”
秦潭公抬起头,道:“你觉得宗周和廖承哪个厉害?”
宋元道:“当然是宗大人厉害……廖承怎么能跟他相比,他可是与公爷您一样都得到四大师指点的…当然也不能跟公爷您比,您是跟先帝一样被四大师教导的…。”
秦潭公笑了笑,道:“我跟先帝怎么能一样,我既然跟先帝不一样,四大师教导我跟指点宗周也没什么区别。”
宋元讪讪,秦潭公看着他道:“我说厉害不是说宗周武功高超…事实上武功高强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还不是被人杀了,我说的是做事的方式。”
宋元似是不解,道:“我叮嘱过的,廖承只要按照宗大人那样做事,现在看来他也是如此,只不过大约是新人新面孔,下面的人难免不服,当初宗大人不也是面临不少阻扰,上告谏言什么的,还是这一套把戏…所以给他们些教训就老实了。”
秦潭公将手里的奏章啪的扔在几案上,道:“像?连皮毛都不像,宗周什么时候让一个城府的人都阻扰了。”
这个么,的确是没有。
宋元道:“是,公爷,但情况不是不同嘛…”
秦潭公打断他道:“怎么不同?廖承是在查案子吗?没有吧,他不也是在查我们的公主殿下行踪吗?”
我们的公主殿下。
宋元忍不住左右看了看,然后就听到秦潭公鼻音轻笑,他便再次讪讪,自己的动作是太可笑了,这皇城之内难道是什么不安全的地方吗?这对秦潭公是大不敬啊….他道:“在驿站的臭毛病…我总是偷听别人说话,也总怀疑别人偷听我…”
秦潭公不以为意没有说话。
宋元接着道:“公爷,宗大人如此厉害还被人杀了,想来也只有五蠹军那些人能做到,所以我们才怀疑。”
秦潭公道:“所以情况没有不同啊,都是在追查五蠹们的下落,但看看现在,你们一次就都搞出民乱了。”
宋元面色羞惭又急道:“这是有人在后操控,就算不是五蠹的人,也是林樾,李光远这两个家伙,他们居心不良嗯”说着眼一亮,上前一步,“公爷,你说巧不巧,林樾和李光远竟然都在长安府,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或者他们已经知道….”
秦潭公看着他,道:“巧,是巧啊,他们两个不都是得罪了你,被你赶到长安城的?”
宋元噗通就跪下来,面色青白道:“公爷,小的不是故意的。”
秦潭公抬手:“起来说话。”
宋元又忙起身,又是急又是委屈,四十多岁的男人想掉眼泪。
秦潭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宗周做事的狠每次只对一人,一家,一族,所以他能畅通无阻无人敢惹,而廖承这次则是对所有人,他把长安府所有人都当做嫌犯没有错,但是不能对所有人都发狠。”说着笑了笑,靠在身后的白虎皮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那就不得了…”
先前宗周一个地方最多只灭一家,所以当地的世家大族们只看到了告诫,为了不惹祸上身而顺从,但现在廖承摆明了要对付所有的人家,不管高低贵贱,也不管士族平民,大家人人自危随时祸降临自身,想避都不知道怎么避开,那就只有迎难而上了,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这些世族大家。
宋元恍然,几分赔笑道:“这也是意外,如果只是像宗大人那样搜查适龄女子,也不至于闹的如此难看,毕竟还要追凶公爷,我这就去让廖承回来,追查嫌犯的事以后再说。”
这也算是各退一步,想来长安城的人应该知足了,而廖承也毫发无伤。
宋元又恨恨道:“不管怎么说,他们当地煽动学生罢课,商人罢市,挟民意要挟朝廷,本就是大逆不道。”
秦潭公抚了抚下巴,道:“这长安城有些意思,我也有些没想到。”他低头看向奏章,神情若有所思。
这些奏章写的人不同,写的角度不同,描述的也同,但通过这些反而能看清长安城这次事件的详细过程。
最早的时候应该社学里的学生们过问被抓的嫌犯学生,这时候还一切平静,但社学教习以及长安府接连询问,却让廖承变的不耐烦,恰恰这时有人抗拒了自己家中被选女子,廖承的脾气就被挑起了,想要给长安府一个震慑,事情就此急转直下
街上开始有传单然后廖承就更生气发怒然后有学生被抓学生们被激怒,然后静坐抗议,廖承也再次被激怒接下来事情层层递进,越来越多的人被卷进来,直到整个长安城风声鹤唳,全城而动。
层层递进不急不躁合情合理,长安城民众凝聚压抑着恐惧愤怒,最终倾泻如洪。
如果说走到这一步是意外,那是廖承倒霉,如果说走到这一步是有人故意的话那更是廖承倒霉。
宋元眼神闪闪,凑上前道:“公爷,要给长安城一个下马威也好震慑,接下来廖承毕竟还要做事。”
秦潭公道:“下马威的事不要想了,宗周死了。”
宋元道:“宗大人虽然不在了,但这种事也不是非他不可。”
秦潭公将奏章在桌子上一拍,道:“我说,宗周死了,两个待选女子也死了,尸首就在湖水里,他死了,没有人善后,现在长安府群情汹涌,死者家属闹着要核查死因自证清白”
宋元道:“泡了几个月都烂了能查出什么”
秦潭公道:“现在不是查出什么的事,而是为什么有人会揪住要查这件事。”
说明有人知道了什么,宋元打个激灵反应过来,脸色瞬变。
秦潭公道:“那两个女子怎么死的,你心里不清楚吗?天子血脉是神脉,不是你告诉宗周的吗?所以他才痴于吸帝姬的血练什么神功。”
宋元低下头诺诺道:“公爷,我也是从书上看的就瞎说了几句,谁知道宗大人如此高功夫了还学无止境找了什么功法”
秦潭公道:“什么学无止境,贪欲无止境罢了。”
宋元应声是,又小心道:“小的主要是想着廖大人可是为朝廷办事尽心尽力,经过此事难免没了面子”
秦潭公道:“先回来再说吧。”话音未落外边响起脚步声,有人喊了声秦公爷。
秦潭公应了声,有人便立刻走进来,可见急切。
“公爷,王相爷请了陛下廷议长安府事。”他道,“情况不妙,竟是要给廖大人定罪。”
宋元顿时惊怒:“那老家伙凭什么给廖大人定罪?”
来人神情迟疑一下,道:“好像是凭一首诗。”